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诔————弄月[上]

"除非我打败了他......我不可能，更不能......"韩玉景痛苦的陈述著自己的理由。是的，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这麽做，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自己若果真如此，娘她以後该怎麽做人？
"所以......"小叶反握著韩玉景的手不断的缩紧。"所以你就要让我离开，让我成全你对父亲的孝顺？是吗？"
小叶有些长的指甲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肉里，但是比起心里的那些伤痛，似乎算不上什麽。"小叶，我不是要你离开，只是暂时的。相信我，我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回来，我们会在一起的......"
小叶推开了他的手，有些摇晃的走了几步，用手撑著桌子。从背後，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韩玉景看的很清楚，他在摇头！
这是什麽意思？不相信，不可能，还是......
"小叶，你听话，暂时先回去对你有好处的，你......"
"别说了！"小叶猛的回头，黑发已有些散乱。
韩玉景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正在迅速的增加，大的有些可怕。
"小叶你......"
"我回去，我这就回去。玉景哥哥，"小叶露出了一个与他那张可爱的脸不符的苦笑。"如果我是个人，我们就可以少一些折磨不是吗......"
"小叶！"韩玉景看著小叶身边汇聚起来的白光，已经慌了。他冲了过去，伸手。
可惜，已经迟了。小叶已经消失在了那片白光里。　

芙蓉诔 21
"小叶！！"韩玉景有些惊讶的看著那渐渐消散的白光，而伸出的手，抓住的也只是空气。而小叶也像那指缝中的空气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
秋水岭，对！小叶一定是回秋水岭去了！韩玉景突然想起，就准备起身去和小叶解释清楚，他实在是怕小叶对他不理解。
拉开门，"爹？"韩玉景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前的人。
"他走了？"韩峰的话简洁明了，近乎於残酷。
看著他面无表情，韩玉景更是觉得心里窝火。"我真不明白，为什麽你非要赶小叶走，他到底哪里做了对不起韩家的事了？也对，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和小叶相处这麽长时间所有的感情，你......"
"你们之间什麽关系都不能有！"韩峰把身子微微让开。"我是不知道你和那个小花精间到底多麽感情深厚，可是我想，她应该知道。"
"娘！"韩玉景的心一紧，难道娘也知道了？
"玉景，你为什麽都不对娘说呢？"柳含烟走了进来，可以看见，未经粉饰的脸上泪痕依然明显。"为什麽知道咱家养个妖精也不和娘说？"
"不，不！小叶才不是妖精，娘！你怎麽这麽说小叶？"玉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可是他的确不是人类......不是吗？"柳含烟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要知道，小叶是他最心疼的了，爱护的比自家的孩子都好。可是当韩峰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时，她有的不是恐惧和害怕，反而是心痛。
韩玉静无话可说，坐在了凳子上。
"小叶的离开果然是对的......"韩玉景喃喃自语，"你们根本就连他的身份都不能接受，他留下还有什麽意义......"
"玉景，难道你......"柳含烟转过儿子的脸。他的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有一道湿润的痕迹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边。
"娘，我......我很喜欢小叶。我不能让他就这麽走了......不能......"
韩玉景落泪的样子触动了柳含烟的心。从小到大，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没有流过泪，至少她没有看到过，可是现在......想想小叶，那麽乖巧漂亮的孩子，无怨无悔的陪在玉景身边，他并没有做出什麽危害到人的事啊？
柳含烟为他擦去眼泪。"玉景，去，把小叶找回来。"
"娘......"韩玉景一脸的欣喜，若是他们真的能接受小叶，找他回来的确是很容易。
"够了！"韩峰一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他指著韩玉景说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是人，他是妖，你们根本就不能在一起的！你自己习法，难道感觉不到他的灵力有多强吗？"
"那又如何？"韩玉景站了起来，比韩峰略高一点的他理直气壮的问道。他韩玉景就不是个软弱的人！"小叶根本就不会用法力来害人，他只会帮人！"
韩峰一愣，惊讶於这与以前自己说过的话相似。却又随即否认了。
"他年纪尚小，更何况，他不会伤害你，不代表他不会伤害别人！"
"可是......"
"别可是了，让他走了最好，以後我不许你和他再有联系。"韩峰甩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去。
"若是......"玉景低著头缓缓的说道，"若是小叶变成了人，你们能接受他吗？"
韩峰猛的回头，脸上带了些不可思议甚至是恐惧。"不行，这种事绝对不可以！"
看著慌忙离去的那个人，韩玉景觉得蹊跷，可是却抵不过心里的酸楚。果然，他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小叶消失之前说的话，但即使是假设，依然没有好的结果。
"玉景，如果小叶真的能变成人，娘答应你。"柳含烟说的很认真，"绝对不会再阻止你们了！"她说的辛苦，说的艰难。谁希望自己的儿子与一个男人在一起，谁希望自己的家事要沦落为别人的笑柄，谁希望自己家绝代......
可是与儿子的幸福比起来，一切都变的微不足道了。
韩玉景的心全挂在那不知情况怎麽样的小叶身上，对母亲的决定却并没有给出回应。
门外的韩峰看著屋内的母子俩不禁感叹，究竟什麽时候才能把一切都告诉玉景呢？他也不想做的如此让人讨厌。
话说，小叶究竟去了哪里。正如韩玉景想的那样，在他的心中，除了秋水岭还有什麽地方能安身呢？除了凝天和紫衣还有什麽人可以依靠呢？
"小叶，小叶你怎麽回来了？"刚刚回来就看到自家的门口被姐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那中间的人，正是上次闹的不欢而散的人。
"凝天姐姐！"小叶拨开人群扑了过去，他只是抱著，却没有哭泣。
凝天从来都没有生气过，上次也是为了留住他语气重了一些。如今看到他回来，便知道果然是像自己说的那样，事情发生了。她轻轻的抚摩著他的头发，然後问道："小叶怎麽想起来回来看我们了？"
以为凝天还生他的气，小叶有些尴尬的推开了她。
"没，没什麽。"
"还想骗我？我就知道，人类没有这麽好的，不是吗？"
小叶这次没有辩驳，他点点头。
凝天终於放下了一颗心，看来小叶真的是要吃次苦才行啊。这样看来小叶不会再回去了，自己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紫衣知道一定发生了什麽事，她对议论纷纷的姐妹们说道："今天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小叶会留下来的。"
看著被凝天拉进去的人的背影，紫衣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千万不能让小叶伤心啊。

