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雨自忖,这十年来他的确是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自己没有算不到的事,却还是让人家算计了去,这二十四年就像是白活了一般,一点长进也没有。
东方傲以前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还记在脑海里。
「你这人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偏偏又不懂得防人,早晚给人害死。」
当时他只是一笑置之,没想到今日竟然成真。
「你要抢便抢,爲什麽连无辜的人也一起算计进去?绿园那个流言也是你放的吧?」
水求誉挑眉,「我可没那通天本事,算计你和老爷子已经够累了,谁要去算计你那半死不活的弟弟?算计他也没好处......」
不是他?那还会有谁呢?难道是绿园以前的仇家?
「你连老爷子也算计了?你把他老人家怎麽了?」原本他以为水求誉至少会念在老爷子当年的收养之情而放过他,没想到他还是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了。
「没怎麽样,我只是把他老人家请去别苑享享清福而已,他也够老了,再有能力也不能一手遮天,早该让位给年轻人了,等他回来发现变了天也莫可奈何,话说回来,我也姓水呀,照样可以替他开枝散叶,生几个胖娃娃给他抱抱,他这年纪还能抱到曾孙就该偷笑了,还能强求什麽?」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麽等到现在才动手?早在我刚进疾风山庄时,你就有太多机会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啧啧啧,真不晓得该说你天真还是傻呀,当时的我羽翼未丰,有可能会自找死路吗?更何况,近几年来你也把疾风山庄的生意搞得有声有色的,要不是我不想再等了,说不定再过几年你真的当成了皇帝了,到时候我的收获更大。不过,这种谋反的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得心应手吧。」
「......你到底想怎麽样?」现在上官雨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城府有多深了,看来他的反击还没开始,很可能就会注定失败了。
「唷,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了吗?怎麽还会担心我想怎麽样,放心,我暂时不想要你的命,你的命这麽值钱,留下来可以让许多人听命於我,我又怎麽舍得杀你呢?再说了,我已经让你压抑太久了,现在也该轮到我来压压你了......」水求誉看到上官雨愈发青白的脸色满意地笑了。
折辱一个男人的方法太多了,而他,正想选择一个能把人死死压在下面又能够舒服的方法......
十年的等待,让他扭曲了对上官雨的感情。
这个男人他不想杀,却也不想放过,那该如何才能绑在身边呢?
「你是什麽意思?」上官雨皱眉,他不是没听出水求誉话中的意思,只是他想不透的是以前明明只近女色的人居然也会动那样的念头。
「什麽意思?女人我看多了,个个都那麽柔弱,实在没意思,男人就不同了,把一个跟自己同等能力的敌人压在身下,你不觉得这感觉比上窑子还要痛快?更何况,我实在很想看看如果老爷子看到你被我压在身下会有什麽反应......我想一定很有趣,你说是吧......」
上官雨铁青著一张脸,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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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雨不见了!
东方傲找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找不到他的踪影,就连绿园他也去找过了,听下人说他好像出门经商去了。这些话他会相信才有鬼!受了那麽重的伤,怎麽可能隔天就出门经商?但是他怎麽问都问不到他的下落,又不知从何找起,现今又逢多事之秋,急的他头发都快白了。
自从他找回负气出走的叶裘之後,那些跟了他十年的东方家臣全都劝他迎娶叶裘为妻,好为东方家开枝散叶。
面对这样的情况,东方傲感到左右为难,一边是延续香火的使命,一边是他念念不忘的男人,选了谁都注定要负了另一方,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并不想在心中还有其他人时,迎娶任何女人为妻,包括青梅竹马的叶裘。
「少主,请您迎娶叶姑娘为妻,替东方家开枝散叶吧。」跟随了东方傲十年的家仆之一简翼的话言犹在耳,现在他已经被家臣们困在一户庄稼人家里头,出入都有人看守,就是怕他突然又闹失踪。
这种绑手绑脚的情况虽然可以轻易摆脱,但是身上背负著莫大的家族使命与压力,让东方傲始终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现在只能等,等上官雨自动出现。
就在他一脸凝重的看著远方夕阳西下时,叶裘悄悄来到他的身後......
35
一颗颗的汗珠顺著姣好的背部曲线,滑落在丝绸床单上。
上官雨全身赤裸卧躺在华丽的大床上-这张原本是属於他的床,这房间原也是他的房间,如今却被人换了摆设换了床俱,成了折磨他的最佳场所。
上官雨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虽然真的很痛,虽然背上的伤口又裂了,鲜血已止住,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是不会停止的。
「疼吗?被人压在身下一逞兽欲的感觉如何啊?大少爷......」水求誉低著头在他耳边吹著气,一双大手在他身上游移不定,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温柔。
只有上官雨才知道方才这人是有多麽残忍的对待他。
虽然说男人没有女人的贞操问题,可是关於尊严和身体方面还是会受伤的,他忍著不哭,不代表他忍受得了被这样的对待。
现在他好後悔,後悔那天晚上没有先把自己给了东方傲,给了傲,至少是自己心甘情愿,就算将来没有任何结局,他相信两个人都不会後悔。
可是,如今......
