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句点————云水苍茫

两人转身走向里屋时，才发现陆易庭倚在门口，目光焦距不清，不知他在看什么。
迟蔚看了他一眼，正要越过他踏进里屋时，却被一把按住了肩膀，耳边有温热的气流缓缓滑过。
"我想，我是很会吃醋的。"
"呃？"迟蔚会意不过来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吃醋？我又还没回复你什么，你就这么自信？"
"你一定会心甘情愿。"绝对肯定的语气。
心甘情愿？等一万光年吧！

28
工作进行到差不多收尾的时候，逢上了过年。众人决定休息一天换上旅馆老板贴心准备的和服学日本人到附近的神社去拜拜。本是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去的，却在途中被人潮挤散了。
迟蔚只是为了躲闪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转眼间便和明明一直挨得很近的Nelson冲开。借着身高优势，他四处张望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同伴，能找到Nelson这个日语达人就更好啦，毕竟自己逊得只会说"早安""你好"之类的。
忽然有个女孩被路人挤得撞进了迟蔚怀中，他赶紧伸手扶稳她，然后便看到女孩微红着脸不断鞠躬："SUMIMASE！"
"诶？"迟蔚心里暗叫不妙，只能从女孩的动作中分辨出她估计是道歉之类的，于是笑了笑想以此敷衍过去。谁知他刚想走，便被拉住了手臂，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那女孩的同伴围了上来，几个女孩子叽里呱啦的把日语说得飞快，听得迟蔚是"雾煞煞"，只得干笑。
语言不通真是沟通的第一大障碍啊！
就在此时，有个人出现帮他解了围，不巧正是陆易庭。
迟蔚只觉得女孩子们的表情似乎越来越怪，目光都定在了自己身上，又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才散去。往人少的方向去时，他不禁问道："喂，你跟她们说什么了？怎么个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走在前头的陆易庭转身说道："你说呢？"
"当我没问。"迟蔚干脆的摊开手，"那么，现在要去哪里？"
"神社。"

"怎么都没有人？这里是神社的外围吧。"迟蔚四下看了看，周围安静得似乎只听得见雪落的声音，脚下的石板路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木屐踩上去便没了以往清脆的声响。
陆易庭停住了脚步："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必真的挤进神社去吧。还是说，你又想去展现你的个人魅力？"
感觉到自己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跳，迟蔚抬高眉毛说道："那也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先吧，自我为中心惯了的家伙！"
陆易庭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他走近迟蔚，凝视着他说道："抱歉，我只对你动了心，完全没有什么经验。看到你跟其他人一起我非常不痛快，所以......上次就忍不住强吻了。"
完全没有什么经验？那就是初手咯？总感觉陆易庭的话中含有影射，影射他迟蔚这个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被初手吻得全身瘫软！迟蔚口气恶劣的说："哦，强吻之后就想强上是不是？"
岂知陆易庭当真点了点头："但，前提是要你心甘情愿。"
又来了！心甘情愿的话还用得着"强"吗！迟蔚懒得再理陆易庭，往神社那边拾级而上，光想陆易庭的事就想得头都快炸了，先去做个新年祈祷好了。
听旅馆的老板说他个人认为在神社里最高大的神木下祈祷很灵。
反正只是形式而已，真有神明的话，无论在哪里祈祷都能听见吧。
被称作神木的大树，枝桠上都挂着薄薄的冰，整棵树变成霜白色，绿色是极为浅淡的在霜白色中渗透出来的。看上去极为高贵，似有灵气隐隐散发出来。
陆易庭站在一旁看着对着神木双手合十的迟蔚，忽然开口道："我听过一个部落的长老说，祈祷要讲出来才灵验，心里的默祷只是聊以自慰。"
迟蔚睁眼看向他："有这种事？"
"嗯，那里的人祈祷时都是对着天空喊的。"陆易庭笃定的说道。
迟蔚立在那，望了一下白蒙蒙的天空，半信半疑的说出了一个祈愿："希望身边的人都长命百岁。"
"我以为你会说事业成功什么的。"陆易庭似笑非笑的说。
"那种事是完全靠个人努力的。"迟蔚瞄了他一眼，"你呢？你怎么不祈祷一下？"
"默祷过了。"陆易庭脸不红心不跳的应道，"这里是日本，祈祷也要入境随俗。"
"......你真的很欠揍！"迟蔚差点没跳起来打他一拳，这混帐根本是在耍自己！
陆易庭微微笑了一笑："长命百岁的愿望又不丢人，不必觉得害羞啊。"
"你才害羞了！"本来"长命百岁"这个愿望就不丢人。不然他干吗许这个愿。一直都还惦记着那只出走的"杨贵妃"，说是出走，其实迟蔚心里清楚得很，那只猫是跑到主人找不到的地方去死了。据说忠心的猫、狗都会在临死前出走，走得远远的，不让主人找到，是真正的一去不返。迟蔚一直在生气，却不知是生谁的气。归根结底是生命长短的问题不是么？生气也没有用，守着猫儿老死，只怕自己会更伤心。而它这样先选择出走，自己也多少会认为它真的还在外头四处乱跑，忘记了回家。
生命可不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呢。长命百岁，活到腻就死在一起。
想到这，忽有些豁然开朗，有些决定还是早些定要好。陆易庭的事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横竖都要伤到他，与其一小刀一小刀割锯他的血肉，倒不如一刀捅下去来得痛快。
迟蔚看向凝视着他的陆易庭："如果我叫你放弃，你肯不肯？"
"不可能。"陆易庭肯定的说，回话速度快得似乎一开始就知道迟蔚会这么问。
"我觉得我没办法接受，不是因为你是男人，而因为是你。"迟蔚决定把话说得狠一些。
"我知道，所以我不要求你立即接受。时间会改变一切。"陆易庭丝毫不动摇。
"你不是说我很会招惹人吗？这么花心你也要？"
"有我在，你不敢。"
"不敢？我会不敢？"
"你认为你敢吗？"
说话间陆易庭步步逼近，迟蔚顿觉有些招架不住，从没见过这么强势的，都不知要如何应付了。他干脆转身就走："总之我不会喜欢你的。"
"你会的。"陆易庭一个箭步追上他，按住他的肩膀，"我非你不可。"
"......"迟蔚看着他无话可说，男人怎么这么难缠啊！
"迟蔚，试试看，可以吗？"本是如同猛兽捕杀猎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无比温柔，声音也轻得像雪飘落在大地上，虽轻却不容人忽视。
迟蔚感觉自己被这专注而温柔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了，全身都动弹不得，他硬逼着自己躲开这种几乎要折煞人命的目光，说："我......考虑一下。"
陆易庭点点头："可以，考虑一秒钟。"
"你......"昏头了这！这个男人到底是情场笨蛋还是情场高手啊！用这种手段，不，光是一个眼神就可以诱惑到一车人了，干吗非要他不可呢？！
"已经不止一秒钟了，回答呢？可以试试看吗？"陆易庭的话刚停，雪忽然就下得很大，如缱绻的鹅毛落在地上，把石板路铺得更厚。
一万光年也好，亿万光年也好，那么长那么长的时光里也未必就会有人专注的看你一秒。所以在这短短的几十载里，遇到一份爱是无比幸运的事。
"怎么试......"接受的话不会掉肉，那就试试看。
"试着在一起。"陆易庭拥住他，吻了吻他的额头，"直到你不要我为止。"
迟蔚一怔："直到我不要你为止？！"有人会做这种约定的吗？
"嗯。"陆易庭的眼神一深，"但你绝对不会不要我。"
"......这么自信吃定我？"迟蔚挑高一道眉毛，这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不是我吃定你，是你吃定我。我不放开你，你就绝对放不开我。"

