不过是织条围巾,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也实在太令人生气!
都给那麽多人织过不是麽?!
然後他又开始想,这条围巾,可以配什麽衣服好看,配休闲的西装应该也满有型,戴上围巾的时候要包到整个下巴都看不见,柔软的兔毛一定很温暖。
在他热烈的目光下,迟宴还是决定先织他的,可是他错了,他买来黑色毛线团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热烈,只不过少了些哀怨。
云将拿起黑色的毛线团,又看看之前买的,反反复复的翻来看去。
迟宴劈手夺过,冷冰冰的说:"放心,质量一样好,价格一样高。"
他开始织黑色围巾的时候,每隔一会他又过来看看,末了忍不住又问:"好了没有。什麽时候能好?"
"你急什麽?你以为织围巾就跟你拉大便一样,呼啦一下就出来了?"他故意恶心人。
云将啪的一手拍在桌子上,打死一对蜘蛛。
"你过来看看我的手,都是你讨债鬼一样的催啊催啊。"他摊开左手,"你看啊。"
云将走过去一看,掰著他的手一看,果然红通通的,手上都是毛衣针和毛线的印子,心中一动,用肉麻一点的话说,就是一股暖流淌过心头,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便说:"那,你慢慢织,我不急,不急。"
迟宴并没有打算相信他的话,默默的收回手,继续织围巾,又说:"连续织好几个小时了,我的肩膀好酸啊。"
"哦,我来给你按摩。"云将也是个懂得人情的,闻言很谄媚的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起劲的揉起来。
迟宴心里一乐,心想这个态度还差不多的,"再用力一点,嗯嗯,不错嘛。"
手劲适中,手法娴熟,云将学艺,何事不精?得到夸奖,他的心情更好了,越揉越认真,越按越起劲,从肩膀顺到肩胛骨,从左边到右边。
云将边按边想,这人真瘦,按到的尽是骨头。
其实他并不懂按摩,只一通乱按,毕竟出了力,也还是挺有效果的。反正是背上的地方,都按了个遍,按来按去,连脊椎这皮包骨头的地方也顺著一路下去了。
"好了好了。"被摸著脊椎,他像触了电似的把背一直,像被条线猛的提起来似的。
云将似乎觉得不够,继续按下去。紧接他就听到迟宴一声怪叫。
"别~!"他怪叫著,这叫声似乎还带些喘息的成分。他转身捉住那只手:"你这分明是在乱按,我是说肩膀酸!肩膀懂吗?算了你别按了,按来按去我没办法织围巾。"
"哦,是。"云将讪讪的应著,又回味了一下适才那声怪叫。
老实说,满好听的;并且,那种略带仓惶的表情也......挺有味道。
云将今天不想写报告书,躺在床上看书,书也看不太入眼,依旧有些烦躁,最後恹恹的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来推他。
"喂喂,围巾织好了。"
"织好了就织好了,别吵我睡觉。"
"你这人......之前不是想要的不得了吗?睁开眼睛看一眼呀!"
他吃力的把眼皮打开一点,看见眼前的人手里捉著一团黑乎乎的物什,才想起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咧嘴一笑,顿时睡意一扫而空,有点激动又佯装平静的起身。
云将说:"你看怎麽戴好看啊?"
迟宴把围巾套在他脖子上,一心一意的交叉,把稍长的那头从中间的空隙中穿过。
迟宴觉得他此刻一动不动挺乖挺可爱,便说:"我觉得这像是在给我儿子系围巾。"
言下之意,即是要占他便宜,当他老子。
迟宴软软的头发,在他面前晃著,在灯光下泛著自然的光晕,脸也离的很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下巴的线条很柔和,此刻他毫无防备,一下就可以掐住他脖子。
他是如此专心致志的帮他整著围巾。
想占他便宜?云将笑了笑,说:"我倒觉得这会儿你像我老婆。"
迟宴愣了一下,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说:"是啊,嘴都亲了,除了上床就没什麽事没做过。"
窘迫吧?窘迫吧?他若无其事的甩出这句炸弹,眼角瞟著他的反应,想必他吓的脸色苍白。
不料云将笑的流氓气十足,兼把脸靠过来喷吐热气:"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麽?"
