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饺子仙 下——周礼

　　「唉？可真是巧了，我也是家中的老二，大家有时也叫我蛇二呢。」小二惊喜地说道。
　　「可不是个巧么？」众人或搓手或抚掌，言谈甚欢。
　　不用怀疑，这两位天堂来的「贵客」，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刘家明和表弟波波。
　　话说面食众大仙们，正在为将刘家明变成什么模样争论不休之际，饺饺突然灵机一动，从脑海中蹦达出一个念头来。
　　他日曾有幸与刘君共赴西式快餐店「麦当劳」，开了一次洋荤，得尝「汉堡包」这种洋快餐的滋味。更因当日好奇心起，仔细端详，认真钻研，对汉堡包这一事物的形状、特征印象深刻，如今正好可以在此借用一番。
　　当然也有诸如阿包哥之流对此抱怀疑态度：「变成憨宝宝的样子，真能将天界的神仙们糊弄过去？」
　　答曰：「天界之中大多数的神仙都没有见过汉堡包，即便是有人见过，我也可以把他变得以假乱真。」
　　饺饺话刚说完，就开始了将刘家明包装成汉堡包的大行动。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破抹布，放在刘家明的头上，嘴巴里叽哩咕噜地念了一通咒语，然后犹如点石成金一阳指般，朝刘家明的脑袋上一点，刘家明立时旧貌换新颜。
　　众太仙兴高采烈地围上来，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汉堡包」。但随即开始狐疑地围着刘家明转持：「怎么这汉堡包越看越像猪蹄啊？」
　　「糟糕！变错了，待我重新变来。」饺饺说完又念起咒语，随即大叫一声：「变！」
　　「这次怎么换鸡腿了？！」
　　「啊，又变错了，再来！......变！」
　　「啥？！茶叶蛋？！」
　　众大仙哭笑不得：「......饺饺，你是不是饿了？」
　　饺饺红着脸小声说道：「再变最后一次，这次一定变成汉堡包的样子。」
　　众人点点头：「我们就再相信你最后一次。」
　　「妈米妈米轰！变！」饺饺大喝一声，指尖放射出一道金光。
　　抹布下的东西顿时小了下去，只剩下一个鼓鼓的小包，将抹布微微顶起。大家揭开抹布一瞧，不禁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哇，这顶帽子真新潮！」
　　「不是帽子啦，那是脑袋！」饺饺嚷嚷道。
　　「吓？！」众大仙不约而同地向后倒退数步：「我们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惊世骇俗的头型！」反应与后来的团子和小二如出一辙。
　　就这样，面食大仙们终于第一次目睹了「憨宝宝」的风采，对西方世界乃至天堂的了解跨出了崭新一步。
　　「好了，这样就万无一失了。」饺饺轻抚手掌，目光中流露出说不出的得意，也许是在为终于将刘家明变成了汉堡包而欣喜吧。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这就动身吧。」大饼说道。
　　「好喽！」
　　众人附和一声，正要起程，鲜少主动说话的老油条突然开口了：「我们要不要带上波波一起去？」
　　大家不解。
　　老油条神秘地一笑：「波波不是有挑食的毛病吗，我突然想到天界之中有一人或许能治好他的坏毛病。」
　　于是，众人也来不及细想，便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波波的卧房，还是用那只黑布口袋，还是用那条麻花绳子把波波绑了出来。那种雷厉风行的气势，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作风，简直像极了王老虎强抢黄花大闺女！
　　在一帮长相奇怪的大仙们百分之九十九的威逼与百分之一的利诱下，波波终于被改头换面成汉堡包的形象，以汉二的身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着一干人等，上了天界。
　　唉，前途漫漫，也不知有多少艰险在等待着他......
