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书 I————陆凌零

作者:陆凌零  录入:03-17

你他妈的才像个打劫犯呢。我暗自诅咒了一句。"啊呀,你也知道我挺关心我那老同学的么......"
话没说完就被霍崎冲一旁连珠炮似的大嗓门打断了:"我说哥,你知不知道嫂子快生了啊怎么还这么晚回去?--嫂子在家里担心,电话又打不通,只好叫我过来看一眼--大半夜的你也不用上课吧怎么还是连个手机也不开......"
"知道了。"霍屿已经又恢复成那个冷漠的兄长,淡淡地应了一句,扶了扶眼镜,"倒是你,大半夜的又要去哪?"
一句话成功地让霍崎闭了嘴,嘿嘿傻笑着开始挠头。我眼看今晚是没什么戏了,立刻出来打圆场:"对了霍崎,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东西的么?正好趁现在吧。"一边推了他两把,一边转头对霍屿微笑:"霍老师,既然师母在家等着,您还是早点回去吧。改天方便的话,我们约个时间出来?"
霍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着我推着霍崎走了。转了个弯,霍崎长出一口气,一巴掌拍过来:"嘿,谢了啊兄弟。你不知道我从小没爹,我哥管起我来跟爹一个样,我还真是怕他呢。"
我差点又被他拍得一个跟头,赶忙站住了脚:"算了算了。不过我说,你哥也是为你好。"
"嘿,你不知道。"霍崎往上托了托背包,神秘地凑过来,"等着吧,过不了几天,我准有大发现,你就等着瞧吧。"说完转身一溜烟去赶末班公车了。
莫俟从后面走过来,故作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唉--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有好戏看的,结果没料到是八点档的狗血悲情戏啊。"
我耸耸肩:"我也没料到,要不然就选个更温和点的法子了。"
"喂,你不觉得已经够温和了吗?要我说就直接操纵他意识说出真相好了,哪里用得着幻象这么麻烦。"
"你想直接弄死他还是想让他后半辈子成个植物人躺在床上?靠。"我直接给个白眼,"拜托你偶尔也意识到现在的对象是普通人类好不好?哪里受得住你那一套折腾。--哎,话又说回来,要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还真是不适应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跟别人打交道啊。"
一边揉着僵硬的脸部肌肉,一边转头往回走:"这种时候就特别羡慕仲九那个只长肌肉的笨蛋,凡是这种事通通用不了他......"
"安文,别以为我听不见!"仲九怒气冲冲地在耳边吼,我立刻拿食指塞住耳孔。
"--你不管管那个成天想着挖坟的家伙么?我记得这一支冥狐居住的墓穴主人可是个著名的不好惹的角色,近来这一百年在他头上动过土的都死得很惨。"莫俟事不关己开口,语调好似在谈论天气。
我皱了皱眉头:"妈的别提那个死鬼了。那只狐狸把他弟弟的内丹保存在死鬼的殉葬室里,说什么那里阴气最重--靠,上次去的时候差点没恶心死我!"

