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和不高兴（第一部）————剑走偏锋

天底下郁闷事儿赶一起了。
邵颜就是这麽认为的。
"你怎麽刚来啊？赶紧，这是单子，照著去买。"原本蹲在地上上色的男的起身了，"艾晓萌，你也过来一下。"
随著这声招呼，跑过来一个女孩儿。邵颜看了看，挺可爱一丫头，打扮的倍儿时髦，棕色的卷发松松散散的绑了两个小辫儿。最跳脱的是那副红色的镜框。
"邵颜，这是艾晓萌，今天开始跟你一起做道具助理。艾晓萌，这是邵颜，他来了一些日子了，你多跟他学习。"
"你好~~"女孩儿的声音甜腻。
"行，你们赶紧去吧，李工等著用呢。"
"走吧。"邵颜招呼了艾晓萌一声。心里想了：看出来你头一天来了，我保证你明儿就不打扮这麽好看了，脏活儿重活儿等著您勒~
今天天气还好，前两天肆虐的西北风刚又打道回西伯利亚。此时，难得的，阳光明媚。十一点多的街道上人不少，那些上班族都陆续出来吃饭啊、逛街什麽的。
"你叫邵颜是吧？"艾晓萌拉了拉围巾，抬头瞪著大眼睛看著邵颜。
"嗯，是。"邵颜没怎麽跟女孩儿接触过，尤其是漂亮女孩儿，不免有些紧张。
"也上大学？"这个‘也'字儿首先介绍出了她大学生的身份。
"嗯。"
"大几啊？"
"大一。"邵颜有问必答。
"哈？那你要叫我学姐喽。"
"啊？"邵颜一愣，"你大几？"她看著明明那麽小。
"大三啦，中央美院的。你呢？"
"呃，M综合大。"
"学什麽的？"
"艺术设计，舞台方向的。"
"果然，刚才看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学艺术的。"
"啊？为什麽？"邵颜不解。
"打扮啊，这麽颓废艺术派。"
"咳......"
"可不是麽，衣服上的涂鸦是你自己设计的吧？"
"我刚还要跟你说呢，明儿你别穿白的了，我这是染的。"
"哈哈哈哈哈......"艾晓萌大笑，"真的啊？"
"你以为呢？天天跟车间里这麽走来走去，再留神也不能幸免遇难。"
"你还挺逗。"
"别，小人不才。学姐~~"
"行了，叫得真假！诶，五金店，咱先买钉子。"
一路采购下来，邵颜跟艾晓萌一直聊著。这女孩儿跟外表看上去大不同。单看模样，标准小可爱──青春活泼，不谙世事。但是接触过程中，你会发现她办事利索、果断，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模式。而後，邵颜也知道了艾晓萌的衣服不会被蹭脏，人家大有来头。这次邵颜打工的地儿是北京规模最大的一家剧院。不巧，这艾晓萌他们家老头这里管事儿= =艾晓萌也不是自觉自愿出来‘体验生活'，她这是被逼得......因为参加了新青年艺术创想大赛，艾晓萌基本天天足不出户，间天儿跟那画板、画纸较劲。於是乎她家老爷子一发威，就把她给发配了。工作人员也都知道这位是艾家千金，走走样子罢了。
"把那摞PVC板给我。"折返的时候，邵颜要拿艾晓萌手里那唯一的东西。这不是跟别人一样拍马屁，而是确实他老妈教育的好──男人得有男人样儿，不能让女士拿东西。当然，邵妈妈说这句目的也不是在於教育邵颜，而是旁敲侧击讽刺邵爸爸^_^
"不用，又不沈，你拿的够多了。"
"得勒，那您随意。"
"喂，你什麽态度啊，我没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
艾晓萌呵呵笑了，"我爸总说我妈把我惯的没样儿，其实我很能吃苦的。大二暑假我还参加了我们学校的助学活动，上山下乡的。"
"是是是，吃苦耐劳。"
"你不信是怎麽地？真的，我很有劲儿！"艾晓萌说著，双臂弯曲两拳紧握做了一个超人的动作。
邵颜扑哧就笑了，这麽一个娇小的女孩儿一本认真说自己劲儿大，能不乐麽？想到这里，邵颜忽然想到了霍彧。看著那麽瘦弱一人，竟然一合气道高手......唉，干嘛总是想到那小子= =
"笑什麽啊，我的话很没力度？"
"没没没......"