 

芙蓉诔 22
关好门，紫衣才急忙问道："小叶，到底怎麽了？是不是韩家的人欺负你了？"
小叶急忙摇头，虽然他对韩玉竟让他离开这个决定很难过。"没有，他们怎麽可能欺负的了我啊。"他紧接著一笑。
"别笑了。"紫衣都有些不忍心看他那笑脸。"没欺负你你怎麽肯乖乖的回来啦？哎，等等......"
走近的紫衣忽然像发现了什麽似的凑近了小叶。"小叶，你的头发怎麽回事啊？"
"怎麽了？"小叶觉得奇怪，怎麽好好的又说到他的头发上去了。
紫衣在那束起的头发中挑一缕发丝出来，给小叶看。在灯光下，那缕头发似乎并没有什麽特殊，但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好象是一种墨绿的颜色，比黑发来的色浅。
"难道是人类的新东西？"紫衣打趣的说道，"是不是都像我们花精学习想把头发弄成其他的颜色啊？"
"好了，紫衣。别乱说了！"凝天仔细的看了看又问道："小叶，你这个头发......"
小叶把头别的半天才看到了，其实也不明显。"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过，我昨天洗澡的时候还没发现啊......怎麽回事......"
"昨天？洗澡？"紫衣惊讶的大叫起来，"小叶，你不会还没洗澡吧？"
小叶愣住了，别说洗澡了，他连晚饭都还没有吃。不过，这又怎麽样......
"哎呀，脏小叶！"紫衣故意夸张的把头发放下，点著他的额头说道。"走，先别说了，我带你去洗澡换件衣服，咱们明天再说。"紫衣又把头转向凝天，"姐姐，行吗？"
"也好。"凝天说道，"有事明天再说。紫衣，带小叶去过云池之後就让他住原来的房间就好。"
"凝天姐姐，我还有有事问......"
"还问什麽啊，小叶你难得回来了还不听姐姐的？"紫衣开始拖著他的一只手往外拉，"哇，小叶，你体重渐长啊......"
小叶不理她，用另一只手扯的桌布。"凝天姐姐，我真的要问......"
凝天看到他们也忍不住笑了。"小叶，跟紫衣去吧。有什麽明天我一定回答你。"看来不给一个承诺，这个孩子是不会罢休的。话说，他还是那麽相信承诺吗？
小叶终於松手，心甘情愿的被紫衣拉了出去。
看著那渐渐消失在珠帘後的身影，凝天拿起桌子上已经到好多时的果浆一饮而尽。屋子里顿时弥漫著果香......
"墨绿色麽......果然，我还是没有料到这个......"她喃喃自语道。
一直折腾到在池边的紫衣睡著了，小叶也没有出来。偌大的云池在夜晚飘出阵阵白烟，这是她们沐浴嬉戏的地方。小叶把身子倚在池边。看著面前平静的水面。忽然想起了在村子後的秘密山林中度过的时光。
在那儿，他只能在流动的小河中洗涮，玉景哥哥也是......
"玉景哥哥为什麽从来没和我一起去洗过呢？"小叶翻了个身，上半身趴在池边自言自语道。这是他想不通的一个问题。
紫衣听到有人说话，迷糊的睁看眼睛。看到不远的地方还没出来的人，她一下子清醒了。
"我的小祖宗！你怎麽还没上来啊？"紫衣不好到近处，於是她插著腰站在帘子後面吼道。
被打扰了思绪的人不满了。"明明是紫衣姐姐你非要我这麽晚来洗的......"
"是我说的啊，可是你这也太久了......"紫衣突然蹲了下来，问道："小叶，你老实说，不会是你在人间的这几年都没有好好洗澡吧？"
回答她的一阵扑腾起来的水花。
"都是你，害我也换了一身衣服......"紫衣一边擦著头发一边抱怨著。
"姐姐那是活该！"好象在外面待了几年，小叶的嘴巴也变厉害了。他忽然觉得心情没有刚出来的时候那麽不好了，不过这麽晚还没睡，到是第一次......
"不和你说了！"紫衣转身走了出去。在关门的时候，从快要关上的门缝里，她看见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这孩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漂亮......"
小叶是又累又伤心，但是比起韩玉景来，至少他能睡的著。
可能是因为习惯每次一醒来，一呼吸，都能感觉到小叶那与众不同的气息，韩玉景在上床之後久久不能入睡。他後悔，当初回来原以为就能快乐的安定下来，即使得不到小叶的回应，和他一直住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韩峰的回来会给他带来这麽多的波折......
翻来覆去一夜的人终於在第一遍鸡鸣的时候忍受不了的起床了。
韩玉景摸起自己的剑就来到自家的院子里，没有目标，没有原因。只是为了发泄心里的郁闷和不满......自己当初立志要当个像父亲那样的法师根本就是个错误。
"可恶可恶！"有灵气的剑四化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也丝丝的闪著微弱的红光。
韩玉景不知道，在他後面不远处，在那支起的窗户里，韩峰正默默的看著他。而那里就是书房。
"咚咚......"一阵敲门声让睡在别院的紫衣想把枕头给扔出去。
"谁啊？这麽早......"紫衣连看也不想看，不理那持续的敲门声继续睡。
敲门声突然间的停止了，紫衣正觉得这人有良心时，好象有人推了推她。
"紫衣，紫衣......醒醒......"
"哇！"紫衣抱著被子缩到墙角，她的窗前正站著一个穿著白色亵服，披散著头发的人。"凝天姐姐！你做什麽啊？"
凝天......没想到平常端庄得体的她也有这种时候......
"别说了，一大早的，绿云，白翼那几个丫头就来敲我的门，说要带小叶出去玩......"凝天的话都带著些困意。"小叶在你这别院，我当然来敲你的门了......"
"这几个丫头让不让人活啊？"紫衣赌气的把头塞到枕头底下，发出翁翁的说话声。
"没办法了，去叫人吧。"
"姐姐你去，我昨天陪小叶那孩子去云池至少待到了一更天......我要再睡会......"紫衣对著凝天挥挥手说道。
凝天苦笑，昨天她也是想事情想了许久啊。不过自然不能让她知道。还有，小叶今天也的确说有问题要问她。

