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摇摇头。
"怎麽了?"他看看我笑,"说来听听吧。"
我又摇摇头,撑著膝盖站起来:"好啦,过来帮忙做饭!先回来连饭都不晓得做。"
"男人不下厨房。"他低头浅浅笑著,轻声说。
"是麽?"我扑哧笑了,俯视他黑亮的头发,"男人只擦鞋子?"
"对。"他开心地点点头,继续。
"不擦了。"我拿过他手里的鞋子,扔在地上,"去洗洗手,过来和我一起做饭,我喜欢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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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专情又死心眼,和墨儿一样,像俺。
《流年》二二
晴言说男人不下厨房,也只是说说的,我让他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其实很少推辞。
我不介意做饭,但我喜欢在家里的时候,时时刻刻都看见他。我总说让他过来打下手,实际上我哪敢让他做什麽,自从他说他不会做饭之後。
和晴言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对一个人好,真的是可以挖心掏肺的。好好一个又洒脱又率性的大男人,生生被改造成知冷知热的老公,作孽呀。
不想让他帮忙切菜,怕他一不小心切到手,炒菜的时候让他离得远一点,当心溅到油烫了他。也就是让他剥个蒜米洗个菜,他还净给我添乱。
比方说那天,我正在跟鲑鱼斗智斗勇,忙得一头是汗,他却悠悠然,手里拿了根葱凑到我面前,很严肃地说:"来,把这个插鼻子里。"
我正手忙脚乱,整整用了十秒锺才反应过来他在拐著弯儿骂我。
气得我拿洗碗的海绵狠狠地打他。
我心想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能过下去了,我要被人当老妈子使唤了。
那天我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嚼著,意有所指的说:"今天的菜做的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呀。"他弯著眼睛笑。
"那是你没吃过好吃的,沈恪做得菜可棒了。"
晴言的筷子抖了一抖,牵牵嘴角说:"是麽。"
"嗯。可惜你不会做饭,要不然我也用不著老是惦记著沈恪了,唉。"
"其实,"他掂著筷子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是不会做,只是做的不好。"
妈的!我就知道你是骗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穷人的小孩早当家,我都会做饭,你可能不会?
"是麽?"我故作震惊,"我不嫌弃,什麽时候做来尝尝?"
"......明天吧。"
从此,我没再主动下过厨房。真是的,这才是过日子麽。
"果真是‘生於忧患,死於安乐',哈哈。"晴言系著围裙在厨房忙来忙去,我靠著门边,悠悠然地叹道。
"什麽意思?"他把蒸鱼从屉里端出来,手指捏著耳垂降温。
"你看,你‘安乐'的时候,我连张口饭也吃不上,你‘忧患'了,我的日子立马活色生香。"
"去你的!"
高晴言不再理我,过了半晌,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活色生香?"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迟钝的小色狼。"
......结果是被他用!面杖一顿好打。
我是想他腿伤不晓得好的利索不利索,怕他追的时候再不小心摔个好歹,就没敢躲,甚至连挪都没挪,站得直直的给他打。臭小子下手真狠。还真疼。
家庭暴力啊,老子居然是个惧内的,不可想象。我被人打了......这说给谁谁信啊,谭波要是知道我受这麽大罪,早冲过来把高晴言大卸八块了。
为什麽我要受这种气。
我很想不通我很委屈。
我决定实践"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开展新冷战。
到晚上,晴言实在过意不去了,拿红花油帮我揉背,揉到半路追悔莫及,遂美色相诱以示愧疚,我义正词严地婉拒了一两个来回之後,便很没阶级立场地沦陷了。
但我并没有白白沦陷。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为了千万个同样被欺压的阶级弟兄,为了打造"攻者恒攻"的美好新世界,我把他折腾到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作孽遭天谴,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头疼,从梦里醒来,就再睡不著了。
我靠著床板,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觉得心里堵得慌。看看身边的人,睡得正熟,黑暗里一张脸越发显得白,散著玉石质感的柔光。
忽然觉得很孤独,非常需要他,需要他陪我做些什麽,心里才有著落。
现在才理解,一个人不是最孤独的,想一个人爱一个人才是真的孤独。
......我说什麽来著?一到晚上我就风花雪月,变成了阳春白雪、诗情画意的雅人。
"晴言,醒一醒!"我推他。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摁灭了烟,把身子探过去啃他。他大概是真的累了。连回应都没有,一动也不动,呼吸平稳得很。我有些不爽,一边继续吻他,一边捏住他的鼻子,他像泥鳅一样扭来扭去,就是不睁眼。
我来气了,哪有这样的?我在吻他啊。
"高晴言!把嘴巴张开!"我拍拍他的脸。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扫了我一眼,张开嘴巴:"啊......"
"妈的!"我怒,掰著他的肩膀一阵乱晃,恶狠狠地说:"把舌头给我伸出来!"
