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玦————巫羽

作者:巫羽  录入:01-21

"我不懂你们生意上的事情,但你也要照顾下自己的胃吧?"子楚虽然口吻仍旧有些不快,但从话语里却听出了几分关心。
"知道,我下回会长点记性,带上公司里那几号酒鬼过去。"陆昃恨恨说道,可见今晚他确实是喝得挺难受的。
"嗯嗯,那你现在在哪?"子楚口吻已经完全软化,关切的问道。
"刚到家。"陆昃笑道。
"你自己开的车?"子楚问了句。陆昃笑而不答。
"你。。。"子楚都不知道说什麽了,反正他也安全到家,骂他也太迟了。
"陆昃,我睡了哦,你也早点睡。"子楚打了个哈欠说道。
"好吧,你睡吧,明天再联系。"陆昃有些不舍的说道,不过在听到子楚打第二个哈欠的时候,还是挂了电话。
挂了陆昃的电话,很快,子楚又混混沈沈的睡著了。

清晨,用完早餐,子楚便骑车前往了牛石岗。
大清早的,牛石岗上却已经十分热闹。
石窖的入口,昨天为了运出封墓道的巨石就已经修平了,从外头看,入口呈漏斗形。
进入墓葬入口,抵达墓道。墓道里边点著灯光,如白昼,几个文物工作队成员正在整理墓道的文物。
昨日虽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激动非常。今日再细细的打量与观察,子楚意识到了整个墓道遍布著车马殉。虽然木质材料的马车千年里已腐化,但马车与马匹的铜皮配件还在,可以清晰辨认。
"子楚,你来了。"严队长招呼著子楚,他正站在墓室石门前。
子楚小心翼翼的沿著边角抵达墓室的石门,打量著高达两米的大石门。
"推不开,里边有栓门石。"严队长见子楚轻推了下门,於是便笑著说道。
栓门石是古代一种防盗墓的机关,在汉墓里常见。门只要从外面关上,就被这机关设置给堵上,外头是开不了的,只有从里边开。
"炸掉是不可行的,不过可以卸下一扇石门。"子楚点头笑道。
像这类古代防盗措施,不少出土的汉代墓葬皆有,最有名的算是满城汉墓了。而对付这种栓门石,别说古代的盗墓贼没有效的办法开启,现代同样如此。
"那就唤些人过来帮忙吧。"严队长摩拳擦掌。
他从事考古发掘这些年,第一次碰到规模如此大的墓葬。
子楚对严长昊的猴急也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也没规定说墓道的文物没清理干净,是不能开启墓室的门的。
用现代的电动工具切割石头,确实是不费劲。但是要不损害石门则需要些技巧与耐性。
切口是位於石门上下两头衔接处,切割掉後,石门并不会倒塌,因为後头有栓门石顶著,但侧推一下,就打开了。
好几个人抱住石门,第一个从推开的门缝走进墓葬的是身材最瘦小的柳叶,然後是子楚。他们两人,一个推著门,一个压下栓门机关,这样,石门就被打开了。
空气中弥散著浓烈的味道,是种怪异的腐朽味道。千年的古空气,第一次与外界的空气相接触,很快气味散发了整个墓道。
墓室门打开了,可因为墓室内昏暗不见光,几乎是一片漆黑。
文物工作队的人员提著手电筒照向墓室,那光线在飞扬的尘灰中越发显得昏暗,但隐约的,还是照出了些许物品的形状。
有人先发出了惊叹声,但更多只是沈默得可怕,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黄。。。黄。。。黄肠题凑。。。。"严队长也一幅惊喜到不知如何表达的表情。
"子楚,你还真是准!"
严队长激动的大叫了一声,找著子楚的影子,却见子楚已经走到了主墓室门口,站在黑漆的门口一动不动。
随後发生的事情,是严队长一直想不明白。
子楚直直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千年的尘灰之中。
"子楚!"严队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赶过去拉起子楚,子楚身子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後来被严队长与另一位文物工作队成员抬出了墓室。
墓道灯光明亮,从而也看清了子楚没有血色的脸上,一脸的泪水,一手捂著嘴,但悲鸣声仍旧从指缝里传出,他的身子一直在猛烈的颤抖,无法停止。
"子楚!你别吓我们啊!"严队长已经有些吓懵了。
"子楚,放松,放松好吗?"柳叶温和地说,手握著子楚的手,那只手冰冷得仿佛不像活人的。
"长昊,我们得送他去医院。"柳叶抬头忧虑的对严队长说道。
"天。。子楚。。。子楚他流血了。。。"柳叶正与严队长交谈的时候,有队员惊愕的叫道。
只见血从子楚的捂嘴的指缝里渗出,滴落在白色衬衣领上。
"子楚!没事吧?"
"子楚!你别激动!"
文物工作队的队员们混乱成一团,直至子楚晕厥过去,这样的惊乎声才停止了。