29
直到工作结束时，迟蔚也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没什么变化，天天对着陆易庭丝毫没有什么"爱"给滋养出来，他倒要看看陆易庭有什么本事让他离不开他。
他是不看好他跟陆易庭的"超友谊"关系的，首先是从一开始他就不把陆易庭当朋友，没有友谊基础要发展超友谊？很难吧！然后就是365天里能见面的次数绝对少得可怜，除非有意要在一起。这不，工作一结束，他要到巴黎，而陆易庭要到纽约。听闻Simon的工作室从LA城迁至纽约了。那么陆易庭肯定要在纽约接下不少摄影工作。这下可不是他不给陆易庭机会了。
在机场分开时，陆易庭留了句话"不准不接我的电话，要随时保持联络"。这真是让人费解的人，明明对什么都冷漠得要死，却又对他这个人固执得要命。迟蔚越来越不太想直视陆易庭的眼睛，万一真掉进那眼神里，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光想都觉得可怕。
到巴黎的第一天才刚到事务所，就被顶头上司宣仪姐召进办公室。
"宣仪姐，不是我又有什么不对了吧？"迟蔚一进门就对站在落地窗前的长腿美女说道，"还是说终于有假期了？"
宣仪闻言转身唇角微扬，长发漂亮的挽在脑后，显得非常知性。只见她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坐好，右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说："怎么，Randy，嫌宣仪姐对你照顾不周？"
"哪里敢啊。"迟蔚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二姐好象很忙的样子，[M.I.C]又要忙什么大企划了么？你可别让她忙过头了，不然我准姐夫不高兴了那就不好了。"
"他现在已经不高兴了对不对？不然哪里需要你来提醒我。"宣仪笑了笑，"放心，不会耽误他们五月底的婚礼的，现在才二月不到呢。"说着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迟蔚。
迟蔚摇了摇头："一到冬天我就戒烟的。"
"哦忘了，因为你一向是老烟枪，所以到了冬天就戒烟的习惯总让我记不住。"宣仪的脸上有几分歉意，"喉咙没什么大碍吧？你妈这个挂名董事到加拿大去陪你爸了，不然可以叫她找以往那个中医过来帮你看看。"
"不用操心，已经没事了。我有在注意保养。"是不注意都不行啊，谁叫姓陆的那家伙每天早上一通电话叮嘱他起床后喝蜂蜜水。真是的，完全没有时差观念的家伙！明明摄影的工作都这么忙了，大半夜的干吗还记挂着巴黎早上的他？
"哦？"宣仪把烟放在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脸上有喜气哦！不会是陆先生的缘故吧？"
"嗯？为什么会提起他？"迟蔚微微一惊，和陆易庭试着交往的这件事应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是Nelson跟我说，陆先生对你很关照。"宣仪如实说道。
"还好啦。对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迟蔚轻描淡写的把话题带过。
宣仪也没多问，翻开了她的记事本："别说宣仪姐魔鬼，这次你还真要忙到八月底才能休息了。首先是米兰春季和夏季的时装秀，另外四月在意大利举行的国际时装展也有邀请你出席。再来就是广告方面的效应非常成功，LANCOME这个化妆品牌有意和你合作，大力冲进亚洲市场。"
"嗯，再怎么辛苦能做到顶尖模特我觉得很荣幸。"迟蔚沉吟了一会，"宣仪姐，我考虑过了，在这两年我仍然会尽全力努力，但过了明年我想引退。"
"为什么这么早？你不是很热爱这个职业吗？再说，以你的能力要打破几年前模特界的那个神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啊！"宣仪惊讶的挑起眉毛问道。
"对我而言，模特这份职业我已经做成功了，成为神话这种事我倒没想过。从高中时候算起，我走这条路已经走了十年。我有种冲动，想跳开这个领域去涉足其他。人生这种东西就是要多尝试的不是么？"迟蔚笑了笑。
宣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真是佩服你们迟家的人，个个到了顶尖都说退就退。有多少人想一辈子站在镁光灯下，在T型台上享受最热烈的赞美！算了，这也是你们的决定。我只能说，Randy，模特界少了你，就又多了一份遗憾。"

