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意映见状嗔道:"萧大将军你还是板着脸,大家都拘谨了,还怪朕呢,朕敬你一杯。"
说完亲自给萧子夜倒了杯酒,萧子夜接过喝了,答道,"岂敢?"
"好了,朕这次在温柔乡让人坑了不少钱,不过也让朕学了个捞钱的方法,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现在就要使了出来,你可不许小气,要多多打赏才是。"
"那是自然。"萧子夜笑了。
已微微有些醉意的檀意映忽然起身对众人道:"今日当得兴头,朕给各位舞上一番!"说罢便提剑离席。
孟离疆闻言一愣,舞上一番?莫非他以天子之尊还要当众跳舞不成?,当下道,"陛下不可,这成何体统?"
李傲凌看出他的疑惑,凑过来道:"呆子,陛下好容易才高兴了,就是跳跳舞又怎么样?你少多话。"
幸好檀意映今日心情不错,听了孟离疆的话也不觉得扫兴,笑道,"无妨,连唐太宗高兴时候都肯在臣子面前起舞呢,朕今日也来学学前朝贤君,跳一曲《秦王破阵乐》。萧子夜,连朕都亲自下场了,你也不能闲着,来帮朕打鼓吧。"说完拉着萧子夜就下场,他自己则去换了衣服。
《秦王破阵乐》是唐代最著名的宫廷乐舞之一,为唐太宗李世民而作,擂大鼓为主,杂以龟兹之乐。本是阵舞,由多人共演,如今檀意映独自跳来,倒是另有风味,就如词中的小令比之长调。
再者檀意映也是习武之人,上阵杀敌或许还不够,但是在起舞之时灵活而勇猛,矫如游龙,颇有气势。萧子夜一边击鼓,一边赞叹,这孩子越发出落得好了,穿着跳舞用的盔甲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但是因为在跳舞,面颊上红通通的,好似可口的苹果,一双眼睛灿然得如同晚星。
一曲舞罢,檀意映笑吟吟地问萧子夜,"这位看官,你说舞得怎么样?"
萧子夜与他玩笑道:"舞得好看,只是人太好看了,不像秦王,倒像是兰陵王,下次还是戴个面具"
"你胃口倒不小,还想看下次,既然这样,萧子夜你也别在这里耍贫嘴,是想赖该给朕的缠头吗?"
"这可难办了,臣所有之物皆出自陛下给的俸禄,就连这个人都是陛下的,真不知道能给陛下什么?"
"这样花言巧语,是不是想朕一高兴了,就把罚你的一年俸禄还给你,好让你再送到温柔乡去?"
"陛下不许臣计较了,自己倒还计较着,不是说好了,再不生气了嘛。"
"是了,是了,倒显得朕小气了,给你赔不是了,朕和你今晚连床夜话,说说家常,再没有隔夜的气了。"
檀意映洗完澡就直接,披着还有些湿的头发,
萧子夜见状,连忙大喊:"陛下,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朕自然得快点,不然怕你又丢下朕不知跑到哪里去。"
"傻陛下,臣哪里也不去。"萧子夜听着他孩子气的说法,忍不住笑了笑,赶紧让谢瑞拿了毛巾给他,"这样会头痛的,那怎么行?"
