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径————舒晓

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刘铮转头瞧着路然的侧脸，他遗忘了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也许永远都想不起来。现在的他也许单纯地眷恋路然带给他的温暖，不舍离开。以后也许也会因为这份温暖而离开，或者，路然终究在某一天失去耐心，放弃对他的喜欢。
希望路然快点放弃，那他面对路然时就不用有这么重的负疚感。
第十三章 长假
Ⅰ
刘铮的心思，路然或多或少可以猜到一点，他也不急，想等刘铮哪天放下了过去，再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回答，只是天往往不随人愿。
就好像路然也曾以为他和刘铮的开始不过是一场交易，却不知在何时自己已身陷其中。
那个雨夜后，刘铮不再冷着脸，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升温，至少路然是这么以为的。
"十一"长假已经过了三天，自己的店路然一天没顾上去，成天围着刘铮打转，已经被刘铮使唤地透不过气来了。
十一那天，刘铮给路然开了张书单，借口自己伤口还没好，又说书单上的书有一半网上缺货，让路然到书城去把那三十几本书买回来。路然在冷气充足的书城里一顿好找，找齐了那些书路然已是满头的大汗。
昨天，刘铮又嚷着要吃蛋卷，还不要超市里买的那种，非要外面现做的，路然在附近方圆百里转悠了半天好容易找在路边找到一小摊位，买了回来，刘铮又说不是他小时候吃的那个味，最后那袋蛋卷倒全进了路然的肚子里。
这两天路然算见识了刘铮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折腾人的本事，可他就喜欢刘铮颐指气使的模样。话又说回来，喜欢归喜欢，路然也没好脾气能忍气吞声，由着刘铮整日动脑筋折腾他。
所以，这天刘铮对他说要是苏州火车站买的豆腐干。他想也没想就对刘铮说："想吃是吧！去趟苏州就行了，等6号你拆线了我们一起去。"
"......"刘铮眉头一皱，低下头，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专业书上。
这两天路然见到刘铮虎起来的脸色，总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先顺了刘铮的心，但是，这次他不想这么简单地就顺了刘铮的意，他再这么惯着刘铮，任由刘铮把他搓扁抡圆了，以后的日子也别过了。
路然跪在地上擦地板，把刘铮满脸的阴沉尽收眼底后，才说道："晚上韩添他们过来吃饭！"
"怎么不早说？"
"今早上才确定的，他们比我们忙多了，请他们吃顿饭不容易。"
刘铮受伤后，韩添和谢子维来了几次，这一来二去的路然就和韩谢两人混熟了，如此就算刘铮有意瞒他，他也旁敲侧击出了刘铮受伤的始末，对于这个在刘铮心里的份量颇重的韩添，路然心里自然有几分吃味，但他不是傻子，知道与其吃没必要的醋，还不如把韩添拉到他这边来。
"菜都买好了，要不要我去买？"路然说请了韩添他们来吃饭，刘铮也没心思和路然计较豆腐干的问题了。
"等你一块去买，晚上我做好吃的。"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路然已经一溜地把地板摸得贼亮了。刘铮迫不及待地拉着路然去了附近的超市。
超市里的人比平日多了不少，刘铮推着购物车，看着路然把冷冻食品，蔬菜，水果，零食一样样地放进推车里，时不时地对路然说"这个不要，拿那个"之类的话，路然呢，或者听刘铮的重新换过，或者跟刘铮解释自己拿的那个比较好吃，两人走走停停，购物车很快地被堆满了。
瞧了眼堆满了车子，路然笑道："我来推吧！你还想要什么？"
"差不多了，好去结账了。"
刘铮放开了推车上的衡柄，让到一边，把推车的任务交给了路然。两人并肩在人流里前行，最后停在了收营台前的长队后面。
