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世无殇————风翛遗影

叶魆没有答话，轻轻将那枚耳钉放在君纪尧面前。
君纪尧愣愣地看着那枚耳钉，他是很想再次拿起它，戴上它。可是，如今这枚耳钉却似有千斤重，让他想拿也拿不起来，也没资格再拿。
发现身边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叶魆侧过头来。细细看着君纪尧，虽然他的脸上已不再是昨夜忧伤的模样，可他眼里分明却分明流露出悲哀。叶魆觉得心被揪得疼，扳过君纪尧的身子，让他直视着自己，"纪尧，发生了什么事？"
君纪尧在慌乱中抬起眼，不料正对上叶魆的眼睛。一时间，各种情绪泛滥开来，是思念，是自责，还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君纪尧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直视叶魆的眼睛，他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慌忙推开叶魆，"我，我想去洗手间。"君纪尧扯出一个无理的借口，跌跌撞撞向洗手间跑去。
叶魆的眼神黯淡下来，手仍在空中没有收回。他完全没有想到君纪尧会推开自己，更没有想到他竟不敢直视自己。难过铺天盖地的涌来，将叶魆包裹在忧伤之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握成拳，却在突然之间颓然落下。
君纪尧捧起大把大把的凉水扑在脸上，好不容易才将情绪稳定下来。有些愤怒地挥出一拳，心底各种滋味交汇。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也许真的不该这么早就来，至少等心情平复，完全冷静下来。现在闹成这样，摇摇头，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却没有勇气走过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君纪尧走到叶魆身边，只是抬头看到叶魆的瞬间，决心便化为乌有。垂下眼，"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匆匆跑开。
叶魆举起杯的手在空中停住，待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后，仰头，一饮而尽。笑，只是看着发出微光的耳钉的眸中却是无尽的痛苦。
第六章 6.1
君纪尧将音乐声放到最大，在跑步机上一直跑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为止。坐到沙发中，喝下一大杯水，靠着沙发，仰着头。音乐声戛然而止，君纪尧些眼便看到岩宿。
"心情平复好了没？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出发了。"岩宿道。
看了眼时间，君纪尧站起来，向楼梯上走去。岩宿很快便听到自浴室传来的水声。不久，君纪尧便下来了。而此时的君纪尧如同往日般，嘴角挂着自以为是的笑容，用欢快的语调对着岩宿道，"走吧！"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
岩宿一时间还无法回过神来，待赶上去时，不免又多看了君纪尧几眼。如果真的和他成为敌人，恐怕也没把握能揣摸到他的心思，那岂不是给自己不留后路？如果是这样......一丝寒光自眼中一闪而过，岩宿暗下决心。
车开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机场。君纪尧在看到君顾炎的一刻，有些慌乱，但却在君顾炎发现前很快调整好心情。
"真是意外，你竟然会来接我。"车里，君顾炎说道，看得出他很是高兴。
"哈哈，我想赖都很善解人意啊。那，我知道你很想报答我，虽然我并不是很想让你报答，可你又非报答不可，所以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好意好了。"君纪尧闭着眼睛胡诌一通。
"哦？这样，看来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你了。"君顾炎难得用玩味的口气说话，让前排的岩宿、心宿吃惊不已。
"呵呵，也不用怎么想了，给我一半个月的假就行了。喏，这几天我可是忙够了。"君纪尧睁开眼，笑眯眯地对着君顾炎道。
"这个嘛，最近公司就要忙起来了。法国那边也已经谈妥了，你现在要假？"君顾炎嘴上不许，可任谁都听得明白，他是故意刁难君纪尧。
君纪尧也不吃这一套，软磨硬泡。只听君顾炎一阵大笑。君纪尧在心底暗出一口气，成功了，不去公司也就不必天天面对他了。
前面的心宿眼中尽是嘲讽。岩宿瞟了眼心宿，不由笑了起来。