 

芙蓉诔 23
"啊！"
刚轻轻推开门的凝天和门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凝天姐姐你......真早啊......"小叶用手指把面前的人从上到下的比画了一下。"真早......"
"你快点穿好衣服出去吧。"凝天受不了的打了个哈欠。"姐妹们都要把房子拆了，你今天不想再想别的事了，好好去和休息一下吧！"说完凝天就准备转身走人。
"哎，等等。"小叶可不是因为什麽心灵感应才站在这等著别人来开门的。因为心里有事总是睡的很浅，在凝天刚和紫衣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起来了，大概也明白了是什麽事。"姐姐既然来了......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现在？"凝天一脸的惊讶，这孩子去人间待了几年到是变的很好问了。"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不大适合吗？"她指了指外面的天。
"那......现在和她们出去就合适了？"小叶不愿意了。
"这......我也没办法，谁让你是个男的，她们这麽感兴趣呢。"凝天真是不知道他还有什麽问题好问的，只要不是又想下山回那韩家就好。她又想转身离开。
"恩？"发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凝天回头。
"姐姐......"小叶的表情算不上好奇，却很认真。"有没有什麽方法可以让我们变成人？"
凝天的表情霎时间冻住了，她失神的看著面前那俊俏的人足有半柱香的工夫，随即却又挤出了一丝的笑容。"小叶，你说什麽呢？你现在不就是人吗，我们芙蓉花精可是被上天眷顾，开花三次就可化做人型的......"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看样子，一向温顺的人有些怒了。秀眉紧拧。"我想变成人，真正的人......我不想就这麽离开玉景哥哥，我想如果我可以变成人就可以......"
"别说了。"凝天一扫刚才的困倦面容，神情严肃。"秋水岭上没有人敢问这个问题，即使你是特殊的，也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