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正阳若有所思,但从昨晚开始心中像卡着什么的东西的地方不见了:「不喝酒还去酒吧?」
「去酒吧的人大部分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吧。」
张正阳没说什么,就着商平还没喝完的汤把那粒药吞了下去。商平自己也吃了一粒。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
「这药要一刻钟之后才起作用,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准备准备就过去吧,九点钟他们就要开门了。」
商平点点头,收拾饭后的残局,张正阳则整理好之前看的资料,锁进抽屉里,两人一同出了办公室的门时,外面早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商平不由发问:「其实,他们能开这么大的夜总会,黑白两道总有认识的人,你不怕出事吗?」毕竟他们连下药都敢。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案子接了下来,就只有尽力完成。反正我得罪的人已经不少了。」张正阳不在意地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商平也坐了进去,他突然转过身来发问:「你怕了吗?现在回去也不迟。」
商平摇了摇头:「我说了我现在被认做你的同夥,已经没办法再抽身了,现在只有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大家才能解脱。」
「抱歉。」车子开出了好久,张正阳目光直视前方的说出这句话。
「跟你无关,是我自己要跳下来的。本来是想帮你的忙的,最后却变成了搅局,反而给你帮倒忙了。」
「不,昨晚不是有你的话,我说不走已经被他们分尸了。上次是他们没防备,我又跑得快才逃过一劫。昨晚他们有备而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你若不在,我怎么也没办法全身而退的。」
一想到他有可能被人怎么怎么样,商平不由急了起来,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还单枪匹马地赴这个鸿门宴?」
张正阳没有说话,仿佛没听到似的专心开车。
商平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对方该不会被他口不择言地骂了一通,气得自暴自弃了起来吧?
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张正阳没有真的出什么事,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果然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
「对了,你昨晚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开车的人状似无意地把话题转开了。
「刚好去厕所的时候看到你被人拉上去,便跟上去看看。」
「好巧啊。」
「是啊。」
车内一时无话。
商平偷偷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般地说:「其实我不相信世上有巧合这回事。昨晚如果不是对你心有愧疚,就不会去那家酒吧喝酒了。如果不是想着之前在门口看到过你上二楼,就不会傻傻地站在厕所门口等着你了。如果不是担心你,如果不是不爽别的男人拖着你,我就不会身不由已地跟着你们上去了。所以说,这个世界是没有巧合这回事。」
车子猛地加大速度向前冲出,商平吓了一大跳,心想对方是不是又看他哪里不顺眼了,准备制造个车祸把他消灭掉。
第六章
「平时你跟他们是怎么联系的?」从停车场出来,商平先发问。
「我先跟他们打电话联系。他们总是会让我到一楼外面的警卫室等一、两个钟头,才会带我上去。」
「为什么要让你在警卫室等?」
「大概是想让我自己等不及先离开吧。」
「那你不会迟一点再过来?这么早来人家肯定要消磨你的时间的。」
「不管几点来都要等。早来的话说不定有机会碰到那个林老板。」
看到张正阳要打电话给他们,他急忙按住他:「先别联系他们。我们先去订个包厢,再打电话叫他们过来,在包厢里等总比在警卫室等来得好。」
「可是要订包厢的话,得有会员卡,我没有。」
「先试试再说。不行的话,我们叫一打酒,在一楼等。如果以客人的身分出现的话,他们大概会收敛一点。」
张正阳犹豫着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反正现在还早。
商平去吧柜订包厢的时候果然被拒绝了。他们只有像一般顾客那样叫了一打啤酒,坐在一楼等。
「告诉他们,我们在一楼喝酒。等他们林老板有空了,可以来这里找我们。」
张正阳点点头,出去打了个电话。
虽然点了酒,他们却都不喝,看着台上的腰细腿长的美女跳艳舞。这个时候客人还不多。
音乐太吵,他们要说话的话得贴着对方的耳朵,商平乐得吃豆腐,不停地找话题跟对方说话。还好张正阳对那些美女没太多兴趣,每次都很认真地回应他。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有服务生请他们到上面的包厢去。
商平把没有喝过的酒送给邻桌,再跟他们一起上去。
