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徒增伤感,就不如不见。
"她为什么会......"
叶廷风道:"她一醒就叫人来跟我说,她是在后院被人从背后透袭,灌下了催情酒,推进龙华房里的。她说她根本不知情。她怕我会因此不要她,所以就进凤凰阁来威胁我。"
付文英道:"你不去见她,她就要死?"
叶廷风道:"我不会让她死的。"
说到这里,就看见一个白衣人如鹅毛般轻飘飘地飞上了凤凰阁的屋顶。
方于凤的轻功果然相当不错。
李静静好像完全没有发觉屋顶上已经有了人。
突听"轰"的一声,方于凤已经把屋顶打了一个大洞,就要扑下去。
叶廷风松了口气。一切一定都没问题了。就算李静静会一点武功,也绝不是方于凤的对手。
可是这"轰"的一响之后,立刻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方于凤人还没扑下,就突然往后一倒,从瓦片上翻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身体都痛苦得扭曲。
楼阁上还传出李静静的尖叫:"什么人?都下去。叫叶廷风上来!叶廷风!"
叶廷风双手握紧,目光刀锋般盯在方于凤脸上,冷冷道:"你是武当两仪神剑的传人。你一向都以为自己剑法高超,看不起别人。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方于凤喘息着,额头上冷汗如豆,想说话,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瓷的小药瓶,倒出一颗雪白的药丸吞下去。
药瓶滚落到地上,已经空了。
这个药无疑很有用,他终于能说出话来,说了五个字:"七星绝命针!"
"你说什么?"付文英大吃一惊。
方于凤伸手摸着自己的右腿,喘着气道:"她好像早就发现我了。我一击破屋顶,她就射了我三根七星绝命针。"
叶廷风更吃惊:"李静静用暗器?"
方于凤道:"她发暗器的手法比我还快。我中了她一针。"
付文英盯着地上的药瓶,问:"你刚才吃的什么药?"
方于凤道:"那是....我从武当带下来的九转还魂丹。要不是...这个药,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声音已经非常疲倦,几乎要昏过去。
付文英道:"你什么地方中的针?"
"右褪...大腿上......"
付文英立即撕开他的裤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其薄如纸的短刀,手指触摸到一点红硬的突起,就一刀剜下去。
剜下来的血肉都是紫黑色的,甚至已开始发出溃烂的恶臭。
好厉害的毒药!
方于讽已经昏死过去了。
付文英真的从腐肉中,用刀尖挑出一根闪着金属色冷光,极细极短的钢针。
看到这颗钢针,叶廷风的眼光忽然变得像是出鞘的刀锋,充满了愤怒和悲哀。
不管怎么说,李静静总是他爱过的女人。
付文英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现在已不必再说,叶廷风一定会有所行动。
凤凰阁下围着的人忽然都走了。
屋檐下几盏熄灭的灯笼在冷风中摇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李静静手中端着一盏油灯,正想打开门看看外面怎么了。门忽然就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叶廷风。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李静静立刻露出欢快的表情。
那是因为她还没有看清叶廷风脸上的表情。
叶廷风的表情就像是刀锋雕刻上去的一样,坚硬,冰冷,甚至还含着一种可怕的感情--恨。
"你...你怎么了?"她本想扑进他的怀里,现在却已不敢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付文英,带着种阴恨的冷笑的付文英,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她心里有些慌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叶廷风冷笑,摊开手掌。手心中有一卷白绢,白绢上赫然有一根通体发冷发亮的钢针。"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李静静立即道:"不是。我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
付文英冷笑:"有没有贼会盛认自己是贼的?"
李静静盯着他:"你说我是贼?我是什么贼?我偷什么东西了?"
付文英道:"也许我说错了。你不是贼,你只不过是奸细而已。"
"奸细?"李静静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看捉叶廷风:"你怀疑我是奸细?"
叶廷风却不看她,冷冷道:"你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暴露了你自己。"
李静静问:"我做了什么愚蠢的事?"
叶廷风道:"你没有杀死方于凤。"
李静静吃惊道:"难道方于凤差点死了?"
付文英淡淡道:"方于风若是死了,她这件事就做的一点都不愚蠢了。"
叶廷风的表情忽然又变得悲哀而愤怒,道:"方于凤若是死了,只摇她一口否认,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我更不会。因为她了解我对她的感情,我宁愿欺骗自己,也会相信她。"
付文英叹气:"女人对自己的打算,总是比较细一些。她这么做虽然有点冒险,却有八成的把握。"
"可惜,她没有算到方于凤没有死,她反而暴露了身分。"叶廷风这时候才回头,直视着李静静的脸,恨恨道:"我真想不到,真正的内奸竟然会是你!"
