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朋友是谁,料我想了三天三夜,都没猜到竟是那可憎的守财奴。
我不相信这仅是一个巧合那么简单,仔细过一遍他的记忆,脑海里只有道上的情报组织成员黑豹,平时以酒吧老板示人,十足的守财奴、小气鬼。恍然,自己从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尤其是后来关于他和凌茨的事,他应当清楚鬼神的存在;还有那次杭州之旅,他貌似知道鬼之目,他该是一个知情人,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这里明明是医院,医院应该有很多脏东西,为什么我看不到?不可能就因为坠楼就失去了鬼之目的力量,拜托,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我几乎在十五分钟内闯遍医院的每个角落,被吓坏的护士喊来了一帮子医生把我捆回了病房,一剂镇定剂打入身体的时候,我无力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的视野里,只有活人。
若真是摆脱了鬼之目,不是应该庆幸的吗?但这种难过的心情,就好像很久以来一起互相依靠的朋友离开一样,难道自己打心底已经接受了鬼之目吗?
这会是一场意外吗?
或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短暂的失去之后,迎来更为猛烈的回应?
如果是永恒的,那事务所不是注定关门大吉,偶注定失业了吗?(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听说你昨天像疯了一样在医院里狂奔?"裴骢好笑地靠在对面的床尾。
"你怎么会在这个城市?"我反问他,这人实在有太多疑点。
"我和这个医院的院长是旧识,种种机缘巧合之下,碰上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迹,还想着是哪位英雄人物,赶来一看,竟是你。"失望的语气。
什么叫竟是我?难道我的行为还不算英雄之举吗?
"你所谓的旧识,该不会又和上次一样,进货途中才认识的吧!"我嘲弄道。
"如果你非要把旧识定义为x年期以上的朋友,那我也没办法。"
这算什么回答?果然还是刚认识的。
"怎么一声不坑离开了?黄彻把我那儿都快掀翻了,好像认定你被以前的仇人绑架了似的,和叶谦两人轮番来问我有没有什么风声。"他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有些责怪我的意思。
"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件商品,你认为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待在那里吗?"我瞟了他一眼。
他嗤笑了一声,"有这么严重吗?"
"周围都是一群处心积虑要得到商品的人,就连曾经的友谊也在某天变了质。每每得知一个事实,明白一个真相,总是会有沉痛的代价随之即来,真的很残忍,真的会累,会崩溃的。"
"是吗?"他缓缓压低了声音,"那......如果商品没有了价值,还会有人来抢夺吗?"
心抖了一抖。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价值=失去鬼之目?指得是自己现在的情况?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突然转移了话题,音调也恢复了之前的高昂。
"不回去。"第一反应。
"这么大的人还闹别扭?"他笑。
"你到底是谁?"这回换我突发其问。
他扬起嘴角,修长的食指朝向天花板。
老.....天爷?
"只是一个朋友。"他晃了晃食指,回答。
呵--答非所问!
十个小时后,我被一脸恼怒的黄彻架了回去,难得动怒的叶谦也脸有愠色,该是裴骢通知了他俩。我眼角瞥到茶几上的报纸,怕是‘坠楼事件奇迹幸存者'的报道已经被大肆宣扬过了。
"以后别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黄彻抱臂端坐在沙发上,盛气凌人,错,是怒气凌人。
"谁玩游戏啊。"我嘟哝了一句,惹来他一个饱含杀气的白眼。
叶谦关了门,走过来说道,"你什么时候笨到去救人反而把自己推下楼了?"
"早知道这样死不成,我就不该去楼顶。"我耸肩。
两人当场懵了。
"敢情你是故意要寻死啊?"黄彻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哪根筋搭错了,有什么事想不开的,居然做这么没出息的事。"
"我A筋搭B筋,B筋搭C筋,全盘错乱了,才导致了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的生活。"我走到黄彻空出的沙发前,把自己塞进了沙发,"现在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管是对于你黄副局长,还是你叶谦,变成一个普通小市民的我再也帮不上你们两个任何的忙。"
"你这话说得什么意思?难道我黄彻跟你丁莫做朋友图的是这些吗?丁莫,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看我的,我算是交错朋友,你太让我失望了。"黄彻气极败坏地夺门而出。
朋友?
我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留下的人,"你还不走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帮你见晓晴了。"
听得那个名字,叶谦的身体颤了颤,他低声道,"果然你是看到了日记才走的。"
"是啊,我偷看了你的日记,我知道你见过苍阙。"我苦笑了一声,"让我猜猜,你们该是做了交易,你来说服我打开混沌之门,他保证从冥府带出晓晴和你那刚出生的孩子的灵魂,或者,干脆是用什么借尸还魂之类的歪道重塑一个晓晴。以前我真的没看出,你对她的爱可以让你如此疯狂。"
说话间,我又把自己往沙发里塞了塞,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是为了掩饰痛苦的颤抖。
"这么说,他说得都是真的。这个世界的分层,魔族与冥府的存在,混沌之门的意义,以及你的身世。"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惊讶。
不是因为相信才回来的吗?为何现在又要惊讶?
