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颜秀美,只要不说话,左脸受得伤基本上就看不出来,这一笑温婉柔顺,看得我心神一荡!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除下外袍,褪下衫裤趴好。
我看着眼前雪白的双丘,小腹就是一热--陈湘素来稳重,又每日忙着医治病患,我心中对他敬爱,已经一年多不敢这么轻亵于他。今日又美景当前,我禁不住伸手就想爱抚几下,拍打一番。
手伸到一半,我心头一激灵--反手一鞭先抽在自己左臂上!剧痛让我清醒过来,我暗恨自己把持不定!阿七对我只怕比我自己还了解深入--所以才用这苦肉计来对付我吧!
我既恨自己没定力,又恨他奸猾,手里的藤鞭狠狠抽了下去。阿七上半身猛地一抬,疼得一声惨呼!我恨声道:"你要不怕人听见,你就大声喊!"手里藤鞭不停,向下急抽--你不是跟我用苦肉计吗?我看你能捱到几时?
我这一用真力,每一鞭都是一道深红色的血痕,打得他浑身乱颤!阿七倒想忍着不叫,几鞭下去就又喊出声来,更反手捂住了屁股。我手下不停,他"啊"得一声惨叫,手臂上着了一鞭,疼得乱甩;被我鞭下如雨,终于忍不住了,翻身滚下了床,抓住我手哭道:"大哥!"
我冷冷道:"几年不见,你长本事了?我说没说过受罚时的规矩?"
阿七抽噎着道:"说过--第一不准躲,第二不准挡,第三不准喊叫!"
"你犯了几条?"
阿七哭道:"大哥,你就真舍得--当初阿七在外头桌子上挨打,大哥可没下过这么重的手!你是真想打死我么?"
我手中藤鞭一甩,破空一声尖啸,冷笑道:"你要怕疼,就别假惺惺在我面前说什么领责赎罪的话;既然说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当我陪着你玩儿呢?方才你连犯三条规矩,这四十鞭重新打!趴回去!"
阿七看了我一眼,哭道:"大哥,阿七知道错了--大哥那寸相思的苦楚只怕远比这个疼得厉害,想还也还不来--大错铸成,无可挽回,阿七也不敢再说什么求恕的话!只求大哥想想我这一片苦情--这世上还有人比我爱你更深么?我就是千错万错,大哥就不肯怜惜一点儿么?"
他这话一句就戳到我心里,我恨声道:"我要不是为这个,你还能在这儿跟我花言巧语?"说着劲贯鞭梢,一鞭下去,旁边的凳子木屑纷飞,半寸厚的木板凳面被藤鞭生生劈成了两半!
阿七惊得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你的皮肉有没有这木板硬?我没一鞭下去打得你皮开肉绽就是手下留情了。
我冷笑道:"你从一见我面就玩弄心机,我念你年幼可怜,不跟你计较--跟敌人斗智斗勇是本事,可你那鬼心思居然往我身上动!你还说你爱我?爱我你还下毒把我整得死去活来,你要不爱我还想怎么着?"
你跟我耍心机也罢了,陈湘心好,拿你当亲兄弟看--全心全意帮你治伤,你的容貌也帮你恢复了!你口口声声说他对你再造之恩,无以为报--你怎么报答他的?你就算计着抢他老公,想尽办法让我移情别恋--算完了他你又来算计我!我们容了你一回又一回,就跟养了一只狼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咬一口!你还有脸求我怜惜?"
我越说越气,一指床面道:"不是让我打吗?我今天就打你个知道!我看你这毛病改不改!你赶紧趴好了!再跟我花言巧语,今天就打双份!"
阿七嘴唇都白了,哆嗦着张了张口,道:"那大哥只管打死我算了!"说完俯身趴了回去。我照着那高高翘起的屁股便打了下去!他这回倒真老实了,既不躲也不挡,除了每一鞭下去的闷哼和身体本能的颤动再没一点儿反应!
