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诔————弄月[上]

这次凝天走的干脆，并没有回头。
"唉......"小叶默默的关了门，"为什麽我一提到这个她就这麽生气呢？难道......"小叶猜想著，或许根本就没有这种方法。"不对啊，若是没有方法，凝天姐姐也不会这麽严肃的，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昨天晚上朦胧之间，好象是在做梦。有什麽声音在告诉他，在提醒他。若是真的舍弃这永远不老的精灵体，变成一个会生老病死的人，或许就可以被人们所接纳，尤其是韩家的。小叶就是醒了之後才下定决心的。
打开衣柜，小叶惊讶的发现几个东西。
那里有他出生後所穿过的衣服，包括凝天亲手所做的那些。小叶把衣服拎起来左右看看。"好小啊......这种衣服怎麽穿？"
抱怨的过程中却无意间看到了衣柜旁的一个东西：篮子。柳条编的的篮子。这个就是当初去采枫台的时候带的那个吗？小叶回忆著......说到那次，那次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年幼的韩玉景。那时他还把自己当成个姑娘呢......
想到这，小叶不禁笑了出声。

"小叶！小叶！"当小叶刚把头从屋子里探了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了。一群早已等候多时的女子就冲了过来。
"小叶啊，和姐姐说说人间的事吧！"
"对啊，那些人平常都干些什麽呀！不像我们这样这麽多人住在一起，他们不会觉得无聊啊？"
"小叶......小叶......"
"陪我们去玩吧！"
............
小叶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刚才怀念第一次见面的淡淡忧伤与喜悦也都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他很奇怪，明明里面就有活了几百年的花精，为什麽还是像人类的孩子一样这麽整天想著玩。自己也不是刚出生没多久才贪玩的麽？
房间里的紫衣舒服的翻了一个身，决定今天把起床的时间延迟。
凝天坐在床上，好象被小叶的一句话完全驱走了睡魔。
一堆漂亮女子中的人，正说著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小叶心想著，就暂时忘记吧，再回忆一遍快乐的日子也是好的。

柳含烟端著一盆清水走进了书房，这麽多年她一直不忘记打扫著这间屋子。因为现在正坐在里面的人总是习惯在里面过夜。
她小心的擦拭著书柜的边角，一边用眼睛扫了一眼书桌旁的人。
韩峰用手掌覆著额头，那样子似在浅睡，似在沈思。可以看的出，那双手，已经完全不像是玉景刚出世时的那般了，多了许多伤口和裂痕。
柳含烟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手里的活，她仔细的打量著这个人，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相公的人。除了洞房花烛那晚，他们几乎就没有同床过。这样的有名无实。更过分的，是他在玉景小的时候就出去说什麽修行。留下他们母子二人。
如今，他一回来就让家里的气氛沈闷了起来。逼走了小叶，伤害了玉景。
这个人，几乎辜负了自己的一生啊......
想著想著，泪水就不经意间盈满了眼睛。柳含烟慌忙抹去泪水，因为她看见韩峰似乎动了一下。
"你......"韩峰开口了，却不知道说些什麽。这麽多年後回来，却突然觉得家就像是客栈，妻子好象是夥计，而自己的儿子......连模样都才知道不过几天。
"韩峰，真的非要做的那麽绝情吗？"还是柳含烟先说话了。
"怎麽说？"韩峰站了起来，看来不仅是长相，就连身材，韩玉景也是像足了他这个爹。
"我是说小叶那孩子。"柳含烟转过身看著他。"我是看著他进韩家的，虽然不知道在外面的几年发生了什麽，至少玉景也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不是吗？"
"所以呢？"他好象是故意在问下去。
"所以就不能留他在家里吗。就算是陪著我也好。"她想试著劝服他。
"陪著你？你想让一个妖精陪著你？"韩峰嗤笑。"难道就没有人了吗？"
难道就没有人了吗？难道就没有人了吗？这句话在柳含烟的耳边回饶著。她觉得自己的愤怒一子窜了出来。
"你有什麽资格说这话！你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吗？"柳含烟把盆摔在了桌子上。"你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嫁进韩家就一个人维持著生计，儿子你也不教，如今你有什麽资格回来说他管他！"
韩峰一时语塞，因为这都是实话，让他如何辩驳。
"我这麽做都是为玉景好啊......"
"好好好，你说的好我根本就看不见，我只知道儿子的幸福快乐最重要！这点......"柳含烟大胆的指著韩峰，"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说完，她摔门而去。
韩玉景没有听见父母之间的争吵，他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秋水岭。已经一天了，够了。他一定要和韩小叶说清楚，今生无论他是妖是人，他韩玉景都不会轻易放弃！

