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句点————云水苍茫

"切，我家小六又不比某人，怎么整都不会死。纯血统的牧羊犬神经很纤细，是一定要好好照顾的。"迟蔚白了他一眼。
"哦--"陆易庭脸上浮起一抹意思不明的浅笑。
迟蔚看着就觉得刺眼，这种笑容不是变相的人身攻击是什么！心里暗暗有些不爽，但又不敢采取什么举动。大学里有一次想作弄陆易庭反而不知被他动了什么手脚，结果把自己摔进了水池的这件糗事，他可是记忆犹新。
彼此静默的坐着，爵士乐的旋律在空气中悠悠流动，这样听着迟蔚顿觉手痒，跟店长打过招呼后，便径直坐到钢琴前弹奏起来。
也没怎么多想，双手自动就弹起了那首优雅而又带着些霸道味道充满爱意的爵士钢琴音乐。
沉浸在音乐中的迟蔚丝毫没有留意到立在身后的陆易庭温柔的眼神。
一曲罢了，迟蔚耳边传来陆易庭带着笑意的声音："[Say you love me]"
"你知道？"迟蔚讶异的回头看向他，咖啡屋低暗的微光让人不能好好的看清对方的表情。
"既然是你弹的，那就送给我吧。"
"诶？"迟蔚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去细细思量。
他没有意识到在浪漫的巴黎。自己也给某个人制造了一场浪漫......

24
到日本的时候提前了两天，因为陆易庭要到京都见一个人，似乎是对方有什么东西要跟他一起研究。
虽然迟蔚在东京工作了一段时间，但并不代表他就熟悉东京。从成田机场出来后他完全是紧跟着陆易庭行动。哪像陆易庭熟门熟路的，连公车站牌都不用细看就知道坐哪路车，然后直接进快线到京都。
迟蔚忍不住说道："你的行动怎么快得跟本地人一样！"
坐在身旁的陆易庭没有答话，只给了他一个似有若无的浅笑。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笑了，以前明明冷得跟石头一样的。"迟蔚嘀咕的话语被车厢内的喧哗声盖过，见陆易庭没听见，他便也懒得再重复。敢情陆易庭是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全球地理杂志的摄影师不都这样--于是不自觉就学会了人类最基本的面部活动，笑。虽然不想承认，但陆易庭一笑，原本冷硬的脸部线条立即就柔和下来，连带眼神都很温柔。没见他笑过的人，绝对会被摄住。
没想到陆易庭到京都要见的人居然是Simon大师！一看到Simon高高瘦瘦满脸络腮，眼神炯炯的样子，迟蔚莫名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毕竟见到的是如同神话般的大师！
在酒屋落座时尚未互相介绍认识，Simon立即从他的黑色挎包里翻出一个用丝绸包好的东西，神秘兮兮的递交给陆易庭："我敢担保这次绝对是大发现，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把它从你的祖国带了出来。"
坐在他们对面的迟蔚听了不禁停下喝酒的动作，好奇的瞄了一眼，只见陆易庭面不改色的接过，打开，赫然是一只形似冰冻过的炭烧鸟爪......尚未下咽的酒水差点就冲口喷了出来，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不由得多看了Simon两眼，这就是大师？先前的敬畏感瞬间被消除。
Simon见他有些异状，注意力终于转移了过来，支着下巴仔细端详着他："嗯，果然天生一副讨摄影师喜欢的样子。也难怪我徒弟会看上你，眼神不错，有味道。不过从我身为男人的这个角度来说，你很讨厌。"说着一脸厌恶的表情跑了出来。
"诶？"迟蔚先是一愣，尔后唇角微掀，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因为我是舞会的抢手货么？"
Simon重重的点点头："对！就是这点可恶，普通男人跟你完全没得争了。一看就知道是油腔滑调专哄女孩子的花花公子类型。哼哼，花花公子的后果是什么--没女朋友！像我这么狂野的艺术家都没有女朋友，你肯定也没有！是不是，嗯？"