"诶，你饿了吗？"艾晓萌看见了麦当劳，忽然觉得肚子咕咕叫了。
"你饿了？"
"废话，不饿问你干嘛。"
"那赶紧的，回去还能赶上工作餐不凉。"
艾晓萌斜眼看了邵颜一眼，因为只有158的个子，她还不得不仰头，"你不用那麽认真吧？走啦，咱先吃。"
"大胡子会骂人的。"负责管他们那人因为留了胡子，邵颜就总背地里叫他大胡子。
"啊？你说老秦啊？没事儿，有我呢。"
"上工时间不让摸鱼。"邵颜低头看著艾晓萌。
"你是插上铁管儿愣装机器人麽？"艾晓萌怒。
"要不这样儿，你先吃，回去我告诉大胡子你等PVC板儿？"
"切~算啦，走人。"
下午的时候邵颜发现了艾晓萌认真的一面，她果然还是挺吃苦耐劳的，木头、板材之类沈重的东西她照搬不误，一点儿没有大小姐样儿。呼来喝去也总比自己先一步跑过去，害得大胡子直骂他：你怎麽就没点儿眼力劲儿，看看人家艾晓萌。邵颜心里说了，操，你还想怎麽拍马屁？
当然，他还是钦佩艾晓萌的超人精神的。
这女孩儿确实有活力，满场跑来跑去，简直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中午他们回来晚了，剩下的两盒盒饭样子糟糕不说，全凉了。艾晓萌没吃，邵颜就又厚颜无耻的侵占了艾晓萌那份儿。没辙，他就是食量惊人= =
这会儿开始供应晚餐了，邵颜头一个去领回来，递给了艾晓萌。
"好油......不吃了，我晚上回家再说吧。"
"那......"
"归你了，归你了，别这麽看著我。我要胆儿小点儿得跑了，看著跟你要吃了我似的。"艾晓萌皱眉。
"呃......对不起对不起......"邵颜脸红。
"挺大一个人，怎麽这麽木。"艾晓萌笑，纤细的手指戳了戳邵颜的额头。
"别上手啊超人，您回头一没注意，我飞出去了。"
"滚蛋，损谁呢？"
"那你这麽一天不吃东西行麽？"邵颜在箱子上坐了下来，开始吃。
"还好。诶，对了，你领水果没有？"艾晓萌往餐台那边看。
"没。苹果，你吃啊？"
"吃啊！大力水手还得吃菠菜呢，我一女超人还不得吃点儿苹果。"
"得，您等著，小的这就去办！"邵颜说著放下了饭盒，往餐台去了。
艾晓萌看著邵颜的背影扑哧一下乐了。还以为发配得多无聊，没想到这儿还有这麽一活宝o(∩_∩)o...
"来来。"邵颜回来飞快，"苹果！"
"我的天儿，我吃不了四个啊......"
"嘘......"邵颜按住了艾晓萌的唇，"一人只许领一个，我说我替别人拿的。"
"......你上辈子饿死鬼也别拉我当垫背的啊！"
"给，还有酸奶。"
艾晓萌看见酸奶眼睛一亮，还是大果粒的呢。"也是工作餐？"
"不知道谁的，桌上呢，我就给你顺手摸来了。"邵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哈哈哈哈......"
