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你们聊天能不能快点?其实我们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再慢慢谈论友谊和人生的。」法瑞断嚷嚷,紧张地盯着天空。
基本上他很同情地看着那只被杀了同伴的邪眼,虽然从宏观角度来看雷森更像正面角色,可是他确实比这此一魔物更冷酷无情。
身为人类,他几乎忍不住想向它声明一下自己的基本立场,比如它肯定伤害了个幸福的家庭,一对正在用餐的夫妇和可爱的儿女怎么能说没伤害过人呢之类的,但既然它已经活不久,自己还是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雷森开口,「她长得太难看了。」
邪眼瞪着他,那么大的眼睛看上去相当有魄力。
雷森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不喜欢脚太多的女人,而且下辈子记得让她减减肥,它长得像巨蛋体育场一样。」
那只巨大的眼睛看了他几秒钟,它看上去如此的诡异,彷彿毫无感情,可是下一秒钟,一个漆黑的影子猛地冲了下来,像道黑色的刮风。它动手了。
——听到这种侮辱人话能运能忍耐的,要么是魔鬼要么是圣人,,这只邪眼似乎都不是,这真是可悲。法瑞斯想。
雷森伸出手,那怪物冲过来的刹那,他一把按住它的头,骨头的感觉有些虚浮,里面彷彿是一片空洞,爆破没有任何用处,这时手上一软。骨头溶化成了黏橺的液体,一阵强大的吸力傅来,像要把他整个儿吞没一般。
雷森毫不迟疑地借势一跃,手掌离开那试图吸住他的骨骼,从另一端优雅地落地。
「等一下!」法瑞斯大叫道,「大家冷静地谈一谈不行吗,不必打打杀杀的吧!雷森你最好抓活的——」
幽灵乌鸦在空间转了个圈,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再次猛冲过来。
这次雷森并没有再踫它,他迅速倒下,那东西紧贴着他忽地掠过,视野刹那间变得一片漆黑。
法瑞斯紧盯着上面悬空浮着的美女,手中紧握着枪,坐骑冲下去后,她浮在空气中,周围已经被妖气晕染成淡红色,它们不女地扭动着.像一条条血红色的小蛇。
另一侧传来滴滴答答彷拂下雨的声音,他瞟了一眼,雷森躺在地上,他的手里握着一把血红色的剑——现在他知道那不是剑,那只是力量,它变成血色只是因为他剖开了那只幽灵乌鸦的肚子。
它像往常一样绕了一圈再回头攻击,一路下了场不小的血雨,血溅到黑发男子的脸上,他坐起来,舔了舔唇角的液体,仿彿那是什么美味,法瑞斯迅速把目光转回那个大号的血红色眼睛上,这生物比雷森可爱多了。
「找知道你们一定想杀她,因为她伤害了你要保护的人。」瑞丝轻声说,「但对我来说,她什么也没有做错。无论你多么厉害,人类多么无辜,也没人有权要求她不吃饭呀。所以我至少得尽朋友的义务……」
这的确是个问题,法瑞断想,蜘蛛这东西天生食肉,吃素会让它们饿死,他边想边慢慢试图绕到少女身后,它正死死盯着雷森,而既然选择寄生在人类的额头上它就不可能拥有三百六十度的视角。
虽然只是一只眼睛.它却竟能显得异样伤感,看上去忧郁这情绪侵袭的不只人形物体。
它在迷惑?向人类提问题?法瑞斯不屑地想,只有在人界侍得太久的傻瓜才会有这种迷惑。电视和书本过多地宣扬平等怜悯之类的观点,这种媒体的毒害连魔族都无法避免——它迷惑是因为它想改变,改变吞食人类却又被驱魔人所猎杀的情况,但那是不可能的。
共生——只要违反规则——是不可能存在的,什么互不伤只是人类的傻话,法律只是人类的法律。他们同样吞食别的生物而生存下去,实际上这点没有人比人类做得更好了。
可是宣扬共生也没有比他们做的更好的,连魔族都开始被那些吧皂剧哄得把傻了,老天哪,它们甚至在互相交朋友和为彼此报仇!
