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李忘风

作者:李忘风  录入:01-31

"我不想那些拥护他的人趁机找我麻烦,对不起。"b
阿虎不知道吴语会开枪,只是他在听到那句异常的对不起时才警觉地转过头。
装了消音器的枪不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就象人命消失的时候那般无声无息。
阿虎和飞橙、刀子那些人是後来一起跟吴语和袁牧的,也能算得上帮里除了袁牧之外的人物。他只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得这麽窝囊。阿虎睁大了双眼瞪著吴语,血从头顶汩汩地流下来。
"老大,别,别杀我!"
又是一枪,吴语摇了摇头,本来这家夥是他准备提携起来和袁牧斗的棋子之一,只不过看来得提早让他派上用场了。


"我早知道袁牧最近有点不对,所以派阿虎去请他过来谈谈。没想到,他心虚,杀了人就跑了。据说,还拿走了帮里重要的资料。"
吴语不快不慢地说著这些,阴沈的眼随时扫视著台下坐到各堂口老大。他们不少都是袁牧带出来的,自然对这消息吃惊不小。
"不可能吧,老大,牧哥怎麽可能做出那种事?"有人发问。
"那阿虎是谁杀的?人就死在他袁牧家里。"
吴语笑了声,反问。
下面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只有飞橙坐在一边,并不说一句话。他一直盯著吴语,两根修得细长的眉毛早就忍不住蹇了起来。
"飞橙,你怎麽看。"吴语转过头,看似不以为意的目光正好落在飞橙脸上。
所有的人又都转向看著飞橙了,走了袁牧,帮里无疑他就是吴语之下的第二人,而且帮里激进派的代表阿虎一死,温和派的飞橙势必会拥有更大的权势。但是谁也知道,他一直是袁牧手下最忠心的人,他对袁牧的忠心,甚至可以说超过了老大吴语。
"杀兄弟,叛帮派,死罪一条。我听老大您吩咐。"
飞橙连眼睛都没眨,就这样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语气坚定地不容回绝。
"对,老大您下令就好,我们都听您的!"
"袁牧他太不知好歹了,您这麽信任他,他竟然还背叛帮派,杀了阿虎!不可饶恕!"
"把他找出来,宰了!"
吴语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微笑,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然後才说道,"不要冲动。他既然敢这麽做,必定有备无患。人,一定要找出来,他带走的东西更要找出来。没我的吩咐,先别急著要他的命。"


"你他妈王八蛋,吴语。"袁牧戴上墨镜坐在车上冷笑。他已经知道吴语颠倒黑白地和自己真正地干上了,只可怜阿虎那家夥,竟死在愚忠这两个字上。


夜色茫茫(十一)

袁牧你就是一个傻X。
袁牧做了个梦,梦里吴语站在他面前,一手拿著枪,一手拿著该死的铲子对自己得意洋洋地笑。
"去你妈的!"
梦里吴语抠了扳机,袁牧吓醒了。他现在在一家小旅馆里,那种不需要真实身份证登记的旅馆。老板问他要不要妓女,他说给他找个男的来玩玩,後来,老板就给吓走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上半身裸著。
"吴语,你欺人太甚。"袁牧的眼里有什麽东西明灭著,他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梦里吴语手中拿的锅铲了。
但是他只是笑了一会儿,又冷酷地抬起了头。
吴语,你要是真去做一个厨师,那该多好?

没有人有袁牧的消息,那天之後袁牧就象消失了一样。
吴语知道他藏起来了,但他并不担心。帮里的事又恢复了正常,他把袁牧手下的活儿几乎都交给了飞橙。
CD机里放著那首《别问我是谁》,王馨平的歌,很老了。吴语还记得自己以前和袁牧一起卖盗版光碟时,这首歌的碟卖得很好。他穿著睡衣,在客厅旁的厨房照著食谱做早餐。他要做皮蛋瘦肉粥,光是用清油浸米就得花些时间,还要腌肉。
"老大,你何必搞这麽麻烦。"飞橙看吴语张罗出一堆,恐怕等他做好早饭都该吃晚饭了。
"不麻烦,我就喜欢做饭。"
吴语擦著手对飞橙笑,他指了指冰箱,说,"你要是饿了,就去拿我昨晚煮熬得排骨汤还吃,还有很多。"
"不,我不饿。"飞橙客气地摇摇头,"我这麽早来,是想问袁牧的事您打算怎麽办,现在下面人都找不到他,要是他把那账本交了警察或是别的帮派......"
"他还没那麽傻。"
吴语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
"他要是把账本交出来,他自己也就完了,当然,我也完了。"
飞橙不明白为什麽吴语这麽自信,但是他看著吴语从刚才的亲和变得冷鸷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


袁牧付了钱就离开了那间小旅馆,他还没想好,今晚在那里落脚。自己的家,肯定是回不去了。
他在楼下买了五个包子,边走边吃。
吴语很会做包子,特别是香菇馅的,吃起来那叫一个爽,自己一口气能吃十个。
要是吴语不做黑帮老大,会不会真是一个好厨子?袁牧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可是自己一定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厨子。但是,谁知道?


