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全是灰?"白薯怔了一下,连忙寻了面铜镜照一下,然後惨叫一声,捂住脑袋哀叫道:"哎呀完了,一定是刚才钻床底下藏枣子弄的。"他拼命拍著头发,却怎麽也弄不干净。听冯夜白喊他道:"过来,我帮你弄。"他连忙乖乖走过去,冯夜白湿了一条毛巾,将他头发握在手里,仔细的擦拭,一边笑道:"白薯啊,你做事怎麽像老鼠似的?这个,别说你不过摘了那麽点枣子,就是你摘上几大袋,放在屋里也不会有人去动的了,何必要藏到床底下呢?"
白薯哼了一声,心道:"什麽叫我做事跟老鼠似的,我本来就是老鼠。"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心里道枣子看来是再没有自己的份儿了,下一个目标要向那些栗子进攻。正想的高兴,忽听冯夜白淡淡道:"对了,你想不想出去玩儿?"
"到哪儿?"白薯兴致缺缺的问,开玩笑,对他们老鼠一族来说,还有什麽能比存过冬粮食更重要呢?下一刻却听冯夜白笑道:"我们冯家刚做米商那一会儿,不过是个小小的铺子,後来祖先在苏州玉湖边上买了一块田种稻子,没想到这块田地出产的稻米不但量多,米粒大,而且有一股浓郁的清香之气,一上市竟然就卖到了五两银子一斗,第二年就作为贡米献给宫中,民间供应骤减下,涨到了五十两银子一斗,都是那些贵族豪门买的,因此我们的粮食生意越做越好,到我这一代,终於做了天下第一粮商。都是因著这块地带来的福气,因此每年秋收季节,我都要回去祭地祭祖,如今时候又到了,我自然是要回去的,白薯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白薯听得冯夜白说到那些米粒大,香气浓的稻米,口水早流出了半尺长,待到听说他有意带自己回去,那两只大眼睛都成了心形,不等冯夜白说完,先就高兴的"吱吱"叫了两声,然後扑到冯夜白身上,鸡啄米般的点头道:"愿意愿意,爷,你带我去好不好?"
软玉温香在怀,冯夜白险些把持不住,但想到白薯似乎不喜此道,便强忍著,暗道以後日子长著呢,只要自己温柔对他,哪怕他不臣服,於是点头笑道:"那好,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三天後就出发。"说完又把桌上的点心盘子推给他道:"这盘点心是厨房里新做的花样儿,你拿回去吃吧。"只把白薯乐得,心花怒放之下,在冯夜白的脸上就亲了一口,然後小心捧著那盘子,飞也似的去了。
冯夜白脸上挨了这一下,愣了半天,忽然抬起手轻轻抚摸著被吻的那半脸颊,一边低声自言自语笑道:"好可爱的小东西呢,怎麽办?似乎......越来越难放手了啊。"遥望著白薯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不知为什麽,心中竟也忽然对这趟回乡之行空前期待起来。
再说白薯,因为还有三天时间,著实的好好利用这空闲把後山上的果子统统扫了一遍,只把自己的那个小屋子塞的满满当当,到了出发时候,他跟冯清要了好几把锁,到底将门锁了好几道,又前求万托的让冯清帮自己照看著这一屋子财产,直到对方禁不住磨答应下来,他才兴高采烈的跟著冯夜白上了马车,怀著对那贡米无限的向往之情,往苏州玉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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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半月有余,便进入苏州地界,这一路上白薯闹了多少笑话,也不须多记,只害苦了冯夜白,一天到晚腮帮子都笑得疼了,有一夜夸张道嘴巴都合不拢,不过平心而论,也多亏带了白薯,以至於旅途不像以往那般寂寞,当下更坚定了要把白薯绑在身边的念头,只因时机不对,一直无法下手罢了,何况他又不想用逼迫手段。老鼠精哪知道眼前这个主人其实是个危险之极的人物呢,整个人一路上高兴的欢蹦乱跳,就如那被捕上来的活鱼一般,没有半刻闲空儿。
这一日清晨出发,不到午时来到一个大镇子,因此地是往苏州城的必经之路,所以甚是繁华。冯夜白就对车夫说道:"就在这里歇著,吃了午饭再走。"又对白薯道:"这里有一家庆东酒楼,东坡肘子天下闻名,我今日带你去开开眼界。"白薯哼了一声道:"东坡肘子之类倒还在其次,这家的米饭点心做的如何?"冯夜白闷笑一声,连道:"是了是了,我忘记你不喜欢吃肉,否则也不是这一副风吹得倒的样儿了,那米饭点心麽,自然也是好的了。"一语说完,白薯就如同死鱼复活一般跳起老高,拉住他的手急道:"那咱们还等什麽,赶紧去啊。"冯夜白吓得忙拉住他,薄嗔道:"这冒失毛病什麽时候能改,现在你就算跳了车,难道凭两只脚,还能跑过这几匹马不成?"