上官雨闭上眼,说话语气淡的就像方才被压在身下被逞兽欲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水公子。」以为这样就能一出多年的怨气,就能把他的尊严往脚底下踩?也许他是被伤害了没错,但那并不代表他再度站起来的能力也一并被消灭了......
他上官雨是不坚强,可也不软弱。
「小家子气?嘿,被这样玩弄你依然能说出这种话,是我太小看你了呢,还是我方才不够努力啊?对了,经过方才那一番云雨缠绵,我发现你的滋味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可以比得上的,我爱上那种滋味了,你如果答应成为我的人,等我成事以後,就给你第二的地位如
何?」
上官雨睁开眼,看向水求誉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是傻了吗?有人会心甘情愿当另一个男人的禁脔吗?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实在有点蠢?」
水求誉一听,不怒反笑,「喔,那麽那个叫做东方傲的男人呢?他是不是就能让你心甘情愿躺在床上,任他玩弄?」
上官雨瞳孔一缩,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麽。」
「不懂?怎麽会不懂呢,你不是已经想起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前老爷子让我去找一种可以让人把所有记忆全都忘记的药,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没想到居然是用在你身上,从那时起,老爷子交给我们这些义子们的下流任务可多了,包含了什麽灭门啊、什麽离间计啊......你数得出来的那些下三滥手段我们都玩到不想再碰了,那些都是为了帮你铺路啊,为了让你这个武功被废的废人成为将来的武林至尊......甚至,老爷子後来还让你将那些西夷人给偷渡进来,也是为了将来的大业。」
水求誉说到最後紧紧抓住上官雨的黑发,使劲往後拉扯。
「你知道吗?老爷子眼睛里只看得见你,把我们当畜牲使唤,用完了就丢,我知道将来等到他的计划功成之时,我们这些义子们全都得死,其他人不信,我可是早就深信他会这麽做了呢......」
随後他又状似怜惜地将手中的黑发捧到鼻间嗅著,轻轻吻著。
「他这麽珍惜你,如果我毁了你,他一定会很伤心......我也会很伤心,毕竟,你也算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那麽的珍贵,如果我轻轻一捏,将你给捏死了,那过去十年来我不就是在做傻事?」水求誉嘴里喃喃地说些连上官雨都听不懂的话,弄得上官雨只想把耳朵封起来。
「我告诉你一件事,就连你那心爱的东方傲,他的家族也是老爷子下令要灭的,老爷子知道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怕你将来让他带坏,先下手为强将东方世家给灭了......没想到那小子命大,居然还活著,他这次回来,是来找你再续前缘的吧?可惜啊可惜,如果让他看到我们方才恩爱的那一幕,你说他还会不会要你呢?」
上官雨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是说这件事,那麽水求誉可真是大错特错,东方傲这个人向来都是视礼法於无物......就算让他看到了自己被污辱的画面,那小子只怕是会愤怒地杀光所有人,却一点也不会嫌弃他吧!
他们之间虽然分离了十年,对彼此的了解可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东方傲的道德感,是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在意的人,而不是在乎任何人被弄脏。
「如果他能让你猜透,那他还是东方傲吗?」
「哼!」水求誉握指成拳,抓痛了上官雨原就受伤的背部。
「事情是不是我说的这样,等到你回去绿园後,就知道了。」
36
再一次踏入绿园的大门,所有的家仆都陷入精神紧绷的状态。
上官雨找来了嫣儿,一问之下,才知道最近绿园的不速之客不少,已经折损了好几名家丁,虽然都没有自绿园盗得走什麽,可是若是长久下去,下次来了个武林高手,拿不到所谓的长生不死药,一气之下就把整个绿园的人都杀了,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一想到这里人人都怕。
有许多家丁和长工害怕自己成为下个牺牲者,通通都走掉了,绿园里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少爷,现在该怎麽办?」
上官雨闭目沉思,他现在已经没有什麽势力可言了,失去了疾风山庄的庇护,他就成了普通人,想来他之前让人来保护绿园的命令,也没人听从吧。
可是,他还有一项人情可用。
「我会让人来保护这里的,你不用担心,这几日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别让人来打扰我。」
上官雨找来了一只信鸽,写了一封信让那只信鸽送走。
「鸽子啊鸽子,绿园能不能平安,就看你能不能把信送到那个人手里了。」
三年前,他曾经意外救了一个夜神庄的杀手,那个杀手倒也有情有义,为了报答他,给了他一只信鸽,扬言说若是他日後有事,便可以让信鸽把信送到他手上,他必定会尽速赶来。
送走了信鸽,上官雨就让嫣儿出去,留下自己一人独思。
水求誉会让他回到绿园是有目的的,除了相信他再也无能为力外,再来就是以绿园和老爷子的命做为威胁,让他像只折翼的大鹰一般,再也飞不了。
当然,如果他妄想去找东方傲帮忙的话,不止会连累向绿意死於非命,更会牵连东方傲一干人的性命。
水求誉算不准东方傲的想法,却把他摸了个彻底,知道他在什麽样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他就像只折翼的大鹰一般,被人关在这以血亲围成的华丽牢狱。
傲,我将英雄放回去找你,你可能了解我现在的处境?