"飞橙,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人。袁牧和我一起起家立业,可今天我却要把他赶尽杀绝。"
飞橙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说什麽。的确,吴语做的是很过分,他也清楚对方为了逼走袁牧现在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他很吃惊吴语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记住,人都是自私的。袁牧就是不知好歹地离我太近,他真以为和我一起上过床,那麽这份家业就是他和我共同的了。老大就是老大,老二就是老二。我最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飞橙,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吴语的话音从抑郁的冷酷一下回复到了温和声调,他抬头看了眼飞橙,笑咪咪的,然後站起来,径直向厨房走去。


夜色茫茫(十一)

"老大,有人说在银行见过袁牧,他在取钱。"
吴语一大早起来,翻著菜谱无所事事。他喝了口水,把菜谱的一页折了个角,然後才抬起头笑著说,"没钱寸步难行这话倒是真的。怎麽,派人盯上他了吗?"
"当然。现在就等您吩咐,已经有几个兄弟跟上了袁牧,大概他也知道了。"
"把他带回来。"

袁牧没现金了,他是得躲著吴语,但是不能这样的身无分文地过下去。
从银行取了钱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後面一直跟著几个小子,远远地跟著,时不时地交头接耳,看见自己转过来就装做看的地方。
他匆匆地拐进一个转角,果然那几个小子看见他不见了,立刻拔足跑了上来。
"诶,人去哪儿了?"带头的人发现转角是条死巷子,却没看到袁牧的身影。
"在这儿。"
袁牧从电线杆旁侧了身子,笑著走出来。他摸著腰间,好像有枪的样子,顿时那帮人全吓傻了。
"别再跟著我了啊,不然可得小心枪火无眼。"袁牧边说边退,果然一直跟踪他的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地站在原地。
出了巷子,袁牧招呼到一辆的士急忙叫他往回走。他要回租的房子里收拾东西,看来这附近是不能再住了。吴语只要有心,叫人查查这地方,自己的藏身之所肯定得暴露出来。
可是上了车吴语才发现,那几个不怕死的家夥又跟上来了。後面有一辆的士撵得紧紧的,袁牧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正是刚才带头追他自己的家夥。
一定是吴语让他们必须把自己抓回去,不然的话也不必这麽拼命吧。
这样,自己就不可能下车,只能陪他们兜圈子了。
"甩了後面那辆车。"g
袁牧又回头看了看,朝车里那帮人傲慢地笑了笑。
的士司机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现在他是既想甩了後面跟著的车,又想甩了坐在身旁的袁牧。
"停车!"後面的人探出脑袋大声地吼,袁牧稳稳地坐在车里只是叮嘱了司机一句"别管他们"。

两辆车在高速公路上行使了个大约半个小时,袁牧忽然感到车慢了下来,司机看了看油表,说,"啊,没油了。"
"靠 !"袁牧无可奈何地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麽表情才好。
车终於完全熄了火,靠著路边停了下来,同时,後面那辆车也赶了上来,车上下来的四个人男人看见袁牧的车停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摸著枪逼近。
"牧哥,请你下来,老大让你回去。"
他们看著袁牧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伸在车窗外,手指上拈了根正燃烧著的烟。
袁牧知道自己没路可逃了,这几个星期,他也累了。一根烟抽完,把烟头弹进路旁的杂草堆里,他才打开了车门懒洋洋地站出来。
他的手放在两边,什麽也没拿,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带枪出来。

"账本呢?"
吴语不知道怎麽地一大早就在家里吃起了火锅。虽然是一个人吃,但各色的菜却不少,海鲜,土味,蔬菜应有尽有。
他夹了块肥牛肉在油碟里蘸了蘸,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袁牧脸上挂了彩,因为他刚被带回来时,吴语头也没抬地就叫人把他拉出去打一顿。
吴语不想看到袁牧那副依旧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眼神,他要让袁牧知道,自己这次是玩真的。
"我很想问你,你为什麽这样对我?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
袁牧喘了口气,鼻血一直淌进了他嘴里,满口都是苦涩的腥味。
"你私自把帮里的账本自己藏一份,这也叫对得起我?"吴语夹著白菜在锅里烫,看著袁牧的眸子里不动声色。
"可我什麽都没做,是你先逼我!"袁牧情绪有些激动,旁边的人立即按住了他。
"等你做什麽了,那不就晚了?"吴语笑著反问。"把账本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饶过你这次。"
袁牧很想对吴语说,我们是十年的朋友,我为帮里付出的不比你少。
我们还是十年的恋人,十年了,我只和你一个人做过,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第一句他对吴语说了,吴语面不改色,只是笑著点头。
第二句袁牧说不出来,他看著已经最旧日情感完全不在乎的吴语,说,"我把账本交出来,这条命也交出来,你都拿去好了,我什麽也不要。"


夜色茫茫(十三)

