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岩宿说完便退了出去。
君顾炎听到浴室的门开了,随后又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房门关上的声音。纪尧,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些让你难过的事,千万别怪我,我做这一切也是为了你啊。
第五章 5.1
从机场出来,眼睛被正午的阳光刺得生疼。君纪尧下意识用手挡住光线,快步走到车便坐了进去。岩宿紧跟着上了车。"现在去哪?薇安吗?"
君纪尧摇了摇头,"不,回家。"
"我还以为......"岩宿唇边漾起笑意,低声道。
"以为什么?"
"没什么。"岩宿不再说话,静静开着车。
君纪尧微眯起眼睛看着岩宿,十分不解。这个人,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似乎在不断暗示些什么,却又不肯直接说出来。君纪尧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掌控的感觉。还有他究竟和李亚伦是什么关系,若他与李亚伦有所牵涉,那么叔叔呢?
问题一个一个跳出来,君纪尧越想越头大。正好趁这几天叔叔不在家,在家里看看好了。
车渐驶入君家,君纪尧咨车上下来便急匆匆回屋了。身后岩宿目光却别有深意,抬头看了看君顾炎屋子的窗口,岩宿的笑容里有些迫不及待。
君纪尧直接来到君顾炎的房外,嘴里絮絮叨叨念着,"叔叔莫怪啊,我也是相信你的,只是这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所以,叔叔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啊......"君纪尧颤颤地伸手,转动门把。"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房内异常的整洁,君纪尧"啧啧"地叹着。叔叔有洁癖么,这么干净。那搜起来得费些功夫了,免得叔叔回来发现些什么。君纪尧略地考虑了一下,径直朝里面走去,是君顾炎的书房。推开门,房里有些暗,君纪尧从书桌开始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往过搜,居然没有一个上锁,里面的东西也都很正常。"呼!"君纪尧放心地吐出一口气,还好。然正感叹之际却又发现了一个小抽屉,君纪尧不禁疑惑。拉时,却怎么也拉不开。奇怪,没有锁孔啊,君纪尧弯下身去,仔细看,在抽屉下方发现了以很小的锁盘,是密码锁。可不知道密码阿。君纪尧索性坐到地上随意拨着。"吧嗒"一声抽屉弹开。君纪尧吃了一惊,看锁盘上显示的数字,分明是自己的生日。"叔叔他竟用我的生日做密码!"眼里的惊讶与不解显露无疑。拉开抽屉,竟是一本相册。君纪尧拿起相册,底下还留有一个本子。君纪尧伸出的手有片刻凝滞,还是拿了出来。
推上抽屉,自动上锁。君纪尧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外间明亮许多,君纪尧木然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走出了君顾炎的房间。在关上门的瞬间,感到浑身力气被抽空般,君纪尧倚着墙滑落到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眼里不容忽视的痛苦诉说着此刻的心情。君纪尧蜷起腿抱紧膝盖,大脑是一片空白,浑身也没了感觉,只是静静坐着。整栋房子惟剩下墙边的立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君少爷,晚饭想吃些什么?"负责做饭的女佣准时回来,找到君纪尧问道。
君纪尧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
偌大的房子,只有君纪尧一个人静静坐在黑暗之中。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不该啊,真的不应该。君纪尧突然抱住头,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背着爸爸,你们怎么可以......
当看完那本相册全是自己的照片时,君纪尧再也忍不住,翻开了那个本子,与其说是本子,倒不如说是一把刀,刀刀然君纪尧无力还击。而那里所记录的一切让君纪尧无法接受亦难以承受。
呜咽声从早已被黑暗笼罩的房子传出,君纪尧觉得这一个下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之间好想去看看叶魆,君纪尧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就是神曜说得最上面的人。那么,一切该怎么挽回。叶魆,我们该怎么办,我又该怎样面对你们,怎样,面对你......
"这么说,霍则正当年的确是接到上面的命令才杀了我全家?""啪"的一声,叶魆手中的杯子被生生捏碎。
"是。"魍鬼看了眼浑身杀气的叶魆,垂下了眼。
"很好,很好。"叶魆竟露出一丝笑容,"我会让他血债血偿的。"似渴望鲜血的修罗一般,逼人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震慑人心。
"呵呵,真的很好。"神曜仰头喝尽一杯酒,"我还担心这几年生活的太平淡会让你忘了血的味道呢。看来,我倒是多虑了。"
"修罗总是渴望血的,这是他的本能。"觋钥平静地说。"魍鬼,继续。"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和李亚伦接触的是一名叫岩宿的男子,只是因为我们从没正面见过他,目前还无法调查到他的背景。"
"岩宿?名字好像有点印象。"神曜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觋钥,觋钥摇摇头。
"还有,"魍鬼继续补充,"林欣舞的死应该是李亚伦所为,但火焰纹章似乎没有交到上面。"
"不是似乎,是肯定。不然他就该发第二个警告了。"神曜轻轻笑了笑,"叶魆,你那个表哥究竟想干什么?"