　　......回忆结束。
　　面食大仙们发现时辰不早，与团子和小二道了别，飘飘摇摇地奔着天庭而去。
　　一帮人踱着方步，大大方方地晃到御膳房，御膳房总管天痞老爹正好不在，听门房说是被老兄弟找去促膝谈心了。
　　「不在正好，我们做事也方便些。」饺饺说道。
　　刘家明问：「老爹不在，你的白玉饺子找谁修去啊？」
　　「谁说要找老爹修了，他呀，除了做饭烧菜，其它什么也不会！」
　　「那要找谁修啊？」
　　饺饺嘿嘿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波波战战兢兢地开口：「那个......你们把我绑来这里，不会是要我参观天界的御膳房吧？」
　　饺饺又嘿嘿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随手打开御膳房的橱柜，从里面取出一只洁白无瑕的瓷碗，又打开紧邻的一只橱柜，翻找出一炷香来。随即向碗中注入了一些清水，手捧着碗向外面走。
　　「饺饺，你这是要干么？」
　　「召唤一位仙人。」
　　刘家明料想饺饺口中的「仙人」，应该就是能帮他修复白玉饺子之人，于是闭了口，默默看他动作。但令他大感意外的是，饺饺竟然想也不想地将那炷香插入盛满水的碗中。
　　「水中如何能立住香呢？」
　　饺饺笑而不答，只是用行动打消了刘家明的猜疑，就在他的手离开香的瞬间，那炷香
　　不偏不斜，笔直地竖立在了瓷碗中。
　　「太、太下可思议了！」刘家明和波波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
　　见他们两人惊讶无比的表情，饺饺不禁得意地仰起头：「这有什么，在你们这些凡夫
　　俗子眼中的奇观，到了天界都是稀松平常得很。」一面说一面将香点燃。
　　清澈的水中倒映出香的影子，鰯鰯的青烟徐徐飘散而起，清丽独特的香味随着清风一阵阵地向鼻子中袭来，真是说不出的弱娜销魂。香越烧越短，香头渐渐向水面逼近，最终「哧」的一声完全消没在了清冷的静水之中，升腾起最后一缕薄烟。
　　空气中的香味逐渐散尽，在远处的重重云雾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众人喜上眉梢，齐声大叫：「来了！」
　　「谁来了？」
　　刘家明和波波正在纳闷，却见那人影越走越近，终于突破白色的迷雾来到众人面前。
　　两人向对方望去，来人的身形样貌均与人类无异，只是一袭古雅的白色长袍、捧于手中的一只青花瓷碗，烘托出道骨仙风，论相貌，更是眉目如画，仿若天人。
　　男子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柔美又不失刚毅的妙目向众人一一看来，朱唇微启，气若幽兰：「你们几个小家伙，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
　　众人顿时收起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焰，一脸奴才相的向那男子低头道：「小的们一时贪玩，去外面玩耍了一番。」
　　刘家明对众大仙的态度甚为诧异，连那位最为剽悍的阿包哥也俯首帖耳、卑躬屈膝，料想这男子必定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还是众大仙的顶头上司。
　　难道是......天痞老爹？！
　　刘家明心目中的天痞老爹可是一副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猥琐大叔模样，怎会料到是这般玉树临风！他悄悄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饺饺，低声问道：「这位难道是天痞老爹？」
　　「你瞎眼啦，天痞老爹哪有这么俊。」饺饺努努嘴。
　　「那他是谁？」
　　「他是老爹的爱人。」
　　「啥？！他不是男人吗？」
　　「是啊。」
　　「难道......老爹是女人？」
　　「......都叫老爹了，怎么会是女人。」
　　刘家明又朝饺饺身边蹭了蹭，好像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贼头贼脑问道：「老爹他，也搞男男恋？」