知道陆易庭固定呆在纽约工作室，这次迟蔚开始实行"反整"计划，换他到处走，净搜集些奇怪的东西往纽约寄。南北半球的距离都变得短起来。
只是在欧洲的街道上找东西总是很困难，尤其是巴黎的街头。那些走在潮流尖端的时尚男女总是一眼就将他认出 。倒不是会被他们围着要拍照签名什么的，而是会莫名其妙被拉去PUB玩。到PUB玩也不是不好，闲暇之余他也很乐意到那里放松。但是有好几次玩得正高兴就接到了陆易庭的越洋电话，对方显然听出他在PUB里，口气说不上是威胁，却足以让迟蔚心虚，特别是陆易庭还要求他立即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发过去给他。这明显是为了保留证据以后一起算帐吧！
迟蔚当然讨厌自己这么容易妥协，但被口头上的"交往"契约压制着，他实在拗不过自己强烈的责任感。他着实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交往情人"压着的一天，因为所交往过的人全都是好聚好散，彼此玩累了就分开的类型。不可否认的是，被人死死缠着的感觉是既头痛又有些甜蜜。
忙了一整天最美好舒服的时刻就是躺在浴缸里享受热水澡。虽然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但在泡浴缸的时候迟蔚习惯滴几滴薰衣草香精，以缓解一整日下来的疲劳感。
正当他微闭着眼不知神游到哪去时，浴室外放着的手机忽地就响起了来电铃声。迟蔚睁开眼看向敞开的浴室门，实在不想起身去接，到底是谁这么不会挑时间啊！他索性随那铃声响去，哪知来电的那位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第一次觉得自己即兴录制的钢琴铃声是这么的烦人！
实在受不了了，他一把站起身正欲跨出浴缸，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眼看就要撞上自己的重要部位，幸好反应及时，不然就真要毁掉终身"性"福了！
浴袍也懒得披上，反正房里开着暖气，迟蔚浑身滴水，拿起手机也不细看就直接按下通话键，不等对方出声，开口就是"Fuck you！Is it time to go die？！"
对方静了一会，声音有些低哑："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听到是陆易庭，迟蔚更为光火："有事也不用你管！你害我差点在浴缸摔倒撞到那里，变相谋杀啊你！"
对方明显笑出了声："摔倒后站不起来没关系，我会扶你站起来的。"
......这摆明是色情笑话！迟蔚重重的哼了口气，懒得再跟他计较。
"迟蔚，我每天都很想你，一天没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全身不舒服。所以总是迫不及待想跟你讲话。你呢？你，似乎连接电话都不太情愿......算了，我不勉强你。是我迫你和我一起的，我会一直很重视你，不管你怎么想。"
通过电波传来的细语让迟蔚心底腾升起丝丝奇怪的感觉，他握紧手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Randy，你怎么这样站着讲电话，着凉了怎么办？"给迟蔚送东西过来的Nelson一上来二楼就看到他赤身裸体的站着，立即到浴室拿出来给他披上。
陆易庭似乎在电话那头听到了Nelson的声音，对话忽地静止了几秒，而后才又接上："你没穿衣服就这样冲出来接电话？"
"啊，对，还不是你害的。"迟蔚立即答道，一边示意Nelson帮他把浴袍的带子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