路然转头望着静静立在他身旁的刘铮，他曾以为自己永远地和这种居家生活绝缘了。以前，他绝料不到自己会有喜欢上这种温馨感觉的一天；现在，他喜欢这种回过身来便能望见那个人的幸福。
Ⅱ
这晚，韩添见识到了路然能媲美厨师的做菜手艺，一顿饭吃下来，他几乎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
酒足饭饱后，韩添摸着胀鼓鼓的肚子，对路然说："没想到你做的菜这么好吃。"他和谢子维都是十指不粘阳春水的人，别说做饭，他们两个人连衣服都是拿到干洗店干洗的。
"哈哈，你再夸我，我要不好意思了。"路然收走了桌上的碗筷，又端上了水果。
"我这说的是实话，这顿饭吃得我也想学做菜了。"
"你算了吧！"一旁的刘铮嗤笑道，"连煮牛奶都能让整个楼层停电，还想做饭呢？"
"喂！你也给我留点面子！"韩添着急地嚷道，刘铮说的是他大学的事情。
"好好，给你留面子，我不说了。"刘铮浅笑低头喝茶。
"看来回去要给我们住的房子买保险了。"谢子维冷幽幽地插了一句。
"买什么保险？"韩添一时没回过谢子维话里的意思，闷头喝茶的刘铮却差点把一口茶全喷到桌上。
"我怕家里的厨房被你烧了。"
"谢子维！连你也这样！"
......
四个人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韩谢两人离开时夜也深了，韩添拿出两张话剧的票子给刘铮，说是他们酒吧里上演的特别剧目。刘铮看了眼戏票上的剧目，才要婉拒韩添的好意，路然已经一口答应第二天一定去捧场。
"那你们一定要到啊！我们走了。"说着，韩添拖着谢子维逃也似的跑了。
刘铮捏着两张戏票，还未明白过来，韩添和谢子维已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要去你自己去。"刘铮没好气地把票子丢给了路然。
"不想去吗？刚才怎么不说？"路然瞧见刘铮脸上的愠色，只好装傻，"一起去吧，明天也没什么事情。"
"你没事不代表我没事。"
"你没空？这就没办法了，我打电话跟韩添说一声。"说完，路然拿起了电话听筒。
"算了，答应都答应了，不要扫人家的兴。"
"你的事情没关系？"
"那事先放放也可以。"其实，他本来就没事，只是不想去看那个话剧。
"刘铮。"
"嗯？"刘铮移了移沙发靠垫的位置，让自己坐得更舒服。
"你闹变扭的时候真像小孩。"
"我本来就是小孩。"刘铮一把抽出背后的垫子砸向路然笑嘻嘻的脸，路然为了闪避而倒在了沙发上，刘铮扑过去骑到路然腰上，抡起拳头就往路然身上锤，路然一边躲一边抓刘铮的手腕。
"下来，重死了。"
"你放开我就下来。"刘铮的手腕被路然攥在手里，他在路然的身上磨来动去，挣脱不掉路然的钳制。
"别乱动！"
"我就是......"不停地晃动身体的刘铮突然僵住了，他碰到了某个炙热的部位。
"下去。"路然松开了刘铮，厉声说道。
刘铮讪讪地从路然身上爬下来，没有如路然所料地立刻转身离开，而是蹲在地上，动手解开了路然的皮带。
"刘铮！"路然翻身坐起，双脚一粘地才要站起来，却被刘铮压住，跌坐回了沙发里。
"不想做？"刘铮抬头望进路然眼里自己的倒影，说道，"或者是不想我帮你？"
怎么可能不想，他做梦都想，何况他禁欲已经快半个月了。
"没，继续。"
刘铮垂下头，把眼底蔓延开来的嘲讽藏在刘海之下。他跪进路然的两腿间，褪下了路然的裤子，把路然的炙热包裹在温热的口腔中。
路然望着在自己胯间晃动的脑袋，心里一时五味杂成，他梦寐所求的这些似乎来得太快了，太不真实。虽然怀疑，但他的身体早随着刘铮的舔弄整个地酥了，最后竟控制不住地射在了刘铮嘴里。
刘铮从地板上跳起来，捂着嘴冲进了浴室，吐出了满口的白浊不算，更是把晚上吃的东西一同吐了个干净。
"对不起。"
看着脸色惨白的刘铮，路然伸手抹掉了刘铮唇边的残渣，掩不住满眼的心痛之色。
"没事。"他只是不习惯那种味道充斥口腔的感觉。
"要不再给你弄点东西吃？"
"不要了。"他的胃很不舒服，根本吃不下任何食物。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刘铮便躺到了床上，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睡好，刘铮因为不舒服而睡不着，路然呢，因为身边睡得极不踏实的刘铮而无法安心入眠。
