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传说————路玛门[上]

没心肝的黄桓熙，没、心、肝。
我一路这么念叨着，溜回了我的小院。
人都走了，晚饭就只有我和黄桓熙还有刘程云三个人，无聊得很。
我心里头憋屈。别的公子不想走，偏都能风风光光地出门，我天天祷告要走，他就是不放，还要我自己猥琐地琢磨翻墙挖洞。我很郁闷。
可是看上去黄桓熙心情似乎好得很，吃饭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着的。真难得。
怪人！怪人！我诅咒他！
我没心情吃饭，刘程云看我笑了一笑，夹了块笋干放在我碗里。
黄桓熙似乎被茶水呛到，脸一拉，咳得震天响。
我吃不下东西，起身道歉，耷拉着脑袋回了我的院子。
吃了盏茶，心情刚说略微好了些，菊意凑过来道："温公子，庄主要你今日侍寝。"
"侍什么寝！侍什么寝！我不去！不去！我要走，我不要在这里！"我拍着桌子，再次爆发。
正在添水的应微白了我一眼，冷冷道："丑人多作怪。"
可菊意却被我吓到，扑通跪下："奴婢知错。"
"没你的事。"我赶紧把她扶起来，"诶？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庄主吩咐，从今往后只准咱们叫你温公子。"
我心大悦。十三公子听得实在别扭，似乎个个都比我大。爷不爽。温公子多么的好，一听就是风度翩翩，潇洒不凡，气宇轩昂，人中龙凤也。
温公子。温公子。真好。不错。我颇为满意，笑眯眯地去了碧华阁。
黄桓熙看到我有些拘谨，我不想理他，就把自己剥好，直接躺倒在床上，合了眼就去找周公吃茶。
过了挺久，我真的睡着了，他才幽幽开口问道："还是要走么？"
我已经是一只脚在梦里，就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打算什么时候走？"z
"睡醒再说。睡觉。好困。"
他没再说话。我把另一只脚也迈进梦里，睡得无比香甜。
早上醒来，是在他怀里。我瞧着他睡熟的脸，忽然有点小不忍心。既然都说要走了，再住两日也没什么罢。嗯，就再住两日。
瞧着他细长的眼缝，心里又有了点小怨念。既然都说要走了，偷偷亲两下也不要紧罢，嗯，就亲两下。啾。啾。再来一下。啾。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
白天总看不见他，我一个人在山庄里逛，看看书，喂喂鱼，逗逗鸟。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我喜欢讲笑话，总是我和刘程云笑得前仰后合，他不笑。其实我本意是想逗他笑来着。可要他笑一笑，真是比蜀道还难。
我打定了主意要逗他一笑。就这么赌着气过着日子，要走的主意，倒是越来越淡了。
直到那天夜里，我听到他在梦中呓语。
他很久没遭梦魇了。我揉揉眼，凑近了看他，月光照着额上的细汗，锁着眉头，嘴里小声念叨着："别，别......"
我一下子就火了。就算他把碧华山庄的人都赶走，心里还是有个泯儿。
难为我前几日竟忘了要走的原因！明儿一早走人。
我火气挺大，看着他在睡梦中纠结，也不去抚慰他，也不叫醒他，只眯着眼看。
他就这么念叨了一会儿，竟忽然睁开眼睛，被我吓了一跳，我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似有些不安，翻转身去，背对了我。
我冷冷道："做什么梦了？"
他不言语。
我再问，他还是不言语。
我冷哼了一声，披了衣裳，从他身上翻过去，便要出门。
"你站住。"
我停了脚步。
半晌，我听到摸索着坐起来的声音，他缓缓道："我，刚才梦见你......"
我愣。过了好久，才发现我自己在偷笑。居然！在偷笑。
我深呼吸，拼命压抑着声音的颤抖，轻声道："你......梦见我了？"
他没回应，我转身看他，他又迅速躺倒，低声道："不信算了，睡觉。"
如果让他这么容易就睡觉，温三公子就是白痴。
我嗷一声吼叫着扑回去，揪着他的衣襟把他拎起来，眼神逼视，嘴里的话却说得万般恶心："乖宝宝，跟大爷好好说说，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他打掉我的手，翻身躺倒，我再次掰着他的肩膀，把他拎起来，淫笑："哎哟哟，小人儿，不要害羞，来跟大爷说说么。"
桓熙看都懒得看我，心烦气躁道："哎，你滚出去。"
说起来，我好久没听过这句话了，乍一听，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哟，是么？好啊，我滚。滚了就再不回来了。"
我扔下他，头也不回地走。
一边笃定迈着步子，一边在心里默数。
五。四。三。二。一。
桓熙的胳膊准时从背后搂住了我。我开始抿嘴偷笑。
因为刚醒过来，他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没说谎。我就梦见你说要走要走，然后就真的走了，拉也拉不住。你越走越远，没再回头，我很难受。你......别让那变成真的。好不好？保卿。"
天啊，谁行行好，来告诉我黄桓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
顺便发发慈悲，告诉我，为什么我听了这么酸的话，心里却还高兴得想要飞起来？
我拼命咬着下唇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
"不走了......桓熙。桓熙桓熙桓熙。"
我觉得，我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是个活该受苦受累受无视的薄命。
没有不能吃的苦，却有不敢享的福。
在桓熙怀里被他热烈地吻着的那个瞬间，我心里想的居然是，老天爷，求你不要一下子对我这么好，这么多的幸福，我的心会炸开的。