叶魆脸色有些苍白的冷哼一声,"他?如果他能去杀林欣舞且拿到火焰纹章之后再无动静,只能说明有人让他这么做。李亚伦,他除了能说些废话外一无可用。"
"你那表哥要听到你这么说他,恐怕要打报告了。"神曜注意到叶魆脸色有些不对,向觋钥递去一个眼神。
"还有什么新发现么?"觋钥问道。
"目前没有。"
"那就继续去查吧,尽快查到我们‘大老板'的真面目。"觋钥似笑非笑,"最好让他发现我们有动静,这样他才好做准备,我们也好查啊。"
"明白。"魍魉二人迅速离开。
"怎么了?小尧那儿有什么事么?"看二人离去,神曜问道。
"不知道。铜饰感应到的很乱。"叶魆不由自主地拿起铜饰,甚是担心。
"如果实在不放心最好去看看。"觋钥说道。
叶魆似有所反应,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还是算了。与他见了面,恐怕很难再狠下心了。"
"也是,"神曜点点头,"可是,你能安心吗?感到他心绪纷乱却不能去安慰他,你可会安心?"
"或者,"觋钥拍了拍叶魆的肩,"你只是看他,不是见他。"
叶魆突然笑了,"好在,还有你们。我去看看,很快回来。"说完,便出了门。
坐在车里,叶魆摘下铜饰,发生了什么事?轻蹙起眉,叶魆焦急。进了君家的院子,看到整栋屋子没有一丝光亮,心中不禁担忧。走到门边,门竟然没有上锁。觉得不对劲,叶魆推开门。平时已习惯在黑暗的地方呆,此时适应很快。大略环视了一番中厅,叶魆便向楼梯走去。黑暗中,一丝淡淡的光芒刺激着叶魆的神经。不远处的墙边,一团黑影倚墙靠着,光便从那儿发出。虽然知道没什么事,可叶魆仍是觉得呼吸急促,突然感到害怕,一步步走向黑影,看着黑暗中的轮廓,叶魆松了口气。可心却钝钝的,疼了起来。这是怎么了,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睡着的君纪尧眉头仍然皱着,叶魆很希望自己此刻有觋钥读心的能力。这样,也不至于让他独自承受痛苦。心中默默叹口气,叶魆挨着君纪尧坐下,就这样陪着他吧,至少,可以再有一夜与他在一起。
君家院中,一个人面朝着君家的房子,轻轻笑了。君顾炎,你的儿子势必会牵涉进来,他不会那么容易置身事外的。我会让你为十年前的事情付出代价,一定会......
5.2
"你不是很快就回来么?"神曜一早出了房间,看到正在喝汤的叶魆,打趣道,"怎么,你和他见面了?"
"算是见了吧。"指了指餐桌另一边的早点,"你们的。"
拉开一张椅子,神曜坐下,"什么叫算是见了?"
"他睡着了。"叶魆依旧担心,轻轻笑了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去时,门也没锁。整栋房子就他一人,黑漆漆的。他竟然靠着墙睡在地板上。"
"吓到你了?"神曜笑道。
"当时真得很希望会读心术。"叶魆淡淡地说。
"他知道你去了么?"
"不,我只是陪了他一会儿。"像想起什么,叶魆转开话题,"刚刚碰到李亚伦,他说今天要和岩宿见面。"
"他怎么会对你说这个?"神曜一时不解,但很快又似了然般笑着点点头,"你那表哥看来想帮你呢。也没错,他可就你这么一个表弟,断不会任你被人害了的。"
"魍鬼他们跟着就行了。"叶魆从椅子上起来,"觋钥呢?"
"谁知道。"神曜撇了撇嘴,"应该是去‘老家'了。前几天似乎听他提到过,霍则正死前他用了读心术,‘老家'那儿应该还有什么留在那儿。"
"唔,那我先回房睡觉好了,昨晚......"话还没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叶魆去开门,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不由怔住,"你怎么来了?"
门外,林欣乐静静站着。仰起脸,直视叶魆,"我能进去吗?"
屋内,神曜笑眯眯盯着林欣乐,让林欣乐感到浑身不自在。"小乐,可以说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了吧?是为了小舞的事吗?"
林欣乐定了定神,觉得还是直说的好。"不,是纪尧让我来的。"偷偷看了眼叶魆,林欣乐继续道,"原本纪尧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我搅进你们这里的,但是薇安里再没别人能帮他了。我知道小舞的死你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但纪尧说小舞的事我决不能插手,所以今天我只是来传话的。叶魆,纪尧让我把这个给你。"摊开手掌,一枚亮闪闪的耳钉在林欣乐的手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叶魆盯着林欣乐的掌心的耳钉,有些困难的伸出手,"他说了什么?"