人类从不软弱,倒是让那些融入他们的魔族变得软弱了,他郁闷地想,居然还为了这种蠢事,跑回来自杀!?它们真该回魔界——它们的家乡——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生存!
法瑞斯 这么想着,毫不放松地紧握枪柄,邪眼完全没注意到他,他很少住战斗中扮演空气一样的角色,这让他很受用。
幽灵乌鸦发出一声惨叫,伤口却住迅速愈合。邪眼的血红光芒越发强盛,整个区域都笼罩在一片妖红之中,像一大片浮在空中的玫瑰花办。
雷森的脸上全是血,他用指尖沾了沾,然后他抬起手,指尖有什么在燃烧——看不见但不容忽视——他优雅地扬起手指,有些像乐团指挥般的动作,稳定而且毫不犹豫,瞬间,一道紫色的妖异火焰燃着了那小小的血滴,接着像是发现了汽油一般.呼啦一声,放肆地燃烧开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蓝紫色弧线!
那正是幽灵岛鸦刚才飞过的路线,它在那线上留下了鲜血和妖气。
而在被烧着的瞬间,乌鸦疾冲而下,在红光中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紫红色的火焰在背后穷追下舍。
雷森冷冷看着它,可是在撞到雷森的一瞬间,那东西掹地改变了方向,像发现了什么灾难般,冲向另一个方向。
一直被忽视的,法瑞斯的方向。
红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雷森转过头,法瑞斯站在那里,紧握着枪,一颗银色的子弹从少女的后脑穿过,射穿了前额的邪眼,她紧捂着不停流血的眼睛,后脑被银子弹腐蚀了一大片。
这时,法瑞斯也看到了那急冲过来的黑影,以他的眼力甚至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感到一阵劲风挟着恶寒冲到他面前,在被撞倒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胆少女
的正面,再次开枪。
第五章
子弹尖啸着,穿过幽灵乌鸦制造的劲风。像流星一样飞向目的地.少女的手破打穿了,子弹完全穿过红色的眼球,最后的时候,法瑞斯看到在一片紫红色的妖异焰火中,那女子的身体落了下来,她周身的红光已经消失。
然后他张大眼睛,看着幽灵乌鸦那张狰狞凶狠的脸冲向自己,他张了张唇,却什么声音还没喊出来,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思索,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变了。变成一团紫
色的烟花。
那只杀气腾腾的生物消失了,只有一团住空中盛开的,紫色的雏菊.他甚至看得清每片花办,它们细小而虚弱,在空中炸裂开来,形成一个完美的圆,一点儿出没有多余的火花落下。在阴暗的环境下,倒是相当漂亮。如果不是怪物消失了,他真不大相信那是它变成的。
「怎么……回事?」他问,被寄生的尸体倒住地上,控制她的生物已经破毁去,可她早已为此丢了性命。
法瑞斯转头去看雷森,收到了和自己同样不解的目光。
「等一下,不是你干的吗?」他提高声音。雷森摇头,他只看到乌鸦以疾迅的速度冲向法瑞斯,在身后火焰追上它的时候,那个人恐怕早被撕成碎片,而自己却站在二十尺外。
可在它冲到离法瑞斯三尺左右的距离时,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像是空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它,在那瞬间,身后的火焰已经追上了它。
然后它就爆炸了,虽然雷森印象中自己的火焰没有爆炸效果。
这里有点不对劲儿,你不觉得爆炸的火花很怪吗?看上去像朵花!」法瑞斯不安地说,左右查看。
「它本来就不应该炸,所以犯不着挑肥拣瘦。」雷森说,戴上手套。
「我觉得你的幽默感很不合时宜,雷森!我们杀了它,然后我们要一辈子侍在这里,成为肥枓的一部分了!」法瑞斯叫道,走过去查看宿主的尸体,邪眼占据了她的整个脑壳——不管它曾有多么的矛盾和伤感.她肯定都不愿意去同情了——可它已经被打烂了。但空间封闭着,丝毫没有开个大洞掉出个金球说些类似于「鼓励奖,获得回去人界资格」之类的话。
「它本来就没准备让我们回去。」雷森说。
「你把事情弄砸了,至少表现出一点儿诚意吧!」法瑞斯大叫。
雷森看了他几秒,「啊,我突然想到一个出去的法子。」他说,直视法瑞斯惊喜的眼神。「你很希望我这么说,对吗?你的嘴巴都咧到耳朵了。」他指出.
