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江边一朵云

在一起--谈恋爱？NAGI扯一扯嘴角，还有知觉。
自己果然不正常了。
是寂寞太久了么--所以是什么人也无所谓了--
NAGI上前半步，SHO揽了他。拥进怀里，心脏对着心脏，安静的听着对方的跳动。
更好似冰雪中走动太久，急切需要安慰。NAGI是这样想的，他们只是太孤单，或者失望太久，互相找到，权当慰藉的取暖趋寒。
爱情？
男人之间，会有什么爱情--NAGI笑了笑。将头枕在SHO肩膀上。
在我学会勇敢之前，SHO的肩膀，可否借来靠一下？NAGI将手放在SHO的腰上，一点点，用力锁紧，然后感觉那人安稳的呼吸，SHO，也是这样想的吧--多好。

第 6 章
日子从这一天起似乎来了点小小的变化。SHO依旧是很难看见人，白天很早走，夜里很晚回，都是在NAGI睡着的时候。
只是偶尔醒过来，身边床单凌乱，有些气味，都几近散去。或者朦胧间心口背上一热，那人毫无预警的贴上来。蹭一蹭，好象慵懒的猫。
这样的情况不叫人喜欢，却也不曾反感。NAGI想，他不过是逆来顺受的人，从开始到结束，没有改变。
那时她与他同住，冬天里她将脚放在他身上。凉凉的一对足，小巧精致，在他的肚子上一直暖到发热。
那时他爱极了这样的接触，觉得那样可靠的体温传递，总能告诉对方心里的想法，不用多言。
很久才习惯了一个人睡呢。
翻个身，看着SHO，他睡得沉静。间或皱皱鼻子，模样可爱。
NAGI忍不住笑了笑。
心口又疼起来。
小时候母亲死得早，父亲没有那个习惯。于是在记事之前，已经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睡，一个人玩耍。
渐渐的，也不会和人相处了。
只是不懂，为什么每次总在最习惯的时候，突然来个什么事情什么人，生生的打破呢？
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到一个人，再到两个人--NAGI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手轻从SHO的脸侧抚下，滑到下颚的地方戛然停止。
愣了愣。
这动作，太熟悉了。对她做了无数次--果然是忘不了的。
转过去。
记得是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一个人总会在别人心里留下什么。比如一些动作，比如一些习惯，比如一个笑容或者一个吃饭的手势。
NAGI想，她在他心里到底留下了什么呢？
想不到。
SHO在身后低低喃语了些什么，放开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NAGI拉上被子，盖了头。没有留下什么--只是带走了我的爱情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吧？
没关系，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白天接到个电话。是她的。
声音熟悉，更加成熟。没有了从前那样软软的糯米感觉，显得清脆干净。
"喂，NAGI么？"
"哦--是，清月啊--"手捂上胸口，扯出个笑容，有些微微发酸。
"后天是你生日--想请你出来吃饭，可以么？"
"可以--"
"那么--再见？"
"恩--再见。"
放了电话。大口喘气。
只是一个呼吸，听见了还是一下就认出来，还是叫他心痛。实在太失败了吧，NAGI？
他这样问自己，颓然坐倒在床边，慢慢圈着自己的膝。
天很蓝，云很白，他的心情很单调。
坐了一天。什么地方也不想去。脑子里一遍遍都是她的话，后天是生日，是生日。
都走了，为什么还要时不时的回来找我？
一个人吃过晚饭，还没来得及收拾，门开了。
SHO进来。
NAGI有些奇怪。
这个月，还是第一次在正常时间里看见这个家伙。
穿戴正经，似乎是从什么重要的场合回来。
很久没见，不知怎么开口，酝酿了会，见他一人站在门口，才反应过来。上前接了他的包，踢双鞋过去，道："你回来了？"
"恩。"