晕迷的子楚被严队长与柳叶送去了医院,其它队员则留在原地工作。这些不迷信的文物工作者,蹲在墓道上清理著文物,偶尔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一眼墓室。
他们曾听过老一辈说过,有些人进古代墓葬会有撞邪了的感觉,但从没见过如此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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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队长与柳叶将子楚送到医院,进的是急救室,不只是因为子楚昏厥,更在於子楚大量的吐血,整件白衬衣的领子都被染红了。
子楚在牛石岗的时候就开始吐血,且昏厥了,送到医院的路上曾醒过一回,但意识已经迷糊。
一路上,严队长与柳叶都被吓傻了。一到医院,严队长抱著子楚跳下车,就往医院大厅冲,大叫著医生。
好在有惊无险,进了急救室,医生便帮子楚止血,血止住,子楚仍旧昏厥,甚至照胃镜的时候都没醒过来。
事後,医生倒也说得不含糊,说如果晚送来些时候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因为测血压的时候发现血压很低,体温同样是如此。
"他平日里是不是有暴饮与饮食不规律的毛病?"
老医生经验十足的处理了急救事宜,便将严队长与柳叶叫到一边问话。
"都没有,他从不曾如此,平日里也没见他难受过,哪里不舒服过。"
严队长惊愕的说道。
"他这是十二指肠溃疡,出血量还不小,不会是突发的病情,这肯定是平日里积累的。"
老医生十分肯定的说,他经验丰富,所以并不相信严队长的说辞。
"那严不严重?"听起来似乎挺严重的,严队长也有些迷糊了。
"严不严重都得调养段时间。"老医生平淡地说道,他是治上消化道出血的老手,类似这类病人见多了。
"记住,如果他醒来的时候,还有吐血的现象,就不能进食。"
老医生交代了一句,便悠然地走了。
"长昊,还是得通知下他的家人。"柳叶坐在床头,看著子楚,平静地说道。
"你说,这不是中邪了吗?他本来好好的!"
严队长有些沮丧的抱著头,除了担心子楚的病情外,还有几分内疚感。总觉得,子楚当时要是没进那墓室就好了,虽然这样想有些奇怪,但严队长确实觉得子楚这样是因为进入墓室而引起的。
"这确实是很奇怪,子楚一直饮食很规律,平日也不曾见过他难受过,突然得十二指溃疡确实很奇怪。"
柳叶同样是不大相信子楚平日里有这毛病。
"柳叶,你照顾他下,我去打个电话给若娟。"严队长交代了下,便朝阳台走去。他打电话之前还在阳台抽了支烟,子楚今天真是吓坏他了。
柳叶坐在床头,手握著子楚那只没打点滴的手,子楚的手好冰凉。
当时看著子楚被带出墓室,看著子楚那惨白的脸上,那双痛苦无比的眼睛,柳叶极其震惊,因为那是极度绝望与悲恸的人才会有的。她与子楚相处的时间虽然没有他们队长长,但平日里的子楚是不曾如此的,一个温和而爱笑的人。


