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过我,嘟囔一句:"我看我爹宁肯丢几十万两银子,也不想你有什么事--你真要出洋?不去北边了?"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一酸--周若谷虽不务正业,人是极聪明的,绝对知道什么轻什么重--大师哥确实是真心疼惜我!为了我要救陈湘,十几万银子花出去连眼都不眨。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心不安,我又不姓周,我凭什么心安理得花大师哥的钱?教我养我的恩还没报呢,我总得做点正事报答大师哥吧。
周若谷看我铁了心劝不动,只好说:"那我陪你吧,不过真要走,我得回去预备预备,你跟我回镇上--船得十天以后才走呢,咱们过几天再来。"
我料来他回镇上不过是请客吃饭,我是想趁这几天熟悉熟悉情况,比如仓库里各种货品成色,如何辨识好坏--为以后自己掌船作买卖打点底子;最要紧的是那艘正在造的海船,正好可以了解船体构造,遇上海盗时怎么打、怎么跑,不搞清楚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周若谷听我不肯跟他走,越发生疑,我被他唠叨不过,把腰间"涵光"剑解下来递给他。他自小什么没见过,拔出一看,惊道:"这把剑你从哪儿得的?"我道:"你看值多少?"他微一沉吟,道:"锋锐非常也罢了,最难得宝气内敛,返璞归真--这是上古奇珍,价钱还真不好说!"
我点点头,"这是璐王爷给我的--王爷故去,这是留给我的唯一一点念想,我再怎么着也不能舍弃--你不放心我,只管拿走,过几天回来找不见我,你就不用还我了。"
周若谷听我这么说,看着我道:"峋风,几年不见,你可真大变了--按说我不该不信你,可是我真琢磨不透你,这把剑我替你保管几天。过几天还给你。"
十来天很快过去,胡天雕和吴迈、张铁川陆续回来,清点货物,集合水手,祭奠天妃娘娘、保佑出海平安--我跟着忙活打下手,一切暗记在心。头一天晚上周若谷才来,还带着个童儿扛着大包小裹--胡天雕他们熟知这位少爷的脾气,毫不惊异,把我和他安排在吴迈船上的头等舱房里,第二天起锚出发。
船真下了海才知道,绝不像河里的船那么平稳,我晕船晕得七荤八素,吃什么吐什么,几乎连肚子里的苦胆水都吐出来--周若谷安慰我,说一开始都有那么几天,慢慢就习惯了--这几天倒真亏了他那叫豆蔻的童儿,我晕得面青唇白,手脚无力,那童儿跟着主人,快手快脚一路悉心服侍我。
四五天过去,我果然不再晕了,我好动不好静,不是跟着吴迈察看海图、罗盘定位,便是到舱外跟水手们一起忙活--南海天热,船上最时兴的打扮就是一件马甲,腰间拿皮带扎住。可是海上太阳毒,一天下来就给我晒脱了皮--晚饭过后周若谷看我疼得直抽气,骂我自讨苦吃,让豆蔻取了橄榄油来给我抹到双肩上揉搓半天才好了些。
夜里起床小解,肩后还是疼,我只能趴着,一时也睡不着,正昏昏沉沉间,就听隔壁一声哀叫,我吃了一惊,接着又是几声压低了嗓音的惨呼--声音也不算太大,怪只怪我内功太好。循声一辨,竟是从周若谷房里传来的。
(四)误入桃源
周若谷跟我什么交情?我登时睡意全无,披上衣服拔剑奔到他房外,正好听到一声呻吟--我只怕他有什么事,伸手推门不开,挥剑将门叉削断,推开门闯了进去。
我和周若谷住的都是套间,豆蔻就住在他外间,我怕有人图谋不轨,悄无声息地进去,却见外间铺上空空如也,里间却隐隐透出光亮--看来真是有事了。
我纵身扑到里间,长剑挑开门帘,淡淡的烛光下,就见房中赤条条吊着一个人,周若谷倒是好好地站在旁边,回头见我进来,一惊之下,旋即镇定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这才看清梁上吊着的是他那俊俏童儿豆蔻,周若谷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大半夜的,我听见叫声,还以为你--责罚下人也不挑个时候?"。