SHO越过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一言不发的摊成大字，不顾是否弄皱那身名贵的衣裳。
NAGI看着他，叹口气。关上门，走过来帮他把脚上的鞋脱了，扶他坐正，为他换下那身西装，然后再穿上家居的便服。
SHO不开口不吭声，只是看着他做。看着看着，NAGI心里便毛起来。
停了手，坐在他身边盯着他。
SHO与他对视了会，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后天哪也别走，等我下班。"
NAGI一怔，忙忙的要说什么，SHO挡了他的话头，道："好象是你的生日--就在家里过吧。"
"我--"
"我不会给人过什么生日的，自己也不懂这些。不过既然是你的--我开个先例。"
"但是那天--"话到一半，又吞回去，SHO的目光炯炯过来，一时间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去买点喜欢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礼物。"SHO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上来，放NAGI手里。难得的对他一笑，神采顿起。
握着那张卡，上面签着的名字是NAGI。
NAGI一个人走在街头，有些漫无目的。
买什么呢，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他挠挠头。
好象没有呢。
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玩什么，除了那些个跟米奇有关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想了很久，忽然记得好象曾经在睡眼朦胧时听到她说，想要一个冬天里暖手的东西，不要一直在冰冷的感觉里浸泡着。
好象是答应过她的，朦朦胧胧中恩了声，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有些内疚。
转头，进了个精品店。
架上一排排的精美饰物，仔细看一圈下来，竟有很多是她喜欢的。
自己从没在乎过。
NAGI直直腰，目光扫过。原来，她是对的--从没有在乎过--
走到店员面前，那小女孩抬眼看他的瞬间脸突的红了红。
那么温暖的男子--很难见到的。
"请问--有那种橘红色的暖手袋么？"
"啊，有好几种，想要什么图案的？"
"图案啊--"NAGI皱眉想了想，"就要星星的吧。有那种很小的星星的。"
"还有最后一个。"女孩蹦蹦跳跳的从后面取出来，拿给NAGI，道："是给女朋友么？呵呵，冬天快到了，有这个拿着，好象一直握着手一样，很温暖呢。"
NAGI笑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将卡递过去，眼睛藏在额发下。
走出店，阳光和煦。NAGI抬头看了看天，眯着眼，大脑空白。
一瞬间就觉得晃眼了，刺激着，酸痛的感觉。
这天晚上SHO出奇的粘人。哪也不去，拉着NAGI窝在床上看电视。
SHO穿着白色的睡袍，点了支烟，一个接一个吐着烟圈然后微笑着看NAGI出手将它们戳破。
荧幕灯光不明闪动，映在他脸上，折射出些笑。
这人到底什么事那么开心？NAGI不了解。
SHO从未告诉他关于自己的故事，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他们更像合作的伙伴，彼此之间彬彬有礼。
"NAGI，饿了。"SHO开口，将头从他腿上抬起些。
"诶？"
"诶什么诶，我饿了，你做些东西给我吃。"
"那，家里好象只有泡面了。"
"你平时就吃泡面？"SHO坐直了些，盯着他，十分惊诧。NAGI竟觉得好笑了。
这人，说是自己家，十天半月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倒头就睡，或者哪天被强盗光顾，偷个干净，他也是不知道的。
