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颖翻身覆在人儿身上,两人紧贴得毫无一丝缝细,满身疲倦与伤怀掏空了所有的精神,意识渐渐陷入黑暗前
,已无所觉身下的另一颗心脏开始震动……
时至半夜--
厢房之内,桌上搁著早已冷却的晚膳,黑暗之中传出细微的声响--
「还我……鍊子还我……」乾燥的喉咙发出喑哑的嗓音,残留在脑海的影像就是要抢回属於自己的幸福。
眨动的眼睫勉强撑开,双瞳映入不甚清晰的影像,鼻端渗入斯文人的气息,回暖的身体被压在怀,冷念生感到
呼吸困难的开口唤: 「颖……」
「嗯,念生……答应我……好不好……」
睡梦中的翟颖呓语不断,冷念生浑身动弹不得,唯有颈部以上可以转动,虽不知斯文人问些什麽,他仍回应:
「好。」
霎时,记忆回笼,一幕幕的画面停留在明月对他下毒,噢……
「走开!别靠近我--」冷念生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瞬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咚!」
翟颖摔滚下床,昏昏然的脑子仍搞不清楚状况。
「大人?」
房外的衙差同时开口叫唤,除了送食之外,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免遭殃。
「叫什麽……」两天没阖眼了,疲倦的快撑不开眼皮,如果他就此睡到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手抚著敲到地面的後脑杓,另一手摸著床沿,整个人正要爬上床之际,突的胸口被踹了一脚,翟颖重心不稳
的仰躺在地面, 「喀!」这会儿,他的脑子一瞬敲醒--
喝!
翟颖睁大著眼,怕是自己在作梦,立刻翻身爬起来去点亮房内烛光,此时他却没有勇气回头去确定--
怕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怕极了一颗心再度碎成千万片……
孤寂又落寞的身影映入眼帘,冷念生坐在床边不断喘气,确定自己并非看错,所有的疑问闪过脑海,瞬间变得
不再重要。
眼眶一热,整个人拖曳著裹在身上的床单,双脚踩上冰冷的地面,靠近那背影,双臂穿过斯文人的腋下紧搂住
属於他的幸福--
翟颖浑身一震,低头瞧著环在胸前的双手,缠绕於指节的链子熤熤生辉,丹凤俊眸一亮,惊喜於自己并非做梦
,他终於睡醒了……
「念生?」
「嗯。」
翟颖一瞬回过身来,细凝那仰起来的俊秀脸庞显得生气,清澈的眼饱含著水气,指尖抚著他泛白的唇,随即凑
唇在他的嘴唇咬上一口,再辗转的蹂躏,终至恋恋不舍的离开。
「你这令人心碎的东西,睡了三天,一醒来就踹人。」
「我以为是……」
「是谁?」
「明……」冷念生的眼神一暗,倏地住了口。不愿回想明月对他做了什麽,一股怨气在心底油然而生,抿紧著
唇不开口问其下场如何。
翟颖把他压来胸前紧靠,俊容摩娑著他温热的脸颊,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气咻咻的开骂:「你真会糟
蹋人,没有我的允许就断气,跑去跟阎罗王下棋是不是?」
冷念生被骂的很无辜,闷在斯文人的颈侧说:「我去找小鬼,我在那里当老大,阎罗王看不惯我胡作非为,要
我回你身边让你看管。」
「只有我治得住你,真他妈的混帐东西!」
「你骂脏话。」斯文人变得没修养。
翟颖瞪著这令人又爱又恼的家伙回魂後,依然和以前一样,就只会磨他的耐性。「少跟我顶嘴,不然我就把你
拖去打一顿。」
冷念生的唇瓣漾起一抹笑,有十足的把握。「你才不舍得。」
「我是不舍得。」
翟颖将他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置床榻坐好,顺便将枕头垫靠在他身後,方便他半躺著休息。
「你的声音听起来糟透了,我去倒杯水给你,再差人请大夫来看看你是否无恙。」