第三十章

中秋节刚过没几天，月圆花好。我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亵衣，慢慢爬上床。
桓熙依旧是坐在床上靠着床板，手里握着书卷，就着烛灯看。房里有点热，我解开衣带，大敞着衣襟，趴到桓熙身边，慢慢蹭他的胳膊，抬头看他，扑闪着眼睛。
桓熙扫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又往外挪了一些。我贼笑，乖乖躺了回去。折腾桓熙真的是一件很有趣，很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在桓熙一本正经的时候。
桓熙交叠着腿坐在床上，继续背靠着床头翻书页。我侧躺在床上看他。
要说桓熙定力真是不错，风月无边春情无限，烛红满室桂花香，他倒静得下心看书。
不过这是我逼出来的，因为那件事，我心里还是很有些障碍，便不肯从他。
烛火虽亮，亮不过桓熙一对剪水双瞳，细长闪光，黑漆漆，水色莹莹，一缕一缕勾着我的魂。
我可不是黄桓熙，没那么好的定力，看着看着，心里小火苗慢慢窜起来。
我凑过去，照着他的眼角，吧唧，亲了一下。
估计是平日里被我骚扰的次数也够多了，桓熙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继续翻书。
亲是亲到了，可火还是没消。
我又凑过去，狠狠的再亲两口，没想到越亲火烧得越旺。看他没甚反应，我伸手掰过他的脸，大起胆子继续。
亲着亲着到了他唇上，含住一阵吮吸，最后伸出舌尖开始细细慢慢的舔。
桓熙终于受不了了，推开我一些，冷冷责问道："你做什么？"
我没亲够心里痒，越发厚颜无耻，眯着眼睛傻笑道："桓熙，再给亲一下，就一下。"
桓熙面无表情，淡淡道："惹出火来，你负责么？"
我想了想，那不成，就恋恋不舍地哼哼唧唧着躺了回去，阴沉着脸。
桓熙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口气："下不为例。"
我眉开眼笑，直接翻起来，坐到他身上，眉梢眼角，耳根脖颈，暴风骤雨一阵狂吻，没料想越吻越刹不住，他也开始吻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待到舌尖相触，软滑交缠，熊熊烈焰瞬间冲天。
桓熙扶着我的腰，呼吸声越来越重，下身贴着我的身子，逐渐硬挺起来。
我早已有点晕眩，慢慢推开身子，稍微镇静一下，桓熙水亮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朦胧的薄雾，意有所图地正看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翻身下去，架着二郎腿，躺回床上。
好在这种事，桓熙从来不会勉强我。
他扫了我一眼，起身披衣下床，唤丫鬟加水沐浴。我也忍得挺煎熬，便冲着外头大声喊："我也要洗澡！"
桓熙吩咐完，依旧坐回来，抱着胳膊冷冷道："你这又是何必？再这样过下去，我要死掉的。"
我哑然失笑，谁能相信万年大冰山会说出这等孩子气的话来？
我一边笑一边打趣道："爷，想找人泻火？容易呀，把你那几个公子召回来不就成了？"
桓熙若有所思，竟缓缓点了点头。
"你敢！"我噌的一下翻起来，又坐回到他身上去，抱住脑袋乱吻一气，最后趴在他耳边，"今晚，试试罢？"
桓熙眼睛一弯，终于是笑了。我趁机扑上去，飞快地再亲两口。
试试的结果，自然还是我满意他不满意。
结果的代价，是桓熙黑着脸，整三天没理我。
（注：看不懂这两句的，参本文第九章、第十章）
其实，和桓熙一起生活，是很开心的。因为小事情他从来不计较，而他一旦对某件事计较了，就说明在那个问题上，我必须得服从，所以也不用再白废力气想法子去说服他。这么过日子，实在挺轻松省心。
当然，除了床笫之事，那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依他。不过，桓熙在这件事上，也并不喜欢勉强。所以日子过得，是真的很快活。
桓熙靠在床板上，我赖坐在他怀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会功夫？"桓熙淡淡问道。
"是啊，从前会一些，还算不错。如今没了内力，都成了花拳绣腿。"
"想重新学么？"
"学？学什么？你教我？"我把玩着他的手指，细长，好看，"你和刘程云，谁功夫好些？"
"刘程云？"他想了想，"他轻功可能比我好一些。"
我忍俊不禁，他还懂得谦虚，只是谦虚得真不到位。
想到功夫，我忽而有些低落，摇摇头："不练了，没意思。"又转念笑了，亲了一下他的指尖，"反正你会保护我的么，我学来作甚？"
他点点头，便没再说话。
静静发了一会儿呆，我忽然道："如果泯儿一直没有死，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他身子僵了一下，沉默良久，低声道："不会。"
我笑笑，摊开他的手，把手心贴在他手心里，十指相扣，又问："那如果泯儿其实还活着，他现在回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的背紧靠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脏跳得很快，震得我的心也随着跳得很快。
"不知道。"
我又笑笑。低头看着我俩相握的手，再问："如果现在我死了，泯儿就能活过来，你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
"如果......"
"够了！"他打断我的话，猛地抽回手，声音冷冽严厉，"我不想听到你再问如果。如果若那么重要，还要现在做什么？"
我觉得挺委屈，但还是点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不问了。"
我暗自纠结了很久，但也慢慢地想通了。
就算我有千般好，总有一点比不过泯儿，他毕竟曾经以他年轻的生命为代价，在桓熙心里烙上了印。
如果当时是我，我会不会用自己的命来换桓熙的命？不管我会不会，都只是如果。而泯儿不是，他真真切切的做到了。
他心里有个泯儿，大概永远都会有个泯儿。
但那没关系，我也拥有泯儿所没有的。
泯儿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时时刻刻陪着桓熙，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