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开玩笑。我下定决心了。钱已经准备好了。"
"无论是从医生还是朋友的角度,我都坚决反对你变性。这个手术周期很长,难度大,危险性高,而且做完效果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形状和感觉都不可能和天生的一样。"
"我了解。"
"你再想一想,做完手术后你这辈子都要与药物为伍,天天补充激素,三不五时就要回医院复查。"
叹口气:"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花长纶气势汹汹的逼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手术可能至少减你十年阳寿!药物调节内分泌系统根本就是拆东补西,你可能根本就活不长!"
"花花,"那边的声音哽咽了,"我们做了这么久朋友,我的痛苦你还不了解吗?每次出门,我最怕面对的就是卫生间男女的选择;每次应聘,最怕听到的就是性别的提问;每认识一个朋友,最令人痛心的就是发现我的性别之后那种受骗、愤怒、轻蔑的态度......我不怕告诉你,我在酒吧做过,我挣的钱,有些很肮脏。因为我别无选择!难道我真的只能默默承受、忍气吞声?你来告诉我,花花,为什么我只能属于黑夜,而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在白天。你能不能明白,长久处于黑夜中的人,对阳光是多么向往?!"
花长纶听着,泪水也掉了下来,"小雪,我希望你还能郑重考虑一下。"
"花花,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正是因为生命的有限,我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痛苦之中,我要把握有限的生命,来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花长纶去找主任拜托他主刀。主任玩味的看着他,似乎在说果然物以类聚。不过这年头,做变性倒是提高医院整形科知名度的好办法,他爽快地答应,签字的时候又问他朋友有没有兴趣做点报道,可以减免部分手术费。花长纶摇摇头说,我朋友变性就是为了重新开始一份安宁的生活,请不要让媒体打扰他。主任低头暗忖,然后答应了签署保密协议,于是花长纶开始办住院手续,
忙完回家,心神不宁的吃了点饭,突然电话铃响了。他飞扑过去捧起电话,令人难耐的丝丝声响过,传来了一个遥远又微弱的声音,"喂?宝贝?"
花长纶激动的几乎要掉泪,"夏树,是我,是我!!你怎么样?"
那边也长舒口气,"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幸好幸好,看来上帝不欢迎Gay."
"到底怎么了?"
"这里发海啸了。"
"我看电视了。可是,你不是在隔壁的S市吗?怎么......"
"哦,我爸妈在这个南方的海滨城市养老,我妹也过去度假。海啸来的突然,几乎没有任何预警,机场当时就瘫痪了。大哥二哥隔的远过不来,我就自己驾车过去了。"
"你胆子太大了。"
皇夏树虚弱的笑了笑,"事关父母,谁都不会冷静的。"
"那,你父亲......"花长纶想起那个皇老先生的葬礼。
"我妈和我妹坐另一辆车先走,我载我爸离开,路上却遇到路基滑坡,我们就掉了下去......"
"天哪......"花长纶捂住嘴巴。
皇夏树有些艰难的笑着,"没关系,我死不了。"
二人听着对方的呼吸,平静的缓慢的夹杂着静电杂音。好一阵,花长纶鼓足勇气说:"夏树,我很想你,真的......我好担心......"
那边笑了,然后又痛的小呻吟了一下,"我也是......"
还想再甜蜜两句,那边就有训练有素的声音,操着纯正又威严的英语,"皇先生,您要好好休息,现在您还不能通话这么长时间。"
小心的放下电话,花长纶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紧绷了一个多星期的神经,一阵安心感袭来,他很快沉沉睡去。
朴雪飞住院的日子热闹非常,来探病的朋友一波波,带了无数鲜花水果,摆了满满一病房。各科来参观的医生、护士也络绎不绝,出了门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能听见,交口赞叹,"竟然真的是男的?好漂亮哦。他若变了性,我们岂不更找不到老公?"
病房里就有人说笑:"飞飞,身上动刀子,怕不怕?"
朴雪飞笑得像日月教主,"怕什么?老娘什么没见识过?"
"做完手术就嫁给我吧。"
"等着吧。你前头已经有103人跟我提这事儿了。"
......
花长纶在门外听了几句,摇头笑笑走了,心想:别看小雪外表柔弱,内心却如此坚强,竟然这么勇敢的争取自己的幸福;夏树,请你尽快回来,我一定不再逃避,我的未来,我一定要自己把握!
一连几天,花长纶几乎抱着电话睡觉。虽然隔三差五才能和皇夏树聊两句,他觉得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就可以满足了。每次问起他的病情,皇夏树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笑着安慰说老公死不了。听花长纶还支吾,他继续坏心眼的说,没伤到那里,你不用担心将来的性福。
花长纶呸呸几口,幸福的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又打来,花长纶接起来就骂:"就你一重伤员还想打我主意,看我不趁机反了你。"
"啊?"对方迷茫,"老花,你要反谁啊?"
