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他轻声开口道,面容有些严肃,"今天是我工作失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後,会注意的。"
我怔了一怔,点点头。看著他眼里明显的疲乏,心里一紧,心道他们为这事忙碌了这麽久,今天实在不该当场让他丢了面子。有些後悔,但毕竟说不出什麽,只好又点了点头。
"......没有关系,"他看懂似的,赶紧说了一句,"事务部的同事们都会继续努力的。"
我笑一笑,轻声说:"是,辛苦了。"
两个人局促了一会儿,高晴言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很佩服啊,没想到在会议桌上的本事和在床上一样的好。"
我一惊,赶紧抬头看门外。
"不用看了,都走了。"
我笑,拉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带了一带,凑上去吻他的唇,他配合地启开嘴,与我舌尖绞缠。
我失控了。可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会议室的大桌子设计得太色情,那个恰好到脐下三分的高度,不由得我不想歪。
反正一次也是做两次也是做,我按住高晴言就往桌子上推,手忙脚乱地扯他的领带。
"你做什麽?"他按著领口,弯著眼睛笑,一派无邪地看我。
"......你说呢?"放开他的领带,探下去拉扯皮带扣。
"我不要,"他推开我一点,身子一滑,逃了出去,"一次的事情就一次结束,别坏了规矩。"
"你......"我咽了口口水,"......你私报公仇......"
"别来这套了,富嘉杰,"他笑得越发欢快,"激将法对我没用。在公司的会议室野合,亏你想得出来。"
"呃,你说你说,去哪儿?你那儿?我那儿?宾馆?随便你。"欲火难耐,一边说说一边又靠上去,箍住他的腰。
"都不,"他笑著躲吻,"我要回家。"
"回家?著急回家做什麽?"我心不在焉地应著,捋著他的背。
他趁我手松的空儿一下子跳开,笑道:"尊重副总的意思,回家考虑新的实施方案啊。"
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郁闷至极。一腔火气无处发的时候,手机铃声聒噪地响起。我摸起来,没好气地吼道:"喂!谁啊?!"
那边不急不慢的声音:"你、娘。"
"妈,什麽事?"
"下班了?"
"啊。"
"我跟你说哦,你刘姨上次说起的那个女孩子,我今天远远瞧见了。哎呀,满意得不得了,丫头漂亮啊,家世有好。我让你刘姨帮忙约了见面,我跟你说。明天不是周六吗?我约了......"
"啧。妈呀,什麽女孩子啊?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愿意相亲!你瞎忙活什麽啊?"
"臭小子!你敢不去,以後就别回这个家!我跟你说,明天约的时间是......算了,你明天一早回家来,我详细跟你交待。"
"明天?!你事先能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好歹要相亲的是我,娘亲......"
还没贫完,就被老娘挂了电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我拎著公文包,低声咒骂著那个尚不知名的女青年,走向电梯。电梯边,靠墙倚著一个人。雪白的衬衫在灯光底下挺晃眼。
"相亲哦。"b
我没理他,径自走进轿厢。他随著走进来。
电梯下行。高晴言眼睛直视前方,忽然轻声道:"其实我考虑了一下,也可以晚一点再回家的,你觉得呢?"
我惊讶地转头看他,进而惊喜,就要扑上去啃他,他站开一点,眼神往斜上方一瞟,轻声说:"电梯里有摄像头。"
我"哦"了一声,正经站好。他还是直视著前方,慢慢挪过来一点,在背後轻轻抓住我的手。
《流年》一三
高晴言的身体是有魔力的,轻轻一搂一抱,马上擦枪走火。
和他做爱的感觉棒极了。
高晴言温顺而且自持,那个美妙的身体在强烈的快感刺激下,急切地想要收紧,又照顾著我的感受,努力地放松,去迎合去取悦。他试图在沈迷中保持一点的清醒,用理智压制住势不可挡的情欲,以至於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努力咬著嘴唇,克制著喉咙里的呻吟声,只时不时有一两声压抑不住,模模糊糊地泄露出来,不太像是呻吟,更像是轻轻的叹息。在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多少让他觉得有些窘迫,可他不知道,他越是如此,越是能毁灭性的刺激我的神经。他越是试图掩饰那种狂喜,掩饰他的意乱情迷,我才越能真切的知道,他是喜欢的。
和男人做爱就是这一点特别好。女人总是喜欢在性爱里掺杂太多的东西,情感,责任,吸引力,在意的太多,反而埋没了最根本的肉体的愉悦。女人的叫床太娇媚,女人的呻吟太直白,分不清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因为来的太容易,也很难得到征服欲的满足。更甚,有的女人在和我上完床後会哭,埋头在我胸前轻轻抽噎。眼泪是床上最扫兴的东西,她让我一瞬间觉得我对她是有亏欠的,她的委屈和感动,把做爱变成了一场献祭。我不堪重负。
而男人不同。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的是一种强大的爆发力,最原始也最真实,那一刻两具躯体是彼此需要的,彼此满足,没有施予恩惠与接受恩赐,有的是简单而单纯的双赢的极乐,清爽干脆。
高晴言澄亮的眼睛在高潮的时候会泛起朦胧的水光,如同熙熙阳光透过薄雾照在湖面上,美得无法形容,里面尽是喜悦。
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身体能让我如此沈迷。脑子全乱了,抱著他不停的要,欲罢不能。
一直做到完全没了力气。酣畅淋漓,每一个毛孔都叫嚣著爽快,每一根筋都彻底放松了,飘然欲仙。
我把高晴言搂在怀里,闭著眼睛用下巴抵著他的头顶,轻轻的蹭。
"嘉杰啊。"
"嗯?"