一副"你敢说有就打得你满地找牙"的样子，谁还敢说有啊。不过迟蔚也确实没有。Simon说得对，他的桃花眼太惹眼了，费洛蒙又控制不住到处散发，天生就是交际场合的发光体。这种人虽说最受女孩青睐，但也最不得女孩信任，几乎没几个人相信他会对一个人从一而终。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学生时代他收情书收到手软，女友天天换也没问题。这似乎是因为没有人把这种学生恋情当真，他自然也不会认真。而步入社会，蜕变成人后，他便"乏人问津"了。也许职业也是原因之一吧。
说起来，刚见面还没怎么留意，现在才发现Simon说话的速度还真不是普通的快，一说多就英法双语混用，如果不精通这两国语言的话，还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难怪陆易庭的英语和法语都说得很溜。
这时，在一旁研究那件"大发现"的陆易庭把东西递还给Simon，顺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只不过是被冰冻过的炭烧鸟爪罢了。你怎么会眼拙到这种地步？"
......我一眼就看出它是什么鸟玩意，你还要研究一下......迟蔚有种向天翻白眼的冲动。
Simon一听抢过他手中的烟叼上，把炭烧物放到了一边："你讲话还是这么不可爱，难怪没女人敢亲近，脸漂亮有屁用。"说着瞄了眼那炭烧物，重重哼了一声，"我说怎么中国黑龙江古物研究所的负责人这么爽快把它送给我。"
领先时尚潮流的摄影大师级人物Simon，是公认的封面人物广告的御用摄影师。原来竟有如此"惊人"的爱好，艺术家果然够艺术！
在京都逗留了不到一天，便启程飞往北海道。而Simon则留在京都不务正业--继续他的发现之旅。
在机舱里，靠窗坐着的迟蔚收回看向云海的目光，转向陆易庭："喂，我发现你们师徒真的很怪，像老朋友多过像师徒。"
陆易庭看了他一眼，继而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杂志："还好。当初他收我作徒弟本就只是因为我不把他的嗜好当怪癖，不过，他确实是个很有实力的人。"
"哦，说起来作为他的徒弟，你应该比较擅长人物摄影吧！怎么会跑去全球地理杂志了？"迟蔚好奇的问道，在大学时他一直以为陆易庭会成为像Simon一样的时尚界领军人物。坦诚点说，每次听到陆易庭又在国外拿了什么什么大奖，他都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厉害，一双如同猛兽般锐利的眼睛只需透过镜头就能杀死猎物。
陆易庭闻言支起左手抵住下巴，微侧着头看向迟蔚，英气的眉毛略显嚣张的往上挑："怎么，你想知道？"
"这倒不是，你不说我也无所谓的。"迟蔚一听立即反驳，不甘示弱的挑起眼角。
陆易庭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只是盯着他看，像非要得到什么答案不可。
迟蔚被他盯得有些坐立不安，这样专心致志的眼神不是用来对付男人的好不好！被盯得紧了，迟蔚把头一转，撇开视线："你爱说不说，看着我能看出花来啊！"
刚好有空服员推着小车经过，陆易庭跟她要了杯咖啡，送至唇边轻啜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按Simon的话来说就是只有从大自然中感悟出生命之美，才能通过镜头把人本身具有的美和张力表现出来。其实也就是视野问题，有些东西需要放大来看才能找出本质。全球地理杂志跨地域很广，能看到的东西很多，并且非常乐意栽培新人，是个值得积累经验的场所。"
"也就是说你到那里只是为了学习和积累经验？那你去过的地方有哪里？非洲？美洲？"迟蔚兴趣盎然的问道，全然忘了陆易庭可能又会借此作弄他。
陆易庭倒也没有再戏弄他的意思，答道："基本上是在非洲。合约差不多到期的那阵子就在日本。"
"难怪你对日本这么熟悉。非洲的话，应该很有趣吧，未解的事物很多，很神秘的感觉。"
"确实。在那里，人的心灵很容易受到冲击和洗涤，有很多东西是你完全不能想象的。"说着陆易庭忽然凝视着迟蔚，"有一个地方我很想让你看一看。"