白薯坐了下来,烦恼道:"这街上人来人往,马儿走得也不快啊。"因把一颗脑袋探出窗外,左右张望,不一刻,忽然兴奋大喊道:"到了到了,冯夜白,前面的酒楼就是庆东酒楼,啊啊啊啊,我闻到白米饭的香味了。"说完回过头来,不妨冯夜白也探身过来看,他力道过猛,一头拱进了对方怀里,只撞的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恨恨戳著冯夜白的衣服道:"让你长这麽结实,让你长这麽结实,我给你戳烂,戳烂戳烂戳烂......"
冯夜白只觉下身"刷"的窜过一阵战栗,可怜那个兄弟多日禁欲,实在饿的很了,受到这暗示还以为能快活一阵,雄纠纠昂起头来,只把冯夜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如何见人,偏白薯眼尖,瞧见他身体的变化,还奇怪问道:"咦,你裤子怎麽了?难道里面有根棍子竖著吗?这是为什麽?冯夜白,你不难受吗?我替你把棍子取出来吧。"说完就要动手,吓得冯夜白一把按住了他,低吼道:"别动,都是你这小妖精......磨的我......"话音未落,白薯已吓白了一张小脸,嗖嗖嗖的拼命往後退著,大眼睛骨碌碌转著四处寻找逃走之路,心道:"完了完了,冯夜白他知道我是妖精了,奇怪,他是怎麽知道的?哎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关键是他知道了,呜呜呜,白米饭,呜呜呜,贡米......我不得不和你们擦身而过了,呜呜呜。"
冯夜白没有他在这里捣乱,一点点倒冷静下来,热情一退却,那兄弟也就偃旗息鼓,不甘不愿的躺回去了,他拉过念念有词的白薯,说道:"你怎麽了,还不下车呢?酒楼都到了。"
白薯细细审视著他的样子,奇怪,非常正常的表情,不像是遇到妖精那种愤怒,害怕,颤抖的表现啊,他放下心来,再瞥了一眼冯夜白的裤子,惊讶叫道:"咦,冯夜白,你把棍子取出来了?什麽时候的事?我怎麽没看见。"冯夜白心道:能让你看见吗?嘴上胡乱说了两句应付过去,拽著他的小手下了车,早有机灵的小二跑过来陪笑道:"哟,冯爷,可算把您给盼来了,今年怎麽这麽晚才来啊?"一边说一边将三人迎了进去,冯夜白笑道:"今年铺子里的生意忙。"说完点了临窗的座位坐下。
那车夫不习惯和他二人一起吃饭,冯夜白也乐得享受与白薯相处的时光,偏偏这个好奇宝宝一脸烦恼模样,偷看了他半天,方诺诺开口问道:"冯夜白,我可以问你,你为什麽要把我叫做妖精吗?我......我明明是人的说。"冯夜白脸黑了一半,半天才回答道:"这个......你到时候就明白了,我知道你是人,之所以叫你妖精,恩,是因为在有些时候和地点,有的人比妖精还要让人......反正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不说明,白薯这单细胞生物也就不多想,反正只要知道冯夜白没有识穿他真正的妖精身份就行了。他重又兴高采烈起来,不住拿筷子敲著碗边,等待白米饭上桌,正开心间,忽闻楼下一阵吵嚷声传来,忍不住探头向下一看,只见楼下不知何时,聚了众多百姓,他居高临下,看清人群的中心有一个十分美貌的男子,正被一个趾高气扬的富家公子般的人硬拽头发拖著走,他们身前,有另一个像是秀才般的男子,正拦著那富家公子,不知说些什麽。
"冯夜白冯夜白,你看你看......"白薯拽著冯夜白的衣襟,现在他已经不把这个主人当主人看了,开口闭口都是喊的名字,冯夜白纵容他,又对他怀著一段谋求长久的心思,自然由他去,此时看他一脸的激动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心知又有什麽事情引起这小东西的注意了,就不知这次他能否不多管闲事,因也探出头去看,此时那秀才却已被几个家奴模样的人架住,拳打脚踢起来。