"上床。"
迟宴很想狠狠的回驳他一句,一时竟想不出什麽恶言恶语,窘迫的憋红了脸。
云将心想这应是无聊的斗嘴,不想他只这麽一说,竟让对方红了脸,喂,不会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事情吧?他只是开玩笑而已。
於是他的表情也有些呆然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又闪现那日与他一同洗澡的场景,白嫩的屁股,引人遐思的阴影。忽然整个身心都荡漾起来。
於是他呆然的表情也荡漾起来。
"呃,说起来,那日与你亲嘴,不晓得你当时感觉如何?"他心想,气氛太尴尬,要转移下话题。
迟宴鄙夷的看著他:"......我在想,是一脚把你踢进马里亚纳海沟,还是一拳把你打飞到珠穆朗玛峰。"
云将咽了口口水,讪讪的说:"哦,志气不小嘛。"
18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
窗外风和日丽,一扫几日堆积成灾的阴霾,他脸上春风得意,与围巾相映成趣。
赖在床上不起的人,今日换了,严严实实的裹著,好似一捆庞大的春卷盛在那边。
云将很久没有这麽好的心情了,似乎是压抑的太久的好心情,不知不觉进化成亢奋,他想出门游街,他想开卷画图,他想找人说话,他什麽都想,真是个极端化的人,要麽就默不作声,要麽就上跳下窜,不过所幸的是他并没有将这一切统统转化为肢体上的语言,而只是从窗边上向著街上看,脸上一直挂著不明的浅笑。
那个笑容,这令角落喝茶的春卷有些毛骨悚然。
"怎麽还不起床?"要知道他一大早起来,就戴上围巾到楼下欢快的转了一圈,欢快的买了包子油条豆浆种种,欢快的看了爷爷奶奶伯伯练太极,回来一看,那人依旧半死不活的躺著。
强烈对比的两个气场。
云将走到床边,端详他被子里露出的半张脸,他睡的依旧沈稳,一切声响恍如世外,仿佛春生夏长,秋收冬眠,一切的一切都与他豪无关系。
云将伸手去抚弄他的睫毛,冰冷的指腹轻轻碰到温热的眼睑,他的眼睫颤动一下,大概他的梦也震动了一下吧。
这等天气,冬眠至上。
此念一起,他毫不犹豫的就掀了被子,钻进去。果然温暖,舒服的让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黑甜乡中忽来泰山压顶?
又或是鬼压床?
他闪闪烁烁睁开眼睛,还未能反应过来,睡衣下忽然摸进一冰一样的冷鱼一样活的手掌,顿时张嘴尖叫:
啊啊啊──!!!