「好。」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
52
府衙的官差办事效率快,三更半夜将老大夫带来府衙一趟;翟颖则是去爹娘所居住的院落,将长辈给请来房
里--
众人听闻老大夫的解释之後,无不感到惊奇与不可思议。惟独冷铁生不感到意外。
「念生果然如老大夫所言,三日之内醒来。」冷铁生塞给老大夫一锭银两,聊表内心的感激。
老大夫说:「是念生好福气,体内已有解毒抗体,大难不死,这都要归功於翟大人平日心细且妥善的照顾。」
冷铁生和尹玄念随即恍然明白--
「老大夫的意思是说念生之前被下药的事?」尹玄念的脸色一沉,想起丁觉善的心思歹毒,连亲侄儿都狠心下
手欲置於死地,他的孩子命苦。
「是啊。」老大夫说道:「念生之前中毒,若不是翟大人发现的早,否则……」
「一命归阴。」冷铁生面无表情的接著说。
冷念生听得一头雾水,问:「爹、娘,你们在说什麽中毒?」
「还不就是你那个叔叔……」尹玄念都还没把话说完,霎时腰间一紧,眼前一花,惊叫:「喝!你干嘛?!」
他头重脚轻的被相公扛在肩头。
「你的话太多了。现在念生没事,你也可以安心的入眠,我带你回房去。」冷铁生扛著他就走,才不管有谁在
看。
两个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说清楚。他的娘子搞不清楚,孩子一旦被踩到痛处,会闹别扭。
尹玄念一瞬羞红了脸,都几岁的人了,还被当成三岁小孩一般扛出门外。这死男人真可恶……
待他们回房,他一定要找他算帐!
冷铁生打著如意算盘--
难得小儿子不在身边,大儿子会去应付二儿子的问题,呵呵……,他可以放心的解决跟娘子之间的闺房恩怨。
冷念生只能坐在床上眼巴巴的望著爹娘离开;斯文人跟大夫说了几句话之後也滚出去。
他全身光溜溜的仅裹著床单,该下床去追问也不是,只好等斯文人回房。可,这等待的时间分秒过去……愈来
愈久……
「死文人……你、滚、哪、去、了--」冷念生拉拔著嗓门鬼叫。
随即,手抚著发痛的喉咙,仍在骂:「我醒来就被你抛弃,留下莫名奇妙的问题让人想不透……你到底在干什
麽--」他都叫哑了也没见到谁来搭理。
又过了半晌,冷念生才看见斯文人的手里端著一碗食物,进房。
翟颖坐在床沿,轻吹著热腾腾的粥,佯装若无其事。
「念生,把嘴巴张开。」他像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
冷念生把脸转向,饿著肚子也不吃。「快告诉我中毒是怎一回事。」
「以後再说。」翟颖摆明不愿多谈恼人的话题。
「你不说,我也不吃。」冷念生使出威胁手段,他非追根究底不可。斯文人搞什麽神秘兮兮。
翟颖不禁叹息,敛下丹凤俊眸,一五一十的坦然告知--
沈娘长期给他吃的宵夜有问题,下药的人是他的叔叔……
冷念生听他道出事件的始末由来,脸色是愈来愈阴沉,闷不吭声。
翟颖伸手穿过他的发,掌心扣住他的後脑令他转向面对自己,细凝他的眉心纠结出复杂的情绪,「念生,别恼
。」
只要他仍活著在他身边就好;老大夫交代需谨慎细心调养他的病况,就像回到之前,得排除他体内残馀的毒
素。
「念生,吃点东西好不好?」翟颖再度将当匙递往他嘴边,索性命令他:「张口。」
冷念生瞥了他一眼,断然拒绝:「我吃不下。」
「念生……」
「拿走!」他吼。
冷念生立刻拉起脚边的另一条棉被,由头盖闷住自己,彷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谁也不甩。
亲人要致他於死,明月也要杀他……一股怒意逼得他眼眶泛红,他不是不会难过……
被窝下的身躯微颤,他不愿让人瞧见其脆弱的一面。翟颖略显无奈的安慰:「念生,别伤心。他们不值得。」
「你走开。」他闷呼。
无法接受亲人的无情;明月的无义……
对人性的失望经不起再度遭受打击,人善被人欺……
翟颖起身将碗搁置桌上,暂时不逼他听话,任他发泄情绪。