这一下子可惹火了小白薯,在楼上大叫一声"欺人太甚",就要奔下去,冯夜白却不似他那般冲动,心想问了前因後果再说,忙拉住小二细问,那小二见他问起此事,便摇头叹息道:"说起这事儿,也让人揪心。那貌美的男子乃是穷苦人家出身,父母早死了,一个二叔带著他,偏这二叔不学好,吃喝嫖赌样样皆通,走到这里的时候,他钱全输光了,又赌红了眼,就把这个侄子压上了,结果不必说,自然也输了,赌场就在大街上卖人,可巧被那林秀才遇见,一看之下倾慕不已,可惜一时间凑不上那许多银子,就央求赌场宽限几日,他四处去凑钱,谁料今早来了这朱公子,也看上这侄儿貌美,他财大气粗,多给了一倍的钱,赌场哪有不卖他之理,可怜林秀才听说了,匆忙赶来,赌场哪还认得他,没看见刚才据理力争,结果却反遭殴打麽?唉,那赌场卖人的地方就在对面,所以这一些事我全看在眼里,可惜咱们小老百姓,如何敢出头。"说完又叹气,冯夜白心里也愤愤然,等回头看白薯,哪还寻得著他的影子,早一溜烟的下去做那出头鸟儿了。
冯夜白生怕心爱的人儿吃亏,忙吩咐小二饭菜先上,他等会儿回来,这里也匆匆下楼,挤进人群一瞧,只气的青筋迸裂,原来那朱公子好死不死,竟又看上白薯的绝世容颜,指使家丁放开了林秀才,就要上前抢人,他自己在一边摇头晃脑的美道:"哈哈哈,没想到今日上天眷顾,竟然一举得了两个美人儿,哈哈哈,各有千秋各有千秋。"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这一拳的力道著实重,竟让他摔在了地上,拽著男子头发的手也不觉松开了,耳听得一个夺命无常般的声音冷冷道:"没错,上天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你的恶行了,所以让我来除掉你这个祸害,算作它对这里百姓的眷顾。"朱公子大怒抬头,只见一个衣衫华贵气质高雅的英俊青年正拿吃人的眼光看他,自己被他看著,就仿佛身上的几层皮一点点被剥了去,让他从心底深处不自禁的就窜出一股强烈恐惧。
白薯见撑腰子的人来了,早煽风点火的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冯夜白,这些人好粗鲁,啊啊啊啊,他们掐的我肩膀好痛,呜呜呜,他们还打我,嘴里好像出血了,啊啊啊啊,牙齿好像也掉了一颗......"他这一喊,那些扭著他的家丁全都惊恐的後退几步,刚才冯夜白对付主子的那一拳他们都看在眼里,想主子好歹也是金枪震八方关老爷子的徒弟,武艺在这圣湖城里也算数一数二,谁想到被人一招就打了个七荤八素不说,最可怕的是他们一直眼看著公子,等待他发号施令,结果那个公子欺近他身边,是怎麽出的招他们压根儿都没看清,这些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遇到高手了。
当然,最最可怕的还是身边这个看起来漂亮无比善良无比的少年,竟然如此恶毒的诬陷他们,呜呜呜,苍天可鉴,他们只不过小心的将他架住,连点油皮儿都没敢碰破啊,还什麽嘴里出血,牙齿掉落,呜呜呜,他不能这样的陷害他们啊,眼看那个青年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的怒目缓缓向这边走来,几个家奴吓得四处逃窜,只恨不得爹娘给生成了四条腿。白薯见他们跑了,气的大骂道:"喂,你们这些熊包,怎麽一点都不讲究责任道德呢?身为狗腿子,最起码也该把主人扛起来再跑不是吗?小说里都这麽写的耶。"