突然,他松了一口气,呵呵笑了,"我还在想,要是事情真如那个苍阙所说,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
"你知道我是无神论者,二十几年的观念不是说变就能改的。那个苍阙身上的确有诡异的气息,但我并不能因此就相信他口中的那些上古时期的传说。我回来,只是想证明所谓的鬼之目和混沌之门是否真的存在。"
"那日记......你是故意的?"
"人死不能复生,因果循环,轮回转世,是世界发展的必然规律,谁也没有资格破坏,谁也没有权力干涉。我知道直接问你,以你强硬的性格不会透露半句,所以我只能用这招刺激你,再来证明这一切。"
"......不愧是高材生,我跟不上你的思维了。"
我没好气地把自己放平在沙发上,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他的这番解释,遣走了所有的不愉快。
"是吗?"他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不过,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我让纯白的天花板充斥了视野,纯洁的颜色,干净得让人嫉妒。
前一刻还是有卧底嫌疑的人,这一刻已然又恢复了以往的友人,这些转变,会不会太快?
那现在这样,是不是代表我要开始习惯普通打工族的生活?这下该何去何从,一步步从应聘开始吗?怎么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希望的呢。
其实,在以后,一直的一直,我更是确定此时的想法,这,的确不是自己希望的。
感情,实在是一件麻烦的东西,如此沉重,我承受不起,它的代价太惨重。
中文就是博大精深,一个形容词也可以是动宾短语
事务所的牌子再次被我摘下,搁在了床底。做人要厚道,既然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鬼之目了,总不能再挂着这灵异事务所所长的牌子去坑人吧。
叶谦要回去了,我有点难以理解他的此行竟只是为了证明苍阙的话。果然,偶跟不上他的思维模式。
送到楼下,我不再前行,把他交给黄彻。
我对着还在生我气的黄彻扯了个笑容,这么多年,也明白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关了事务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临上车前,叶谦回头问我。
"看看我的那个某某大学的文凭是否派得上用场喽。要实在不行,就要麻烦黄副局长给小的疏通疏通啦。"我嗤嗤地笑,装作一脸无所谓。
"还是那句老话,有困难的话,记得找我和阿彻。"
"要是你小子再闷声不坑出走,我保证你下半辈子会很想念走路是什么滋味。"黄彻恶狠狠地附和道。
"哇--这么狠,我可是帮了你很多诶,你恩将仇报啊!"我瞪了黄彻一眼,转而催促叶谦可以出发了,"有空再来玩,这次你没带特产给我,下次我要双份的。"
听得我的最后一句,车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舒心的笑,那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一个神经病好友恢复正常了似的。
呵--我哪里表现出神经病的症状了?
上楼的时候顺便买了份报纸,找些招聘讯息。头版是关于最近新建金融中心的事宜,王氏企业三小姐王嫣的死也还是占据了其他大片板块,小道新闻直接给其按上了‘不可思议之谜',甄氏与王氏的姻亲关系貌似也因此有了隔阂。想起那日的情形,也难怪王家的人会斥责甄少泽对王嫣的不关心。
等等,这《城市要报》上有招聘讯息吗?傻了。
懒得再下去买份,有空直接上互联网查吧,信息社会什么东西不能从网上得知。
开门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怪怪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本人泡了杯速溶咖啡,往里加了六块方糖,再转而打开电脑,准备查询讯息的时候,才发现房门口站着的家伙。
好在这类悄无声息突然出现的情况已发生不下数次,经验丰富的偶镇定地没把咖啡杯给摔了。
"怪不得感觉怪怪的,原来家里来了访客。"我喝了口咖啡,用力审查了一遍那头黑发,找不到一丝紫色,
赵善牢牢盯着我的眼睛,眉宇间的褶皱加深,"刚才,你看不到我?"
"是啊。"我回答。
放了这么多糖还是好苦,第N次放弃喝咖啡。
"你失去了鬼之目?"他扬起了尾音。
"恩哼。"我也扬起尾音。
下次改喝速溶奶茶好了,至少比咖啡甜。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现在鬼之目在谁身上?"
"前一个问题请容我脑力所限,不知道;后一个问题,请恕我智商有限,还是不知道。"
话说回来,这鬼之目难道是可以转移的???
"是吗?"他眼神中的黯淡令我有些莫名。
商品没有价值了,就不会有人来抢夺,生活趋于平静了吗?
看着房门口的人消失无踪,我很乐意这样想着,现实却有点出入。
继赵善之后,访客陆续登门,礼貌敲门者譬如优等生,神出鬼没者例如青枫,夸张行事者比如杜思祺,好似警卫巡视者就如凌茨。
青枫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他是知情人,只是我失去鬼之目的消息有传得这么快吗?又是哪只大嘴巴散播的?