11

严队长打完电话,从阳台返回,脸色越发的愧疚。子楚一直是无灾无难的,今天突然这样,无法摆脱掉自己得承担绝大多数责任的想法。
"怎麽样?"柳叶体贴的问道。
"他妹妹若娟一听他哥哥突然吐血,吓得都哭了。後来换陆老先生接的电话,老先生问了下病情,也是很惊愕,说子楚从没有肠胃方面的毛病。"
严队长苦笑了笑,到底是怎麽回事,子楚怎麽会突然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
"长昊,你有叫他们带套衣服过来吗?"柳叶细心大地问,子楚的白色衬衣上满是血迹,看起来非常吓人。
"忘了。"严队长摸了下额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吐这麽多血,得调养多久才能补回来啊。"严队长目光落在子楚的血色领子上,不忍的呢喃。
柳叶点了点头,她也很担心,希望子楚能早点康复。
正当两人沈默不语的看著子楚的时候,病房里有手机响起,铃声是子楚的。
严队长拿过子楚的外衣,翻了口袋找出手机,那外衣是送子楚来医院时,披盖著子楚的,结果也沾了血迹。
"子楚?你在忙什麽,打了你两通电话都不接!"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劈头就问,口吻带有不满。
严队长先是懵了一下,然後觉得这声音有点像是那位富丽经理的。
"陆老板?"严队长试著问了下。
"你是?"陆昃显然有些吃惊不是子楚接听。
"我是文物工作队的队长,我们见过面。"严队长有些好奇这个年轻的地产商人怎麽会有子楚的电话号码,而且刚才说话的那口吻,听起来跟子楚很熟。
"你好,我记得。子楚呢?"陆昃是习惯性的一到正午用餐的时间都会打电话给子楚,只是今天却不是子楚接听,让他有些迷惑。
"他住院了,现在不能接听电话。"严队长平缓地回道。
"怎麽回事?!他昨天不是好好的吗?"陆昃几乎是在吼叫,因为惊愕,且又十分的焦虑。
严队长没意料到陆昃会如此反应,再次懵了一下,然後才低低地说了大致情况。
"哪间医院?几号房?"听到子楚吐血昏厥,陆昃就急切的打断严队长的话,焦虑的问。
严队长刚说完医院与房号,陆昃立即挂断了电话,连说句寒暄话都没有。
"谁打来的?"柳叶问道。
"那位富丽地产的经理。"严队长回道。
"只是,真是奇怪啊。"严队长自言自语。
"奇怪什麽?"柳叶笑道,看著对方那苦恼的表情。
"什麽时候,子楚与这位富丽地产的经理交情这麽好?"严队长不解,其实不只交情好而已,陆昃的反应十分的急切,近於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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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知道他在吐血,也知道他正被送到医院,但他同时又不确定,他到底身处何方。他的意识是如此恍惚,以致产生了错乱。他似乎一会儿正在车水马龙的现代马路上颠簸,一会儿又回到了那样一片漆黑、冰冷的空间里,他的身子躺在冷冰的地上,静静的等待死亡。
当子楚跨进墓室的时候,他只是感觉到有些异样,但当时发现陵墓的兴奋主导著他。当那几束灯光照在了主墓室大门,照亮了那千年的黄肠题凑时,一份激烈的情感冲击了子楚。是极度的悲恸与痛苦,绝望与心碎,这样的一份复杂的属於他内心深处,灵魂深处,最隐蔽的情感冲击了他的身躯与灵魂。
泪水无法止住,紧捂住双唇怕失声大哭,也怕失声唤出那个名字。
泪水终於还是无法抑制,悲鸣也无法制止,身上的颤栗也无法制止。
是谁启开了他的记忆,又是为何启开?为何将他唤醒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是你吗?你就躺在那象征著最高贵身份的黄肠题凑构成的棺柩里,冷眼看我是否会为你的死而悲恸吗?
你可记著,你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千年也罢!万年也罢!