　　饺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你以前怎么烧美女图给他？」
　　「我有说那是美女吗？」
　　......难不成那个图画的是美男吗？！刘家明彻底无语了。
　　「是何人在轻声说话？」
　　美貌男子的仙音轻柔地从上方飘来，听在刘家明耳朵里却犹如惊雷贯耳。
　　他趔趄着向后倒退数步，惊恐地大叫一声：「不是我！」
　　美男子微微偏过脸，一双妙目看向刘家明，两道锐利的视线直扎得刘家明背脊发凉。
　　「你是何人？」
　　「我不是何人。」情急之下，刘家明的回答狗屁不通。
　　美男子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悦的神色：「哪来的贼人，竟敢擅闯天庭！」
　　饺饺忙护在刘家明胸前：「肖先生，他不是贼人，他是从天堂来的使者。」
　　「天堂的使者？」
　　饺饺见他紧蹙眉头，一把拽住刘家明和波波的手臂，将他们推向自己身前，说道：「他俩是天堂派来回访天庭的大使汉堡包，这位高个叫汉大。小个是他弟弟，叫汉二。」
　　「哦？」肖先生眼波流转，眸子中瞬间彷佛飞出无数尖刀，飕飕飕地甩向饺饺。
　　一声似真似幻，若有若无的「哦」字，竟让众人心惊肉跳、几近休克？
　　饺饺身躯一抖，吞吞吐吐道：「其实......他俩是，是我们从人间带来的朋友，这个高个叫刘家明，小个是他表弟，叫波波。」末了还补上一句：「这回是真话，不骗你。」
　　肖先生的脸色这才雨过天晴，嘴角一弯，和颜悦色训诫：「以后可不得再说谎话。」
　　单只是这第一回合，刘家明便已领教了这位美男子的厉害，心中暗想，血一般的教训告诫我们，千万不能与这美人为敌。
　　冷场良久，肖先生冷不丁开口：「人间好玩吗？」
　　「好玩！」大家异口同声。
　　面面说道：「人间有很多东西可供我们玩耍。」
　　饺饺手指刘家明：「我身边就有一位。」
　　刘家明：「......」
　　肖先生淡淡一笑：「看来你们玩得挺尽兴啊。」
　　众人齐齐点头，一想不对，又连连摇头：「好玩有余，尽兴不足。」
　　「只怕是你们尽兴过头，把我和你们老爹给抛在脑后了吧。」
　　「我们怎么敢啊。」饺饺当下摆出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道：「老爹和肖先生永远留在我们心间。」
　　......成悼念革命烈士了。
　　肖先生斜睨着他：「饺饺，你给老爹烧的美人图，他收到了。」
　　饺饺的腿肚子一阵哆嗦。
　　「他说改明个要多谢你请他跪搓衣板。」
　　饺饺的牙关咬得格格响。
　　「你孝敬给他的『天币』基本被用来糊墙了，剩下的一张做成了小旗子，插在我们家房顶上迎风招展。」
　　饺饺的小拳头越捏越紧。
　　「你老爹说，这下他能冒充大爷摆阔了。」
　　饺饺口吐白沫眼白上翻，未待他倒地，肖先生又幽幽道；「别想用装死蒙混过关。」
　　呜......饺饺的眼睛立刻恢复正常，「肖先生，那些丑男图是我故意烧给老爹的，好与你这花容月貌形成鲜明对比。」饺饺讪讪地说。
　　肖先生明知他诡辩，但仍很受用地微微点头：「你对自己的画功倒有点自知之明。」
　　「......」
　　「你们几个小家伙的劣根性我是知道的，没发生什么棘手的事，恐怕不会回天界找我吧？」
　　众人竖起大拇指：「肖先生神机妙算，真乃高人也。」
　　「溜须拍马就不必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饺饺捧起胸前悬挂着的锦囊，从其中取出碎成两半的白玉饺子：「我的白玉饺子不小心摔坏了，想请你帮忙修复一下。」
　　肖先生神色戏谵地道：「帮你修复可以，但你也知道我的规矩吧，从不白白帮人干活。」
　　饺饺眼珠子滴溜地转，盘算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那我就付一成的年薪给你。」
　　「五成。」
　　「二成。」
　　「四成。」
　　「三成」
　　「三成半，不能再少了。」
　　「呜鸣呜......」
　　边上一串围观群众开始幸灾乐祸：「饺饺，你明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饺饺气鼓鼓地反击：「瞎说，我又买不起裤子！」
　　众人：「......」