芙蓉诔 24
韩家一到早气氛就变的极其古怪，谁也不愿意说话。
柳含烟忿忿的拔著青菜的老叶，一边想著出去时遇到的情况，今天她克算是把卖菜的王妈给得罪了。以前她们还是好姐妹呢！
今天她带著一肚子的气去买菜，本来看见王妈想要抱怨一下，吐一吐心里的苦水的。谁知王妈却先开了口。直接就问她"你家相公回来了怎麽也不出来露面啊？"
柳含烟没好气的回答她，"死在家里了！"
王妈是熟人，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於是又开玩笑说是他们夫妻俩在家太缠绵了，不愿意让韩峰出来，还说什麽小别胜新婚，像他们这样的大别更是......
本来就不高兴的柳含烟当即就拍了摊子，别说什麽新婚啊，缠绵啊。就是露面那个人也不愿意，相公什麽的他韩峰压根就不配这个名！他什麽时候尽过责任了！
现在回来了待在书房里，没事还会对著一个瓶子发呆......
"唉！"柳含烟把一颗整的青菜扔了出去，"不是王妈的菜还真是不能买！"
一向开朗爱笑的柳含烟沈默了，不过秋水岭上却迎来这几年最热闹的一天。
"那个韩玉景真的这麽厉害啊？"姑娘们听了小叶的话都不仅感叹。也不能怪她们，小叶把在山谷树林中修行的过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就差没说主人公能上天入地，法力无边了。不知道为什麽，把他说的越好，他的心里就越觉得开心。
"切，那个小子哪有那麽好啊？"
一阵突然插入的说话声带了极度的不满，成功的引起了姐妹们的注意。她们纷纷回头看斜倚在树旁的人。
紫衣走近了对小叶说道："小叶，你也别把那韩玉景说的太好了，你这次还不是被他们给发现了身份，被逼了出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虽然紫衣姐姐说的是事实，可是他潜意识里还是想为他们辩解。
"什麽不是？"紫衣指著小叶身上的衣服说道，"你看，他那个娘连这种样子的衣服也给你穿，根本就不了解，就这麽一点，就能看出你根本和那个世界不合适！"
好象一时间也有人议论起来，的确，以小叶的容貌气质，穿这种过於素白的衣服有种不相符的感觉。
"如果我变成了人不就适合了！"小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紫衣说了那个一直疼爱他的娘，他有些不高兴了。有些花精的脸色好一时变了，好象听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话。
"紫衣，你又在乱说什麽？"凝天才过来就有听到了这麽一句她最怕听到的。不用说，一定又是紫衣那丫头惹出来的。
"不关我的事......"紫衣觉得有些委屈，"我是说事实嘛！韩家的人根本就不会拿真心来待小叶的。"
"他们是不是真心，我最清楚。"小叶说道。s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行不行啊，怎麽一回来就开始拌嘴了？"
紫衣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要证明自己的想法。"既然小叶不信，我就算耗费几年的精力也要让你看看。"紫衣施法，紫色的光团过後不知道会出现什麽，众人包括小叶都在认真的看著。
出现的是空中一片淡淡的紫色，若隐若现的好象有什麽东西。
"胡闹！紫衣，快把玄天镜给收了！"凝天呵斥道。
玄天镜没有消失，反而变的更加清晰。"小叶，你不是不相信吗？现在就让你看看韩家人是不是没有你，一样生活的自在！"紫衣执著的继续。
渐渐清晰的正是韩玉景的家，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这让小叶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真的怕看到，若是玉景和爹娘在院子里说笑的场景。
"姐姐，你不是也想让小叶明白这个道理吗？我们这种花精是不能和人产生太深的渊源的。何不借此机会让他自己看清楚呢？"紫衣阐述著让凝天不可抗拒的理由。
"可是......他们都不在，我能看到什麽？"小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自己看到什麽。
"我可以转换到屋内。"
"等等！"就在紫衣要使用灵力的时候，小叶叫住了她。因为他在画面上看到了一个好象熟悉的身影。
矮胖的身影，走起来还一摇一晃的，大红的刺眼的衣服......是那个媒婆！小叶突然想到。"她是村子上的人，是个媒婆！"
"媒婆？"凝天皱起了眉毛，她当然知道媒婆是专门干什麽的，大概就和月老跟前的红娘一样......不过，红娘可没这麽丑。
"柳大娘！你在家麽？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啊！"画面中的媒婆提著裙子往里面走。
"我在！哟。这不是有名的媒婆许麽......怎麽，你来我家有什麽事麽？"柳含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叶想笑，娘真是的。难道都忘记那天去找这个女人的麽，那个人盯著自己看的模样他到现在还记得的清楚。
果然，那媒婆的脸色就变了，站在原地一边用手绢扇著一边说道："怎麽著，贵人多忘事啊！难得我还记得您的话，照顾著您家呢！"
柳含烟微微一顿然後装做恍然大悟。其实她并不是记不得了，而是最近的事让她不想再忙著为玉景考虑娶亲了，毕竟儿子喜欢谁自己这个做娘的还是能看出来的。
"哦，你瞧我这记性......那您今个来......有什麽事？"
"嗨，我来还能有什麽事，当然是牵线搭桥的好事。我给你们玉景啊，挑了个好媳妇！"媒婆用手半捂著嘴巴在笑。"牛员外家的二闺女，一心就想找个俊俏本分的郎君，还不考虑家庭条件，你说这麽好的事我还不来找您？"
"什麽？媳妇？"小叶脱口而出，难道紫衣说的都是真的，韩玉景在他一离开之後就完全变了麽？
凝天看了小叶一眼，如果这真能劝服小叶，她也就默许了紫衣的行为。
画面中的人仍然在继续交谈。
"这个......还真是谢谢你了。"柳含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用什麽话来推阻她。"我们家最近有些事，可能不方便谈这些了。"
"事？能有多大事？难不成是你家公子......"媒婆凑近了些，"走了还是出事了？"
"你才出事了呢！"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一时间说出了这个话。秋水岭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小叶，而小叶则是死死盯著画面中刚刚出现的人。韩玉景也在同一时刻说出了这句话，而他们却相隔的这麽远。
"这......"小叶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那小子终於出来了，有个漂亮的大姑娘送上来，他还能拒绝？"紫衣带了些嘲笑。
画面中青衣男子轻轻一动，便翻过了走廊的栏杆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娘，你别和她废话了！"韩玉景可能还不知道，此刻自己最想见的人正在另一边注视著自己。
"这就是玉景啊？"媒婆的口水都快流了下来。脸上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长的真好真好......"
"你别这样看著我，恶心！"韩玉景嫌恶的把柳含烟拉开了一些。
媒婆好象并不在意，因为韩玉景是她见过的最满意的人。
"韩少爷啊，你要不要见见牛小姐，我想牛员外对你肯定满意！"
"不用了，请回吧！"韩玉景不领情，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
"这......这是为什麽？"媒婆一脸不解。
韩玉景笑的有些邪媚。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作为看客的小叶心里一征。

