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书 I————陆凌零

某人的爪子已经开始扯我的腰带。我死鱼一样地躺着，没好气地开口："吸个元气而已，你他妈还真以为是做爱啦？"
"不敢不敢。"被莫俟翻过身来，笑嘻嘻地把我的T恤一直推到锁骨，狼爪在胸口揉来揉去，"做爱是你们人类的说法，我们管这个叫交配。"
我翻个白眼，直接挺尸："你他妈的给我快一点！"
脱得只剩下短裤的仲九从旁边路过："我先去洗澡。莫俟你他妈的给我快一点！"
-百目妖 完 -

第二章 楔子
"啊--我没钱了啊--"我烂泥一样地趴在电脑前乱嚎。
莫俟正坐在沙发前看电视，修长的双腿随意搭着，白衬衫最上面两个扣子没扣，露出脖颈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和轮廓分明的锁骨。他瞥我一眼，笑意晏然地开口："怎么，收到退稿邮件了？"
"让不让人活了啊--这个月本来就没接到委托，居然还退稿，老子不想喝西北风啊--"
"老实说吧，"莫俟换了个台，饶有兴味转回眼去，"我一直觉得你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鬼故事能发表真是怪事。幸好这世上还是有些有脑子的编辑的。"
"你他妈的说风凉话之前先把用我的钱买的衬衫脱下来！"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从这点来说，我的确是比不上仲九的。"
"我怎么了？"仲九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湿漉漉的火红长发一缕一缕贴在小麦色的肌肤上。莫俟悠闲地按着遥控器："没什么，在表扬你穿衣服不挑剔。"
"妈的你也是！一个妖怪比人还喜欢泡浴室，你他妈的又不是鲤鱼精！你自己算算，一个月给我多花多少水费啊！"
"滚开！老子要看待会儿的球赛直播！"仲九完全无视我，直接冲着莫俟开火，顺手抄起擦头发的浴巾就甩了过去。莫俟侧身让开，浴巾在空中转了大半圈，落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
"对了，"他无视仲九地转过头来，"你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不是还有一个房间空着么，为什么不租出去？"
"喂，那房间里住过至少十个妖怪，根本就是个阴气集合器，招人进来等死么？--再说，有人搬进来的话你们两个怎么办？"
莫俟耸耸肩："好吧好吧，就你良心好。我反正是无所谓。"
他说话的间隙，仲九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切换到自己的体育频道，确定球赛还没开始才放心地在沙发另一边四仰八叉地坐下来，顺手把浴巾又扯回来继续擦头发。擦了一阵子，反应迟钝地抬起头："啊？你这个月又没钱了？"
我有气没力地点头。
"--去抢个银行不就解决了？叫上狗妖不就是小菜一碟么？"他拿大拇指指着莫俟。
......靠。我就知道不该跟白痴讨论这个问题。

第二章 狐盏（1）
末班公车在昏黄的灯光下摇摇晃晃地往回城的方向开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中。
我站定脚，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里已经是很偏远的市郊，除了我正站着的这条公路两边零星亮着昏暗的路灯外，其余一片漆黑。路两边就是大片的农田，黑暗中看不清种着什么作物，只能听到风吹过的时候哗啦哗啦的声音。
扯了扯肩上的背包带，我嘿地跳过路旁的沟堑，沿着高低不平的田埂往农田深处走去。
路灯的光亮很快在我身后远去。等它们只剩下远处微弱的几个小点，我停下脚步。几乎已经走到了农田的尽头，交接处是长着绵延灌木的小土坡。没有月光，灌木深处漆黑一片，无法看出究竟隐藏了什么。
哗地一阵风吹过，大片的作物在我身后沙沙地响起来，此起彼伏，掩盖了其余一切微弱的声响。
一个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肩膀上。
"哇啊！--"我吓得几乎在原地跳起来。
猛地跳出三步开外再转身。刚才我站着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你......你......你......"我上下牙齿咯咯直响，死死地瞪着那个黑影，愣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嘿，嘿。"黑影忽而开口，压低了的笑声冷得能钻进骨头里去。
"嘿嘿嘿嘿......--吓到你了？"
末尾的语调忽而变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开朗感觉。黑影安抚地冲我挥了挥巴掌，也就是刚才搁在我肩膀上的不明物体。方才那阵风把遮住月光的云吹散，正好照亮了我们站着的地方。
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笑得很爽朗的男人。个子比我高半个头，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把他整个体形扩大了一倍。
"看你还是个男人，居然怕鬼怕成这样。"他嘿嘿笑着。
我惊魂甫定地摸着胸口，没有回答。开玩笑，我当然不怕鬼，我怕的是这荒郊野岭月黑风高的，遇上个杀人犯抢劫犯什么的，那就惨了。
"我说，胆子这么小，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他走近几步，豪爽地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上下打量了一阵子，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背包上，了然地一笑："哦--原来是同行。"
我看着他那笑的意思不对："什么同行？"
"嘿嘿，装什么啊。"他收回巴掌，冲我眨了眨眼，"放心，我没那么小气--说起来要不要和我搭档？我也不是为了钱才玩这个的，你放心。"
"找什么？"
"小子你还给我装傻？"又是一巴掌，拍得我差点龇牙咧嘴。另一只手在旁边挥了挥，我这才注意到他还拿着一根长而古怪的杆子，顶头似乎绑着个类似易拉罐的东西。对方压低了声音："老实说，我从前路过的时候就觉得这土包古怪了，怎么看怎么像个墓葬包......"
我总算醒悟过来："你是来盗墓的？"
"嘿，说得好像你自己多清白似的。老实说吧，你可骗不了我这眼睛，我看人从来没错过，一眼就看出来咱俩是一路的。来，要不要看看我的家当？"他得意地下结论，反手拍了拍背后鼓鼓囊囊的大包。
......八成是被网络小说荼毒多了。我嘴角抽搐："不用了，我对那些东西真是一窍不通，看了也看不懂。"
那人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嘿，你这小子还嘴硬，死不承认--算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过既然不搭档了，可别来碍我的事啊。"
见他转身要走，我犹豫了一下："喂，你还上学着吧？"
"嗯？干嘛？"
"没什么。你又不靠这个吃饭，多少还是小心点。拿了死人的东西，小心遭报应。"
对方嘿嘿笑起来，带了点瞧不起的意味："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你这么迷信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见了啊--"
我看着那人大踏步地往另一边走了，嘴角抽搐两下。转头看着面前的一大片黑黢黢的灌木。有了月光照着，多少比刚才好了点。确认了一下方位，拨开左手边的一丛，躬身钻了进去。
一开始还要很费力地在灌木丛中挣扎出一条路来，背包都差点被挂落在地好几次。走了五十多米，面前的灌木丛忽然低矮了下去，在周围矮树丛的包围下留出一个刚够一人站的空地来。
月光从头顶上照下来，把周围的树影拖得很长。空地的正中蹲着一只褐色皮毛的狐狸，端正地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尾巴盘到身前。月光把它的影子一直拉长到我的脚下。
"等您很久了，安文先生。"