冬天里,把冷冰冰的手捂到他人热乎乎的心窝,实在是一件残忍不过的事,尤其那人还是毫无防备的。
被袭击的那方本能的挣扎起来,惊惶如一头被捕的小鹿,惊惶之後,本能的挣扎出些愤怒来,然而刚从沈睡中苏醒的身心,断然无法做出太过强烈敏捷的反应的,慢了一拍两拍,"冰死人了!手别过来!"他知道那是在开玩笑,然而这个玩笑实在太过分了,居然围著围巾,去欺负一个为了织那条围巾而睡眠不足的人。终究他低估了对方亢奋的程度,挣扎的很苍白,很无助,瞪圆了眼睛去寻觅春卷的身影,便寻不著,他便本能的去扯对方脖子上的东西。
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云将自然而然的把手从他衣服底下抽了出来,令他满意的是,手已经不冰了,如春天般温暖。
混乱过後,两人平静的对视,冬日暖阳,有种莫名的情愫淡然萌生。
云将把迟宴脸颊边的头发拨到一边,动作快而轻。
因为这麽一个忽然,说暧昧又不太暧昧的动作,迟宴有些恍惚了,抬眼很迷茫的去看他。
云将只是想清除一下妨碍视线的东西而已,在他看来,对方茫然的眼神是一种期待。
很自然的唇齿相接,仿佛他只是过来度一口救命气。
气氛居然到不可思议。
谁的睫毛扑闪扫在谁的脸颊上,目光闪闪烁烁,如梦似幻,连呼吸都配合的紧密,一如已演练数次,一股作气,上上下下,凹凹凸凸。
随後,云将若无其事的放开他,若无其事的察言观色。
迟宴有些尴尬,微微皱眉,别过脸去。
刹那竟静的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打鼓一样热烈。
迟宴更加尴尬,伸手扯过被子,把脸埋进去。
竟然没有反抗,竟然很配合,云将有些惊讶,又有些陶醉。
两人是如此忘情,如此投入。
以至於电话声一响,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这种感觉很不好,一如冬天被冰冷的手唰地伸进睡衣。
云将爬下床,不很情愿的去接电话。
。。。。。。。。。。。。。
大约是过了5分锺,他放下电话,脸色很难看。
"我可能回家几天。"
"怎麽了?"
"爷爷住院了,我要回去看他。"
人生的无常感,常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袭来,防不胜防。
云将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趁著好天气,今天洗了许多衣服,夜里月明星稀,他将貔貅摘下来放在半碗水中,搁在窗台边晒月亮。
迟宴慵懒的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春卷就趴在他旁边,手一伸就能摸到他背上的毛,很温暖。
不知道是心灵感应抑或心理作用,迟宴总觉得他好像闷闷不乐,探试性的去抚弄他头上的角,春卷别过头,轻轻避开了。
春卷已经很久没有以人类的姿态出现了,或许他更习惯灵兽的姿态。
迟宴已经很难忆起他人类姿态的脸,他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孩子的样子,才到他的腰,头发却那麽长,眼睛很漂亮,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漂亮的小男孩,然而他现在已经长的很大了。
即使主人如此温情的抚摸,春卷的气场依旧没有柔和下来,冷不丁的模仿某人的口气说了一句:"你织一条给我。"
迟宴很疑惑的望向他。脸上分明是说:你刚才说什麽。
"织一条围巾给我。"
他哑口无言,想了一会儿,说:"你纠结的就是这个?"
"怎麽?织不织?"
这个口气,总觉得是被什麽人带坏了,他印象中的春卷是不会以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但想想忽而又觉得可爱,笑著说:"你浑身热的跟小火炉似的,要围巾做什麽?毛上加毛,你不嫌碍事,我还觉得累赘哩!"
他想了想发觉这十分有理,便沈默下去,可是他又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吃亏,迟宴凭什麽给那人织了条围巾,并且早上分明看见两人亲嘴来著,这令他觉得莫名的窝火。
他一眼一眼的看迟宴,很有些小动物的哀怜,令人为止动容。
"你究竟怎麽啦?"迟宴被看的发毛,难道他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麽?
"你会不会不要我?"
竟然用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看人,迟宴直想发笑,便揉了揉他耳朵边上的长毛:"傻瓜,为什麽这样问?"
"譬如有一天,你恋爱了。"
"傻瓜,这跟谈恋爱有什麽关系?死了也不会把你扔掉的。"他浅笑著,笑得人畜无伤,然後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电视,直到笑容僵住。
确实僵住了。
前方的墙上趴著的不明物体,出了名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身黑衣,八只毛脚,迟宴长那麽大,还没见过这麽大个的蜘蛛!