"没有下一次了。"
"什麽?"
"我们,到此为止吧。"
"为什麽?"我推开他一点,惊讶地看著他,"你不满意?我做的不够好?"
"不是那个意思。"他脸稍微有点红,眼睛却盯紧了我,口气淡淡,"我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认真了。"
"原来你以前说喜欢我的时候,要我考虑和你交往的时候,都不是认真的。"
"那些话?一半一半吧,"他歪了一下脑袋,眨眨眼睛,"不认真不是更好?正合你愿不是麽。不过现在看起来有失控的趋势,这可不大好。所以我改主意了。"
我愣了一愣,开他玩笑:"怕你自己真的爱上我?"
"不知道。"他老实地摇摇头,又紧了紧双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做你的床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谈感情,我干嘛要让自己真的陷进去。你说呢?"
"随便你。"我心里有点不舒坦,但还是笑了,把他往身边带了带,说,"这都是两厢情愿的事,谁能勉强得来。睡吧睡吧。"
自然是要讲究公平的。既然我不愿意试著接受他的感情,没理由还要要求他来满足我的性欲。
但我心里终究是不爽的。
想到我如此中意的这身子以後会在另一双手底下微微颤抖,想到这双眼睛会因为别人的爱抚而泛起情欲的水光,我就气得无法呼吸。
真想在他脑门上贴张"富嘉杰专用"的字条。
早上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高晴言坐在床边,正在穿衣服。我坐起来,从背後抱住他,亲吻他的头发。潮湿冰凉,带著我所熟悉的洗发水的清香。
"著急走?"
"有事。"
我拉起他的手探到被窝里,给他感受晨勃的坚硬。
"你不会吧?"他有点惊讶,"想要哦?"
"嗯。"
"你怎麽......?我刚洗好澡。"他有点纵容,有点无奈地看著我。
我搂著他的肩膀,咬他的耳垂。
"都说好昨晚是最後一次。要不然,"他笑了,如同清晨的阳光,"我用手帮你?"
纵然无耻如我,脸皮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放开他,往後挪了挪,靠上床板,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看著他用细长的手指整整衣领,缠缠领带。
"你有什麽事?"我随口问道。
"约了朋友,"他拉著领带的手指停了一下,又继续,"女朋友。"
"你女朋友?"我忍不住笑了,这可是够怪异的。说高晴言的女朋友,就像说哪个女人的前列腺一样怪异。
"是啊。"他很自然地点点头,"有什麽奇怪的?"
我又笑,摇头:"没什麽,没什麽。晚上回不回来?"
"我......"他收拾妥帖,转过身来,背著窗口的阳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见光线给他周身镀上了金,"你什麽意思?都说了......"
"你这人真没劲,我是逗你玩的。"觉得自己有点死乞白赖,赶紧岔开话去。
"是麽。那我走了哦。"他走到衣架旁,取下外套。
"Have a nice day, 哦,不对,应该是,have a hot date!"我笑眯眯地说。
"You too!"高晴言也弯起眼睛笑,大步流星出门。
我刚开始没理解高晴言的意思,关门的声音才忽然敲醒我,我今天也有约会。
和我的potential girlfriend。奶奶的。
起来冲澡顺便DIY,收拾干净,挑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衣裳,抓起了钱包和钥匙,急匆匆出门。
按照老妈的手机遥控指挥,一路奔往离我家不远的一家starbucks,停好了车,推门进去,左看右看,找到老妈笑成一朵花的脸。背对著我坐著老妈的姐们刘阿姨,和一个长发马尾辫的女孩子,窄肩细腰。
讨女孩子喜欢不容易,让女孩子讨厌还不容易麽,我这麽想著,双手插裤兜荡过去,大大咧咧在我妈身边坐下,抬头一看,愣了。
对面的小美女也愣了一愣,一副看见美杜莎的表情,三秒的沈默之後,和我异口同声叫起来:"怎麽是你?!"