"别笑，引起敌人注意了。你赶紧喝，咱毁尸灭迹！"
两人吃著，艾晓萌一勺勺的喝著酸奶有说有笑，再然後就听见画师春蕾那声儿怪里怪气的怒吼：这酸奶还能长腿儿跑了啊？谁拿了我酸奶？
艾晓萌一出溜儿就缩到了箱子後面。
"赶紧，春蕾姐往这边儿来了。"邵颜挪了一步，挡住了箱子。
"诶，邵颜，看见我酸奶了吗？"
"没，春蕾姐，吃苹果麽？"
"不吃，谢了。"
春蕾刚一走，艾晓萌窜了出来，"吓死我了......"
"喝完了？"
"我恨不得连盒儿一起吃了。"艾晓萌说著吐了吐舌头，酸奶的味道从口中溢出。
霍彧也喜欢喝酸奶，也是这种大果粒的，但他通常喝不完，基本就是两口，然後就归邵颜了。他也总是带著酸奶的味道跟他说话，有时候，唇边还会有一些奶渍。
邵颜说不清他对霍彧是怎麽回事儿，但，他想他。特别想。

 

（十二）力量

"第一~~"手触摸到泳池的边沿，霍彧抬起了头，摘下了泳镜。心跳的很快，他大口的呼吸。
穆海风跟了上来，擦著脸上的水，"两人你还要争个高下。"
"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挣还抢先一秒？"
穆海风笑，顺著梯子上岸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上来吧。"
"我真不想去。"霍彧一脸苦相。
"你可答应了。回来这麽久了大家都说聚聚。"
"有什麽可聚的啊......一起待了那麽多年待不够啊？"
"喂，你不是不想看见乔乔吧？"穆海风裹上了浴巾，笑得有些调侃的味道。
"屌。"
"上来吧。"
站在热水下面，霍彧捏著额头。回深圳半个多月了，基本无所事事。除了跟老妈去了一趟香港就是跟穆海风打球或者游泳。他本以为回来了就开心了，实则不然。看不见邵颜他仍旧不高兴。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就算是他不理他了他也不高兴。
说不出为什麽，就是......有点儿空落落的。
"你那边有浴液没有？我这个摁不出来。"穆海风的拍著隔板，吓了霍彧一跳。
"有。"
"底下帮我顺过来。"
"哦。"
递了浴液给穆海风，霍彧又想到了一会儿那聚会。都是老熟人，除他跟穆海风都在深大，人家平时也总混一起，特地说是为了他们才隆重的聚一聚......
乔乔也去。
乔乔就是霍彧的前女友，听闻这段日子跟他们那群中的另一个男孩儿好上了。他倒不是在乎这个，只是觉得多少有些别扭。
"你磨蹭什麽那？"
"快了。"
"我外面等你。"
换了衣服出来穆海风已经等在通道里了，看著霍彧那忧郁劲儿不免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打从他俩上飞机开始他就觉得他不对劲了，一直持续至今。别的没什麽，他就觉得他特阴郁= =
"能有什麽事，真是的。走啦。"
一大帮子人碰到一起已经是七点多了，乔乔跟她男朋友到的最晚，进来看见霍彧还是蛮热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著，霍彧也不怎麽说话，就是听。说来也奇怪，听得最习惯的粤语他现在听不惯了，倒是挺怀念邵颜的那一口京腔国骂= =
饭局持续了两个锺头也没有散场的意思，话题也让霍彧不屑，不是深大发生的那点儿破事儿就是男女之事，粗俗、下流。找了个借口他就出来了，连穆海风都没等。
冬季的深圳也冷，但冷得还能让人承受。霍彧就沿著街道走，路过的的士停一下他也不在意。他就想走走，一个人、安静的。
可安静往往只是个主观决定，不能说你想安静就能安静。路边穿梭往来的行人，花市热闹的生意，脑子里关於邵颜的种种......谁都不想放过他，都阻拦著他的安静。
怎麽办呢？这事就好像过不去了......
本来什麽什麽都挺好的，本来......
