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现在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只能改计划,"我摸摸鼻尖,"打个草案,问集团要两千万,去救安元厂。是死还是活,都让集团去做决定吧,我才不惹这身骚呢。"
沈恪叹口气,说:"我也是这样想。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我搂著晴言在床上看电视,他忽然转头问:"安元的事,怎麽决定?"
"申请资金,盘活厂子。"我简单地说。
"集团会同意麽?"
"不知道。同意不同意都是他们的事,我们就按指示办。"我亲亲他的脸。
"如果真的拨了款,肯定还要派人过去,"晴言抬眼看我,"不会是你吧?"
"不知道,那个破地方,搁著好几千里路呢,又偏僻,也不知道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够烦的。"我何尝没想到这一点,有些心烦意乱,翻身把他压在身子底下,"要是我真走了,你就得守三年五载的空房了。来来来,与为夫今朝有酒今朝醉......"
过了半个月,集团的拨款下来,一分钱没少给,只是要公司派人过去主持局面,整顿工厂。韩总从英国打电话过来,打了一阵哈哈,最後说,我是不成了,你和沈恪商量一下谁去吧,反正谁去都一样。
我抬眼看看沈恪,欲言又止。
沈恪脸色阴沈地很,盯了我半天,慢慢地说:"富嘉杰,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你给我想清楚。"
我只好笑了,说:"要不咱们猜拳?"m
"就这麽离不开他麽。"沈恪闷闷地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我没法跟沈恪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跟晴言直说了。
"我知道。"他夹了一块鱼肉,挑了刺丢进我碗里,"谁去都是一样的。"
我怔了一下,点点头,埋头扒饭。
"都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晴言特别主动热情,我们在浴室里做爱,沙发上,地毯上。折腾到没力气了,才潦草地冲冲身子,老老实实爬上床。
"要命,"我手脚摆成个大字,"你不用吧?又不是生离死别。"
晴言趴在我胸膛上,很久都没说话,半晌,才轻轻说:"没想到还真的同意了。集团真有钱。"
我忍不住笑了,胸口带著他的身子上下起伏:"这算什麽?才这点钱,有什麽用,做个样子哄人而已。"
"对你来说,当然不算什麽。"
"是不算什麽啊,"我摸摸他的头发,"又忆苦思甜啦?"
"我只是想,如果有钱,我和我妈就不用一直受人欺负。当时如果有哪怕一万块钱,我就可以带我妈去医院,她也不至於因为那点小病送了命。"
"晴言,"我掰起他的脸,"那不是你的错,知道麽?"
"我知道。"他又把头埋下去,"你不明白,太可怕了。"
"都过去了,"我拍著他的肩膀,"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吗?"
"你根本就不懂。"他冷冷说,从我身上翻起来,背对了我躺到床的另一边。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劝他,我只好靠坐起来,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就搁到床头桌上,看著灰烟嫋嫋,红色的火星忽闪忽灭。
我是不懂,那些关於贫穷的回忆,没经历过的人,有谁会懂呢?我也不敢问他,生怕揭起他的伤疤,惹他难受。我宁愿不懂。我只是懂得,以後都要对他好,让他不再受苦,永远都快乐幸福。
烟燃掉一半的时候,晴言翻身靠过来,把脸挨了我的胳膊,小声说:"对不起。你不要怪我。别生气了,好吗?"
我拿起烟头,摁灭,把他抱在怀里。
"没事。睡觉吧。我明天跟沈恪说......他会答应的。"
我这个人挑剔的很,看谁都不顺眼,对谁都不上心,可一旦认真了,怕是一辈子心里就只搁这一个人了。我得要让他过得好啊,别的人,对不起谁我也顾不上了。
《流年》二四
第二天是宝拉的生日,很久没见这个丫头,怪想的。白天出去逛了逛,买了副Swarovski的耳环,准备送给她当礼物。
下午的时候宝拉又打电话过来,说要我带上我的小情儿,我知道她是开玩笑胡说八道的,可不知道为什麽随口就应了。问问晴言,他也没反对。
我挺愿意晴言认识我的这些朋友,有件宝贝不能展示给人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宝拉和谭波,是我在这方面可以信赖的人。
晚饭是不一起吃的。朋友有很多,爸妈只有一个,宝拉很乖的在家里扮演完乖女儿小公主,等爸妈都睡下,换上刺绣的吊带,画上闪亮的眼线,粘上卷翘的假睫毛,跟我们约在吧里见面。
我和晴言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我知道谭波会在,我不知道宝拉也叫了沈恪。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今天还真没机会跟沈恪说那件事。想到这个,心里郁闷了一下。
"这是谁啊?"寿星妹手搭上晴言的肩膀,"小夥儿挺俊俏的嘛,来,给姑奶奶笑一个。"
"姑娘请自重,此人卖身不卖艺。"我呵呵笑。
"你......你嘴也太毒了吧?哪有这麽伤人自尊的?"宝拉收敛了笑,犹犹豫豫地说。
我们都一愣,晴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我身边跳开,大喊:"我不是鸭子!"