"朕困了。"自有陛下以来,还从来没有接在傻字之后,然而檀意映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就像只小猫咪似的,使劲往萧子夜怀里钻去。
说要连床夜话的是他,吵着要睡的也是他,萧子夜真是败给他了,只得宠溺地笑笑,压住他,"再等一会,头发还是湿的。"
萧子夜继续擦,檀意映却因为酒意,自己睡着了。漆黑的长发微微掩住了他的小脸,看起来倒是和他平日给人的感觉不同,似乎成熟了些。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似乎是带着微微笑意,嘴唇又好像微微撅起,好像和人在生气。
这孩子难道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吗,明明是那么安详地睡着,怎么还是让人觉得他有些忧伤?萧子夜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睡脸和头发,还有身上那种干净的芳香,令萧子夜觉得有一点迷茫。
孩子长大起来可真快,就像脚踏风火轮似的,一晃就快满十五岁,那眉,那眼,那表情,已经越来越像檀意成,然而脾气又不是全然像,萧子夜有时看着他就觉得又熟悉又陌生。身量更是拔高了,虽然离萧子夜还有一点距离了,很快就会超过萧子夜也说不定。
第 19 章
檀意映只是看起来睡得安稳,一个翻身,就扑进了萧子夜的怀里。檀意映其实并不重,只是他的头发轻轻抚到萧子夜脸上,那种温柔的酥麻让萧子夜身体一僵。
他正想把檀意映轻轻推开,檀意映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萧子夜,你不许丢下朕。"脸在他的胸膛磨蹭了几下,再度沉入睡眠。左手抓住他的衣袖,右手还一个不小心抚过萧子夜下半身最敏感的部位。
无意识的挑逗最是摄人,更何况他如丝的长发在胸膛上抚过,再加上萧子夜禁欲已久,他又是个健康的成年男子, 立刻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这下不推开檀意映是不行了,萧子夜难堪地涨红着脸推了檀意映一把,"陛下醒醒。"
"萧子夜,怎么了,朕睡得好好的?" 檀意映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声音模模糊糊的,想了一下,才迟钝地说:"是不是朕踢到你了,痛不痛,你让朕看看?来人,赶紧掌灯。"这下他又心急起来,马上要拉开萧子夜的衣服检查。
萧子夜听了这话差点没当场喷出一口血,身体僵直在那里,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檀意映还小不明白,让谢瑞等人见了,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他活了快三十年,出生入死的事情碰到得多了,这等尴尬劲地倒还是第一次遇见,偏偏那罪魁祸首还全然无辜,叫人不但发作不得,就连怨他一句也不成。只能说男人的身体真没用,轻轻挑逗便敏锐地起了反应。
当下只能急中生智,强自镇定,低沉着沙哑的声音道:"没事,陛下只是轻轻踢了臣一下,臣把陛下叫醒了就好了,快睡吧。"
"那朕以后肯定不乱踢了,我们继续睡吧。"檀意映还是把他搂得紧紧的,浑然不知自己的磨蹭又在烈火上加了一把热油,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他甚至还无意识地在萧子夜精壮的胸膛上摸来摸去,艳羡地说,"这么多有力的肌肉,朕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这样,那一定就像你一样厉害吧?"
厉害什么,还不是被你无意撩拨了一把就要受欲望折磨,然而对着这个懵懂的孩子,萧子夜只好柔声哄道,"陛下,只要勤于习武,强身健体就好。你容貌俊美,以后多的是姑娘喜欢你啦。"
偏偏檀意映听了这句话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要那么多姑娘来喜欢,朕喜欢的只要一个就够了。"
萧子夜自身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却还要附和道,"是,陛下说的是。"
"哼,口是心非,朕不跟你说了,朕要睡了。"虽然口头上还是生气,但是却还是抱着萧子夜不放。
听着他声音里面尤带着酣然的甜甜睡意,萧子夜能跟他说把手放开吗?