上官雨放声苦笑,笑自己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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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内,绿园来了两号大人物,一个是上官雨请来的杀手-梁傲尘。
另一个是自称能够治好向绿意心疾的大夫-冷玥。
虽然那个大夫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大夫,但如果上官雨没猜错的话,那个冷玥就是闻名天下的毒医。
绿园里里外外是波涛汹涌,人人自危,上官雨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好转,他知道,向绿意有救了。虽然他的希望还不知道在那里,但是至少有一人得救,那就比没有任何人得救的情况好得太多了。
夜晚,上官雨的房间成为所有人的禁地,原因无他。
门被轻声打开,上官雨闭上眼,收拾方才赏月的好心情,准备迎接只有夜晚才会过来的「贵客」。
「你在赏月?这麽好兴致啊......」水求誉将身後的门关上,落锁。
上官雨连看都没看他,迳自走到床边,开始脱掉身上一层层的衣
服,然後躺在床上。
像个死尸般,静止不动。过程也不喊不叫。
这已经是他最後的消极反抗,失去了这道防线,他恐怕连自己能不能撑下去都不知道。水求誉看他这个模样,不悦地拧起了剑眉。
「我今天没有这个兴致,你可以把你的衣服穿起来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上官雨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放过他,但他还是起身穿上了衣服--没有人会喜欢赤身裸体地等待敌人临幸。
「你不好奇我会带来什麽好消息?」水求誉扬起唇角,挑起上官雨的下巴。
「只要你带来的,没有好消息,说吧。」
水求誉意兴阑珊的放开上官雨的下巴,随即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开心的笑出来。
「过几天就是我二十七岁的生辰了,我打算在那天娶亲,完成我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上官雨直觉不妙,这人娶亲关他什麽事?除非......
「你猜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猜到,没错,三日後的大喜之日,新郎是我,至於新娘子嘛......就是你了,雨。」近日来他已亲腻到直呼上官雨的小名。
「你疯了!」上官雨怒骂。
这个世道再疯狂,也没听闻过那家男人娶亲对象是男子的,这种违反天理的事他怎麽做的出来?
「我疯了?你怎麽不说国家疯了呢?天子昏庸,朝臣无能,天底下有哪一件事是不违反常理的?我娶你有什麽不对?」
「......」上官雨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说再多也无用,目前也只能试试看动之以情了。
「你想被天下人耻笑娶一个男人吗?还是你想绝後?」
「耻笑?等到我以後取得天下,看谁还敢笑我?虽然说以往只有男宠之例而无男皇后之例,可是未必代表不能开先例啊......再说了,子嗣这种问题,任何女人都可以帮我生吧。」
「......」这个人真的是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
他为什麽这般坚持要把一个恨之入骨的人绑在身边?就为了要折磨他一辈子吗?为了折磨一个男人而赔上自己一生的清誉和婚姻,值得吗?
「我不懂,你明明恨我入骨,又为什麽要把我绑在身边?直接杀了我不是比较省事?还是你想搏得天下的骂名?」
水求誉双手捧著上官雨的脸颊,逼著上官雨直视他的双眼。
「都不是,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恨这种感情,往往都伴随著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感情滋长。」
更加强烈的感情?上官雨失笑,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水求誉这种人对他产生感情?
向绿意失踪了,嫣儿告诉他,其实掳走向绿意和冷玥的男人是以前的「雪生」少爷,「雪生」是向昱麟十年前收的养子,後来又无故失踪,现在虽然又再度出现,但是他对向绿意绝对不会有恶意。
这个人,听说当年是为了向绿意,才阴错阳差被人掳去当脔童的......
就像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样。
十年前他明明就极力避免自己与傲走入歪途,为了彼此的将来著想,他努力让自己忽视傲的感情,以及自己的感觉。
当时的他也很难过,可是现在,他更难过。
如果到最後注定还是得跟男人生活在一起的话,早知道当初就毅然决然跟东方傲走了。
婚礼相当大张旗鼓,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就跟他之前的婚礼一样,喜气洋洋。
不同的是他上次是迎娶妻子,这次却是被迎娶的新娘。
绿园里的家仆全都搞不清楚状况,所有人都是在威胁下才办理这场喜事的,水老爷子所有的义子全都来了,热闹的很,而安静的,只有他这个正主儿。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在乎的人都不在这里了,没有熟识的人会来看这场笑话,他也不用在那些人面前感到难堪。
上官雨看著眼前大红华丽的新嫁衣,以及满脸尴尬的媒婆,她大概也没碰过这种场面吧,所以都进来近一个时辰了,还是不敢叫他换上喜服。
上官雨低头苦笑,为难人不是他的习惯。
「喜娘,你出去吧,等会儿我会自己换上喜服,你不用担心。」
媒婆见到上官雨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迹象,虽然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