周若谷笑道:"原来是这小东西惊动了你。"又一鞭子抽在豆蔻身上。
我看豆蔻身前背后已经布满了红线,想想这孩子服侍我的情分,心下有些不忍,于是代他求情:"他就做错了事,挨了这些鞭子也够了吧?你就饶了他吧。"
周若谷看着我道:"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回身拿鞭柄挑起豆蔻的下巴,笑吟吟地道:"你听见没?顾四爷可怜惜你得紧呢--既如此,我今儿就饶了你,你好好报报四爷的恩。"说着将绳头一拉,绳子松开,豆蔻跌在地下。
我看没事了,转身就要回房睡觉,周若谷却一把拉住我:"既来之则安之,你急什么?"说着将我按坐在椅上,自己到外边把门顶上。
豆蔻跪爬两步,向我拜道:"多谢四爷。"便爬到我身前。我见他双手绑缚未解,以为他要我帮忙,便将他腕上绳子解开,看他双腕上都勒出深深的血印子,随手替他揉了揉。豆蔻向我一笑,道:"谢谢四爷。"说着话双手竟探入我半披的衣服里,我还没回过神来,男根已被他含在了口中。
我浑身一激灵,"啊"的叫出声来,这才明白周若谷跟他在做什么,我冒冒然闯进来,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要待起身离去,男根被豆蔻轻轻咬住,生恐一扯动再受了伤--只好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看着周若谷挑帘进来,我登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周若谷笑嘻嘻地看着我的窘态,问我:"比起紫嫣如何?"我哪敢开口?豆蔻一条小舌灵动非凡,搞得我下体酥麻难耐。要不是紧咬牙关,当场就要呻吟出声了。
周若谷看了一会儿,自己也耐不住了,双手将豆蔻两瓣翘臀捏在手里,揉弄片刻,袍子向两边一分,挺枪直刺而入。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搞法--情爱是极其私密之事,我就穿着衣服坐在这里给豆蔻伺候都觉得不自在之极,周若谷居然当着我的面就--我眼光扫过他脸上情欲勃发的神情,豆蔻腰腿颤抖扭曲的情状,越发触目惊心。
不知怎的,豆蔻那满背鞭痕的身子让我不自觉地想起陈湘,小腹下一股火线直烧上来--我一把抓住豆蔻肩头,眼前白光闪耀,登时一泻千里。
我终于抽出身来,抓起桌上长剑闪身奔出--直奔到甲板上,海风凛凛吹起我的长袍,好半晌我滚烫的身子才冷下来。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调匀气息--怪道周若谷要带个童儿随身服侍,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这样!那我和陈湘能这样么?他那清瘦秀美的身形倒和豆蔻十分相似呢,这念头一起,我回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这么龌龊啊?我把陈湘当什么人了?
第二天再见周若谷我仍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浑不在意。说海上长日无聊,当然要想法子寻些乐趣,让我今晚还过去,三个人有好些新鲜玩法--我敬谢不敏,我实在看不得他折磨人的那些玩法--豆蔻乖巧伶俐,碰上这么个爱玩鞭子的主子也算没法子,我可不想跟他搞这些无聊游戏。
周若谷兴致勃勃,跟我一起吃晚饭时又跟我商量,我只是摇头--豆蔻那一身鞭痕总让我想起陈湘,再看下去我只怕要走火入魔。周若谷听我坚拒,回头看着豆蔻道:"你昨晚怎么服侍得四爷?"
豆蔻身子一颤,屈膝跪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瞪了周若谷一眼,道:"我自己累了想歇着,不干他的事。"周若谷微微笑着道:"你倒是真怜惜他。"
我吩咐一句:"给我到后厨拿点儿醋来",将豆蔻支出去,对周若谷道:"这孩子白日里跑前跑后地伺候,也不容易--怎么玩不行,非玩那个?"