凌茨,姑且大概或许可以算在知情人中吧,懒得去猜测他到底是不是从裴骢那儿探得什么风声,而且那个裴骢可疑的行径已经让我脑细胞不够用了。
杜思祺那丫头军训晒黑了许多,不过乖张的作风还是没变,只是这次她的谈话中似乎想要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甚至于拉我陪她上街购物的时候总是目不转睛地观察我的反应,简直就恨不得把我身上看出个窟窿。
想来,优等生的动机是最单纯的了,纯粹是学习压力重,父母罗嗦,生活琐事烦恼,而来找我谈心的。听说我的事务所打算关门大吉,他埋怨将来进军科学未知领域的梦想被偶扼杀在摇篮里了。
==!!!
偶然收到邵子维的信,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他似乎过得挺好,他那时尚的姨妈依旧满世界的游玩(真羡慕这位钱多啊),字里行间有透露出回来的意愿,不过也得等学业结束。国外一些趣闻看过笑过也忘了,有点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不用负担太多的社会责任。
满街放眼过去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自己刚才跨过的一步,是否与某只孤魂野鬼擦肩而过,或是直接穿过它了。
投出的简历是石沉大海,徒留海面几丝涟漪,又在下一秒被翻卷的浪花吞噬。
不得不感叹,生活真的很辛苦,低谷时期,更是容易遭逢一些晦气的事。
迎面口含鲜血扑来的中年男子把我撞出了人行道,一辆巴士几乎贴着我的后背呼啸而过。
爱凑热闹,是现代人的一个通病,只负责看热闹,决不会管闲事。男子倒在地上痉挛,围观的人群对着男子留在地上的血迹都嫌弃地皱了皱眉,可怜我这个差点一命呜呼的无辜者无人搭理。
看热闹的最佳角度,不一定是居高临下,而是可以见缝插针,高出地面五十公分,各种腿脚站立的‘林木'中。
只是爬起来时不小心瞟了一眼,偏偏就对准了那男子死前瞳孔放大的双眼,直勾勾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惊慌,可我感觉到从他那里传来的视线不只这一道。男子下颌处有什么东西忽闪了一下,视力立刻被调至最佳高度,映入视网膜的是一只半开半闭的眼睛。
真是栩栩如生的纹身啊!
还是附近的交警同志联系了救护车和110,我搭顺风车去了医院,给擦破皮的肘部涂了点红药水,现在对医院也已经没有任何阴影了。
谢过护士美眉,走廊里一家几口对着急救室的门大哭小叫,只可惜迎来的还是一具盖着白床单的死尸。
警察同志尽职地向几个神智还算清醒的家属提问,只听得死者的妻子口中反反复复叙述着自己老公最近总是念叨‘小心眼'‘小心眼',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医生过来说,死者有心脏早搏,也就是事发之时,一口气上去下不来了。
那,心脏早搏会吐血吗?
我简单地跟警察同志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经过那匍匐在死者身上的老母亲身边,有些在意地偷瞄了一眼死者的遗像。接近看了才发觉,那眼睛的纹身不是半开半闭,根本就是闭着的。想想当时自己离现场那么远,观察出错也是有可能的。
但若是闭眼的纹身,会有视线的感觉吗?
暂时在花店找了份零工,一大清早天没亮出门进货,回来修理枝叶,整合花朵,摆铺子,洒水,晚上打点存货,记帐入账,一个字,累~还要担负外送的业务。好在店主是个五十多的老人,和蔼可亲,除了有点抠门。
家里能省的开销都省了,车子作为订货送货工具,让店主收购了,看不出这小小一个花店店主藏有这么多私房钱。
无所谓了,对于自己这类不思进取的人,吃饱穿暖该知足了。
可惜,不是我不知足,实在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事务所关门了竟还有人慕名而来,我倒是从不知道自己的事务所啥时候可以用名声在外来形容了。
虽然我强烈声明自己没有能力帮忙,对方还是满怀期待地让我先听完事情经过再做决定。
我无奈。
人物:主角甲,配角乙,再加一神秘人
地点:本市
时间:最近
经过:主角甲和配角乙是好朋友,于三年前一起下海经商,半年前回来,已是腰带鼓鼓,几天前有一神秘人上门拜访,与主角甲照了一个面,随后,主角甲立刻联系配角乙密谈了一番,接着主角甲的行为做事便古怪起来,整天神经紧张,好像在躲什么似的,让我产生兴趣的关键之处在于,主角甲口口声声嚷嚷地一句话--小心眼。
莫非近期这市里出现了一个代号为‘小心眼'的恐怖分子?
我向这位年迈的母亲询问那神秘人的模样,她的回答是眼睛不好,只看出个轮廓。我安慰她几句,让她把地址留下,又给了她联系凌茨的方法,现在的自己也只能帮这些。
有人订花给某公司职员小姐,我看了看订单标识的‘甄氏企业XX部XXX小姐',抱着一大束的香水百合,历经层层保安,突破重重防卫,终于来到前线,顺利完成交接任务。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一脸羡慕,互相嘲弄着这位收花小姐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