我眼睛都红了,也不知自己究竟打了多少鞭,直到一串水滴落在左手上,才发现他整个屁股已血肉模糊,我身上地上溅得全是血点--而阿七早没了声息!我扳起他的头来,就见他双目紧闭,左手在嘴边咬得稀烂,小脸惨白的没一点儿血色--不知什么时候已昏了过去。
我心知方才气急了,下手没轻没重,赶紧捏着他人中把他救醒。阿七睁开眼睛看见我,一言不发地垂下眼帘,估计后半截太疼,哆哆嗦嗦伸手去摸自己屁股。
我心中抱歉,一把抓住他手道:"打破了,别碰!你等等,我给你清洗上药。"
我放下他,到外头打水,想起这里洗浴用的都是海水,我自己受过,那无异于伤口上洒盐,于是回来倒了些喝的温水在盆里,给他慢慢清洗--后臀洗净了更是惨不忍睹,斑斑驳驳到处是紫肿破损,皮开肉绽的哪里还有一块好肉?我拿玉肌凝雪膏给他整个涂满了,一盒药已用去了半盒。
我看他上半身衣服都让冷汗湿透了,湿腻腻的必不舒服,便又打了一盆温水来,扶起他给他将上衣除下,拿手巾将他身子抹拭一遍,抱着他平放在床上。看看他两只手上也有伤口--右手是挡鞭时打得,左手是他挨打时堵在嘴里咬得,我也给他上了药,拿被单盖住上身,这才将水盆手巾收拾出去。
他既不呼疼也不求恕,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地任我摆布。我暗悔自己下手太重,却也拉不下脸来跟他道歉--想想他疼得出了这么多汗,多半会口渴,于是在床前椅子上放了一杯温水,这才吹熄了蜡烛,到外间自己冲洗了躺下。
翻来覆去好半晌才睡着,睡到半夜却听见里间有哭叫之声,叫的是"妈妈",我正愣怔着,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什么东西打碎了。我起身奔到里头,昏暗中就见阿七正伸手乱抓乱舞,嘴里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叫"大哥"。
我赶紧点起蜡烛,就见他满脸通红,浑身烧得滚烫,迷迷糊糊又哭又叫。地上是杯子摔碎的瓷片,倒没多少水迹,估计他睡前把水喝了。
挨打见了伤口多半会发烧,我倒也不惊慌,只是见他烧得厉害,难受得不时说着胡话,双手把屁股上伤口又抓破了不少,知道他后头疼得难耐,只得拢住他双手拿腰带绑上。
我又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拿勺子一点点儿喂他喝了,看他安静了些;再把他屁股上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又给他用湿手巾擦身降温--他烧得厉害,我不敢再抛下他一个人,只得将他抱到床里,我在旁边守着他睡。
他又哭又叫地睡不安稳,我隔半个时辰就给他擦一遍身上降温,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黑的--吃早饭时我哪有一丝胃口?云儿问我七叔哪儿去了,我只好说他发了烧,在我房里休息。
孩子们见阿七未醒,我又疲累之极,云儿和绿烟主动提出替我照顾他,让我去休息一下。我实在累得狠了,吩咐绿烟好好照顾阿七,仍是每个时辰替他擦一次身,有问题随时叫我;让云儿带着小睿读书习武;再让厨下熬些补身补血的汤水给阿七,这才去他房里补眠。
一觉睡到中午,我醒了又起身去看阿七,推开外间的门就听里头云儿的声音:"是不是我师父打的?他为什么打你这么重?"一连追问了几遍,才听阿七道:"你师父是我义兄,我做错了事他就该教训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云儿道:"你做错什么了?大家在一条船上,谁做什么大家都看得见--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至于打这么狠?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就听绿烟道:"顾大侠照顾了七爷一夜,好容易睡一觉,你等他醒了再问。"
(廿八)恨传幽句
看来阿七是醒了,有绿烟和云儿在照顾,我就放了心!云儿动了打抱不平之心--船上水手都恨倭寇,阿七是东瀛人的事我不想搞得人人皆知,这关头也不敢惹这小姑奶奶,只好悄悄退出来。
我到厨下吃了点儿东西,听说熬好的鸡汤大小姐半个时辰前端走了,估计那时候阿七就醒了。我的房间给他们占住了,只好仍回阿七房里--他带了十来本书,其中两本是佛经,我拿起来随手一翻,一张花签掉在了地上。
这花签数寸长,三指宽,纸质颇厚,式样精雅--我在陈湘的书里也见过这东西,是夹在书页间看到哪里做记号用的,上面空白处可以写字--不过陈湘的可没这么四周描花嵌金的精美,也不象这个有一股幽香。
花签右下角画了一蓬水墨兰草,淡淡几笔就将兰草的纤雅秀美画得栩栩如生,上半截是一首小令--"片帆无常易阻,花事从今堪数。水月两无情,辜负一秋新雨。凝伫,凝伫,莫教恨传幽句!"