　　肖屯生接过白玉饺子，长衫飘飘向御膳房前的八仙桌走去，身后跟着一串面食，刘家明和波波两人跟小脚姑娘似地走在最后头。
　　众人围在红木八仙桌前坐下，肖先生这才将一直捧在手中的青花瓷碗放下。
　　刘家明偷偷向那碗中窥视，依稀瞧见碗底绘有太极八卦图案。
　　肖先生向那碗里轻轻吹了一口气，碗中立时涌起一汪碧水。他又伸出细长玉指朝碗中一点，原先的青花瓷碗瞬间变色，一眨眼的工夫竟变化成了一口黄金大碗。
　　当真是点「碗」成金！刘家明和波波看着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仙碗，不由地张大了嘴巴，再看笼罩着金碗的神奇光晕，竞使其中的碧水也泛出淡淡的金黄色。
　　肖先生好像魔术大师一样，将碎成两半的白玉饺子轻巧地沉入金水中，饺子没入水里的瞬间，发出一丝「嘶」的声响。
　　大约几分钟之后，水面渐渐冒出极微小的气泡，像是热水沸腾一般，那气泡越来越多，越发激烈，看得众人不住咽口水。几双饥渴的眼睛，彷佛正在虎视眈赌地聚焦着一只大沙锅一样。
　　终于，在一段连续的「嘶嘶」声过后，水面上飘起一团浓重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石粉味道。
　　肖先生说道：「饺饺，你现在伸手进碗里，把白玉饺子捞起来看看。」
　　饺饺的手一伸一缩地在水面附近徘徊，像是害怕被水烫伤似的。
　　「不用怕，不烫人。」
　　在肖先生的鼓励下，饺饺最终鼓起勇气向水中下手......
　　周身上下被金水包裹着的白玉饺子暴露在空气中，断成两半的玉石又重新黏连在了一起，细看之下，竞无半分裂纹。白玉饺子碎而复合，饺饺连声拜谢肖先生。
　　对方却一副生意人的面孔：「不用谢，按三成年薪的酬劳，我就直接从你薪水里扣了。」
　　「......」
　　「饺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白玉饺子已经被你弄坏过十次了吧。以后行事一定要分外小心，不能再轻易弄坏，否则可能会给你带来灾祸。」
　　饺饺乖小孩似地点点头。这时，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阿包哥问道：「是哪个的肚子在叫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饺饺打了个饱嗝，以一不清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刘家明和波波两兄弟的身上。
　　「是、是我。」迫于大家的电眼攻势，波波终于投降。
　　肖先生轻咳一声，算是缓和气氛：「我也有些饿了，我们开饭吧。」
　　众人欢呼雀跃。
　　肖先生又是一声轻咳，大家停止了吵闹，期待地看向他。
　　「今天就破例一回，由我亲自下厨。」
　　「喔--」大家兴奋地欢呼。
　　肖先生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忙活了一阵，香喷喷的美食终于端上了桌，大家一看，原来是香滑爽口的大馄饨。
　　众人不禁流下口水，对准各自的碗中猛下筷，顷刻间，便如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
　　八仙泉上，个个如狼似虎，大快朵颐，可单单有一个人分外矜持，他虽然肚中饥饿，但仍
　　是细嚼慢咽，欲吃还休。
　　「家明哥，这颗馄饨里有一块肥肉。」
　　「一点肥肉，没事。」
　　「可我不敢吃。」
　　「那你给我吧。」
　　波波挑出那小块肥肉扔进刘家明碗中，肖先生的左眼皮跳了一下。
　　「家明哥，这个香菇怎么有股涩味？」
　　「不会啊，不是挺好吃的吗？」
　　「可是我不喜欢这味道。」
　　「那你给我吧。」
　　波波把馄饨皮里的香菇悉数挑拣出来，扔进刘家明的碗里，肖先生的右眼皮跟着跳动了一下。
　　「家明哥，这个虾仁馅里好像有残留虾壳。」
　　「一点点虾壳也可以吃的。」
　　「可是我怕会卡到喉咙。」
　　「那就吐出来吧。」
　　「呸！」
　　波波嘴巴一抿一抿，连肉带壳一起吐在了桌上，肖先生额头上的青筋暴突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