周若谷道:"这船上真干活能有多少干的?买了他来就是玩的--你是没听过他那浪叫,他也舒服得很呢。"
我恨声道:"你没挨过鞭子,当那是好捱的?"
周若谷道:"我知道,上回我爹打你打得太狠--主要是老爷子跟璐王爷十年的交情,结果愣让朝廷挤兑死了,他也是一口恶气没处发!又赶着你就在手边--素日拿你当儿子看,不打你打谁啊?老爷子也知道打得过了--这回你点倒了卢泰偷跑上京,要照平时腿该给你打折了,不是没把你怎么样?"
真是鸡同鸭讲,"我没怨大师哥,我是说你!"
"说我什么?你不知道,这里头趣味多着呢,你过来我慢慢教你!"
我气得咬牙:"今晚上你要让我把你吊起来打,我就过去!"
周若谷看着我:"你是要单跟我玩?让我想想。"
"玩你个头!"我拎起他一把扔出门外--论武功他还真不是我对手,师父师哥说我天资极佳我并没什么感觉,可是在我十四岁离开大师哥家时,大我两岁比我早习武四年的周若谷跟我动手就输多赢少了。
第二天船靠上一个岛,停泊两天,买卖部分货物,补充一些食水。我和周若谷到岛上转了一圈--我留意到胡老三船上的买手最内行,于是专跟着他。那买手叫刘炳,听我不时跟他请教,很快跟我熟络起来。加上我对周若谷的骚扰不胜其烦,第二天出发时就要求搬到胡老三的大船上。
周若谷和几位船长都有些意外,当不得我打定了主意,也只好由着我。吃午饭时胡老三请我过去,吃完了直接问我:"小爷,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微一沉吟,"我想跟着三哥多学点东西。"
"小爷不想跟着少东家回去,想以后也掌船出洋?"
这胡老三还真是厉害,我在吴迈船上呆了十来天都没人问过我,一上他的船就给看出来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点点头,"请三哥多指点!"
"海船上可不比别的,风浪、暗礁、海盗,这是玩命的行当!小爷年纪轻轻,跟着大龙头有的是好机会,犯不上干这个!"
"多谢三哥,我只想多学点东西,好给大师哥多办点事!"
胡老三眼一翻:"大龙头没发话,我不能让小爷冒险!"
我跟他对视:"三哥只要教我,回头我跟大师哥说,不用三哥担待!"
胡老三瞪着我:"小爷,这船上有船上的规矩--你来玩一阵子,什么都不用管。真要干这一行,就得守这一行的规矩。一船人的命绑在一起,干什么怎么干可由不得你的性子!你可想好了,犯了规矩挨罚的时候可不认得你是不是小爷!"
"我知道,我跟三哥学本事,不敢以小爷自居,您以后叫我名字吧。"
胡老三两只大眼瞪了我半晌,道:"你想自己掌船,任何一处想不到都会让整艘船有去无回,那这船上每一处你都得学会了--你要学可不能怕吃苦!"
"我不怕苦,我听三哥的。"
胡老三命人叫了操桨手的掌班进来:"老五,这小顾是新来的,有把子力气,你先带他去桨队里,好好教教他。"
(五)从头做起
居然叫我去学操桨!要学也让我学学放火铳、看千里镜这些有点难度的吧,操桨划水是纯粹的力气活,那有什么好学的?
我刚表达了一下想法,胡老三喝道:"你知不知道海船上最重要的规矩是什么?"
我一呆,"不知道。"
胡老三眼一瞪,身边那老五已经一个耳光扇到我脸上,我听见掌风,本能地就去刁他手腕,右手抬起来才想起摔他出去胡老三脸上不好看,只好护在脸前,双掌一交,"啪"的一声脆响,我退了一步,瞪了那老五一眼--这都是些什么人,你小爷是什么人想打就打的么?
那老五听见巴掌声,倒没在意是不是打着我了,骂道:"怎么跟三哥说话呢?"
我一愣,忍着气道:"我不懂,请三哥指点!"
胡老三的脸沉得跟锅底似的,我有些莫名其妙,老五骂道:"哪来的傻小子?知不知道这船上谁是老大?"