第二章 狐盏(6)
出乎意料地,先提出见面的不是我,而是霍屿。霍崎在QQ上发来消息,问我周末有没有空,他哥想见我。
我背着大挎包到达约定的地点时,霍屿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了。头发依然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正式,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要了杯奶茶在他对面坐下。霍屿转过头来,见是我,勾动嘴角笑了一下。
我也回以一笑。他一定不经常做这种表情,看那脸部肌肉僵硬的--摊上这么个严谨的老师,他的学生一定很辛苦,哎。
结果笑完之后他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不好打搅,只能低下头闷闷地吸着奶茶--多年前我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每次被班主任训也都是这种气氛,看来全天下的人民教师基本都是一个样的。
"你朋友没有一起来?"霍屿非常突兀地开口,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次晚上出现的莫俟:"嗯?没有约他,带他过来不是很失礼么?"
霍屿低下眼睛,镜片后看不出什么表情:"呃,冒昧了......你和他......真的是朋友么?"
"--朋友?"我又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接上口,"您指的......是什么性质的‘朋友'?"
霍屿又僵硬地笑了一下:"那天晚上,你们之间的感觉......"他停在这里,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算了,不说这个。牵扯到你的隐私了吧,不好意思。"
"我倒是无所谓。"我吸了一大口奶茶,不在意地笑了笑。"如果您是想问我和他的真正关系--没错,我们是情人的关系。我是同性恋。"
霍屿手中抓着的饮料杯抖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抬起头僵硬地微笑:"果然......不,该说,你很有勇气......很坦然。"
"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放下杯子,语气轻松,"又没有害到别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啊。"霍屿低声地仿佛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不敢承认?......"说完这一句便没有了下文。过了一会儿,仿佛回过神一般开口:"对不起,扯远了。今天其实是想跟你说遥......胡遥的事情。"
"嗯。"我点头微笑,装作没听见那个脱口而出的"遥"字。
"这么说大概有些奇怪--毕竟我多少也是个物理老师,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在挣扎什么,"--不过,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我大方点头。
霍屿似乎因为没猜错而松了一口气:"那......你是人,还是......"
我觉得头上刷地挂下三条黑线:"您放心,我是如假包换的正常人类,除了偶尔能看见点鬼啊妖啊什么的没有任何不良能力。"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胡遥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所以这次只是想打听一些更具体的情况,不会对您做什么的。"说完最后一句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霍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看他的神情,我很怀疑他其实在期待着我对他"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说你是他老邻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告诉过我他其实不是人类,既然你认识他......"他顿了一顿,换了个话题,"他果然还是......已经......"
我耸肩:"死了。至于有没有魂飞魄散,我也不清楚。那个法术成功率不到三分之一,何况他的功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听到"魂飞魄散"的时候,霍屿就低下头去,把脸深深地埋在手掌里,听到最后一句猛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功力耗得差不多......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讶异地看他一眼,"他没有告诉你么?--你从前身体应该不太好吧,遇到他之后不是很快恢复健康了么?"
"什......你说,你是说......"血色从他脸上退得干干净净,镜片后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他......"
突如其来的音乐打断了他的话。霍屿愣了许久,才想起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他回答了一句便再没下文,原先已经惨白的脸色渐渐变得跟死人一样。我看着他啪地合上手机,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往门外冲去,远远扔下一句:"对不起--我妻子早产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霍屿的妻子已经进了手术室,霍屿坐在外面的长凳上,头发有些狼狈地散乱着,低垂着头,脸埋在手掌中。
"要我帮忙通知霍崎么?"我好心地问。他没有回答,许久才保持着那个姿势掏出手机,抬手递给我。
打完电话,他依旧头也不抬地接过手机放回口袋。不知为何,今天的医院分外安静,长长的走廊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阳光从大玻璃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霍屿低低地开口,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是我不好......如果我平时能多关心她一下......"
"......可是我做不到......我忘不了......遥......"
我没有回答,任他自言自语地说下去。
"......我快要疯了......再不找个人说出来的话......"他似乎抽噎了一下,摘下眼镜攥在手里,依旧低着头,"遥......他对我很好,我喜欢他......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父母双亡,从小历经艰辛把弟弟拉扯大......我知道这世上人的眼光和偏见有多可怕......何况还有弟弟这个责任......我没有勇气......"
"他一直在等我......后来他等不下去了......他平时看起来很随和,可是我知道他......他骨子里比谁都要偏激......"
"他说他的天命到了,不能再等下去......那天他跟我说,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次......如果可以,他会转生为人和我再次相遇......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好好地活下去......就如同我原先设想的一般,娶妻,生子,像普通人一样,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可是我一点也不幸福......我每天都在想他,他却连入梦都不肯......我不敢面对我的妻子......我毁了她一辈子,我没脸见她......"
长长的停顿之后,是几乎撕心裂肺的低泣:"我以为他真的是天命到了才离开......我没有想到是因为......"
"啊,差不多是吧。"我叹了口气开口,"他的确是因为要历天劫,不过也是因为强行给你扭转命数所以才导致天劫提前来临。而且他为了你耗尽大半功力,如果真历劫的话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掩盖了男人因为痛到极致而发出的压抑的嘶泣。
□□□自□由□自□在□□□
下楼在医院大厅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听可乐,刚拉开拉环,就看见霍崎急吼吼地冲进大厅。
"--安文?我哥呢,我哥在哪?我嫂子怎么样了?!"
"别急,喝口水慢慢说。"我把手里的可乐递过去,看他一仰脖咕咚灌下一大口,"你嫂子不小心滑了一跤早产,现在还在手术;你哥在手术室外等着。--他担心得很,你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
霍崎点点头,又灌了一大口可乐,抹了抹嘴:"我还是去看看吧。"说完仍旧火急火燎地冲着电梯去了。我站在原地看他离开,微微眯起眼睛。
"安文!你他妈的别随便拿我的羽毛泡可乐!"仲九暴走的声音紧贴在耳边响起来。我早有准备地拿食指堵上耳朵,事不关己地说:"唉唉,计较什么,不就是拔了你一根头发么。"
"他妈的我是焰鹫!焰鹫!我的头发很值钱的你个没节操同性恋!"
我无视他,抬手看表:"手术也应该差不多了吧。上去看看好了。"
"恭喜,母女平安!"刚走出电梯,就听见远远地传来这一句。
我悄无声息地走近,看着霍屿站在原地,仿佛完全没听到似的发着呆,然后突然地、几乎是用冲的一样跑了过去,霍崎跟在后面。朝着新生儿房那边看了一眼,我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后悔有什么用?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了。如果他内心真的有愧疚的话,就用后半辈子好好地对活着的人赎罪吧。"
"你确定他会?"仲九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后面,"他那副德性简直是恨不得立刻去死。"
"没办法,谁让他中了我的幻象呢。"莫俟也出现了,"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被成倍地放大内心最薄弱的负面情感,更别说是他那样一直装出一副冰山样压抑自己的人了。"
"你得意个什么劲?成天就知道玩阴的,你到底是不是鸦狼族的?"仲九对莫俟向来嗤之以鼻,"有本事就别用瞬移,真刀真枪地和我打一场啊?"
"--他会的。"我微笑着抬头仰望,无视后面的争吵回答仲九那个"会不会"的问题。天空很蓝,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那位刚出生的小女孩,有一双很漂亮的狐狸眼睛呢。"