有好几个人说得了杀了袁牧,因为他有背叛帮派的不轨企图,而且还杀了阿虎他们。
可吴语说,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力排众议,最後保住了袁牧的命。
袁牧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已经把账本交了回去,静静地坐在一边等著结果。
结果是什麽,他不在乎。只是袁牧时不时地会抬头看吴语一眼,看他的笑,看他的静,看他的阴,看他的稳。
"飞橙,带你牧哥去他的新家。"吴语了结了袁牧的事,笑著看了看飞橙,冲他点了点头。
他不杀袁牧,但是不可能就这麽放过他。放虎归山这样的傻事,他还不会做。
吴语已经替袁牧准备了一个可以困住这只老虎一辈子的地方。

"牧哥......"飞橙走到袁牧的身边,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很为难,顾左盼右了好一会才把目光落到袁牧身上。
"走吧。"反倒是袁牧显得放松得多,他站起来没多看一眼这场子里对他怀著各样复杂心情的大哥小弟,一个人率先走了出去。

"这次是吴语对不起我。"袁牧在车上望著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感叹,自己半生的时光也是这麽匆匆而去。
飞橙静静地开著车。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插进话去,而他更不想让袁牧因为自己的话而觉得更难受。前面开著车的小弟从後视镜里瞥了两人一眼,都是一脸抑郁。
所谓的袁牧的新家,其实不过是吴语那栋私家别墅後花园里修的专门休闲用的小阁楼。
砖瓦结构仿古的小阁楼,上下两层,现在上面那层品茶的屋已经改成了袁牧的卧房。
非常漂亮的装饰,古色古香,整套家具全是上好黄杨木做的仿明代家具,连厕所的门都是做成镂空雕花再嵌入毛玻璃的。
袁牧最感兴趣的还是那张仿古的床,比电视里出现的床要大上很多,床头床尾还有顶上都雕满了各种各样类似人形又或是动物的花纹。
他坐上去,按了按,床上铺的是席梦思,自然舒服。
飞橙看到袁牧这样子,心里反倒更难受,他刚想开口安慰袁牧,却听到袁牧说,"飞橙,吴语只是疑心病重,其实他人倒不是那麽坏。你好好跟他,别逆他意思,他也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恩。"飞橙苦涩地点了点头。
"你走吧,这几天我也累了,刚好睡会。"袁牧说著话,果然躺到了床上。他拉过一床绣著龙凤呈祥的被子随意搭在身上,闭上眼真地睡了起来。
□□□自□由□自□在□□□
吴语主持完帮派会议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他在外面和几个新上位的老大去酒店吃了饭。
"袁牧那儿你们照顾好了吧?"吴语拉著领带坐在沙发上,问起自己派去看著软禁在自家後院的袁牧的阿啸。
"晚饭送过去了,他吃得很干净。屋里的电气水都通上了的,楼上楼下24小时都有人看著。"
"他有没有说什麽?"
"没有。只是他说菜谱可不可以由他定,我说得问您。"
"由他定。他想吃什麽就做什麽给他吃。"
吴语笑了,他用手按著太阳穴,觉得袁牧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不过这样也好,两人毕竟认识了十年,何必非要搞出个你死我活呢?


夜色茫茫(十四)

"只是出去散步,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这是老大的吩咐。"
袁牧在那栋漂漂亮亮的小楼里呆了一个星期,他有些受不了。因为吴语对他看得太紧,除了这栋两层的小楼和花园,他哪儿也不能去。他已经不再是帮里的二当家了,不再有任何威风,就算出去了,站到别人面前,人家也只当他是只病猫而已。
可就这样,吴语还是不放心自己。袁牧摸著额头退回了自己的卧室,他一头倒在床上,无可奈何。
他在想,难道自己这几年真地让吴语暗地里恨得要死吗?不然,今天,他怎麽会这样对自己?这麽对自己这个和他一起了十年的兄弟。
所谓兄弟,不过也只是两个字。有的人说是一辈子,可是事实上,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兄弟?
袁牧望著天花板自嘲地笑了,他的记忆里吴语也曾是那麽好,让自己那麽死心塌地。可日子太长了,长得把一切都改变了,吝啬得只留下不能再重现的回忆。

这一阵,吴语都很忙。一个帮派想要立足,必须得有钱,而钱和地盘又是分不开的。吴语并没有什麽太大的野心要把这里的黑帮都打倒,自己来做一统天下的龙头,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慢慢发展著帮派,对别的事能避就避,能忍就忍。
但是也有不能忍的时候。
例如趁著最近自己在清理袁牧的势力时,另一大帮派盛世正在肆无忌惮地想抢走他们在闹市区的地盘。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内是安了,外也该攘了。他默许了手下对盛世的还击,有的时候,这也是一个机遇。
吴语坐在车上想,自己大概就是平时太低调了,所以那些人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那麽这个出名的机会是他们给的,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地和他们唱下去这出戏,看看最後受益的人,到底是谁吧?
"飞橙,今晚你安排人到盛世的店里好好帮他们助兴。"吴语想到就做,他摸出手机飞橙吩咐了一通後,若无其事地让司机把车开去菜市场,他还要亲自买些菜回去做。

"老大......"阿啸从後院那栋小楼里过到吴语主屋这边,他进来的时候,吴语刚回家一会儿,正在仔细地把买回来的蔬菜和肉类挑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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