Ⅲ
第二天傍晚，严重睡眠不足的两人如约到了路然的酒吧，当观众陆续入座后，话剧也正式开演。
舞台上上演的故事发生在民国，经由一个男人在遇见一个妇人后的回忆开始，男人曾经暗恋过还未为人妇的妇人，只是身份地位的差异让他永远没有表白的机会。男人的回忆从进入还为嫁人的妇人的家为仆开始，直到当时还是大小姐的妇人出嫁结束，男人从头到尾只是旁观者，然男人所诠释的那种暗恋的煎熬让酒吧里的观众唏嘘不已。
最后一幕落下了，在台下雷动的掌声中舞台上打出了演职人员的名字。当看见编剧的一栏出现"刘铮"两个字的时候，路然惊讶地转头，只见刘铮低着头，昏暗的顶光下，他看不清此刻刘铮脸上的表情。
剧中的演员上台谢幕，在掌声渐渐平息后，在剧中饰演主角的顾飞宇拿起话筒说道："非常感谢各位来到此地观看此剧，希望此剧能够给各位带来感动。我在第一次读到这个剧本时被深深地打动，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此剧的编剧。不过，今天我终于可以见到这位编剧了，他就坐在台下。"
随着顾飞宇话音的落下，一束灯光打在刘铮的身上，刘铮错愕地抬起头来，看见台上的顾飞宇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掌声再次响起，错愕的神情从刘铮脸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的笑容。
打在刘铮身上的灯光暗了下来，顾飞宇他们再次谢幕后退到了后台，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来时，一位酒吧驻唱的歌手和伴奏的乐队已在台上就绪。
"走吧！"刘铮对着身边的路然说道，今天的事情算他被韩添摆了一道，只是现在他身心俱疲，这笔帐只能留待以后再算。
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他和正推门进来的顾飞宇撞了个正着。
定睛看清撞上的人是刘铮后，顾飞宇惊喜地叫道："偶像啊！"
刘铮在一声"偶像"的叫唤下，再次错愕。
"没想到偶像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顾飞宇咋咋呼呼地感叹着，没留意刘铮的眉眼逐渐被浅浅的荫翳覆盖，不过，路然却早把刘铮的不快收在眼底。
"偶像，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我要回去了，还有不要叫我偶像。"
"啊！吃顿饭不要太多时间，去吧！"
顾飞宇用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望着刘铮，刘铮竟一时不忍心拒绝。
"刘铮明天有事，所以要早点回去休息。"
"这样啊！"顾飞宇委屈地噘了噘嘴，但随即又笑颜逐开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偶像，下回见。"
坐在路然的车里，刘铮想起顾飞宇，不禁微微地弯起唇角，对开车的路然说道："不知道韩添哪里找来的活宝。"
"活宝？谁？顾飞宇？"
"嗯。"刘铮望着窗外，顾飞宇那样的性格让他想起了宋熙成。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呵呵。"刘铮淡笑不语，他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路然偏头瞟了眼刘铮，刘铮脸上的温柔是他从所未见的，这种温柔的出现不是因他路然，而是因那才有一面之缘的顾飞宇。路然的心里满不是滋味。算了，来日方长，他何必吃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的醋。
Ⅳ
回到家里，路然打电话给韩添，打听顾飞宇是何许人。韩添说顾飞宇是他的表弟，现在是S戏剧学院一年级的学生。知道了顾飞宇的身份，路然便让韩添带顾飞宇来家里，还告诉韩添刘铮好像蛮喜欢顾飞宇的，如果带顾飞宇来，刘铮说不定就不生他的气了。