我虽然识字,这些诗词歌赋并不太懂--可这小令甚是浅显,看笔迹是阿七写的,好像是为三天前那场雨生得感慨!
开船第二天下午就遇上雨不得不停,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好在雨也没下多久,晚上放了晴那月亮倒分外得又大又亮--阿七就是那天晚上独自抚琴,听得一船皆惊,才惹得云儿要跟他学琴的--我读了几遍,这小令词句甚美,那一种幽怨无奈之意跃然纸上,我也不由看得痴了。
我正拿着花签发愣,云儿悄没声地推门进来--这丫头也不敲门,我一皱眉,还没等说她,她已叫道:"师父,原来您睡醒了?"
"你整日毛手毛脚的,这么大的姑娘了,你进旁人房间怎么不敲门?"
"人家不是因为您睡着怕吵醒了您么?"
"你来干吗?"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不成?
"七叔让我给他拿本书。"说着到案上拿起那本《大方广圆觉了义经》,道:"就是这本。"看见我放在桌上的花签,拿起来看了看,念道:"片帆无常易阻,花事从今堪数,水月两无情,辜负一秋新雨--唉,七叔真是风流才子,这诗写得可真好。"
"他怎么样了?"
"还没让您打死!"云儿看了我一眼,道:"七叔做什么了?您打他那么重?"
"我打他怎么重了?"
"这还叫不重?那屁股上"云儿说到这里,我已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的什么?"
云儿吓得退了一步,我盯着她道:"你多大了?"
云儿一惊,我怒道:"我问你多大了?"她道:"十七啊。"
"十七岁的大姑娘,你懂不懂礼数?男人的那种地方是你该看的吗?"
云儿红了脸,低下头道:"我不是有意的,七叔不是受了伤不能动吗?我帮着绿烟照料时看见的。"
"他受了伤有我有绿烟照料,用得着你?定了亲的姑娘了,连男女大防都不知道?璐王府的脸不够你丢的--你这就给我回房去面壁思过!"
云儿道:"是!可我得先把书给七叔送过去--他不能动,说呆着无聊。"
"有你在还能无聊?"只怕是想清静而不得吧。
"我是想给他解解闷儿的,可七叔不让我陪他。"这还差不多,他要敢让你陪--那就是打没挨够。
"书给我,你立刻回房去!"我把经书接过来,先押着她回到房间,眼看着她朝墙跪下。我把纸和笔递给她--"把你的过错写下来,我不叫你不许起来。"
我拿着书回我的房间,绿烟看我进来,叫一声:"大爷",垂手请安。
我点了点头,看阿七趴在床上不动,问绿烟道:"睡着了?"
绿烟一呆,看了主子一眼,道:"才喝完鸡汤,小人把碗给厨房送去。"
我听他顾左右而言他,知他故意躲出去,听阿七的呼吸声也知他没睡,只怕是疼得厉害,赌气不理我罢了。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把书放到他枕边,又倒了杯水放到床边椅子上,便即转身出去。
我仍让绿烟去守着他,我去看小睿做功课;该吃晚饭了才想起云儿还罚跪在房里--过去一看,大小姐倒还是在墙边没动地方,屁股坐在小腿上正歇着呢。面前一张白纸,写得不是别的,竟来来回回都是阿七那首"片帆无常易阻"的诗。
我气得转身回房去拿藤鞭--这丫头真是惯得没样儿了,南海派传下来一百多年,哪一个敢这么应付师门的罚跪来着?
