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惊堂木敲上桌面,立刻引起两旁的衙差们异口同声:「威武--」
翟颖立刻发问:「堂下之人--冷念生和阙不平,有人击鼓鸣冤,状告你们俩位恶意伤害,在你们身旁的两位苦主已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做了一番说明,而你们两位可如对方所言,动手将人打成重伤?」
「这是打哪来的胡说八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干阙不平啥事,大人要抓人来府衙,怎不先搞清楚状况。」他若是让缺不平陪他一同吃上官司,起不是对不起阙四叔。
「阙不平,你有没有动手打人?」
「有又怎样,我愿意跟老大一块坐监。」好哥们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冷念生的白眼一翻,碎骂:「你是笨蛋啊,你说这话不是现我於不义,明明没做的事,何必来淌这混水。」真是蠢……。
翟颖心知肚明冷念生一向敢作敢当的个性,「言下之意,此事跟阙不平没有干系。」
「没错。」
「老大,你……」
「闭嘴。」他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拖人下水。
瞧老大冷然的神色,阙不平就算神经再粗,也察觉到这公堂之上,气氛不同以往的软脚虾在办案。
新官上任,有模有样的威仪,想吓唬谁啊?
冷念生迎抬头迎视那不算老几的东西,一股火气在心里发酵蔓延,好啊!
他教训来闹场子的家伙也有事?
冷念生不疾不徐,甚至不当一回事的说:「小民敢问堂上大人,我身边这两名汉子;一个被我打伤了鼻子,另一个了不起是断了几根肋骨,这也叫伤残重患?莫非大人有眼无珠,没瞧见他们两手脚健全,还有本事来府衙告状,照理而言,若是伤残重患,应该是躺在床上唉唉鬼叫,甚至昏迷不醒。这恶意伤害的指控,摆明就是瞎扯。」
妈的!斯文人瞎了狗眼,亏他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偏偏--不明是非!
此话一出,堂上衙差们个个倒抽了一口凉气。
「喝!大胆刁民,你敢骂堂大的大人有眼无珠。这分明是亵渎、藐视,犯了大不敬的罪。」
邵军可不管跪在厅堂上发话的人跟大人是什麽关系,总之,他就是看这嚣张的小子不顺眼。
翟颖的眼眸一扫,警告邵捕头勿逾矩。
公堂之上,尚轮不到属下说话。「冷念生,我不与你计较那不敬的态度。」他摆明昭告众人,对冷念生的容忍可以到达什麽地步。
没先治他以下犯上的不屑语气,翟颖心平气和的口吻未减几分严肃,儿女私情暂抛一边,一切秉公处理。
「你为何揍人?」问明理由,再做定夺。
「因为他们在我的场子闹事,大人应该明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在我旗下的赌场,是合法经营。凡是前来玩乐的宾客皆知赌场的规矩,一是不耍老千,二绝不闹事。就这麽简单,否则後果自理。这规定可是有公开贴在场子告知客人们,而这两人,明知故犯,分明讨打。」
「张三、李四,你们前去聚赌,可知场中规矩?」
「呃……」
「这……」
不容迟疑,「啪」的惊堂木催促两人答话。
「怎麽,不答话即是默认。你们俩可知此事?」
张三、李四低垂著头,呐呐的说:「知道。」
「那就是你们俩不对了。既然知情场中规矩,因何故意闹事?又因为造成双方嫌隙之後,再来府衙状告赌场的负责人冷念生,莫非你们两人是故意?」
吓!张三、李四大惊失色,连连喊道:
「冤枉啊……大人,小的绝对不敢。」
「是啊。大人,我与李四玩得太过忘形,一时之间不知收敛,这下场也不该是被揍断了鼻梁,打断了肋骨。」
李四抚著包扎的胸口,可怜兮兮的说:「请大人就看在小民受伤不轻的份上,严惩暴力相向的赌场老板--冷念生。」
有人撑腰,身旁的两个混帐东西,说什麽鬼话。呿!斯文人若是采纳意见,可见这府衙之内,不过尔尔,依然乌烟瘴气。
怒瞪翟颖,冷念生思忖--他收了对方什麽好处?
心里已经有个底,翟颖当下速战速决这等小事--
「你们两方都有错在身,本官看在张三、李四已经身受伤的份上,不予追究你们恶人先告状的行径。至於阙不平,念在你并无下场动手,你可以回去了。」
「那麽,念生呢?他会怎样?」
「赌场虽有赌场的规矩,他也不该动手揍人,念在他是初犯,判其做监牢三天,好好思过。」
举起惊堂木「啪」的定案,冷念生立刻被押入府衙大牢。临走前,他回头吩咐阙不平:
「别让我爹娘知情翟颖判我入狱。」冷念生面无表情、也不反抗,随衙差们押解离开厅堂。
气死!