"啊?"他睡眼朦胧地看了我一眼,"哦。"咂摸咂摸嘴,吐出个小小的粉红的舌尖。
唉,聊胜於无。我很没出息地趴他身上去,卷著吮吸了一会儿,怎麽都觉得像和充气娃娃调情。
"高晴言高晴言高晴言......"我使劲晃著他。
"干什麽啊?"他勉强睁开眼睛,一脸的困倦,看著我问。
黑夜里那双眸子依然水亮,只不过因为睡意而添上了三分水汽,好看得没天理。我看著他,心怦怦直跳,身子一阵阵的寒战,嘴唇发干,摸著他头发的手也觉得发麻。酝酿了很久,犹豫再三,终於横下心去,结结巴巴地说:"晴言,我是想跟你说,我......我爱你。"
说完之後,甚至比刚才更紧张。四下里沈寂无声,我睁大眼睛死死盯著他,等待他的反应。
"哦,就这个啊。"晴言应了一声,侧过头去,闭了眼。
又睡著了。
靠啊!这算什麽?我跟谁说过我爱你?初恋的时候老子都没说过!他怎麽能不激动啊?
他不是应该马上蹿起来,然後再床上跳来跳去地庆祝吗?
我郁闷,又开始拼命摇晃他,把他上身掰起来,再重重摔回枕头上去。
"高晴言高晴言高晴言!你给我醒一醒!"
"你要做什麽啊?"他终於再睁开眼睛,无奈地看著我。
"我说我爱你!"我怒极了,吼道。
"我知道了呀。"他慢悠悠地说。
"就没点别的反应?!"
"啊?什麽反应。"他翻身就睡。
"不准睡!"我拽著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高晴言,我说我爱你!快点醒过来!跟我做爱!"
"啊?"他睁开半个眼睛,勉强撑起上身,一脸的迷迷糊糊,一边梦游似的解著睡衣的扣子,一边无意识地问:"你真的要?我好累。"
"你......"看看他的样子,确实是累极了,就觉得心疼起来,"哎!算了算了!你睡吧!"
我又气又闷,没好气的说完,赌气躺回枕头上去,看著天花板发呆,不再理他。
高晴言侧身躺下,手脚缠上我的身体,把半个身子靠著我,脑袋枕上我的颈窝,又睡著了。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揽著他的身子,也慢慢闭了眼睛。
堕落了,堕落了。老子堕落了。唉。
早上是在饭香里醒过来的。洗漱完毕坐到桌前,高晴言走过来从背後环住我的肩,低下头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也爱你。现在吃还是等会儿再吃?"
他的头发丝轻轻蹭著我的耳朵,痒痒的。
於是我想......吃饭这事,是可以等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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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觉得虐麽?我觉得好虐!^^
《流年》二三
"副总,你看看这个。"晴言敲门,走进我的办公室,给我一份文件。
我翻了翻,是下属全资子公司安元厂上个年度的财务报表。
"怎麽会亏损这麽多?"
他耸耸肩,说:"要不是集团最近在集中清理整顿不良资产,还没注意到呢。"
"准备怎麽办?"
"两条方案,清算注销,或者清理整治。"
"你们觉得呢?"
"主要症结在资金缺乏,如果有足够的资金的话,盘活也不是没可能,但风险也有。我觉得不如快刀斩乱麻,好过拖著。"
"行吧,我暂时没什麽意见,需要再考虑考虑。确定一下数据,先做个简单方案出来,慢点会上讨论。"
"就这样?"
"就这样。还有别的事麽?"
"公事没了,"他又笑,妩媚地眯起眼睛,"还有一件私事要汇报。我想说,我喜欢你认真做事的样子,really turns me on."
"死妖精,不要在办公室里勾引我,出去出去。"我小腹内猛地一抽,随手抓起一本书就朝他丢过去。
我也喜欢他认真做事的样子,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我都喜欢。
喜欢他对著一对数据微皱起的眉毛,喜欢他不想做饭的时候耍赖的眼神,喜欢他读那些穷孩子的来信的时候开心的笑,还有捏著信纸,认真查改错别字的动作。
OMG,我真的恋爱了,这是一件多麽不思进取的事情啊。
倒春寒是有点冷的,挺过去了。马上春天都要过去夏天都要来了,沈恪却很没出息得了流感。在家养了一天,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去了医院。
我早先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最後的消息来源,还是王晓佳那个大喇叭。
下班後急急匆匆赶往医院,本来想骂他一顿,看到他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发烧发的脸蛋通红,鼻涕流得鼻头也通红,喷嚏打不出来,所以眼睛里泛著水,泪汪汪的,别提多可爱。
"哎?你也不是鸟类啊,怎麽流感都得上了?"
沈恪白了我一眼,没说话。因为他现在的小媳妇儿样,所以这个白眼翻得怎麽看都无比妩媚。
"怎麽样啊?"我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哟,怎麽还发烧?"