绿烟见我怒冲冲得挑帘进来,吓得一跃而起,叫声"大爷"。我伸手拉开墙边抽屉却没找到藤鞭,不由怒道:"藤鞭呢?"
绿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却一句话也不说。我扫了阿七一眼,喝道:"藤鞭哪儿去了?"
阿七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啪"的落在地上。他欠起身子,叫声"大哥",--我一声冷笑,"说是每天四十鞭,结果才打了一天藤鞭就没了!好,绿烟,去外头刑架上把那只大藤鞭给我洗干净了拿来!"
阿七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泪水滚滚而下。我看绿烟愣在一边不动,冷笑道:"绿烟,我支使不动你是不是?"
绿烟叩头道:"大爷恕罪,绿烟愿意领责--可我们七爷伤得太重,实在是不能再挨打了!就有天大的过犯,您等他好了再罚吧!"
我回头看着阿七:"你的童儿调教得不错啊--我倒真该跟你学学!"
阿七一咬牙,道:"绿烟,大爷让你去取藤鞭,你还不快去?"
绿烟大哭着爬起身出去,阿七看着我:"我起不来了--就这么打吧,省得打完了还要费事抱我上来。"
我本来没想打他--每天打他四十鞭,只怕这半年他都下不了床,谁还能当真不成?他只要认个错,我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哪知他不光不求饶,冷冷说出话来居然颇有讥讽之意--云儿是这样,他又是这样--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们就算定了我心肠软,责罚人都下不了手不成?
我火气上来,一巴掌将他打翻到地下--"不想叫我费事也容易!不就是只管打吗?"
阿七从裹着的床单里抽出手臂,慢慢撑起上身,扶着床跪直了身子。我看他肿了半边脸,几乎跪都跪不住,忍不住伸过手要去扶他;偏这时候门帘一掀,云儿当先闯了进来,冲过来便拦在了阿七身前,推开我手叫道:"不许再打七叔!"
这是我徒弟么?我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你这是跟谁说话?"
云儿根本不理我,直接去扶阿七。阿七道:"你怎么又来了?"云儿道:"我怕你吃亏啊--亏得绿烟告诉我"!说到这里,忽然叫道:"你脸又怎么了?"回头向我道:"你又打他了?他伤成这样,你还打他?"
阿七看我气得脸色铁青,沉声道:"云儿,给你师父跪下!"
云儿道:"我不跪,我没有这样不讲理的师父--他凭什么打你?"
好,真是好!十年的师徒敌不过你们两个月的交情,我脑袋"嗡"的一声,一掌击在书案上--这一掌饱含怒气,寸许厚的桌面登时塌了半边!
□□□自□由□自□在□□□
(廿九)玉女情多
云儿被我声威所震,吓得退了一步,一跤绊在阿七身上。阿七原就病歪歪地跪不稳,登时被她撞倒在地。云儿叫声"七叔",赶紧屈身去扶他。
阿七本来身上就围了一个被单,两个人这么一拉扯,被单从肩上直滑到地下。亏得他及时伸手捞住,才算没把下半身也露出来。
阿七羞得面红耳赤,低头忙去系腰间的被单,可他两只手上都有伤,被单一大把又不像腰带,系了半天也系不上。云儿道声"我来",伸手帮他系上,却突然一声惊叫:"七叔,你,你胸前这是?"
她是第一次看见阿七胸前的刀疤,触目惊心,就这么拉着阿七的手,眼中泪水滚滚而落。绿烟正好进来,看见他们俩在地上搅作一团,惊道:"七爷,大小姐!你们?"
绿烟都惊成这样,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徒儿跟人拉扯在一起,气得眼都红了,喝道:"绿烟,藤鞭呢?"
绿烟看我气急了,不敢再瞒,跪下道:"藤鞭被,被大小姐扔到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