"......不是?"宝拉愣了一愣,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让你胡说八道!"
"是我们单位同事。"沈恪缩在沙发的阴影里,淡淡说了一句,"别站著了,坐下喝酒。"
沈恪平时不大沾酒的,那天却喝了挺多。我知道他心情不大好,所以该说的话也闷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又不愿意扫了宝拉的兴致,於是也不去管他,只跟小波、宝拉他们闹成一团。晴言也不大吭声,远远的靠在沙发上,黑色的衬衫几乎和四下里的黑暗融化在一起。
宝拉玩的不过瘾,和小波一商量,开始玩极没有技术含量的真心话大冒险。
我一向运气是不错的,大多数情况下是嘻嘻笑著看宝拉跑到邻桌去,给那桌上的男士看她内裤的颜色,或者看著小波骑著扫把在舞池里跳来跳去,喊著我是哈利波特。
洋酒劲足,不知不觉有些微醺,我强烈怀疑宝拉和沈恪出老千,终於陷害了我一次。
宝拉淫笑著凑上我的脸,问:"描述一下你最爽的一次。"
"什麽最爽的一次?"我装傻。
"你说呢?死相,装什麽处男?"
"你这个丫头啊,堕落。"我点著她的鼻尖,左看右看,"我家晴言呢?"
"哈,"宝拉笑起来,"看来不是和他,怕他吃醋啊?哈哈。"
"他去厕所了。"沈恪淡淡说。c
"放心吧,谭波也不在。这儿没别人,就我们俩。别害羞了,快说快说。"宝拉催促道。
"最爽的一次......"我想了想,贱笑,"把头凑过来,我告诉你们。"
宝拉把耳朵对准我的嘴巴,沈恪犹豫了一下,也凑近了我。
"高潮迭起,情深意浓,妙不可言。"我微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拽什麽文?掉什麽书袋?没劲没劲,一点都不劲爆。"宝拉抗议,"重来重来,我要听细节描写。"
沈恪却没说什麽,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干。
怎麽了?我又说错话了吗?我说的是实话而已。反正我今天注定要让沈恪不痛快了,多一点少一点有什麽关系。
"先生,一起跳支舞好吗?"
我抬头,哎呀,是个男人。只是他不是在邀请宝拉跳舞,但也不是对我,而是对沈恪伸出手来。
"有豔遇哎。"我脑子昏昏的,呵呵笑著推他。
沈恪看了看我,点点头起身,揽著那人的腰进了舞池。
我眼前越来越模糊,眯著眼看了半天,也没再找到沈恪的身影,也没有晴言,也没有小波,只有宝拉放大的脸在我眼前晃,拍著我的脸说:"不是真醉了吧?别睡别睡。"
然後就听见晴言在轻声叫我。我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清香,舒服得不得了,喜欢得不得了。
我闭著眼靠在晴言肩上,手扶著他的胸膛,手心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
我抬头,找上他的脖子,含著一小块柔滑的皮肤,细细地舔吻。
慢慢的就有些迷糊,然後就睡了。
不过睡前也没忘记跟他说,晴言,我爱你。我爱你,晴言。
第二天醒来的很早,照例带著宿醉未醒的头疼,大早上的就觉得心烦意乱。我按按额头,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晴言撑著脑袋侧躺在旁边,静静看著我。我冲他笑一笑,蹭到他身前去,又闭了眼。晴言把手臂搭在我胳膊上,有节奏的轻拍著我的背。
"你哄宝宝呢?"我笑。
"对啊,嘉杰小宝贝。"
"晴言小妈妈。"我吃吃地笑,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把手往他衣服里伸,"有没有奶吃?"
"死流氓。"他嘴里骂我,却没有反抗,由著我在他胸前乱摸,还挂著浅浅的笑意,轻轻闭上眼睛。
"死妖精。"我也骂他,也不停手,探过去抚摸他紧实的後背。
"再睡一会儿吧?今天不用上班。"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发,温柔地说。
"不睡了,"我撑起身子,"手机?"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我的手机来,递到我手里,问:"一大早的什麽事?"
我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说:"找沈恪出来谈谈。"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烙下一片阴影,欲言又止。
我拨了沈恪的号码过去,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拨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我头疼得很,没了耐心,把手机一扔,起床。喝了点温温的粥,又洗个热水澡,舒服了很多。有个人在身边真是好啊,以前晚上喝多了,第二天醒来总是像再死一次一样。
抬眼看看,已经是十点锺了,再拨沈恪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我觉得有点奇怪了。
"昨天沈恪跟谁一起走的?"隐约记得昨天沈恪喝得不少。
"我也不知道,"他想了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隐约记起来了,是有这麽个人,邀沈恪去跳舞,然後就没再见到他。
我有点慌神。打电话给谭波,给宝拉,都说没看见沈恪最後去了哪儿。再打电话给沈恪,还是无人接听。
我开始担心了。沈恪平时是个清楚能干的,可是他的酒量我可真是不敢恭维。那种地方又是鱼龙混杂,谁知道他碰上的是三教九流里哪一个,万一是抢钱劫财还好一些,万一碰到不怀好意的,还不被人吃干抹净,先X後X,抛尸荒野......