付文英不再说话。
他的话已说得足够多。不该开口的时候,他会识趣地闭上嘴。
李静静在后退,忽然大声道:"你凭什么说是我要杀方于凤?我为什么要杀他?"
叶廷风冷笑:"难到是他自己杀自己?"
当然没有人会自己杀自己,除非这个人疯了。
"你要杀的不只是方于凤。你是想毁灭整个清风堂。你最想杀的人当然就是我。昨天你偷袭我失手,我就应该怀疑你的。但是我却宁愿相信你。"
李静静的脸上还有一丝希望,追问道:"现在你就不能再相信我吗?"
"不能。"叶廷风已说得绝决,"你对我们下毒,杀死何三娘,用计逼死龙华,你甚至连我都要杀,我怎能再放过你?"
"你要杀我?"李静静惊道。
叶廷风已转过头,冷冷唤道:"付文英。"
付文英就站在他的身旁,看上去也笼罩着一层冷酷,肃杀的空气。
李静静忽然指着付文英,大声道:"你宁愿相信他,也不肯相信我?"
"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叶廷风道:"你也看错了我。我不是个会为女人放弃多少的男人。"
他又看着付文英,道:"我现在仍然可以杀了他,然后欺骗自己相信你。但是我还没有疯。一个付文英胜过多少李静静。他能为我做的事,你能为我做多少?"
"好。好......"李静静的神情已变得绝望而悲愤。
任何人看见她现在眼中的神情,都要为她心碎。
叶廷风已不忍再看她。
她也不再解释什么。她也不是个怕死的女人。她的心已碎了。
她悲伤而尖锐的目光盯在叶廷风脸上,一字一字地慢慢说:"你们就陪我一起死吧。"
她突然用尽全力,将手上的油灯砸下墙角。墙角下堆满了几堆烟火,硫磺和炸药。
"轰"的一声巨响,大火冲天而起。整座凤凰楼忽然间就已被包围在烈火中。
火就仿佛来自地狱,能将所有的一切都融化烧毁。
凤凰涅磐,尚可重生。人呢?
李静静错了。
叶廷风和付文英都没有死。大火烧不死他们。
他们就好像天生就受到神灵的眷顾。其实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一直眷顾着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第七章,无法回头的结局。(完结)
又是夜,深夜。
又有风,冷风。
叶廷风在喝酒。付文英在陪他喝。
现能陪他喝酒的人,也只有付文英了。方于凤连床都下不来。
他喝一杯,付文英就喝一杯。他不说话,付文英也不开口。但是付文英还没有醉,他就先醉了。
因为他想醉,非醉不可。
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又被心爱的女人背叛,这种滋味绝不好受。
他心中有遗恨。忽然扔了酒杯,一把掐住付文英的脖子,恨恨道:"我真想杀了你!"
付文英的脸色渐渐变得好像死灰色发白,却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也已说不出。
就在他快要被掐死的时候,叶廷风又忽然放了手。付文英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廷风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我早已把自己卖给了你。"
叶廷风冷笑:‘李静静能为我做的事,你又能为我做多少?"
付文英没有回答。
叶廷风也没有等他回答,忽然抓住他的衣服,一拧,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桌上的酒盏被挤落,一连串摔在地上。
付文英仍然没有挣扎,就算明知叶廷风在剥他的衣服,他也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能忍。
他的忍耐力远比一般人强得多。他已经忍了十年了,难到现在会忍不下去?
他的身体却在扭动。他不能不扭动,因为有只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摸索。
身上最不能摸的地方忽然被摸到,他全身开始颤抖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他感觉得出叶廷风已经兴奋,而且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欲望,本应该对女人才有的欲望。
他闭上了眼睛。
忽然"砰"的一声,一只闪过银白冷光,很精致,很小巧的机簧钢筒落到了地上。
付文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叶廷风已离开他的身上,从地上拣起这只针筒,用一卷白绢很细心地擦着,道:"这是紫菊花雨针的针筒。"
"紫菊花雨针?"付文英显得很吃惊。"这是你的防身暗器?"