"没有,但他说今晚他会来暗夜。叶魆,纪尧今天一大早就来找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整个人都看着很没精神,放下这耳钉就匆匆走了。如果我是你,就应该去看看他。"林欣乐想起早上见到君纪尧,那副模样真得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那个曾经笑得像阳光般灿烂的快乐男孩。
叶魆仿佛没听见般,只是静静盯着耳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就来找了林欣乐,还让她把耳钉还回来。究竟怎么了?
神曜送走了林欣乐,发现叶魆仍然盯着耳钉发呆,叹了口气,"小尧今晚会来,你,见他吗?"
叶魆抬起头,"他送耳钉回来并说明今晚要来的目的,不就是要见我吗?而且,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要让觋钥帮忙?"
"不用了。如果今晚他不打算说。我,宁愿不知道。"叶魆的语气里有从未有过的慌乱。在看到林欣乐掌中的耳钉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开始后悔,应该留下他,原来自己也这么害怕失去。
"叶魆,你真可以放得开吗?在这个时候,一定要静下来。记住,你不希望纪尧被卷进来。"神曜难得如此认真对叶魆说话。
叶魆轻轻一笑,"我知道。"j
神曜看着叶魆勉强的笑,觉得心疼。一直陪在身边的朋友,从来都是平静如水,不为任何事动容的他,如今却笑得这般苦涩,这般痛苦。
君纪尧再次从楼上下来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岩宿。"你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关。"岩宿笑着答道,"我是来问你,今天还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君纪尧将袖子往上挽了几寸,"怎么,你有事?随便吧。"
"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昨晚没休息好,还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岩宿笑得诡异,朝君纪尧走去。
君纪尧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冷冷看着岩宿,"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放心,我的目的不是针对暗夜的任何一个人,不然,我也不会漏口风给你,让你查到这么多。"岩宿看着君纪尧,似笑非笑,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
纪尧觉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向一边走开。"那么,你是针对,他?"
"你只要知道,想救他们,只有我能帮你。"岩宿说道,"怎么,担心我会对他不利?也是啊,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嘛。"
"你不怕我告诉他?"
"你会吗?"岩宿再一次走近君纪尧,轻轻凑到他耳边,道,"除非,你想让叶魆尽快从这世上消失。你,舍得吗?"
君纪尧愣住,直到岩宿离开,意识才慢慢恢复。自己就像室一个玩偶,居然一步步走进别人的圈套。其实他完全可以抽身摆脱,但--,岩宿正是认清了自己的这一点,才会这样有把握的把事情挑明吧。可是,帮了叶魆,他怎么办?到底他也是......君纪尧颓丧地坐到沙发中,满心的矛盾,君纪尧苦笑。此刻,除了苦笑,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断然不可能看着叶魆出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了看表,君纪尧决定出发。活动一番面部肌肉,君纪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他不想让他们看出些什么。出了屋门,君纪尧不打算坐车,且时间还早,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呆会儿说些什么。想到叶魆,君纪尧心里一阵抽痛,昨天看到的一切历历在目。我该怎样面对你?倘若你知道真相,会用怎样的目光来看我?如今只能用全力来帮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伤害,只当是一赎六年前的债。如果有一天,我求你放过他,可能吗?离开你,也许是唯一的方法。这样,对我们都好吧。
君纪尧暗自叹口气,突然希望这条路能变得更长些。然而,很快,他便看到"薇安贵族学院"那六个金灿灿的烫金大字在血红的夕阳下泛着红光。摸遍全身,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拿进门卡,无奈地拿出电话,"小乐,出来接我吧。我没带钥匙。"挂了电话,君纪尧靠在门前,静静等着。
暗夜咖啡屋里寥寥的没几个人,时间还没到。薇安的学生们生活总是很有规律的,该吃饭时吃饭,该休息时休息。服务生在做着清洁,偶尔会抬头看看,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酒的叶魆。那个几乎从来没和他们说过话的人。有时候,他们都觉得,叶魆本来就是咖啡屋的人而非像他们一样是打工的,因为他和两个老板的关系实在太好了,好到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也有过不服气,有过不平。可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去理论,每当站在叶魆面前,他们都无法直视他说话,即就是有人说出话来,也会在叶魆淡淡的一瞥中败下阵来。除了一个人,那个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的君纪尧。只有他会在叶魆的面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是"为非作歹"的。而奇怪的是,平时眼中总是淡漠的叶魆会在君纪尧的面前露出温和甚至是宠溺的笑。
有人推门进来,几个服务生应声望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继续埋头做手上的工作。
君纪尧拼命努力笑得更灿烂些,向吧台边的叶魆望去。只是离叶魆越近,有种罪恶感让他不敢正视叶魆。很努力的调整着心情,君纪尧一步步走向叶魆。
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沉默在两人间弥漫着。叶魆甚至没有看君纪尧一眼,只是不断地喝酒。好半天,君纪尧才从嘴里挤出句话来,"你好吗?"君纪尧觉得可笑,这样的对白显得那么牵强,似乎是没话找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