花长纶脸登时憋得通红,结结巴巴:"老梅阿?怎么想起我来了。"
那边就有女人奸笑:"小菊花?你想反谁啊?"
花长纶冷汗都下来了,心说耽美狼的势力简直无孔不入。
就听那边梅天运支开武则天:"去,去,爷们谈正事呢。"然后继续讲电话,"我们回家办过婚事了,周末还要在北京请几桌,你可一定得来啊,还有,记得包红包。"
武则天又叫:"带着你的小黄瓜。"
花长纶硬着头皮说:"我可能去不了。"
武则天抢过电话:"怎么?你老公管的你太严了?"
"去~~~~~~我不跟你说话。"
"你给我老实交待,我就免你红包。说,你们一般什么体位?背后位?正面位?一般在哪里做?床上?地板?沙发?浴缸?厨房?餐桌?"
花长纶差点扑倒,挣扎着爬起,"老梅,管管你家武则天。"
那边传来白鸟丽子一般的笑声:"噢霍霍霍霍......梅天运正做收缩练习呢,没空管你。"
"什么?"花长纶差点掉床底下,"什么意思老梅,你被她......"
那边就一阵拍打声,梅天运抢回电话:"听她瞎说,收缩腹肌,别想歪了,就是骑乘位而已。"
"兄弟阿,我真是深深地同情你,竟然被女人压。"
梅天运小声嘟囔:"好过你给男人压。"
"你给我滚!"
那边武则天又占了上风,夺回电话:"小0号你嚣张个屁,把你的情史一五一十给我坦白交待。我准备给你们写本书,版权费咱们对半劈。"
花长纶大惊:"你敢?"
"姑奶奶有什么不敢?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随意yy了阿。我准备把你写成天字第一号娇媚淫荡受,你家黄瓜写成举世无双嗜血鬼畜攻,基调就是监禁、调教、虐待......"
花长纶手忙脚乱挂了电话,生怕继续听下去今晚就会噩梦缠身,甭想睡觉。
检查之后,朴雪飞的一期手术很快开始。花长纶作一助,主任作这一侧,他就做对侧。取皮也做的干净利落。主任看他忙活,心想:这小子是个人物,将来必定有所作为;如果他真的跟董事长有一腿,估计会爬的很快;看不出来,是个狠角色......
做完手术,摘了手套刷手,掏出戒指戴上。有护士一眼看到他的钻戒,大呼小叫:"哇!!花医生,好棒的戒指。这么大的钻石,真的假的?"
花长纶翻着手看看:"应该是真的吧。"
"你爱人好有钱!"小护士说着,突然噤声,暗想是不是皇董呢?
花长纶坦然笑笑:"嗯,挺有钱。"
他回家就给皇夏树发email,说朴雪飞的趣事。发出去之后,又看了看原先的信,自己已经给他写了这么多。喜怒哀乐,忧愁苦恼,什么事都给他絮叨。可是他却没给自己回几封,而且自从海啸之后,就一封都没有。
心想他是不是还病的起不来?还是伤到哪里了?手骨折了?
正在乱想,电话又响:"喂,小花。"声音却是不同于往常的忧郁悲伤。
"夏树?我在我在。"
"我可能一时没法回国。"
"没关系,我等你。你安心养病。"
长久的沉默后,那边突然说:"我可能永远也好不了。"
花长纶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说:"不会的,别灰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的。"
"我们已经请了美国最权威的医生会诊。"
"夏树,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病?也许还有希望!"
"没希望了......"那边干巴巴苦涩的声音。
"树,树,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我都等你。"
"再见了,吾爱,小花......"悲伤的声音越来越远。
"夏树!别挂!别挂!"花长纶大吼:"你给我听好,无论你断手断脚,还是半身不遂,我都会等你回来!"
皇夏树痛苦的捂着脸挂了电话,他大哥站在沙发前俯身抱住他:"小树,想哭就哭吧。"
他茫然了一阵,声音哽咽着:"不是不想哭,只是已经无法流泪了。"
出国进修
几乎又是一夜无眠,他顶着黑眼圈随主任出门诊。主任拍拍他的肩说:"小花,打起精神来,没有什么困难熬不过去,也许十年,或许五年之后回头看看,就会觉得现在烦恼的事情多么不值一提。"
花长纶一阵心酸,几乎泪花闪烁,低着头跟他去门诊了。
遇到一个要做除皱手术的女人,穿的雍容华贵,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花长纶一看,这人四十左右,气质高雅,看来是个女强人,脸上皱纹并不明显,根本不需要除皱。那女人咨询了一阵,高傲的说钱我不在乎,只要效果好。然后就要了主任和花长纶的名片,手里把玩。
她的手指节较粗,掌纹杂乱深刻,看来是个自己动手闯天下的人。其实,整形手术也有几类人坚决不能做,比如要求过高,对术后效果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主任不想惹麻烦,否则将来吃官司,眼神示意花长纶。他无奈的笑笑,劝那女人放弃手术。她离开时回头玩味的看了眼花长纶,掉转视线,转身走了。
下了门诊,赶去食堂,电话响了,陌生的号码。
"花医生,有些事情想向您咨询。"
花长纶暗想这种富婆果然不好惹,客气地说,"什么事?尽管说。"
"我在你们医院外的xx茶餐厅,可不可以边吃边聊。"
花长纶暗骂那里吃一顿顶我一天工钱,笑着推辞:"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好了,不必麻烦。"
那女人扑哧一笑:"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还来不来呢?"