"觋钥，‘老家'有什么发现吗？"正在同神曜说话的觋钥，突听问话，回过头去。侧眼与神曜交换个眼神，总算正常了。
"都这么些天了，你才知道问啊。"觋钥走到叶魆旁边，拿过叶魆手里的杯子，"这些天，你的酒喝得有些多了。"
"唔，"叶魆任凭酒杯被拿走，"好了，说说你的发现。"
"也不算什么发现，只是猜测被证实了而已。霍则正一直都是上面的人，应该说霍则正才是真正负责监视的人，而冯清涵负责上面与霍则正之间的联系。之后，冯清涵离开嫁人，霍则正却一直留到我们掌管暗夜才正式叛逃。也就是说，他的任务是完成了。"觋钥很开说完，等着叶魆的结论。
"这样说，只有冯清涵知道上面的弟媳？"叶魆有些失望地问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交给魍鬼了，只等他调查的结果了。"觋钥拍了拍叶魆，"放心吧。"
叶魆笑笑，不再说话。觋钥看了眼神曜，也陷入沉默。
神曜正要过去，却瞥见门边灯光下晃动的身影，笑笑开口道，"进来吧。"
"主人。"魍鬼、魉鬼从一侧进来。
"有消息了？"神曜淡淡地问。
"是。"魍鬼恭敬答道，"我们跟踪李亚伦，查到了岩宿。"魍鬼突然停下，小心地看了眼叶魆，才继续说，"后面，我们一直跟着他，到了君家。"
"君家？"神曜重复问道，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么查到，岩宿，27岁，跟着君顾炎已有十年时间。同时和岩宿在一起跟着君顾炎的还有一名叫心宿的男子。心宿我们曾经见过，在霍则正那里。虽然只有一面，但可以肯定。"魍鬼索性全部说出，但仍有些顾及地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叶魆。
神曜看向叶魆，叶魆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但神曜很清楚，此刻的叶魆，绝不平静。
"那么，冯清涵那儿查到什么？"觋钥虽然也有顾及，但想想还是决定问清楚，早晚都要知道。
"是。冯清涵在嫁给君顾成前已经识得君顾炎，是君顾炎将其介绍给君顾成的。之后，两人结婚，不到一年生下君纪尧，而冯清涵也因难产而死。"魍鬼停顿片刻，"我们也再查不到什么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君顾炎于此事绝脱不开干系。"魍鬼撕下了很大决心才将话说完。
只听"嚯"的一声，叶魆便站了起来，走向房间。接着便是"砰"的一声，甩上房门。
厅中，神曜与觋钥递了个眼神，转向魍鬼，"还有什么没说？"
"主人，并非属下......"
"行了，我知道。说吧。"神曜不耐烦的摆手。
"岩宿的身份是他自己有一透露给我们的，我们没想到会被他发现。他给我们留下了这个。"魍鬼将一纸袋递了上去，"他的目的应该是君顾炎。"
神曜打开纸袋，眉头不由皱了皱，将纸袋递给觋钥。"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查过，十年前，‘老家'曾发生内乱，有两家人被上面所灭......"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已经肯定君顾炎就咱们那位可敬的老板了？"神曜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有些太过于复杂。
"是。我们可以肯定，只是刚刚左使在，所以......"魍鬼未将话说完，略低下头。
"岩宿为什么要把火焰纹章给我们？"觋钥把弄着那尊小小的火焰塑，问道。
"应该是作为让我们相信他的信物吧。"神曜接过火焰纹章，"否则他就直接交给君顾炎了。只可惜它是上任的标志，于我们没多大用处。不过，咱们也为它打过一架，挺有纪念意义的，毁了还真可惜呢。反正也是反了，留着吧，放那儿当个摆设也不错。"神曜将火焰纹章放到架子上。"你们还有什么吗？"
魍、魉互看了一眼，犹豫半天。"还是岩宿说的，君纪尧，是冯清涵和君顾炎的儿子......"
6.2
叶魆坐在床边，手中拿着那枚耳钉，静静看着。纪尧，这就是你将耳钉还回来的原因？因为你知道你叔叔的身份，知道了他是我们的敌人？难怪，那夜，你会那么痛苦。你很难做出选择是么？还是，你已经有了选择......
"咚咚"的敲门声，叶魆循声望去。神曜、觋钥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笑了笑，叶魆想，此刻自己的笑一定很假。
"魍鬼他们已经走了。"神曜走进房间坐在叶魆身旁，"他们把火焰纹章带回来了，那个岩宿，似乎是想和我们合作。"见叶魆在听，神要继续说，"如果君顾炎真的是，你还会找他报仇吗？"
叶魆看了眼神曜，眼神变得犀利。六年了，这六年来，他日夜盼望的，最大的心愿便是报仇啊。那样浓烈的仇恨，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那样鲜红的血液在自己眼前渲染开时，便早已注定了啊。"当然，而且，绝不会留情。"
"那如果纪尧求你呢？求你放过他爸爸......"
叶魆猛地抬起头，看像觋钥，"什么意思？"
神曜叹口气，"魍鬼他们从岩宿那里得知，君顾炎才是君纪尧的亲生父亲。"
叶魆怔住，怎会这样！纪尧他......
神曜拍了拍觋钥，示意先出去。还没走到门边，便听得叶魆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一样。不会留情！"
转过头，叶魆眼神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其中仍有难挡的哀伤。紧握的双拳，指骨泛出青白的颜色，与指间缝隙淌出的殷红液体呈出鲜明的对比，一滴一滴的落下......
觋钥看着叶魆，叹口气，轻轻关上门。