邵颜後来似乎在试图解释，可他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还想说什麽呢？
不自觉的，霍彧就掏出了手机。他想给邵颜打个电话。是死是活就是它吧......如果他执意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他也就不再犹豫。开学申请换个宿舍，反正大家也不是同专业，就当没认识过算了。可这其实并不是霍彧想要的结果，他希望邵颜能笑嘻嘻的说，你丫嘛那跟你开个玩笑至於麽，还不理人了，操！他希望他这麽说，他希望他自然而然，他希望......
只是，霍彧不敢去让希望变为现实。
终究，他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惧怕那个他所最不接受的结果才是事实。

"我回来了。"刚进玄关，霍彧就看到了老爸老妈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该是个温馨的场面──如果，静音的话。
霍妈妈：我不是没事找事，我就是问你为什麽我做饭了你又做一遍！
霍爸爸：我说了多少次了我没看见你做饭了。
霍妈妈：我明明做了，小彧说今天不回来吃饭，我就做了咱俩的。然後我吃完你都没回来，我就给你放好了搁在冰箱里！
霍爸爸：我进门也没看见啊，你也不在，你跟楼上也不知道鼓捣什麽呢。你说我难得一天不应酬......我就想吃两口家里的饭，你没做我还不做啊？
霍妈妈：你别给我偷换主题，我怎麽没做了？我做没做啊！是你自己看不见。
霍爸爸：你平时根本就不跟家里做饭，我怎麽能想到你做了？
霍妈妈：看看，看看，实话说出来了吧？你就是嫌我工作忙，嫌我事儿比你还多，你就没有一天看我顺眼的！
霍爸爸：你这是什麽话？
霍妈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一直就有意见。
霍爸爸：我对你有什麽意见？
霍妈妈：没意见你往深圳跑，没意见你不听我爸的，没意见你不顾我跟小彧就这麽敢只身南下？
霍爸爸：我亏待你们母子了？我亏待了麽？我让你们受一天苦了麽？
霍妈妈：你这人简直恬不知耻！你以为什麽呢？你以为咱为什麽这麽顺，还不是我爸提点！我到这边就调到了文联，啊，我一步步的我......
霍爸爸：你的事儿你靠你爸，我的事儿都是我自己闯荡！
霍妈妈：你臭美吧你，我爸帮你的还少啊？天天拿自己当个人物，你以为你是谁啊？
霍爸爸：你更年期啊？你怎麽胡搅蛮缠的！儿子不回来你天天念叨，除了开你那大小会你就念叨儿子，儿子回来你不跟他纠缠去你就知道跟我纠缠！
霍妈妈：什麽叫纠缠，我就是说你不知好歹。
霍爸爸：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你试试看！
霍妈妈：你瞪眼！瞪眼！
"爸、妈，我回来了。"霍彧面对这尴尬场面只得再喊一声。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儿，他们见天儿吵见天儿吵。霍彧不怕他们吵，哪天他俩不吵了那大约就是离婚的当口了。只是霍彧不爱听他们吵，心烦！
"找你那宝贝儿子去吧，疯女人。"
"你说谁疯女人？你说谁？"
"妈，你怎麽又跟我爸吵。"霍彧上前拉住了母亲。
"你干嘛去，你干嘛！"
"我做饭，我就吃一口舒心饭！"
"你才更年期吧，我都跟你说我做了，我做了！"
"妈，妈，您先坐下，我爸愿意折腾你让他去。"霍彧把母亲往沙发上按。
"谁折腾？你个臭小子，说谁折腾？我是你老子你知道麽？"
"爸，我说你怎麽搞得啊，你还想跟我妈掐是不是？"
"你别老护著你妈，你瞅瞅你这个样子，啊，穿衣服老是花里胡哨，男孩子还戴什麽项链？"
"你说儿子干嘛？啊，你说儿子干嘛？你有病你犯病，你有病你对著我来，你跟儿子好端端较个什麽劲？"
"就是你儿子啊？不是我儿子啊？我还说不得他了？"
"你们吵吧吵吧，我不想管了。"霍彧起身就要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