冯夜白奔过来,没心思理会那些丧家之犬,先要察看白薯的伤势,却见他调皮的扮了个鬼脸:"没有没有了,他们不过是架住我而已,嘻嘻,我是骗你的了,否则你怎麽会将眼睛瞪的那麽吓人,光用眼神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呢。"说完看见冯夜白石化的表情,他也意识到自己做的好像有些过分,吐了吐舌头腻到冯夜白身边:"我......我就是看不过去嘛,这些恶人一定要好好的惩罚他们了,不过我都没想到你这麽的英勇呢,冯夜白,你刚刚一拳把那只猪撂倒的功夫就叫做武功吗?冯清常和我说武林高手武林高手的,你是不是就是武林高手啊?啊,你好厉害啊。"他闪著一双泛起崇拜之光的眸子,亮晶晶看著冯夜白,让男人刚刚受创的心灵迅速恢复了平衡。
"这些人你要怎麽处置?"有些问题不适合在这里回答,冯夜白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而白薯立刻就被这个新话题吸引了心神:"怎麽处置啊?"他喃喃自语,将麽指伸到嘴里轻轻咬著,这是他绞尽脑汁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让冯夜白又倒吸了口冷气,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控制住下身的冲动,他才没有立刻扑上去将白薯就地吃掉。
"恩,这样吧。"白薯想了半天,似乎终於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拍了拍手,他来到赌场负责卖人的两个大汉身边,仰起头甜甜笑问道:"请问两位大哥,这个被卖的人的银子,那位朱公子是不是已经付清了啊?"
那两个大汉何曾见过这样貌美的人儿,心里只道原以为那被卖的柳公子已是绝色,谁想到果真是人外有人,这半路冒出头来的小公子更是美豔无双,两人都看的呆了,此时见问,忙猛掐了自己一下,方才惊觉确实不是在做梦,忙回过神来陪笑道:"这是当然,否则我们怎能将人交给朱公子呢?"
白薯一挥手,颇有大将风度的道:"那两位大哥可以回去交差了。"说完夺过他们手中本要付给朱公子的卖身契,三两把撕掉,又过去对鼻青脸肿的林秀才道:"人呢,你可以带走了,至於钱嘛,那猪头把你打成这样,就当作赔偿费了,恩,这请医问药,怎也得花上些银子不是?我可是很讲道理的。"话音刚落,那朱公子已气急败坏的喊了起来:"胡说,我买他花了二百两银子,就他那点伤,一两银子都用不了。"
白薯拉著冯夜白来到朱公子面前,抓起他的手在朱公子眼前晃了晃,甜甜笑问道:"你有不同意见是吗,不如让这只手和你好好算一算......"一语未完,朱公子已吓得爬了起来,颤抖道:"没有......没有意见......小公子......判的......很公平。"说到公平二字时,连身边的柳姓男子都能清楚听到他的磨牙声。
白薯高兴的点点头:"很好,那就没问题了。"说完拉著柳姓男子来到林秀才身边,将他的手递给林秀才握住,他见林秀才对自己的容貌看都不多看一眼,却在看向柳姓男子时深情款款,那柳姓公子虽有些羞怯,但目中也是含情脉脉,便知道他们二人确实是对了眼,於是对林秀才道:"这位哥哥身世飘零,实在可怜,你从此後要好好对待他,方不负我和冯夜白为你们出头的情意。"
围观的众人起先都关注著事态发展,因此之前白薯叫冯夜白的时候,他们也没在意,此时又听他清晰无比的,确实管眼前那个英俊的青年唤做冯夜白,不由得都是心中一凛,那朱公子是富贵人家,对这三字尤为敏感,不由得硬著头皮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叫做冯夜白,敢问可就是被称作天下第一粮商的冯公子麽?"说完,不等冯夜白说话,白薯已跳起来道:"自然就是他了,否则我们敢出头吗?猪头,我可告诉你,我们每年都要来这里好几次,一旦听说这林秀才和柳公子发生了什麽事儿,哼哼,你该知道後果吧?"他又抓著冯夜白的手在朱公子眼前亮了亮,只吓得这横行乡里的恶霸点头如捣蒜般,直道:"小公子放心,我是绝不敢找他们生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