"你究竟想干什么--"空荡荡的屋子，君纪尧的怒吼声在其中回荡。
岩宿看了眼君纪尧，轻蔑的一笑，"只是这样你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那等你知道越来越多的事时，你还要掀了房顶吗？"
君纪尧一愣，但也将情绪平定下来，"为什么这么做，你想干什么？"
"你起初不是也打算告诉他们吗？我只是帮你完成上次未完成的事而已。"岩宿淡淡地说。
"哼，"君纪尧愤恨地看着岩宿，该死的混蛋。"你想和神曜联手？"
岩宿挑了挑眉，没肯定也没否定。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恨他？"
"怎么，还是舍不得？也对，他是你爸爸。"岩宿转开话题，"但如果你知道个更多的事......"
"岩宿，即使他不是我爸爸，他也是我叔叔。"君纪尧恨不得撕了岩宿那张脸。
"叶魆呢？"岩宿笑着说，"你认为也许会放过他？"
君纪尧觉得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了解叶魆，叶魆未必会放过他，不，是肯定不会。
"既然你没办法阻止叶魆，他到头来一样会死，你又何苦冲着我喊？"像看透了君纪尧的心思般，岩宿说道。
是没办法而且也不能，君纪尧很清楚叶魆的心思，他用什么立场去劝他？只是，岩宿呢，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啊。"岩宿，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说完，君纪尧恨恨瞪了眼岩宿便上楼去了。
岩宿轻轻笑了，只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君纪尧，我会让你知道更多有趣的事的，我保证。

"心宿，"君顾炎靠在椅背上，"你还想报仇吗？"
心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急忙低下头，不吭声。
"哼，你的心思全在脸上。恨我，却没有能力杀我。有时候很希望像岩宿一样，在十年前那夜昏死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如今，还为了保护什么也不知道的岩宿，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心宿啊，你这样子，瞻前顾后，永远也不可能报仇，你还是懦弱啊。"君顾炎冷笑着讽刺道，看到心宿的表情觉得心烦，挥了挥手，"行了，出去吧。"
心宿从办公室里出来，轻轻关上门。抬起头，满眼的恨似要桌上玩物。转过身，却看到岩宿。
"很久没聊过天了，聊聊行吗？"岩宿严重难得如此正经。
心宿静静看着岩宿，许久，默默点头。
"心宿。"坐在一间很暗的屋子里，岩宿递给心宿一杯水。他知道，心宿只喝水。
"别问我十年前的事。"心宿突然开口。
岩宿轻轻笑了笑。"你也被我骗了这么久啊！"看到心宿疑惑的目光，岩宿继续道，"十年前那晚，我没有昏，我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君顾炎干了什么，我看到我们全家被杀。"
心宿浑身一震，不接。"那你还......"
"我若是不撞下去，像你一半，君顾炎也会提防着我的，我又该怎么报仇？"岩宿笑笑，"我会让君顾炎付出应有的代价的。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不管是君纪尧还是神曜他们，都是我的棋子。但是，君纪尧这颗棋子还缺点东西，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不过，心宿，你只需做这一点，其余的都交给我。心宿，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
心宿看着岩宿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半天才开口，"这么说，这几次你让李亚伦报告的都是你安排好的？神曜他们没有叛变？"
"原来是没有，可现在是真的。更何况叶魆全家也的确是君顾炎让霍则正杀的。"
心宿的眼神更加古怪，但却笑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哈，君顾炎这次完了。要我怎么做？"
岩宿笑着做到心宿对面，眼中尽是兴奋。君顾炎，你真该为你十年前做的一切而后悔，好好忏悔吧！

"你们这次可查仔细点，别回来后才又想起哪又忘了，浪费时间啊！"神曜一脸鄙夷地看着觋钥。
"是，主人。"觋钥难得开玩笑，"对了，这边有什么发现让魍鬼来通知我们。还有李亚伦可能会带岩宿的消息来。"
"呵，究竟谁是暗夜的主人？"神曜笑道，"叶魆，你......"
"我没事。"打断神曜要说的话，叶魆笑了笑，"我们走了。"
看着两人出门，神曜叹了口气。叶魆是想要麻痹自己吧，居然会主动提出来回"老家"查线索。那可是他多年不愿踏入的地方啊。神曜揉了揉眉心，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有些多了啊，可未免有些太顺利了啊。是因为有那个岩宿的帮助吗？
第七章 7.1
"你确定他在办公室？"君纪尧从电梯出来，又问了遍岩宿。
"是，确定。那法国客户临时有急事，所以老板现在肯定是在办公室。"岩宿回答。
"呼，那就好，我可不想白来一趟。"
快走到办公室时，君纪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别露出马脚，让他看出些什么。正要敲门，却因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儿停了下来。
"能确定神曜究竟查到了多少？"是君顾炎的声音。
"我想，他们应该查到了您的身份。"心宿答道。
"哼，那又如何。"君顾炎冷笑道。
"他们也从霍则正那边查到不少，我担心的事叶魆若知道是您下令击杀他全家......"
"知道怎样？他若来报仇，我正好可以帮他们一家人团聚。"君顾炎冷冷的声音让在门外的君纪尧浑身一颤，他想杀了叶魆。
"如果他们利用君纪尧或者告诉他您的身份。"心宿似乎说得有些迟疑。
"纪尧？"君顾炎的语气软化了些。
"是，如果他们告诉他您杀了叶魆的全家或者是告诉他那天抢天玄石，霍则正也是接到您的命令而导致君顾成的死的话......"
突然间，"咚"的一声，打断了心宿的话。君顾炎皱了皱眉，心宿一个闪身到了门口，猛然拉开门，出手的瞬间却徒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