「雷森帕斯,你的幽默感真的很变态!」法瑞斯大吼道,「不,我希望你告诉我,这些太占生物对伟大的您只是小菜一碟,我在您身边绝对安全!」
雷森不理会已经完全情绪失控的同伴,抱着双臂分析道,「邪眼无法单独使用高级魔法,特别是空间魔法,那是被魔界贵族垄断的特权。如果它说它能离开的话,也就是说这里存在一个离开的规则,对任何人都适用。」
「也许我们能在半个小时内发现这个规则,虽然那不可能!」法瑞斯说,绝望地看着天空,雨云已经覆盖至天空的中间,他们像被怪物吞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外头,只能看着自己被吞掉,却束手无策、
「也许我们可以随便猜猜:」雷森不负责任地说,他对太古历史了解不多。但知道那时候的很多东西是现在所完全无法想像的。当你处在完全绝望状态下,有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说法是.你可以尝试用想像力来解决一切,据说能和这宇宙的奇思妙想最接近的武器,也只有想像力了。
「世界一天不能大同,种族仇恨就会遍地开花!现任我们杀了唯一的钥匙,并仍像蒸笼里的蚂蚁一样被死死困在这里了!」法瑞斯绝望地说。
「惊人的理解能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雷森面无表情地回答。
「老天哪,你说话的腔调真让人想掐死你!」
「你用隐晦的方式表达过很多次。」
「你最好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 该死的!」法瑞斯叫道。
「怎么了?」
「有东西茌抓我的头发,还有袖子。」他的同伴抱怨,「你感觉不到吗?」
「大部分生物不喜欢我。也许它们只攻击人类」」
「见鬼,你已经变态到不是人类了吗?」法瑞斯叫道,「当然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我是人类,我以我父亲的脑袋发誓我是人类……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嚷嚷,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害旧被扯秃。
「空气中有东西?」雷森问。
「是的,它们只骚扰我,」法瑞斯迟疑一下,「也许那些生命不是在地下休眠而是在空气中。」他退了两步,刚拉开和雷森的距离,便清楚地感觉周团的能量「而且它们相当浓稠,把空气挤得满满的。」
他靠近雷森一点,拉拽的力量果然小了很多。
法瑞斯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时代啊,怪不得我一直没查觉到呢,原来因为太古生物的婴儿懂得欺软怕硬!它们凭什么一点也不骚扰你?」
「这些种子危险吗?」雷森间。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很危险,」法瑞斯说,「它们有时会拥有一些奇怪的力量,紊乱你的精神、吞噬你的身体、包含着高纯度火焰、扰乱时间和空间什么的,虽然力量个会太大,可是有此很奇妙……」
「刚才说什么?」
「我说虽然不会太大.但会存在很多书本上没有的——」
「再之前的,你好像说……」
「扰乱时间和空间!」
两人对视一眼。
「你觉得它们的密度有多高?」雷森说.