只得一声不吭,掉头冲着墙壁,背对这天真无知的放火犯。念着内功口诀,想要宁神静气,然而檀意映一发现他转身,在睡梦中也如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手脚如墨鱼一般缠上他身上,缠的密不透风,嘴唇都贴在萧子夜背上。就算隔着薄薄的亵衣,也能感觉到檀意映唇上传来的热度。
萧子夜想起檀意映在温柔乡那个无意中的吻,越发心如沸腾的汤水,再不能平静,这内功也练不下去,只怕自己要走火入魔。
或许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吧,所以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那一晚上,萧子夜根本无法睡着,只好坐起来,直到天亮。 心里想了很多,最要紧的是以后只怕要疏远檀意映了。
但是檀意映除了与他闹别扭之外,素来与他亲近,总是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一派少年无知,天真的痴缠,他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碰碰他,亲亲他的脸颊。
他自己知道看着檀意映的眼光已经越来越不一样,却以为是自己向来禁欲,于是他去温柔乡点了一位漂亮干净的姑娘,一夜纠缠,耗尽体力,也暂时将心中困惑抛却,等到天一亮,就去叫檀意映上朝。却也记得檀意映讨厌他身上的香味,仔仔细细洗了澡,换了朝服,生怕这小祖宗又要给他脸色看。
"萧子夜,你来了!"内侍通报完毕,萧子夜刚一进门。m
檀意映兴奋的声音扑面而来,还带着几分没有睡醒的娇憨,他甚至散着长发赤足跑了出来。
他跑得太快,萧子夜一夜疲累,动作总有点迟钝,又完全猝不及防,只好将他抱了个满怀,他穿着亵衣,因为激烈跑动,前襟微微敞开,以萧子夜的身高与位置,放眼看去春光无限。
然而檀意映全然没有发觉,只是在他怀里撒娇,"你可终于来了,他们笨手笨脚的,连穿衣服都不会,还是你来帮我穿。都下去,没你们的事了。"
"是。"既然万岁爷开了口,内侍们赶紧非常顺从地退下,生怕陛下又要发飙。
室内只剩他们两人,檀意映漆黑的长发凌乱散落在萧子夜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上,本是好风景,萧子夜此刻看来却如一条条纠缠不清的毒蛇在残酷地吞噬他。原来见到了檀意映,他心里的那种向往丝毫没有减少,只有更加地强烈。
这金碧辉煌的寝宫,长发曳地的可人儿,发香依约,熏香隐隐,有香有艳,却绝对无法连在一起说是香艳,萧子夜只觉诡异而暧昧,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卑劣的欲望一言也不发地伺候他梳头更衣。
"朕最喜欢你帮朕梳头了。"檀意映很配合地坐下,头发披散在肩的两边,黑得像无边的夜色令人沉迷,更衬得他的脸是那么白皙。
"是吗?难道我手艺比谢瑞他们都好,这让他们听了可要伤心了。"萧子夜若有所思,问得漫不经心。
"因为镜子里有你,也有我。"檀意映却答得认真,说完得意地看看镜子。
萧子夜闻言一震,很虔诚而有礼地为他换上朝服,系上带子。亲密的接触,却完全没有冒犯唐突的意思。檀意映也信任地由着他,一边打量着他,"你突然哑巴了吗,怎么都不说话,而且脸色真差,病了吗?"
檀意映看他脸色憔悴,很自然地要伸手探向他额头,萧子夜岂敢让他碰到自己,当下跪下道,"是的,臣累了,每次陛下早朝,臣都要早起伺候,而且陛下如今也大了,自己也能起来了,再像小孩子似的,让臣再来叫你也不合适......"
"萧子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朕让你帮朕更衣梳头,你就恼了?"檀意映一听这话,当场就跳了起来,想想近来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只是刚刚让萧子夜伺候自己更衣梳头了,又想起上次萧子夜和自己赌气,说自己难道当成是婢妾之流,想来是介意这点道。
萧子夜又不能说出是自己想要疏远檀意映,只好将错就错,"陛下,臣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术业有专攻。保护,辅佐才是臣的责任,伺候陛下更衣梳头自有内侍......"
"那你早又不说,你也不是一直做了?"檀意映愕然看着他,大眼睛里已有盈盈水意。
"那时陛下还小,现在陛下大了,臣也累了......"
"好了,你不必多说,朕知道你就是嫌朕麻烦了,算了,朕如今也是长大了,再不必靠着你了,大将军以后还是多多休息吧。"檀意映黑着脸去上朝,满朝文武战战兢兢,还是个个被骂得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白拿了俸禄,没有为民做主,辜负了圣意。
第 20 章
萧子夜也狠下心来,日日只管往温柔乡跑,能不见檀意映就不见檀意映,弄得胡媚娘都笑话他,"怎么你家小祖宗又惹你生气了,拿我这里当避风港吗?"