"嗯？"迟蔚感到意外，"哪里？"
"撒哈拉大沙漠。那里有一个地方每隔两三年就会出现一次海市蜃楼，每次出现的都是同一个景象，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很美丽的花海。"
"居然有这样的奇观？"迟蔚不禁觉得讶异，而后又感到有些不对，"为什么会想让我看？"虽然的关系貌似平和，但说到底两人也是横竖看不顺眼的啊。不然干吗每次说话都会陷入怪怪的僵局。
陆易庭显然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于是淡淡的扔下一句话："你认为呢？"
就这样把问题丢了回来，谁知道要怎么答。知道的话哪里还用得着问！记忆中似乎陆易庭从来都不大喜欢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总是很可恶的用淡淡的表情把问题扔还给发问者。这种人在大学里居然不会被排挤，反而是上至师长下至学弟学妹的抢手货，受欢迎程度并不亚于他这个"油腔滑调的花花公子"。
如果说"大学"是迟蔚的人气在求学时期飙至最高点的场所，那么它同时也是他感到最不爽的地方。因为在大学里，他和陆易庭总是成为众人口中并列讨论的对象。
但不爽归不爽，现在是步入社会的成年人了应该有成年人的风度！那么，就祈祷一下在北海道共同工作能和、睦、相、处吧！

25
到了指定的旅馆，Nelson等十多位工作人员已等候在那里了。
这里是北海道有名的一家旅馆，规模颇大且很景致，典雅的日式风格。员工们自然也是训练有素，动作快速而又恭敬，领他们一行人进房后便各自悄然退下。
迟蔚本想在室内的温泉好好享受一下的，但开工前的食宴又非去不可。于是沐浴后换上和式浴衣便往包下的大厅走去。
陆易庭住在他隔壁，迟蔚停了一下脚步，迟疑着要不要叫上他，但转念一想，搞不好他已经先到大厅了。刚想走，纸门便被拉开。转头就看到陆易庭随便把浴衣裹住，神色隐隐有点不大自然。
"你怎么把它穿成这样？"迟蔚好笑的说。
陆易庭眉头一紧，抬眼看了一下回廊左右，说道："这种衣服太麻烦了，怎么没有服务生在附近？"说着看向偷笑的迟蔚，眼底精光一闪，"你来正好，帮我穿一下。"说完便把他拉了进去。
外面天色尚未暗下，白雪的反光衬得屋内也较明亮，但还是稍嫌暗了些，迟蔚往陆易庭腰间摸了好一会才拉到带子，刚想系又看不清，忍不住抱怨道："喂，你怎么不开灯啊。"
陆易庭闻言侧了侧身伸手按开开关，桔黄色的灯光暖洋洋的盈满室内。低下眼帘就能看到正为自己穿衣的那人的认真表情，以及裸露出来的锁骨，乌黑的头发微湿，柔顺的贴至耳际、颈项，两人靠得如此近，两那耳廓上细细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只可惜刘海低垂，遮住了那双惹人心乱的桃花眼。
于是不禁探手挑开那碍事的刘海。
果然，桃花眼立即瞪了过来："干吗？"尔后眼梢漾开笑意，"亏你还在日本住过，连浴衣都不会穿。"
"不会穿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是日本人。况且......"陆易庭止住了话语，泛起一抹笑，见迟蔚直起腰转身欲走，伸手便拉住他，"这么快？"
迟蔚转头白了他一眼："废话，又不是穿皇帝的龙袍。"怪了，怎么见他一脸惋惜的样子。

到了大厅，Nelson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迟蔚坐下。迟蔚一坐下便亲密的搂过他肩头："想我了吧，嗯？"
随后近来的陆易庭见状眼神一深，在对面坐下。
到北海道这边来的工作人员其实基本上都跟迟蔚很熟的了，对平易近人的迟蔚大有好感。开工宴吃得自然非常尽兴。
吃完后本是有余兴节目的，但Nelson似乎有事要和迟蔚谈，两人便先自离席。他们一离开，担任化妆师的两个年轻女孩子就讨论开了。
"Nelson先生不做模特真是太可惜了，跟迟蔚先生站在一起很搭调呢。"
"对啊对啊，感情又这么好，是模特的话，两个人一定很有默契。"
"......"