第二章 狐盏(完)
"这样在下也总算可以安心了。"狐巽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仍旧是狐狸的形态。房间的摆设虽然和上次那个一样,但却并不是同一个。刚才进来的时候,洞口的法术也变更过了。不愧是以狡猾和谨慎出名的狐族。"虽然在在下看来这种行为很难理解,不过既然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表面看来越是冷漠的人,一旦动了情便往往越是狂热偏执。"我微笑地看着他,"或许有一天您会发现,自己也是这样的也说不定呢。--说起来,比起现在这样,我还是更喜欢您人类形态的样子。"
狐巽再次无视我的发言,纵身从椅子上跳下来:"请您稍等。"
它消失在墓道的尽头。再回来时,嘴里叼着一只精致的玉石杯盏。
将杯盏放在我脚边的地上,它端正地坐好,尾巴盘在身前:"这是您的酬劳,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这只杯盏是墓穴主人的殉葬品,作为答谢我族为他守护墓穴而赠予在下的,所以您不用担心上面会有死者怨念的致命诅咒。"
"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捡起杯盏,仔细端详了一下,的确是非常值钱的上品,"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非常期待和您再次见面呢--当然,如果地点能更改一下就更好了。"
三天后。
"安文,你有QQ消息,霍崎的。"正在电脑前玩网游的莫俟照着念出来,"‘哥们儿你咋样了?嘿,最近真倒霉,明明上次已经有进展了,这几天反而倒什么发现也没有......'那小子还在挖他的坟哪?"
"哼,算那小子走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仲九偏过头来,一脸愤慨,"我的羽毛可是辟邪的极品。"
"是--是--"莫俟咔嗒咔嗒地点着鼠标,一脸无聊,"你那个所谓的辟邪,就是永远会‘避'着‘邪'走,所以他这辈子是别想再靠近那个死鬼的坟墓了--"
"39度6。"我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从胳膊肘下取出体温计读数,"三天了啊--狐巽那个混蛋,说什么没有致命诅咒了,结果给我留了个病弱的咒念在上面--不就是调戏了他两句么--"
"不愧是狐狸,哪一族都是一样的小心眼......幸亏我当年没抓只狐狸来当契约妖啊--"
-狐盏 完 -

第三章 楔子
"安文,最近有空么?"李颜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我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随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赤裸的胸口:"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你不是不知道。"
"那就好,老二最近从美国回来,咱们寝室的也好久没聚聚了。约个时间一起去吃饭吧?"
"没问题,你定时间地点好了。"我一边回答一边转个身,仍旧懒洋洋地抬手抓住又把被子从我身上扒下去的手臂,"回见啊--"
挂了电话,我抬眼看着旁边同样一丝不挂的人:"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能不能多少安分些?"
莫俟笑了笑,一翻身压到我身上,随手把被子全部扯到一边。一条腿挤到我两腿之间,正顶住我下面某个部位:"你不会真喜欢那小子吧?怎么同住了四年也没拐到手?"
"你就胡猜吧。"我抬眼看天花板,"就算我没节操也不会吃窝边草好不好?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纯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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