《流年》一四
"咦?"刘阿姨拢了拢头发,笑,"怎麽你们认识麽?"
"这好,这好。"我妈笑眯眯,"你们怎麽认识的?"
我傲慢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咬牙切齿地说:"她追过我。"
对面的女孩更傲慢地白了我一眼,根本不屑於反驳我。
短暂的冷场後,刘阿姨和老妈例行公事的吩咐了我几句,然後面不改色的扔出"差点忘了得回去给拖鞋钉鞋掌"、"天气不错,给家里的猫咪换换尿片"这样丧尽天良的火星理由,遁了。
留下我,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无奈地看著对面神采飞扬的岳丹。她老佛爷似的端起小杯咖啡,搁在嘴边浅嘬了一口,笑问:"胳膊上的伤好了?"
"早好了,"我也笑,"托老佛爷您的宏福。"
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後缩,感激老天没让她嘴里含著咖啡。
"好了,"岳丹放下杯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想去哪儿?"我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假装不经意地低头看看手表。
"怎麽你有安排?"
"啊,我还真......"见她上当,我心中一喜,猛抬头却看见岳丹笑吟吟地看著我,柳叶眉水杏眼,半歪著头,妩媚又纯真。我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改了口。
"不,我没事。"
"那我们去哪儿?"
"你说吧。"我沮丧自己的革命立场不坚定,正在心里默默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
"我今天下午想去宁安寺烧香,一起去吧?"
"哦......好。"
"那走吧,"岳丹站起来,撩了一下鬓旁的碎发,对我微微一笑,我立刻半身不遂。
"......好。"
妈的,老子不就是有点好色麽,一个两个的拿美人计阴我,靠!
认识了岳丹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最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子,百分之百的好女孩。一个为了路边的老乞丐,手提包的外袋里永远放著零钱硬币的女孩子。
我故意逗她,说她这是鼓励乞讨,不利於市容市貌,她笑而不答。看到下一个乞丐,依然会伸手摸出钱来。
记得曾经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过,会一个人去酒吧的女孩子,就算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会一个人去寺庙的女孩子,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代,连畅销书都叫做《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可见"会一个人去寺庙"的好女孩已经不吃香了。
话是这麽说,但当岳丹虔诚的合了十,屈身跪倒在高大的木雕观音像前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心里的一阵悸动。
岳丹站起身来,抬头冲我笑一笑。我忽然有一种很温暖熟悉的感觉,有一瞬间甚至觉得面前站著的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因那嘴角的微笑分明带著天堂玫瑰的芬芳。
"我求个签好不好?"她笑著问我。
我赶紧点点头。
岳丹拿起签筒,握在手里慢慢摇著。不多时,一支竹签掉了下来。
"解签向前,出门左转。"
我和岳丹出了门,她忽然在院子里站住了,看著我笑著说:"你知道麽,我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云南玩,橄榄坝,景洪,那里有很多寺庙,我们全家一路走,一路求签。不知道为什麽,我每次求到的都是下下签。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小孩子求签不灵的。"
"听谁说的?"
"我推理出来的。"
岳丹含著笑白了我一眼,迈步走进禅房。
两分锺之後就出来了,手里拿著一张纸,冲我扬一扬,耸耸肩:"又是下下签。"
我紧几步走上去,伸手去要那张薄纸:"说了什麽?"
岳丹似有些勉强的笑了一笑,把纸对折,并不给我,又轻轻摇了摇头。
"人民警察还信这个?"我笑。硬是从她手里把那张纸抢过来,扔进旁边的香炉,烧了个精光。
"佛家说,人生有七苦,你知道麽?"岳丹忽然问我。
我摇摇头。"只有七苦?哪七苦?"
"生老病死。这四个你知道吧?"
"知道。可是俺已经生出来了,还没有老,身体健康,未死。一点都不苦。"我有心逗她笑。
"怨憎会。"
"俺人缘好得很。"
"爱别离。"
"光棍一根,父母康健。"
"求不得。"
"这个麽......"我想了一想,忽然想起高晴言,瞬时咬牙切齿起来,"求不得不算是最苦的,最苦的是分明得到了,却怎麽都觉得像没得到一样。"
"这是什麽意思?"岳丹抬起眼来,笑著问我,太阳底下,她的眼睛流光溢彩。
"没什麽,"我赶紧笑了,"这个确实是有点苦了。哈哈。"
"是啊,谁也逃不掉这个‘求不得',是不是?"
我沈吟了一会儿,拍拍她的肩膀:"那就只求能得到的东西。"
岳丹眼睛一亮,乖巧的点了点头。
从寺庙出来,带岳丹去吃晚饭。
岳丹应该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吧,她礼仪周到,优雅端庄,我丝毫不敢想象这个是某天晚上半夜三更踩著高跟鞋把我缉拿归案的英勇小女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