"已经好多了。"
"该。谁让你不早吱一声的?不舒服怎麽不打电话给我?有病就得早治,哪天病死你你才知道错。"
"我敢劳你大驾麽?"沈恪闷闷地说,"那位知道了,又该拈酸吃醋了。"
"瞧你这点小心眼。想吃什麽?我回去给你做。"
"黄瓜鸡蛋汤。"沈恪想了想,说。
"黄......"我一迈步,差点把自己绊倒,"沈恪,我以前怎麽没看出来你原来这麽色。"
"啊?"沈恪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起来特别委屈,"你说什麽?"
说什麽?说你色!又是黄瓜又是鸡又是蛋的。
"没什麽没什麽,"我赶紧说,"是应该吃点清淡的,我回去烧,晚上给你带过来,先吃点医院的饭菜。"
"没胃口。这儿的饭菜难吃的要命。"
"沈少爷,您就别挑了,至少干净不是。我走了,有事电我。"
就沈恪那个挑三拣四的作孽生活习惯,估计也吃不下医院的东西。我到家之後赶紧煮饭煮汤。
一阵手忙脚乱之後,我纳闷了,为什麽照顾病人的总是我?我这是个什麽命?
晴言也帮忙洗菜剥葱,没活干了,才轻声问我:"他怎麽样?"
"哈哈,"我想了一想沈恪的样子,笑了,"好著呢。比平时可爱多了。"
晴言轻轻牵了牵嘴角笑,也没再说什麽。我揉揉他的头发,提著饭盒出门,想了一想又回头说:"不要等我吃饭,不晓得什麽时候回来。"
"哦。"他点点头,关了门。
沈恪平时特别注意保养,身体一直是不错的,没想到这一次病得这麽厉害,发烧一直都不退,用什麽药都没见好。
沈恪家不在这里,也没有别人照顾他,我心焦如焚,胡思乱想,心想要是万一出什麽事该怎麽办。
一守就是一夜。晚上沈恪睡得很沈,早上的时候摸一摸,已经退烧了。我总算松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王晓佳,告诉她沈恪情况不大好,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下午老妈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回家吃饭,我说沈恪病了我得看著他。我娘一听她比亲儿子还亲的那个儿子病了,脚不沾地地跑到医院来看,沈恪受宠若惊。也不是若惊,是真的被惊到了。
其实我妈过来的时候沈恪已经好多了,但她看到,还是差点流出泪来。直说你看这孩子离家在外的,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公然视我一夜的劳动如同过眼浮云。
罢了,我没力气计较,撑著脑袋赶紧补会儿觉。
没睡多久就醒了,因为公司里的同事们来看他们敬爱的沈总。
王晓佳一进门看见我妈,就亲热地凑上来,甜甜叫道:"沈妈妈好。"
我大汗。我妈慈祥地说:"我要是有这麽好的儿子就好咯,我是......"指了指我,"这小子的妈。"
"妈,在我们员工面前,给留个面子好吧?"
一屋子的人都笑。高晴言站在最後面,慢慢向我竖起大麽指。
我妈看我们同事在,就先走了。一群人闹了半天,也渐渐散了,最後只剩下我和高晴言。三个人相对,有些尴尬。
"我在门口等你。"晴言说完,跟沈恪点点头,就出门了。
沈恪看看我,笑著说:"我没事了,你也回去吧。"
"我再呆一夜吧。"我说。
"衣服不要换?胡子不要刮?班也不上了?"沈恪笑,"回去吧。"
"那好,我回去了,有任何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嘴里说著,退出病房。
"回去?"
"回去。真累,你来开车吧。"
"晴言,"我靠在副驾驶上,看著窗外的车来车往,"沈恪以前一直很照顾我,对我来说,他和亲哥是一样的。"
"嗯。"他握著方向盘,应了一声。
"不管你怎麽想,"我又说,"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不一会儿就沈沈睡了。
过了几天,沈恪病好了,回了公司。安元厂的实施方案经过讨论,初步确定是要清算注销了,决定还没做出,就传来一个消息。安元的工人不甘心就这样失业,群情激奋,甚至往集团直接递交了陈情表,决心书,申请母公司拨款,进驻工作组主持工作,说一定要把安元救活。
集团把材料转交到公司,批复了三个字,要慎重。
沈恪看了只是笑,问我:"怎麽办?"
"我不知道,"我没好脸,"我们的操作又没违法,该给工人多少钱,按规定按法律给就是了。哪有自己设立的独资公司自己还做不了主的?"
"话是这麽说,"沈恪皱皱眉,"可是现在劳资关系的问题很敏感,万一工人闹事的话,倒不好收场。到时候影响企业形象就不好了,集团要是再怪罪,又是我们的错。"
"真是肉夹馍,"我叹口气,苦笑,"这不是受气包麽?下面也得罪,下面也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