第二章 狐盏（2）
"抱歉，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我微低头，按狐族的礼仪行了个礼。
"没有关系。"狐狸站起身来，蓬松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它半转身，回过头看我，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绿的光，"事实上您十分准时。对于您这样的贵客，早一些出门迎接是应该的。"
狐狸转身，很快消失在灌木丛的阴影里。我急走几步跟上。灌木丛正到我头顶的高度，狐狸在下方穿行，我直着身子却要磕磕绊绊得多。狐狸并不着急，走几步便停下来，等我跟上再起身。
"实在抱歉，路有些难走。"狐狸又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开口道，"希望您能够理解。"
"啊啊，情非得已，我知道。"我有些狼狈地拨开挡在脸前的一丛枝条，"这些年你们的处境也应该艰难很多了吧，谨慎一些是必要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狐狸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到了。"
我上前两步，看见狐狸将两块大石头拨开，又刨了几下，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来。
"原先还担心您能不能从这里下去，不过幸好您的身材很完美。"
我扯了扯嘴角："能够被狐族称赞外貌是我的荣幸，不过--您不觉得这洞口对我来说还是太小了一点吗？"
"实在抱歉。"狐狸再次低下头去，"委屈您了。"说完它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洞里。
我在心里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无可奈何地把肩上的背包拿下来先扔进洞里，然后蹲下身子，努力地从脚开始把自己塞进那个洞里去。
洞壁并不光滑，泥土蹭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下到一半的地方，我悲哀地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喂--我说......"我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句，一边努力地想着该怎么称呼那只狐狸。正想到一半，周围的洞壁突然松动起来。我猝不及防，扑通掉了下去，屁股着地狠狠地摔在了地下的泥土上。
虽然高度只有两米不到，不过足够我摔得灰头土脸的。
"实在是抱歉。"狐狸的声音又响起来。轻微的一声响，空气中燃起了两朵狐火，把周围照得亮了许多，狐狸就蹲在那两朵狐火下面，低下头来看我，"刚才应该先跟您打个招呼的。在下先行进洞是为了开启扩大洞口的法术，没想到还没完成您就也下来了。"
马后炮有个屁用啊！我起身掸了掸衣服，恶狠狠地腹诽两句，当然没敢说出来。找到一旁的背包背回肩上："没关系，请继续带路吧。"
狐族多居住在墓穴中，这一族也不例外。
墓道阴暗而潮湿。从规模来看，应该是个显赫贵族的墓穴。我跟着前面的狐火，沿着死寂的墓道走着，心里想着：刚才那位老兄要是知道我现在正在他拼命找的墓里，不定要怎么郁闷呢。
眼前忽而亮了起来。我抬头，原来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墓室里。墓室上空漂浮着大簇的萤绿色狐火，周围靠墙摆着一圈古旧的物品，有常见的家具、几口箱子和一些零碎用品，似乎是个用来摆放殉葬品的地方。
几只体型略小的狐狸正在墓室里，见我们进来，都端正了坐姿微一低头，算是狐族的见面礼。我也回过礼，转头见先前那只狐狸朝一把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不必介意。"狐狸说，"在下和墓穴的主人达成了协议，这些家具都是经他许可才放到这里使用的。"
我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有些抵触地在那把死人用的椅子上坐下来。--妈的，要不是因为缺钱，打死我也没兴趣到狐族的墓穴里来。
狐狸跳上另一把椅子，端正地坐好，尾巴仍旧盘在身前。我顿了一顿："呃，虽然有些失礼--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变成人类的样子呢？"
狐狸眨了眨眼睛："是在下疏忽了。这是应该的。"
立刻有一圈白雾从它身上发散出来，笼罩住了那把椅子。白雾散开的时候，椅子上已经端正地坐着了一个人。
褐色的长发垂到胸前，后面的似乎是用带子挽了起来。褐色的长风衣，在领口和袖口装饰着厚实的皮毛。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应该是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双斜飞上挑的丹凤眼，倒真是很难看出这个清冷到几乎有些禁欲的青年是以魅术出名的狐族了。
"不愧是狐族，果然好容貌。"我赞赏地一拍手，"从前我一直是想着有个狐族的契约妖的。没能实现真是遗憾之至。"
"谢谢。"青年淡淡地开口，表情几乎一丝波动也没有，"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在下就是委托上所写的委托人，冥狐族的狐巽。"
"幸会，狐巽先生。如您所知，我是安文。因为和贵族是天敌的关系，我并没有将我的两位契约妖带来，这点您可以放心。"
狐巽微一点头："万分感谢。事实上在下一开始得知的时候多少有些惊讶--当然并不是在怀疑您的能力。"
"或许的确有点怪吧。"我不在意地耸耸肩，一边试着在那把死人用的椅子上伸展开手脚，，"虽然其他人也许更喜欢用妖使，不过对我来说契约妖就已经足够了。况且--"半挑起眼睛看着对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和帅哥上床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
"您在来之前应该已经看过委托书的内容了。"狐巽再次无视我的调戏，恍若未闻地转开话题，"刚才进来的时候或许您也注意到了，在下这个分支已经不算繁盛。事实上，近年来我族一直在走下坡之路，家族中的成员有很多陆续迁居出此处。三十年前，在下的堂弟狐爻也离开了此地，但是很遗憾，他没再能活着回来。"
"狐爻残存的内丹后来被送回族中。看起来他似乎是使用了某种禁忌的法术，放弃了长久的生命和法力而获得了转生为普通人类的机会。因此冒昧拜托您前来，是希望您能够查出狐爻此行的理由，以及他转世之后魂魄的下落。--虽然并非难事，但在下的身份和人类打交道，毕竟还是有种种顾忌。所以，就拜托您了。"说完最后一句，狐巽低下头去，诚恳地行了一个礼。几缕褐色的头发从他额前落下。
"请不必客气。"我转开视线，"虽然略通一些意念实体化的法术，但在感受妖族之气上，或许并不如我的契约妖擅长。"一手搭上旁边的背包，我抬头微笑："不过，多少也作了一些准备，我会尽力而为的。"
"十分感谢。"狐巽站起身，几乎是习惯性地把垂到胸前的一绺头发顺手捋到耳后，"那么，就麻烦您跟随在下，前往舍弟的内丹存放处吧。"