韩添信了路然的话，而且，顾飞宇也早想结识刘铮，于是，他们约好隔天把顾飞宇带来。
这天早上，路然开车送刘铮去医院拆线。晚上，韩添带着顾飞宇来拜访，刘铮看着顾飞宇的面子才没有把韩添扫地出门。
一进门，顾飞宇就缠着刘铮，问刘铮当初是怎么写出那么感人的剧本的，刘铮说服顾飞宇直接叫他的名字后，避重就轻地答着顾飞宇，脸上的笑容却是极尽温柔。
"其实我一直觉得写出那种爱情的人，一定有着类似的感情经历，不过，见到你后，我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哦？"
"你不像有那种过去的人。"
刘铮笑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然而，顾飞宇的一句话倒惊醒了坐在一旁的路然，刘铮的过去不可能一片空白，他不在乎刘铮的过去，但是，剧中的情感倘若真实地曾发生于刘铮身上，他没有自信赢过那样的情深。
四个人坐在一起，韩添插话说昨天的演出很成功，酒吧里过两天还会加演，又说起刘铮大学时是他们话剧社最好的编剧，写的剧本在学校上演的时候总能赢得满堂彩。
闻言。刘铮只顾低头喝茶，没有什么热烈的反应。
更晚些的时候，韩添和顾飞宇起身道别，刘铮轻声地在韩添耳边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多余的事。"言下之意这次的事情他可以不和韩添计较，但下不为例。他已经放弃了，所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再次拾笔写剧本。
等韩顾两人走后，路然对刘铮说："我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厉害。"
"厉害什么？都是以前的事情。"刘铮帮着路然收拾着桌上的茶碟。
"现在要写也可以的。"
"靠那种事情养不活自己。"刘铮不咸不淡地说道，"梦想这种事情，没有钱的话还是趁早放弃。"他应该早点认清现实，也许早点放弃，他现在便不会这么痛苦。
长假的最后一天，路然和刘铮开车去了苏州，在苏州火车站刘铮买到了当天制的豆腐干。
这天和风煦日，路然便又拖着刘铮去逛了观前街和苏州的园林，在游人稀少的拙政园里，刘铮在石板铺地的直廊里慢悠悠地走着，走了会后，回眸对路然说道："坐回再走。"
在刘铮身边坐下，路然握起刘铮放在长椅上的手，紧紧地握住刘铮的手这刻，他做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重大决定。
刘铮并不知道路然的决定，他微挣却没有抽回被路然握住的手，便由着路然去了，此刻的他只愿尽情地享受着喧嚣尘世里的片刻静谧。
暮色里，路然和刘铮相依而坐，看来是一幅多么幸福而美丽的画面。
这刻的两人都希望西沉的太阳能慢点再慢点落下。当太阳西沉后，他们便要告别这份宁静了。

第十四章 过往
Ⅰ
十一长假后的某个周五，刘铮打电话给路然说他和同事聚餐，晚上不回来吃饭。
晚上，销售部的同事在中国红订了位子，按理销售部主管请销售部的人吃饭的饭局，轮不到刘铮去，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他跟林欢走得近，林欢又亲自来请他，他即便有千百个怨念应酬的心，也不好意思推辞。
临下班的时候，林欢被老板叫住了开会，大家只能在饭店里坐等，好容易等林欢来了，点了菜，大家就从抱怨老板的不人道一路扯到新近上映的电影，然后，各自说起了自己喜欢的电影，林欢便提到了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说很喜欢这位导演，可惜他的片子不容易找。
饭桌上的几位对这个名字也着实陌生得很，刘铮不禁想，若说起云上的日子，或者索菲•玛索，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冷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