血涌上咽喉的时候,本能的用手捂住,一手都是血,似乎很骇人。那红色的袖子即使染再多的血,也看不出来,瞧不出来。
"藻哥哥,你不要死啊,藻哥哥。"
女孩抓著男子捂嘴的手,哭喊著,她的小手碰触到男子手上的血液,哭喊声已变为凄厉的尖叫。
"我要撕了你的嘴!让你尖叫!"隔壁牢狱里一位披头散发,疯疯颠颠的女人从地上跳起,做势要朝女孩扑来,女孩尖叫著往牢狱的黑暗角落里逃窜。
疯女子牢狱里,一位一头灰白头发,浑身衣服如布条的男子突然揪住了疯女子,嘶吼大叫著。
"霍成君!你这不要脸的婆娘,你信不信我勒死你。。。哈哈。。。"
白发男子揪著疯女子长发,在她的脖子上缠著,疯女子撕抓著白发男子的手臂,抓出了一条条鲜红的血痕。
同间牢房里,还关有不少人,不过都只是面无表情的看这两人撕打。附近牢狱里,不知道是谁,在啊啊地唱著童谣,那歌声模仿著孩子尖锐的声音,极其怪异。
女孩已经停止了尖叫,只是缩在了墙角,身子抖得像筛子。
"采儿。。。过来。。。"藻放开了捂嘴的手,任由鲜红的血由嘴角流出,他翕动著唇,虚弱的唤著已经吓傻缩在墙角的女孩。
女孩一脸的泪水,战栗的朝藻爬来,最後缩进了藻的怀抱里,将头埋在了藻的沾有血迹的胸襟。
"他们都疯了,藻哥哥,他们都疯了,你别死啊,我好害怕。"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著,那哭声,仿佛隔著千年还能听到。

是谁在咆哮?又是什麽人在大叫,还有孩子的哭声。子楚似乎知道,他其实在医院的大厅,正躺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痛苦得吐著血。
咆哮的是长昊,大叫的是护士,还有吓哭的孩子,是的,他在这里,不在那里,那冷冰的,让人疯狂的牢狱,那是进得去出不来,关著皇族内部成员的诏狱。
不要管我了,我只是想安静的死去。
子楚呢喃著,虽然他知道他发不出声音,鲜血沿著嘴角流出。
"采儿。。。他。。。来的话。。。你。。。跟他说。。。"
混身的血仿佛从身体里流空了,身子冷得像冰一样,或许下一刻,就再也说不出话,不要再是昏厥,不要再醒来,再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了,生生世世,永远不要。
"。。。你跟他说。。。我与他。。。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生生世世,无论千年还是万年,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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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昃慌乱的开著车,他的揪心得厉害。
他想不通子楚昨晚都还好好的在跟他通电话,怎麽会突然吐血昏迷,这实在难於置信。
陆昃匆忙的赶到医院,停好车就往病房跑。
看到306病房的房号时,陆昃慌张得闯了进去。
病房里坐满了人,齐唰唰看向冲进来的陆昃。
"陆老板。。。"严队长喊了他一声,但陆昃没回应,他径直走向病床。
子楚躺在病床上打著点滴,脸色惨白,让陆昃触目惊心的是子楚领口那一片深红的血迹。
陆昃呆滞了至少有一分锺,然後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握住子楚冷冰的手,低著头,沈默不语。
"你是?"若老先生走到床边,低声问陆昃。
陆昃抬起头,看向若老先生,大概猜到了什麽,於是又站了起来。
"他是。。。子楚的朋友。陆老板,这位是子楚的父亲。"严队长帮忙介绍。
"伯父你好。"陆昃颇有风度的握住若老先生的手。
"你好。"若老先生没意料到对方会从一开始进来的旁若无人到彬彬有礼,有些惊讶。
"伯父,子楚以前是否有过肠胃疾病?"陆昃寒暄後,便急切的问道。
他已经在电话里听严队长说过子楚是因为十二指肠溃疡才大量吐血的,他实在无法相信子楚会得这样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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