芙蓉诔 25
"哟，是哪家姑娘这麽命好啊？"那媒婆居然没有感到失望，居然一脸生意上门的摆出笑脸。
"他不是什麽姑娘家！"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人，韩玉景似乎忘记了对方是谁，脸上那种溢於言表的表情让柳含烟看了有些担心。他不会真的会当著外人的面说出些什麽来吧？
凝天在这里也看出了韩玉景心里所想的，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麽。她看看其他人，紫衣还盯著画面，好象仍然不放弃找出一丝让小叶心甘情愿留下的理由。这麽看来，或许她要失望了......
"哦？？不是姑娘家？"媒婆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韩玉景看了不禁心里一阵恶心。为什麽平常小叶这个样子就让人觉得可爱活泼呢？"那难不成是哪家的千斤小姐？"
"他是......"
"闭嘴！"
再一次的合音让众花精觉得很奇怪......这一次是画面中那个有些衰老可有不失美丽的妇人和她们秋水岭上的花神──凝天同时说话的。
"小叶，你早上不是说有事吗？"凝天说道，"现在跟我来。"
是可以变成人的那件事？？小叶的心一动，刚才被打断的糟糕心情全消失了。"恩，好！紫衣姐姐，下次再说吧！嘿嘿......"
"你......你们......"紫衣气的不轻，她耗费不少灵力就是想让小叶把那家人看个明白，好不容易连姐姐都默许了，现在居然被她打断，这样她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紫衣将画面收了，不顾其他姐妹的呼唤，气呼呼的跑了回去。
这边，韩玉景也为母亲突如其来的呵斥给吓到了。
"没，没什麽。"柳含烟干笑著，"许大娘啊，真是麻烦你了。小儿的亲事暂时还不打算劳您出马费心，你看对门的张家不错，不如......"
媒婆许一看情况就知道是生意做不成了，脸色立刻变了。"切，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张家比你家条件好的多，要不是熟人，我才不来呢！"她扭著身子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真是不好意思......"
"真搞不懂！"韩玉景看著娘对那什麽所谓的媒婆这麽客气，就觉得不舒服。也好，至少今天把她弄走了，虽然不知道那什麽牛小姐是什麽人，不过他已经决定明天就去找小叶，和他说清楚，他总不能耽误到别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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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跟著凝天在山上走著，是他好久没有仔细看过秋水岭了，还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来过？他觉得眼前的景色变的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像秋水岭上的存在。
没有翠绿如荫的树木，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年都会开著白花的四季樱，开满了道路的两旁，地上没有柔软的草地，取而代之的是有著飘落下来樱花瓣的石头路。没有鸟鸣，没有多余的声音。
"凝天姐姐，这里是什麽地方？"小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秋水岭上了。"我好象都没有来过这里。"
"这里就是葬花阁。"凝天指著不远处，果然，那里有一昨简陋的房子。从窗户就可以直接看到屋内的陈设。"很少有人来，也很少有人知道。你不是要和我说事麽？这里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