大致有他的巴掌大,飞过来,能覆盖住他整张脸,光是想想就胃酸翻滚。
他才不想睡到一半有这种诡异的东西爬到他身上,头上,虽然它只是只健康的地球生物,不吃人,也不偷吃人吃的东西。
於是他转身去找杀虫剂和扫把,没有一声惨叫的杀戮,粉尘纷飞,手起手落,虽然对方逃的很快,却不及迟宴手长脚长,掉在地上缩成一团,最後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想爆了头也想不出来,怎麽会有那麽大的出现在他住的地方!
"哦,这是它们的妈妈吧。"春卷凑过来看。
这分明不是蜘蛛泛滥的季节,却有那麽多蜘蛛前仆後继的涌现,想著想著,手臂上不由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究竟蜘蛛泛滥是什麽季节呢,迟宴并没有考究,不过第二天他上班路上的那个街心公园围了很多人,最近每天那边都会围上一些人,时多时少,还有抗了大型摄影器进去的,终於今天,他忍不住走过去瞧了一眼。
张目结舌。
对人类来说,清除蜘蛛网不过是用扫帚一挥的事,不过眼下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这里,因为这张蜘蛛网实在太大了,横跨数棵高树,从树顶绵延至树下,本来应该是白色并且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但因为上面粘了太多苍蝇蚊子,颜色有些发暗,
站在不远就能听到上面无数的苍蝇蚊子在嗡嗡的挣扎,他抬头看了下,很难统计究竟有多大,大致有几十米长吧,真正似魔似幻。
人们都远远的看著,啧啧惊叹,就是没人敢去破坏。
迟宴并不是蜘蛛爱好者,这样的情景只会令一般人毛骨悚然,他想此刻究竟是要拐去超市多屯些杀虫剂还是直接回家去,忽然在人群中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再次张目结舌。
起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人长的像就罢了,发型气质身段也一模一样,那就得了。并且这可是在大太阳底下,若是在夜里,只怕他会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他很想将那名字叫出口,却始终没叫出来。
龚依依。
而她正专心致志的观赏那蜘蛛网,比一般人站的更近些,有时候走动的人群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一会又能看到,她依旧在观赏著,仿佛哪里来的昆虫专家。
分明是个大活人,地上兼有影子,口中也有呼吸。
迟宴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这麽大的蜘蛛网都能有,为什麽他不能穿越时空呢?
最终他忍不住想上前搭话,此念一动,那在人群里时隐时现的龚依依又不见了,迟宴以为自己眼花了,便上前去找,前瞻後顾,人来人往,最终还是没再见到她的身影。
也许自己,真的看花眼了吧,於是便悻悻的回去了。
云将不在,总觉得屋子里少了点什麽,刚想给他拨个电话,电话声就响了。
"喂?你在干嘛?"声音不很清晰。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哩!"
"哦,这麽巧?"他很想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但又觉得恶俗,便咽了下去,其实这种经验每个人总会遇上那麽一两次,并没什麽值得神奇的。
"呃,爷爷怎麽样了?"
那头沈默了一会,说:"根本没事儿,吃坏了肚子在医院里拉稀,今天好的差不多了,那臭猫紧张的要命,竟叫我火速赶去,我明天就下山回去。你打电话给我做什麽?"
听起来并没发生什麽大事,他深吸口气,仔细想想,无非就是关心一下爷爷的情况,并没什麽,便将大蜘蛛和大蜘蛛网的事情说了一遍,结果只是引来他的嗤嗤嘲笑。
"你那麽大个人,怕蜘蛛?巴掌大有什麽稀奇?脸盆大的也不少呢,你还没见过蜘蛛精,张开八只腿比人大。"
"别说了!成心不想让我睡觉是吧?"
"我不在你是不是很没有安全感?想我了吧?"
"滚!"听著对方的语气,就不难想象那欠扁的嘴脸,咬牙切齿的一声"滚",骂的挺有骨气,脸上却是一热。灵光乍现,转移话题说:"对了,我今天去看那蜘蛛网的时候,好像看见了龚依依。"
那头沈默一下,说:"你看花眼了吧?大白天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