也不知被关了多久,冷念生抓著铁牢栏杆,怒吼:「好啊,死文人不明辨是非,把我关起来了。翟--颖--」
威力十足的怒吼震耳欲聋,刚走上地牢石阶的人停下步伐,回过脸来难掩惊喜的神色,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
他终於肯叫他的名字--
「死翟颖!你可真行,当了官,先拿我开刀。」冷念生兀自在地牢内发作脾气,他鬼叫了老半天,这地牢之内只关他一个犯人而已,根本没人搭里。
翟颖早就遣退狱卒,听他左一句该死,又一句忘恩负义,吼到喉咙都快哑了,还在鬼叫--
他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直到自己的名子回在昏暗的地牢,这才呆傻的出现在他眼前。
如果难听的恶言诅咒可以换来冷念生愿意开口叫他,他早该考虑把他关著,人也不会闹出是非……
翟颖自然回应所有的问题,「是你犯了伤害罪,对方错在前,你错在後。」
死文人终於来见他了,哼!他就不信自己的鬼叫不会吵死人。
「然後,我就得坐牢?」他反问他。
「当然。我罚你坐牢三天,不是三个月……」此刻,他希望是三个月。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天天见到他,就在府衙之内。
冷念生的五官瞬间扭曲成一团像是捏皱的肉包。他怒骂:「死文人,我好想把你给宰了」……呼呼呼,一股鸟气郁闷在胸口,喘啊喘的快要爆炸。
「没关系。」翟颖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样。
「你你你……真行!」
冷念生的手一伸,把翟颖给揪来铁栏前,两人面对面,冷念生瞧死文人的眼神茫然,不对劲儿……。
「喂,你是不是醉了?」鼻子凑近去嗅闻,没有酒味……。「还是糊涂了?」
冷念生自言自语:「不会吧,你这糊涂狗官搞什麽啊……。」
翟颖被骂是糊涂,彷佛被泼桶冷水似的瞠然回神。
他立刻反驳:「念生,我不是狗官。」
「我管你是不是,我说你是就是。」
「那麽,你想对我怎样呢?」翟颖细凝他气呼呼的脸庞,蓦然--想念女儿红的味道……
「你……」冷念生顿时哑口无言。他能对他怎样?
抬起手来触碰他的,手腕握在手里刚好,两人第一次这麽贴近……。不用躲在远处偷瞧,视线不用追逐,此时此刻--
可以大大方方的看著他,就在地牢。翟颖不忘劝戒:「念生,你该收敛脾气,不然,我担心你会惹出更大的风波。」
「磅!」冷念生踹了铁牢栏杆,不耐烦的抽回手,宛如受困之兽,无计可施。「你少诅咒我。」心烦意乱,得耗在地牢三天,全拜死文人所赐。
恶狠狠的目光瞪著死文人,若是让他自由就走著瞧,他一定会……怎样?
冷念生还没想到该怎样给人颜色瞧瞧,耳畔传来关怀的语气--
「吃了没有。」翟颖明知故问。眼见地上那丝毫未动的牢饭,特地嘱咐过狱卒,别亏待了他。
「呿,我不吃那见鬼的食物,你当是在喂猪吗。」
「我希望是,因为猪都比你安份多了。」他希望他是条懒猪,而不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赫!」冷念生凸瞪眼,破口骂:「我宁可饿死,也不吃你牢里的饭。我就知道你果然居心不良,公报私仇。」
「我没有公报私仇。」
翟颖盯著他良久,才把两人之间的恩怨摊开来说:「念生,我知道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我一定还你公道。还有,你若是不吃牢饭,等你出狱,可以来我的房里好好吃一顿饭。」
「要不要也顺便在你房里好好睡一觉?」
「可以。」
「你去死吧,你!」转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什麽东西!
他不希罕他在多年之後才要还他公道。
该入狱的人下落不明,「你以为当官就了不起,翟颖,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可以抓到当年偷画的人。」他不是没派人追查亲人的下落,几乎找遍了全京城,始终没消息……。
眼神一暗,不愿让人看见他在乎的伤口正隐隐作痛……。闪到角落蹲著,不愿多瞧身後的人一眼。
安静的盯著他的背影,显得娇小,阴暗,没有精神……。眼前的铁栏无言的要他克制自己进去陪伴的冲动。
不自觉的收紧双拳,鼓起勇气问道:「念生,如果我抓到犯人呢?你会服气吗?」
「……」沉闷了一会儿,他才出声:「我笑你没本事。」
「如果我有呢?」
「如果有,我随你处置。若没有,你准备丢掉你的乌纱帽吧。」
「好,咱们说定了。如果,我逮著了犯人,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若是没有,我会辞官。」
冷念生登时跳脚,「哼,我随口说说的话,你就当真。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骗嘛,期限呢?」如果他拖个几年,什麽也没抓到,还不是继续当官。
天底下没有这等便宜的美事。
翟颖露出一抹浅笑,「你放心,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们就约定一年为期,等到明年的今天,我若是没能给你一个交代,我会自动摘下顶上的乌纱帽。」
冷念生听到满意的答覆,这才甘愿说:「好,咱们一言为定。」
「但是,念生,你可别忘了承诺,凡事都得听我的。」
「哼!废话。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我做牛、做马,或做你的小斯任你差遣都可以,只要你逮著了当年偷画的犯人。」
「一定。」为了驯服这匹野马,他可不惜拿自己的仕途来交换。
「这还差不多。」冷念生又回到角落。
翟颖守在铁牢外许久,时至半夜,见他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不禁轻叹气,才旋身离开了监牢。
12
夜深人静
一道人影翻墙而过,双脚才落地,耳边就传来嗲声嗲气的嗓音,「死相,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