无奈的点点头，轻声安慰道："没事，反正也没什么胃口来吃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行？难怪看你这么瘦了。到时候出去，别叫人说我欺负你。"
"谁会说--"NAGI小声嘀咕，偷眼看着SHO的脸色，悄悄禁了声。
这人阴晴不定的，弄不好就发火，少惹为妙。
NAGI十分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与SHO相处，多话不如少语，求得自己多福才是上策。
SHO却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起身。随手抽了件衣服换上，丢给NAGI一套，背对着他整理领子，然后道："走。"
"去哪？"NAGI大脑跟不上速度，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那么迟钝，我饿了，出去吃饭。"
"哦。"
"哦什么哦，你也一起来。"
"我不饿。"
"胡说，只吃泡面怎么可能不饿。"
"但我真的不饿--"
"走不走？"
"好吧--"

第 7 章
街市喧闹。似乎是到了晚上才倾巢出动，有白日不可比拟的繁华景色。
NAGI不是夜伏动物，并不习惯这样的人潮汹涌。跟在SHO身边，帖得有点紧，他不喜欢这样的人群。
被人推搡着撞在SHO胳膊上，他忙退开了些，说句对不起，抬头却看见SHO脸色又沉下来。
"怎么了？"小心的问，生怕一个字不对，咬着自己舌头。
SHO没有答他的话，只腾只手从裤兜里出来，牵了他。
满满覆盖。
NAGI心里有些别扭。还从来，没叫一个男人这样牵过--怪怪的。
不着痕迹的抽了两下，拔不出来。叹气。
过了两条街，SHO带着他径自走到间夜店门口停了。NAGI抬头，上面大字琉璃，写着CK CLUB。
同性酒吧。
NAGI知道这个地方，听清月说起过，是这个城市最奢靡颓丧的地界。
他不喜欢，皱眉。
"这是我经常来的地方。"SHO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经常？"
"恩。"
那些不回来的夜晚--都来了这里？NAGI缩缩肩，蓦的觉得不太舒服。
SHO没有察觉他的不适，深吸了口气，匀匀吐出，道："今天，带你这个宅男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闹。这是NAGI的第一个感觉。
昏黄。这是NAGI的第二个感觉。
纸醉金迷。这是NAGI的第三个感觉。
然后所有合在一起，叫他从心里开始难受。
偏偏SHO不去注意他。
NAGI拽拽SHO的手，SHO回头盯着他，眼神异样光彩，生生逼回了NAGI到嘴那回去两个字。
跟他进去，才到门口便一个人倒过来。满面通红，醉得厉害的样子。口齿不清的说着话，然后擦着NAGI的肩膀倒下去。
NAGI吃了一惊，握着SHO的手又紧了紧，身子不由自主的贴上去。SHO略微惊讶的看了看他，又一笑，大咧咧张手过来搂在他肩上，嘴伏在耳上，好象送气一般道："没事，多来几次就习惯了，这里的人，都这样。"
"SHO呢？"
"恩？"
"也会这样？"
"我是有名的千杯不醉。"SHO哈哈笑了声，活力漫溢，略带着骄傲的神色看他。
老板上前，谄媚一笑，忽然晃见SHO身边的男子，愣了愣，寻思半晌，记忆中没出现过这样干净的人。没有开口多问半句，职业规则遵守得有条有理。
反正都是一样的人，在SHO身边呆个一天半夜的，再也不会露面，他何苦操那份闲心。
叫出侍应生，为SHO准备了常用的酒食，领进包厢。
有条不紊，次序井然。
NAGI看着他的举动，心上不知为何，就沉上一块石头。那么熟练--为什么那么熟练--怎么可以那么熟练！
想着就是一怔，忽然开始嘲笑自己。NAGI啊NAGI，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跟着SHO坐下来。看着他喝酒，吃着东西，偶尔对着外面路过的男人笑一笑，都是风景宜人的场面。NAGI闷闷的跟着喝了些，才进口便辣得呛起来。放了吐着舌，听见SHO无良的笑声传过来。