"我生自己气。"萧子夜长叹一声。
"哇,你终于对无辜美少年下毒手了,怎么样,很可口吧,看看就是白白嫩嫩的......"胡媚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加上萧子夜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眼放异彩。
萧子夜苦笑,"媚娘,你别胡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看你这幅蔫样,应该是没得手,不然你还有空在我这里寻花问柳,早就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不过说实话,那孩子你还是趁早下手的好,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要不然小心他把你给吃了。"
"哪会有这种事?"
"他是你教出来的吧,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带大的是一只小绵羊还是一只白眼狼?"胡媚娘正色道。
"我倒觉得他是一只小花豹,高兴的时候,可以在在你面前撒娇,可是在你若是惹恼了它,它又会狠狠咬你一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可真正没错,只是就算被咬了,恐怕你也是心甘情愿还很享受呢。不过你真是得小心一点,那孩子对你的感情很不一样,不过也许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他跟我不是不亲,然而也未必没有恨,我实在是管得他太紧。他现在还小,到底依靠着我些,等将来大了,指不定立刻就扳倒我这碍手碍脚的,好大展身手。"
"我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朝堂之事我不懂,只晓得儿女私情。你以为你那小祖宗眼巴巴地要你带他来我这温柔乡,真是傻傻让我来骗钱的,你也不仔细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还不是他如今大了,对这档子事情也有点好奇?"
"不跟你说了,梁哥哥。"胡媚娘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时候我改姓梁了?"
"笨,人家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今日胡媚娘敲死呆头鹅,梁山伯十八相送祝英台,祝英台百般暗示自己是女儿身,那梁兄虽然迟了点好歹最后还是开了窍,你比他还不如呢,自己好好想想去吧。"胡媚娘忍无可忍,手中的团扇直接砸向萧子夜的脑袋。
萧子夜不用想明白,也知道自己应该避开这少年天子。檀意映若是宣召,他要么推说身体不适,要么就是公务繁忙。
一听说他身体不适,檀意映起初还特地跑去他府上慰问,又是赐药又是赏膳的,也要跟以前一样给萧子夜温席,萧子夜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哪来还敢和他同床共枕,自然越发冷淡,到后来干脆让家人说他睡熟了,拒不见面。
檀意映也不是笨人,自然察觉萧子夜的不对劲,然而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然而檀意映也是个不中用的,他上次和萧子夜发那么大火,弄得要把萧子夜家门都封了,也气不过三天,就自己跑去跟萧子夜认错,
现在无端被他冷落,以他的性子岂肯罢休,听说萧子夜最近常往温柔乡跑,心里虽然不痛快,到底忍下来和萧子夜玩笑,"一样是看歌舞,在宫里看不也一样吗,肥水不落外人田,那些缠头给了别人还不如给朕呢。"
"陛下是天下之主,偶尔舞个一次也就算了,成日里莺歌燕舞的,难道是想当李后主不成?"
"这算什么,朕好好打马球,金戈铁马的,你们又说打马球不安全,不许朕去?" 檀意映听了这话嘴巴都嘟起来了,与其说是生气,倒更像是娇嗔。
然而萧子夜却不像平日耐心哄他,只说,"陛下是万金之体,到底和寻常人不同,还望陛下自重。"
"什么自重,朕难道还做了什么自轻自贱的事情叫你看不惯,成日里躲着朕吗?"檀意映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想起自己近来受的窝囊气,顿时变成一只小花豹,只差马上扑上去好好赏萧子夜几爪子。
哪里是你做了什么自轻自贱的事情,是我卑鄙无耻,对你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只怕自己兽性大方,故而要离你远远的,萧子夜这话又说不出,只能心中叫苦。
檀意映看他一声不吭,想得出神,还当自己真做了什么,当下喝道,"萧子夜,朕问你话呢,你竟敢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