还是昨晚那间房,还是那群穿着黑西装的人。
一进门,商平便拉着张正阳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一个黑西装马上嗤笑出声:「怎么还没进来就先找好退路要跑了?」
「我肾亏,这个位置上厕所比较方便些。」商平很认真地说。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都把这么丢脸的借口都说出来了,他们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冷场了几分钟后,一个黑西装才圆场般地咳了一下,问:「两位要点些什么?」
「随便。」张正阳不在意地说。
「啤酒!我们刚才在下面喝得还不够。」商平急忙跟着说。
「哦,阁下的酒量我们昨晚已经见识到了,我们可是要照旧喝威士忌的。阁下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叫下面送一杯果汁或牛奶上来,免得扫了我们的酒兴。」旁边的黑西装丝毫不掩饰他的耻笑。
「各位要喝什么我们哪敢有意见。既然在这上面有分歧的话,你们喝你们的威士忌,我们喝我们的啤酒,如何?」
刚才笑得很大声的黑西装这下笑不出来了。
啤酒的酒精度相对要小很多,很多人喝啤酒还没有醉死就已经胀死了。张正阳的酒量他们是见识过的,如果他们以威士忌来跟张正阳拼啤酒的话,就算是他们九对一也未必拼得过。加上商平就算怎么不会喝,啤酒也至少可以喝个几杯,多少算得上是帮忙。
「这样不太好吧。客随主便,阁下这样可不是好客人。一场到来,那是自然要随我们喝威士忌的了。」 一个黑西装要笑不笑地说,其他的黑西装急忙附和。
张正阳反正觉得喝什么也无所谓,昨晚那样都过来了,加上今天来之前又吃了解酒药,正想随着他们的意随便点什么,示意商平不要跟他们争这些无谓的东西。
但昨晚被他们嘲弄得够惨,商平哪肯就此放过,皮笑肉不笑地说:「昨晚承蒙关照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就由我们作东请回各位如何?虽说是客随主便,不过各位坚持的话我们也不好意思硬要你们陪着我们喝不入流的啤酒。请稍等一下,我去叫人送半打啤酒和三瓶威士忌过来。」
当下,那个黑西装嘴张了张,没有再说话。倒是那个年纪稍大的黑西装开了口。
「林老板叫我们代他好好招待两位,自然是尽量让两位尽兴。既然两位要啤酒的话,我们就叫人送两打过来。」随后便对身边的另一个黑西装说些什么,那个人点点头后,然后出去了。
其实如果叫酒的话,只要按服务灯就会有服务生过来的,特地叫人出去大概是去通知某些人吧。一想到这里,商平就觉得稍微扳回了一城,今晚大概不会无功而返。
「是真的吗?」张正阳趁没人注意悄悄问他。
「什么?」张正阳的话让他没办法联系上下文,所以很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张正阳难得脸红了。
「你是说肾亏!?」商平恍然大悟。
张正阳继续红着脸,不作声。
商平悄悄在他耳边说:「我以为这个问题你最清楚。」
脑海中马上忆起那晚,两人在地上滚了一整晚,他有几天都没办法直起腰来。如果他这样算肾亏的话,大概世上也没有阳萎这回事了。张正阳咬咬唇,对对方的油腔滑调发作不得,暗中在他贴着自己的腰上狠狠地扭了一把。一个扭得解气,一个痛得憋气,但表面上都是云淡风清,不动声色。
之前那些黑西装为了敷衍张正阳都是要他先等一段时间,然后轮流灌酒。前几次都被张正阳硬撑下来了。尽管达到了不让张正阳有时间精力见到林老板的目的,却也不能有效的制止张正阳再来。后来他们干脆下药,本想让他尝尝苦头,不想还是让他跑掉了。虽然后来张正阳确实是怕得一个星期不敢再怎么纠缠他们,只能打电话催或是在警卫室里等。但很明显,如果今天再用灌酒这招是怎么也没用的,再下药的话,不说张正阳已有防备,现在他们有两个人,也下好下手。
啤酒上来后,酒过三巡,喝得大家都有此郁闷。那此黑西装想灌商平酒,都给张正阳挡掉。今天的张正阳实在是有恃无恐,虽然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如此相信不管这回是被人灌醉还是被人下药,商平都会带他安全地离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信任。
大概是那些黑西装自己也闷得不行了,没多久,便有人来通知请张正阳到三楼的办公室谈谈。
对方坚持要张正阳一个人去,但商平坚持要跟着去。很明显,对方是想将他们分开各个击破。
「不行,我怕黑,我怕鬼,我不敢一个人,无论如何我要跟他在一起。」生怕张正阳什么也不在意的性格就这样独自跟着别人走了,商平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如果商平是提些「不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分开我们要干什么」这类正式些的借口的话,他们自然有办法应对,偏偏商平都是说这些无赖又无耻的借口,让人想笑却又莫可奈何,直恨得牙痒痒。
难得有机会当面见到林老板,说不定这个机会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张正阳本想叫他忍忍,但商平用一副「难道你舍得我独自一个人留得在这里被人灌醉然后被人ΟΟ再××?」的眼神瞅着他,他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生,我们林老板只说请张律师上去,没说也要请闲杂人等。」来叫人的服务生很有耐性.