手过来拍拍他的背，没有嘲笑，听上去更像宠溺着孩子，道："不会喝就别喝了，又没人逼你。真是的。"
一招手，叫了声："松儿，拿些凉水过来。"
NAGI咳得泪眼朦胧，刚抬头，一杯水便递到面前。
顺着拿杯的手向上看，松儿对他微微颔首，却不微笑。态度不谦恭也不骄傲，叫人觉得难以亲近。
NAGI对他道了声谢，接过水喝了，拿眼角轻瞥着他，他盯了SHO，态度说不明白的奇怪。
SHO大方对他一伸手，松儿乖顺的坐下。挨着SHO，低头只顾着为他倒酒。
NAGI看着他们，合拍的样子，渐渐明白了些什么。气氛诡异，只有SHO乐得不语。NAGI瞅他侧面，他左右逢迎相笑，却偏偏眉目间惨淡，见不得一点喜气。
从来如此，隐藏至深，叫人看不明白。
NAGI叹气。
闷闷的跟着抿些酒，一丝丝麻痒渗进嘴里，很快顺着口腔滑落心底，抓挠着不适。
干脆侧过头去不看，左一只手搭在右手上，手表莫名转动得缓慢。
忽然听见松儿开口问SHO，道："这位客人是谁？"
NAGI心里一顿，好奇心起。假做了不在意，小心的改个角度，让他看不见，却更好的聆听。
"哦，一个很要好的朋友。"SHO喝完那杯里的酒，伸手拍了拍NAGI的肩膀。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情人呢。"松儿掩着嘴轻笑了笑。
NAGI愣在原地。
这几个动作同时发生，悄无声息的湮灭在人潮流动之间，无人注意。
想也没多想的，NAGI躲开SHO的手。慌乱，混杂着心里一些两点，零丁的不懂，也不想懂了。
SHO的手猾落在他腰上，隔着衣服接触。他的皮肤就是一烧，不很热，只是痛。不很痛，只是一点点，从听见他那话开始，莫名其妙的开始痛。一路的疼痛蔓延，从耳朵，到皮肤，到颈，然后是连同指尖奇怪的颤抖，一直痛进心里去。
再也赶不出来。
很好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很好么？好到，带他来这样的地方？
NAGI盯着SHO，又移开了眼。睫轻颤几下，平静下来。抬头笑了笑，呼吸中混杂酸痛，却不明所以。
他对着SHO点头，说是回答，更好象自言自语般道："对啊--很好的朋友呢--"
又笑。
连说句话，也突然疾病发作，手抖得不成体统。
NAGI悄悄将手藏在身后，捏紧，骨骼在体内清晰响动。呵呵。笑。
酒这东西，喝多了，果然是伤神的东西--他想，他一定是醉得厉害了。
这期间，SHO出去了一次。接着个电话，忽然神色凝重的大步走了，没有任何交代。
NAGI没去问他，两手握着酒杯有一没一下的抿着。神色呆然。
松儿突然就坐过来，毫不在意的挨着NAGI，拿过他手中的杯子，就是一笑。
低低在他耳旁道："客人不会喝酒，这样空腹喝下去，会醉的。"
"是么--"NAGI也笑，递杯子给他，向后一靠，觉得头脑的确沉重起来。揉了揉。
"刚才客人不开心么？"
"恩？"NAGI拿眼角瞥他，他自顾自的倒着酒，不回头，却从背影看到笑意。冷冷的，一点点，甚至是通透的感觉，有着叫人难堪的不屑。
"我感觉到了，客人不开心，因为SHO说了句，很好的朋友。"酒斟满了，一杯，满到八分，不多不少的合适。
松儿松了口气，满意的坐回沙发上，盯着那液体。
"没有不开心。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他说的又没错。"NAGI顿了顿，风轻云淡一句，自我感觉潇洒无双。
"呵呵。"松儿笑起来，他的笑声不大，很有礼节，很克制，然后就显得很做作。
"看来客人是新认识SHO的。"
"有几个月了。"NAGI不喜欢他的态度，淡淡回口，不想深谈下去。
松儿却不在意。b
交握两手，想了阵，低头没有预兆的问："客人喜欢SHO么？"
NAGI回过神来，奇怪的看着他，心里一慌，忙不跌一连串话出口，"当然不是！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可都是男人。"
"这样啊。"松儿将那酒一口咽了一半，呵呵的笑了两下，仰面躺倒在NAGI身边，不看他，喃喃的盯着头顶那快地方，道："SHO从来不说自己有朋友的，你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