第二章 狐盏（3）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仲九和莫俟都还没睡，一个个出门觅完食刚回来的样子。
"靠，留你们在家不是让你们出去惹麻烦的！"我恶狠狠地抱怨一句，一边直接把背包甩到一边。仲九毫不在意地回答："偶尔也要换一下口味么，放心吧，我很小心......靠你不会真的穷到去盗墓了吧？一股死人味儿！"说着捏着鼻子一脸厌恶地跳出三米开外。
"爱好尸体的白痴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一边没好气地回答一边解衬衫扣子，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得一路都是，"--别跟我抢浴室！"进浴室之前，正来得及把最后一条内裤甩出浴室门外。
仲九哇哇乱叫："喂喂，新鲜苹果和烂了几千年的苹果还是有区别的吧？！--喂喂安文？别告诉你不知道动死人东西的下场啊？你真--"
"省省吧。"莫俟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他，"你没闻见他身上除了死人味儿还有狐狸味道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冥狐族的三大分支之一就在本市？"
我打开花洒，哗哗的水声掩盖了门外的对话。仲九说得没错，再不把这满身的死人味儿洗了，我大概就得被自己给熏死了。
"洗得真久。"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仲九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莫俟还坐在客厅里。
我奇怪地瞥他一眼："我还以为会是仲九在等着用浴室。"
"他晚上似乎跑到医院去了，吃得很饱的样子，所以就去睡了。"莫俟伸手把我拉过去，毫不客气地开始上下其手，被我一把拍了下去，"我出去转了一圈，没找到合口味的，所以还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