「难道你们林老板连一个闲杂人等也怕?难怪你们这么喜欢以多欺少,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自己的老板被人侮辱比自己被人侮辱还要让人难受,在场的黑西装和服务生都黑了脸,却又发作不得。
那群黑西装早就习惯了商平的无赖,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由那个年纪较大的打了个电话,然后让那个服务生带他们两个一起上去。
「看看,这就叫坚持就是胜利。」跟在服务生后面,商平得意地对张正阳说。
「是,是!」张正阳又好气又好笑地虚应着。虽然说他也看不惯对方经常性的无赖,但现在拜他的无赖所赐,他半个月以来努力要见林老板一面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等一下不要乱说话,由我来解决就行了,毕竟他们也不是好惹的。」张正阳不忘叮嘱他。
一楼面积本来就下小,二楼却比一楼还要宽,一开始只有一条通道,到后来分为三个通道,弯弯曲曲的都看不到尽头,走进去之后都分不清前后。他们走的那条大概是主通道,顶上都有防火通道的标志。
照这样看来,一楼旁边的餐馆和大型美容院的上面都是这家夜总会的包厢了。
通道的尽头,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小小的防火门。服务生用钥匙开了那个防火门,通过一道堆着大量装酒的纸箱窄窄的楼梯到达三楼。
穿越了厨房和放酒的仓库,他们来到一个封闭的门口,打开后是一间豪华的会客厅,里面还有一个门,服务生先敲敲门,得到回应后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里面的办公室比外面的会客厅还要大,前部分放着待客用的沙发茶几,还有几个文件柜,靠窗的位置还摆着办公桌放着电脑,大概是秘书或助理之类的使用。里面用屏风隔开另一个空间。
服务生没有跟着进来,示意他们进到里面去。
他们走到屏风里,一个坐在办公桌后面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抬头看着他们。休闲的穿着,从容的态度,淡定的表情,深刻的五官,让人过目难忘。
旁边站着一个穿浅色西装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稍微再年轻些。
「张律师吗?久仰。」坐着的男人扯开一丝微笑,静静地说。
「林老板客气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你现在见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就此拉开天窗说亮话,免得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张正阳向前跨了一大步。
「张律师,上次在你们办公室的时候我们已经谈得很清楚了,我喜欢这里,不想走。赵小姐只要出个价,我愿意把这里买下来,包括下面的餐馆、美发店。」
「我的当事人也说得很清楚了。这里是祖厝,不打算卖。」
「那可以继续合作下去,我们会像以前那样每个月按时交房租。」
「不好意思,我的当事人有意租给另外一个客户,订金都已经收了。如果不租给对方的话我的当事人得双倍退还订金。」
「看在大家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赵小姐的损失我们愿意承担。」
「我的当事人认为,赔偿事小,失信事大。」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僵了,双方都不愿让步。
本来这是非常严肃非常紧张的时刻,不巧商平偏偏在这紧要关头放了一个屁,而且是一个响屁。
不仅他的脸涨得通红,连张正阳都替他觉得脸红。
「各位!先打扰一下,人有三急。能借个厕所方便一下吗?最好是能近些的。因为好像有些要出来了。」
商平急得头上冒汗,两腿夹紧,身体扭来扭去。穿着高级的西装,长得还人模人样的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被逼出这样的姿势实在是非一般的搞笑。
站在他身边的张正阳恨不得马上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那个林老板笑了一下,终于把从他们一开始就放在张正阳身上的眼光转到他身上了。
「出门转左有我们的员工厕所。」站在林老板身边戴眼镜的男人板着脸说。与其说他是好心要帮商平解困,还不如说他是怕商平真的在这里怎么怎么了会污染环境。
「谢了!」他转身就想跑,但马上又转回来,拉着张正阳的手说:「你一定要等我哦,我保证我很快的!」
「快滚!」张正阳涨红了脸,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商平转身又想跑,还没到门口又跑回来。
「各位谁有卫生纸?今天出门太急忘了带!」
张正阳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来。而他也恨不得整个人炸成粉灰,就此消失掉,免得跟那个男人一起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