想起来虽然像笑话,可是哪一件事真发生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去处理。
"我得去他家看看。"我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你等一下,还是我来开车吧。"晴言慌忙拦住我,"你昨天喝了那麽多酒,我来开车。"
一路都在拨打沈恪的手机,但一直没有人接听。急急匆匆地赶到沈恪家,电梯在第一层打开的时候,我们和一个小子擦身而过。电梯上了十几层的时候,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昨天在吧了的不就是这个小子麽?!
我略略安了点心。快步走下电梯,摸出钥匙开门。
"你......"晴言吃了一惊,想问没问。
"我有他家钥匙。"我简短的说。
打开了门再按呼叫键,就听见沈恪的手机响。闷闷的声音,从沈恪外套里传出来。外套随意的丢在地板上。
屋子没有被翻过的痕迹。我继续往屋里走,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很凌乱。衣服裤子随便乱丢著,沈恪裸著背趴在床上,下身搭著薄被,不需要太敏感也可以感觉到房间里浓重的情色的味道,和没有散去的酒味。
我怔了一怔,赶紧走上前去,把沈恪抱起来,他脸色泛著红,睡得很沈。叫了好几声都没叫醒,这也难怪了,手机铃声都吵不醒他。
"晴言,去洗手间拿个冷毛巾来。"
折腾了半天,终於把沈恪弄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我和高晴言,似乎很有些诧异,揉揉眼睛问:"我在哪儿?"
"你在哪儿?"我哭笑不得,"你家。"
他转头看晴言,晴言冲我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你怎麽在?"沈恪又问。
"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接,我只好来看看。快点起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别被人趁乱洗劫。"
"嗯?什麽?谁?"
"我还要问你呢,怎麽稀里糊涂就带人回家?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什麽带人回家?"
我无语,左看右看,弯腰捡起床前地板上打开的安全套包装袋,搁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说:"还知道注意安全,看来没醉麽,要麽是那小子还有点素质。"
我手往下探,摸到沈恪的尾骨,按了一按,笑问:"疼不疼?"
"啊?不疼啊。"沈恪还没反应过来,打掉我的手,"你干嘛......"
说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呆了半天,忽然抽了一口凉气,又扶著脑袋想了很久,才缓缓问道:"你看见他了?"
"没看见裸的,"我耸耸肩膀,"我上电梯的时候他正好出来。"
沈恪沈了脸色,随口解释说:"我昨天喝多了,"想了想又说,"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不著急,你起来去洗澡漱口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然後......"
"不需要,"沈恪焦躁地打断我的话,"你回去吧!"
我理解沈恪的恼怒。
沈恪不光有洁癖,还是个真正懂得洁身自好的人。若是清醒的时候,吧里第一次碰到的人,便是碰碰他的衣裳,他也是不肯的。如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酒後乱性,还被一个陌生人把整洁的家给折腾成这样,是够懊恼的。
再说,他也一定不想让我和晴言看到他这麽狼狈的样子。
"这样吧,"我点点头,"你去洗澡,我把粥煮在锅里,然後就走了,你待会儿自己吃。"
不等他回答,我就离开卧室走进厨房。淘米,下锅。
把水和米一起丢到电饭煲里,我和晴言就离开了沈恪的家。
出门前,我亲了一下晴言的唇,轻声说:"现在没有法子讲,慢点再说吧,等他情绪好一些。"
晴言点头说:"当然,我知道。"
刚把车停进我的车库,就接到了沈恪的电话。
他说,我想好了,安元厂的事,还是我去吧。
我说,好。
《流年》二五
沈恪走了。
刚开始我还真不习惯。
但後来慢慢的也就好了。
只是午休的时候觉得好无聊。以前沈恪偶尔会过来我的办公室和我聊天,鬼扯,现在他走了。晴言因为要避嫌,总是尽量少来我的办公室。
我想了一想,起身出去,到其他部门去转转。
王晓佳坐在桌子後面,正和几个女孩子靠在一起聊天。我倚到墙边,很八卦地听。
也就是聊聊今年新款的裙子,CD或者YSL的化妆品,我听得无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财务部的杨柳小声说:"今天我来上班的时候,在地铁上看到一对兔子。"
"真的啊?"王晓佳来了兴致。
"兔子有什麽奇怪的?"前台孙眉问。
"哎呀,"王晓佳拍了一下她,"不是那个兔子啦,是说同性恋。"
"啊?"孙眉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