一直坐在一旁不多出声的陆易庭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后也先离席了。太热闹的地方总不适合他，原本就不想加入这种聚餐，只是为了看某人才来的，既然人都不在，自然无趣多了。
没想到的是差不多半夜时在露天温泉会碰见迟蔚，对方明显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陆易庭微眯了眯眼："一直谈到现在？"
"嗯？啊，对。"迟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浴衣脱了后赶紧跳进温泉，轻叹，"温泉果然很享受啊！"感觉全身的毛细血管正缓缓张开，汩汩引入暖流，无比舒爽。半夜跑来泡浊汤果然是对的。若是室内的话也不差啦，但露天比较有泡汤的味道呢。
兀自享受了好一会才猛然想起陆易庭也在，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视线，心里莫名其妙一阵发毛："干吗？"
陆易庭漫不经心的移开了视线："你们谈什么谈这么久？"
"不关你事吧。"迟蔚几乎是脱口而出。
顿了一下，陆易庭才点点头："也对。"然后便仰靠在那望向飘着星点细雪的夜空。
这让迟蔚忽然一阵内疚，沉默了一会后游到陆易庭身旁，眼神游离："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细节上要注意的东西有很多，Nelson怕我一不小心犯错，就重复了很多次，所以就......"这样一解释让他很想掌掴自己，他哪里需要解释了！本来就不关陆易庭的事不是吗！
见陆易庭不出声，他也不好说什么。视线乱瞄的时候才发现陆易庭的身材真的很标准，许是长期四处摄影的缘故，体形要较他大一些，但是肤色白皙度居然不分上下。
忽然听到陆易庭轻叹一声："算了，急也没有用。"继而转向迟蔚，"聊了这么久，一定坐得肌肉僵硬了，需要我帮你按摩一下么？"
迟蔚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急也没有用"？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又听到他说要帮自己按摩便更是被吓着，敢情他是温泉泡太久晕头了吧！
见迟蔚只瞪着他看，陆易庭挑了挑眉毛："怎么，不信我会按摩？"
"......不是不信，是觉得你会帮我按太不可思议。嗯，怎么说呢，就是，那个，我们似乎向来对对方的感觉都不太好。"迟蔚顿了好一会才接上话。
陆易庭看着他，唇角似乎掀起了一些，但表情却绝对称不上"微笑"。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一句"只有你才这样认为"，然后便扳过迟蔚的肩背，把他那服帖垂至颈脖的头发轻轻撩拨到前边，露出了线条漂亮的整个肩膀。
视线凝滞了一下，陆易庭才探手上去按压推拿。浸过温泉的肌肤光滑得触感极好，肌理细腻且又紧致，很明显除了"天生"这个因素外，也不缺乏锻炼。
迟蔚受惊不轻，看到陆易庭听了他的话那脸上居然被他捕捉到了一丝受伤黯淡的神情，之后陆易庭说的话做的举动他竟也就全然不觉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陆易庭明显在他迟蔚眼皮底下藏着有不知名情绪，所有的话语、所有的举动似乎都变得不大合理。
当陆易庭的手顺着背脊往下按的时候，迟蔚猛得打了个激灵，惹得陆易庭促狭笑道："这么敏感？"
迟蔚扭头瞪向他，还不忘伸手往后按住陆易庭："我可从来不‘享受'按摩的，不适应很正常吧。"
"哦--但作为要长时间摆同一个动作的模特，定期按摩是少不了的，不是么？"陆易庭的手停在那腰部任由迟蔚按着，这样，手心手背都不吃亏了。
"少来，我又不是猫，被人摸来摸去可不好受。"迟蔚松开手，要求陆易庭只按摩肩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