他旋身上床去抱住躲在棉被下独自舔伤的人儿,伸手拉扯下棉被一角,对那黑压压的脑袋说道:「念生,别把
自己闷死。」
「你管我!」
「我就是喜欢管你。」
「……」冷念生顿时无言。很别扭的紧抓住棉被,才不要让斯文人看见自己掉泪的蠢样子。
翟颖思忖:万一他把自己给闷死还得了,这可就不是假死状态了。
脑海窜起危机意识,翟颖可不管他伤不伤心,两手东拉西扯的企图把人儿揪出来呼吸。
「啊!」
突的一声喑哑的惊叫,冷念生惊慌失措的问:「你摸哪里?!」
翟颖的右手将棉被一掀,左手抬高他的腿,证实:「不就是摸到腿而已。」这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冷念生抓起顶上的枕头砸往斯文人的身上,碎道:「搞什麽,我在生闷气,你诱惑我干嘛?」
翟颖的脸色一黑,感到头昏昏--
他不忘交代:「念生,以後别乱丢枕头。」这是他今晚第三次砸到脑袋……
53
邵军当夜带著一批人马搜寻到怀安的老家。
怀安一家老老少少均被大批官差们惊醒,以为是发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待邵军说明来意,怀安的父亲当下告
知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已将女儿卖入将仕郎的府邸为奴。
邵军得知消息,立刻带著属下前往将仕郎--风盛雄的府邸。
大批官差奉命捉拿怀安,一入府邸便开始搜寻,谁敢阻拦,一律待回府衙论罪处置。
整座府邸登时灯火通明,管事立刻赶往风老爷所居的座院通报--
他沿途十万火急的喊:「老爷、老爷,不好了。府衙的官差前来抓拿怀安……」
邵军与几名属下尾随其後,须臾,只见房门一开,风盛雄衣衫不整、气急败坏的冲出房门,问道:「是谁好大
的胆子敢来惊扰?」
邵军当下禀明:「我奉府衙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府上奴俾怀安。请风大人立刻将怀安交出。否则……」
风老爷闻言,怒喝:「你敢威胁我。」他好歹是个官,这府衙的捕头竟不将他放在眼里。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邵军秉著公事公办,不敢稍有延迟,回身对属下道:「立刻搜索这座院落
!」
风老爷大吃一惊,赶忙喊道:「慢著……慢著……」
发话阻止已是来不及,官差们无视风老爷的身分与地位,逐一搜查东西厢房,随即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传出
,妻妾们纷纷奔出房外,跑来风老爷的面前围成一团,众妻妾们七嘴八舌的哭诉。
邵军的属下们也一一回报并未抓到怀安,且整座府邸的人口风紧密,无人告知怀安藏匿於何处。
府邸就剩下风大人身後的厢房未查,瞧人是衣衫不整的模样,房内不可能无人。
邵军二话不说的步上前,迎视风大人故作镇定的神情,问道:「这房内还有何人?」
「仅是我的一名小妾罢了。她的身体不适,请邵捕头卖我几分薄面,勿扰。」
「恕难从命。」
风老爷再度吃惊,憋著闷气问:「邵捕头,府衙大人为何要捉怀安?」
「因为谋杀罪。」
风老爷一听,立刻睁眼说瞎话:「邵捕头,你来我府邸,说搜就搜。殊不知怀安这奴俾早就跟府邸的一名长工
跑了。这会儿,你可以带著你的人马离开我的府邸。否则,我会状告你一笔。」
邵军压根不信风大人的说词,他起疑心一-
传言风大人性喜渔色,怀安被卖入此地,恐怕姑娘家的清白早已断送在主人手上。
「风大人,失礼了,别怪我不给面子,我必须搜查这间房。」
说罢,邵军推开房门,进入内室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然,雕花大床的纱幔低垂,床下搁著三双鞋,是匆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