"不错。"
武林中的机筒暗器,首推孔雀翎。可惜已经失传了。
其它还有几种也相当霸道。紫菊花雨针就是其中之一。
传闻这种暗器是暗器大家徐夫人设计打造,普天之下不超过十只,十分珍贵。
发出时,十二根细针如丝,仿佛有一片花雨。针都是铁制的,一旦射入人体,针尖就会绽开,就像一朵菊花的开放。
女人制早出的暗器,总是格外会有美感。
付文英也整理好衣服,重新坐回桌边。
叶廷风已冷静下来,看着他坐下来,为难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付文英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叶廷风柔声道:"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我没有理由怪你。"
付文英依然沉默。
叶廷风犹豫着,良久才终于开口:"其实...其实我对你......"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付文英的脸已经在发烧,心也跳得很快。
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没有过心动,又怎么会脸红心跳?
他既想听他说出来,又害怕他说出来。所以他的脸上又出现那种古怪的表情。
他忽然站起来:"我该走了。"
他是真的想走,叶廷风却拉住了他的手:"等等。"
"还有事?"
叶廷风慢慢托起他的手,把紫菊花雨针放在他手心:"这个给你。你用得着。"
"给我?"付文英道,"这是你的防身利器,怎么能交给我?"
叶廷风道:"我给你的,你就收下。"
付文英只能收下。
叶廷风道:"我能给你的,远不只一筒紫菊花雨针。哪天我若死了,这个清风堂就是你的。"
付文英立刻出现惊恐的表情,道:"我--"
叶廷风打断他,道:"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绝不会亏待你。"
付文英的脸上出现很感动的神情,缓缓道:"是的。你没有亏待我。"
"我也许不肯为李静静付出多少,但是我却能为你放弃很多。"他凝视着他,叹息道:"我累了,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武功和财富,继承我的一切。"
付文英的脸上又出现那种复杂而古怪的神情,似乎很恐惧,又似乎很悲哀。
他忽然把紫菊花雨针塞回叶廷风的手中,道:"这个我不能要。"
"为什么?'叶廷风看着他。
"因为我不想欠你什么。"
"收下它你也不算欠我什么。"
"不。欠了。"
"欠了什么?"
"公平。"话未落,付文英的手中已有把其薄如纸的短刀忽然刺进了叶廷风的下腹。
没有血流出来,因为刀太薄,刀太快,血根本流不出来,甚至连伤口都看不出来。但是内里却一定已大量出血。
叶廷风的表情立即因痛苦而扭曲,踉跄着后退,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付文英道:"你....为什么....为什么?"
付文英道:"你是我的仇人,我当然要杀你。"
叶廷风好像忽然醒悟,道:"难道你才是真正的奸细?"
付文英道:"是我。"
"你怎么可能办得到?"
"我一个人当然办不到,幸好我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是谁?"
"方于凤。"
叶廷风惊道:"他跟你是一伙的?"
付文英道:"他是个很好很难得的朋友。他三年前投入清风堂,就是为了帮我报仇。我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叶廷风道:"你们假装不和,就是为了让别人认为你们绝不可能是一伙?"
付文英道:"不错。那天在酒杯上下毒的人也是我和他计划好的。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只有让自己也中毒。"
叶廷风道:"用七星绝命针的人是你,还是他?"
付文英道:"是他。"
叶廷风道:"杀何三娘的人是他。昨天偷袭我的人却绝不是他。"
付文英冷笑:"偷袭你的人是我。方于凤教过我用七星绝命针。"
当时,付文英所处的位置,也是在叶廷风的背后。
叶廷风在喘息,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问:"龙华也不是自杀的?是你杀的?"
付文英道:"我本来是想假传你的命令,叫他自杀的。但是被他识破了。我只有和方于凤联手杀了他。虽然我一个人并不是解决不了他,但是我若受伤,你一定会怀疑。"
叶廷风的表情又变得愤怒而悲伤,"李静静是被你们陷害的?"
付文英道:"现在你想必已知道,方于凤中的毒针是他自己的苦肉计。那天,只有李静静的酒杯没有被下毒,因为我们早就计划好,要用李静静来陷害龙华。"
"好。"叶廷风的目光像一把火,怒火,盯着付文英的脸,"你说你是为了报仇。你跟我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不相关的人?"
付文英厉声道:"因为我的全家都是死在你的手里!"
"你的全家?"叶廷风看着他,"你当然并不姓付。"
付文英道:"我姓罗。我父亲就是死在你手里的罗义。"
"罗义?"
武林中本有个名门世家,罗家,曾在江湖中遍行义事,手到很多人的尊敬。却在十年前,一夜之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付文英的脸上充满了仇恨,道:"我本来也有个温暖的家庭,我父母都是温和善良的人。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我等着找你报仇,已经等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