我抬头看着胡老三,你是老大是吧?回头我问问大师哥去!
胡老三狠狠盯着我,道:"你听没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一船有一船的规矩!风浪海盗面前,只能执行一个人的命令!就是大龙头来了,到了这船上也得听我指挥!"
这回我听明白了,"我听三哥的。"
"你不用听我的,我跟你说不着--你上头有佐领,佐领上头有掌班,我只管指挥掌班!你要不想听,就回那船上去。"
我这才明白,这里跟军队一样,一级管一级的--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跟人学本事!我刚说过不再以小爷自居,要学东西就从最底层学起!看胡老三咄咄逼人的脸上分明有些嘲笑的意味,我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道:"我知道了,我听五哥指派。"
胡老三一摆手,"带他出去,教他点儿规矩。"
老五也姓周,带我出来问我:"小顾是吧?你哪来的?怎么认识的三哥?"
我既然要从头做起,真实身份就不能提了,道:"我在福州碰见的三哥,答应我出来学点本事,前几天在后面船上,今天才过来。"
周五道:"怪不得我没见过你。我跟你说,这海船出洋跟打仗一样,上头说什么你听什么,你一个主意我一个主意的,那不全乱套了--今儿三哥心情不错,才跟你废这么多话,这要别人,早一脚踹出去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这还是给着我面子呢!这周五倒是好说话的,于是我问他:"海上行船不是靠风帆吗?要那么多桨手干什么?"
周五告诉我,原来海船的主要动力是海风,但万一遇上海礁冰山什么的,就要扳桨改变方向,更不要说碰上海盗船,进退趋避都得靠桨手了--所以二十个桨手分成两班日夜值守,真有事时要一齐上阵--他带我举了举石锁,发现我力气够大(我怕吓着他,没敢使出全力来),又跟我简单说了动作要领,点点头道:"三哥眼力真不错。"
我跟着他下到桨手们所在的底舱,一进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一股子咸酸的汗臭扑面而来,熏得我一侧脸,强忍着才没捂住鼻子逃走。周五一拍我肩膀,道:"这是队长老罗,你跟着他这一队。"我眼睛从阳光下乍到暗处,只能看清眼前有个人影,胡乱施了个礼。周五和老罗就商量着给我编排了位置。
我过了一会儿才让鼻子和眼睛都适应了舱里的环境--现在外头风平浪静,其他人都歇着,老罗让我自己划桨练习。从慢到快练完,又让坐我前头的桨手喊着口令,熟悉何时快何时慢--别看这活儿看着简单,划了小半个时辰我的膀子就酸了。既然不叫我停下休息,我只好偷偷放缓肌肉,两只手臂轮换着休息,哪知道没过多久,肩膀上就挨了一皮带--"你怎么使劲呢?"
半天操练下来,我两只膀子已酸痛得抬不起来。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另一队当班,我和另外几人被派去扛药材到甲板上晾晒--整条船上一共三四十人,操桨手占了一半,多半是新来的人,除了当班之外还负责船上各种杂活--我倒是不怕卖力气,可是两只臂膀昨天累得狠了,一动就疼,几十斤的药材包要拎起来扛到背上,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精瘦汉子的看着我道:"膀子抬不起来了吧?"我点了点头,他拎起一包放在我背上。自己又扛起一包,我俩一道上去。那上甲板的梯子只容一人通过,六七个人拥在一起,总要排一会儿才上得去;加上放下药材包下来的人,梯子上下都等着人,实实窝工费力。
我灵机一动,到了甲板上道:"大伙停下,这么干太窝工,咱们分分工吧--四个人往上背,两个在舱下给往肩上搁,一个在甲板上帮着卸--省得都堵到梯子这儿。"几个人纷纷叫好,于是分了工,大家轮着来,速度登时快多了。
扛几趟别人还能换换工种,我胳膊抬不起来,索性就一直往上扛,他们一次只能扛一包,我一次扛两包也不觉什么。很快几个人便打成一片,说说笑笑地不到一个时辰活就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