花长纶瞪大眼睛,恶狠狠的说:"有意思,你想威胁我吗?告诉你,我不吃这套。"
"听完再生气怎么样?"
"没兴趣。"
"哎,别挂,皇夏树的事情有没有兴趣呢?"
花长纶危险的粗喘,最后艰难的说:"好,我们就xx茶餐厅见。"
花长纶一路小跑过去,被请进一个包间,落座,那女人就热情地让他吃东西。花长纶皱着眉,心神不宁的吃两口,放下筷子看着她:"有什么事你明说吧。"
那女人笑了,"你心情不太好。"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不喜欢蒙在鼓里。"
她继续笑:"我本想告诉你的,可是看你反应这么可爱,我反而不想说了。"
花长纶拂袖而起,"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同志情侣很辛苦的,我知道。"她故作姿态的叹气,"你不是个完全的同志,我也知道。"
"那又怎样?"花长纶与她对峙。
"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她眼神示意,"我知道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想看你为难。你觉得HOMO情侣能走多远呢?"她点上烟,深深吸一口,优雅的吐个烟圈,"现在TMD这世界,什么东西能是永永远远的?"
花长纶厌恶的看那袅袅烟雾,冷笑,"你管不着。"
她弹弹烟灰,细长的烟柄颤了颤,"人生苦短,想让自己快乐呢,还是痛苦,只在一念之间。"
花长纶皱眉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谁都有那么点贪念,只是有的人底线比较高。"她顿了顿,仿佛在观察他反应,"我给你一千万,你跟我在一起。"
"什么?"他完全摸不清头脑。
"很简单,一千万,买你。想一想,小大夫,你这辈子能不能挣够一千万?"
他扑哧笑了,"告诉你,我还真不缺钱。"
那女人也没觉得受辱,笑道:"不为钱,你跟皇夏树在一起?你又不是Gay。"
"我乐意。"
"他若回不来了呢?你再找其他男人?"
花长纶逼问,"什么意思,他究竟怎么了?"
她夹着烟托腮,弹了弹,让他等够了才说:"出于朋友的立场,我该劝你放弃。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给自己背上这个大包袱。"
花长纶一阵心脏痉挛,几乎浑身发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皇夏树高位截瘫?立刻又自我否定。
"放弃吧,感情不过就是这种可笑的玩意。"那女人继续蛊惑,"或者说你拿了钱照样可以培养感情。"
花长纶冷笑:"我们价值观不一样,没法交流。跟谁在一块,我开心。"
"不要把话说绝,也许很快你就会改变主意,"她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不用等皇夏树了,他很快就会向你提出分手。不必瞪眼,别那么夸张,我知道他的条件你不会拒绝。"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挑拨我们关系?"
那女人又喷了口烟,"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看你吃亏。"
花长纶眯起眼睛瞪了她一会,觉得可能什么也问不出来,遂起身,"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对自己的嘴巴负责。"说完摔门而去。
门咣当一阵,直到她抽完这颗烟,她笑了,"这小子还挺有骨气。"
跑出餐厅,他急忙给夏树打电话,也不顾当地时间几点了,坚持不懈地拨着。
那边一接起,他忙叫:"夏树,夏树,我是花长纶。"
那边声音很疲惫,"哦,花先生,时间太晚......"
"你让他接电话,告诉他否则我自杀。"
这个幼稚的威胁果然管用,皇夏树很快接起来:"小花,你搞什么?"
花长纶气势汹汹:"我才要问你,你搞什么?不就是受点伤吗?瞎了还是瘸了?有什么大不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怕我会拿你当负担?"
皇夏树苦笑:"你不是gay,你没必要也不应该为我浪费时间。"
"应不应该我自己说了算。我看上你了,你别想甩开我。断手断脚我也赖定你了。"
长久的沉默,皇夏树长叹口气:"小花,我们分手吧。"
"什么?你发什么疯?"
"我不会回去了。你找个正经女人结婚吧。"
"你凭什么安排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