「我不知道,但我们最好祈祷它多到能撕裂空间的程度。」法瑞斯说。
天空已经被吞噬了三分之一,只有身后一小片天空仍虚弱地抵抗着黑暗的侵略.像火中单薄的纸张,转眼便会破消灭。光线越发幽暗,空气中的种子兴奋真地骚动,空气中的水份对它们像白粉对人类一样令之颤狂,只是站在这里,法瑞断就能感受到那些饥饿的爪子,和那分离他血肉的渴望。
雷森想了一下,虽然灾难迫在眉睫,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外套。」他对法瑞斯说,张开手。
金发男子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雷森从口袋摸出打火机.从下面点着它。法瑞斯正要大叫,眼睛却有些发直。从下面升起的火焰,并不像止常的火焰一样从下往上烧,或是在风中划开,实际上,它是四散状的。像一只火焰的花朵,他想,被看不见的力量向周围扯开,拉成一条条细细的线.和点点的火星,从中间向周围延散开去。
然后,雷森用力把它丢向高空。
在下面还在细细被拉拽的火焰,在到达接近雨云高空的瞬间,突然急速四散开来.无数个火花籼细线疯狂地向四周游移,法瑞斯张大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和刚才幽灵岛鸦死亡时同样的景象,黑暗的天空中绽开一朵小小的星光,没有声音,没有冲击,然后迅速被空气吞没。
那片代表生命的黑暗压得那样低,那样阴沉,空气中饥饿的种子用极快的速度把能量撕扯开来,它还没及完全燃烧,便被吞噬了.
越发细小的火花表达的不是衰落,而是一种疯狂。
「越往上,密度就越高.」雷森说。
「它们在尽可能接近雨云。」法瑞斯说。「如果你要测试密度,为什匠要用我的
衣服?」
雷森再次把手套拿下来.仲平左手.家是在感受空气中的能量,法瑞斯继续道,「你自己不是有衣服吗?而且你这身衣服肯定不超过十块钱,我那件一百多块呢!」
「先生,我现在在救你的命,你可不可以别这么不知好歹,在这里挑战别人的耐心。」雷森说。
「你根本没有必要非用我的衣服!」法瑞斯叫道。
「它们不喜欢银质的东西。」雷森说.
「银?」
「纯粹的银很冶。」
「我当然知道银很冷,魔族们不喜欢它们,因为会被冻伤。可你怎么知道这此东西不喜欢银?」
「它们不喜欢我。」雷森说,伸出一只手,「酒杯。」
法瑞斯摸了摸里头的口袋,这才发现自己还揣着那只杯子,那是只高脚杯,可以用来观察酒的颜色,他把杯子递给他。
「枪。」雷森说,法瑞斯把枪给他。前者卸下一颗银质的子弹,把它丢进杯子里。
「衣袖。」
「什么?」法瑞斯问,「把你的衣袖撕下来给我。」雷森说。
「你开汁么玩笑!」法瑞断叫道,紧紧保护住他的袖子,「为什么你个撕自己的袖子!」
「快一点。」
这不是快一点的问题,我的衣服和裤子配套的,坏掉了就全都不能穿了……」
法瑞斯叫道,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另一个方向,「下雨了……」他喃喃地说。
黑暗仍没有完全降下,光明只剩下天边的一线,在垂死挣扎,很快将被彻底消灭。在黑暗升起的地方,过浓的雨云已经等不及全面胜利,一此一雨点开始等不及地从高空中落了下来。
它们被等待中空中的种子迅速吸收,一些漏下来的,落人这干枯的大地。经常听到的雨水浠沥沥落地的声音,此时却足催命符一般的声调。
生长,是从空中开始的。.
「谁在说话?」雷森说,左右查看。
「我不觉得除了我们,还有哪个家伙会笨得没有逃走。」法瑞斯说,停了一会儿.「但的确有人在说话。」他说。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开始只是窃窃私语.接着越来越大,像潮水一样涌来,那里面夹杂着一种笑声,一种冰冷恶意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周围是无尽的空旷,什么东西也没有。
法瑞斯慢慢抬起头,他抓住雷森肩膀的手掹地用力,后者抬起头,接着他看到了法瑞斯看到的场面。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黑暗已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无数纠结的蛇。
法瑞斯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什么,但他可以感觉到它们的纠缠和蠕动,带着黏腻和恶心的感觉,一望无际。他也知道在那片妖魔组成的苍穹上,无数饥饿的眼睛止在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