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月————藤家小兔

焚月

作者：藤家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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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轻轻的叹息後悔著对不起。

很多的时候，叶小刀已经想不起第一次遇见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只是知道，那一年他们都是十七岁，年轻的过分。
那是他到驿城的第一天，春暖花开的三月。对於这座山清水秀的小城他并不陌生，但是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流离至此，融入其中。教练替他办好了转学手续，安排了宿舍，他却一个人骑著机车在大街小巷面无表情的呼啸而过。
直到行至清汐江畔。
清汐江。这是驿城最为寂静的美景。
而那一天，叶小刀看见的是一个白衣少年在暖阳的微芒下，与桔色的篮球翩跹纠缠。在此之前，叶小刀一直不知道篮球还可以这样的打。
是怎样的呢？
行云流水的潇洒，夕阳西下的寂静，清淡的像自我演习，完全没有激烈的杀气。
这和叶小刀是截然不同的。叶小刀，人如其名。在球场上的他就宛如一把尖锐出鞘的宝刀，只是那腾腾的杀气就叫人要畏惧三分，那尖锐强硬拼命的风格技术更是让他很少遇见敌手。所以驿城七中的常教练千方百计的把他从邻城挖了来。
喂。一对一！叶小刀几乎是命令式的请求让白衣少年愣在那里，抬著头一脸疑惑的望著他，琥珀色的瞳孔诉说著茫然。
叶小刀依旧是一副千年冰冻的表情，回应著他的目光。
你刚才说什麽，我没有听清楚。也许是觉得冰块先说话的可能性不大，少年只好打破沈默，尽管他根本正在一头雾水。
叶小刀看牢他一眼，忽然上前企图抄走少年手上的球，却不料少年的反应亦是绝对的敏捷。如此出其不意的抄球竟然没有成功，叶小刀吃惊之余，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要和你一对一打球。
现在？
叶小刀摆出一个你说呢的表情，实在不想回答这个叫他看来有些多余的问题。
少年低头考虑了数秒，然後抬起头浅浅一笑，好吧。不过大概不能太久，因为......
二十分锺。叶小刀冷冷的打断他的解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麽开始......
少年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一次是他自己的手机铃声。他冲叶小刀抱歉的笑了笑，按下了接听键。
一番言语之後，少年最後说道：嗯，好的，我马上就到。合上了话机。
对不起，我现在有些事情。看来那二十分锺要先欠著了。
依旧是一副千年冰冻的表情，叶小刀没有说话。
实在是抱歉......
你，叫什麽？
我叫江见月。
你去哪？
我？我现在要回学校，七中。
我送你。
不用了，很麻烦的。
又是那副表情，僵持了数秒。月暗暗叹了口气，那麽，麻烦了。
叶小刀骑机车和他打球一样，有些激烈尖锐野性，每一次提速，他都感觉到环著自己腰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到头盔冰冷的脸上，浮光掠影般的浅浅一笑。
狠狠的一个急刹，已经到了校车库口，正对著实验楼。月下车时，身体明显的摇晃了一下，叶小刀自然而然的扶住了他，拿下头盔的月，脸色有了些苍白。
你，怎麽了？
月笑了笑，没什麽，只是你的车太快了。
......
还是要谢谢你。再见了。
喂！
还有什麽事吗？
我叫叶小刀。
嗯？嗯！认识你很高兴。月冲他摆了摆手，然後走进了实验楼。叶小刀原本不由自主的也想向他摆摆手，却忽然看见实验楼下一个等候以久的男生，迎上月，一起并肩上楼去了。抬到半空的手臂，重重的放了下去。

月，你认识叶小刀？
叶小刀？哦！是了，刚刚才认识的。学长也认识他吗？
不是。他是转校生，我替常教练整理的档案。
那麽他是篮球队的？
据说是常教练费尽心思从邻城挖来的天才，这样最好，他终於有个天才了，就不要老来烦你了。导师知道了这事也松了口气。
我也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呵！~
今天的模拟实验可能要麻烦一点，也许要拼一天哦。
没关系，我觉得这次的选题很好，之前的资料小测准备工作都很详细，应该没有问题。
我也觉得没有什麽问题可以难倒我们的理科天才月哦。
学长......

和月的说话的人是七中生化实验室的负责学生，三年七班的何言，也是学生会主席。
驿城七中在这一地区远近闻名，不仅因为其是一所历史悠久的重点高中，更是因为其著名的两室一社──生化实验室，画室，篮球社。
生化实验室里都是些理科优秀的学生，他们会参与一些医学院的科学研究，模拟各种课题研究。毕业之後会被保送去各个重点大学医学院，而每一届他们中最优秀的一个，则直接会被送往外国各个著名的科学院。至今，七中已经送去七个学生，并且毋庸置疑的，何言将会是第八个，江见月一定是第九个。
月的优秀是大家有目共睹且毫无争议的。任何让大家头疼的问题在他的手里都可以轻易解决，甚至何言也不如他。不过对此大家都不曾有什麽嫉妒，相反月的单纯谦和更是让所有人都喜欢他，甚至带著些宠爱。导师亦是极其疼爱著这个宝贝学生，甚至有些保护的意味。因为月出色的篮球才华，篮球社的常教练对他也是虎视眈眈，多次要求月加入篮球社，并且至今还没有放弃的意味。
画室自然都是艺术生，并且每一年秋天，会有许多外校的艺术生聚集於此集训。七中有长期合作的出版社，所以画室里的学生在上美院之前就出画集开画展的不在少数。
篮球社里更是聚齐了远近的篮球好手，其领队的常教练，被喻为常伯乐，与其它两室的指导老师不同，对於学生资源，他通常都会主动出击寻找，附近城市所有篮球少年的资料他都倒背如流，空闲的时候，喜欢去各个篮球场甚至是有篮筐的地方转悠。叶小刀就是他从邻城一个学校挖来的，本来他都没有什麽信心，不料只是和叶小刀说了一下，那个孩子就点头了。相反，另外一个近在咫尺的孩子，他已经N顾茅庐，都是得到一句：实在抱歉。
不过我相信只要继续努力，一定可以得到这个天才的。常教练为自己打气。
与此同时，正在实验室里紧张的做实验的月，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凉飕飕的......

焚月2

──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轻轻的叹息後悔著对不起。、
果然是非常的忙，进了实验室里就一直埋头在那些试管试剂里面，似乎是不自觉地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直到晚餐的时间，才算告一段落。只要留少部分人就可以了，而月照例是要留下的，能者多劳。
何言却走来对他说：你先去吃点东西，有了问题我叫你。
没关系的，学长，我......
不可以，我可不想再看你胃痛。
......
快去吧！
谢谢学长啦。月冲何言浅浅一笑，消失在门口。回味著月的笑，何言也忍不住莞尔。
月，去年七月，实验室都是特招生，七月中旬就要进来熟悉环境。五个新生一起到来。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导师分派带新生的任务时，何言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是高二的，但是因为自己的出众，所以没有带新生的任务，他所需要的是和学长们一起研究一个新课题。新生一个个的分派下去，最後还剩一个他，导师却忽然叫道：何言。
那一刻他茫然的还来不及欣喜。
这是江见月，和你们一起研究新课题。有什麽问题的话，你教教他。
这一席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个新生，直接参与三年级的课题研究？这在七中实验时的历史上是第一个。
但很快所有人都发现，月无愧於这第一个，他有著极其扎实的基础和天生的敏感和悟性灵气。
对於何言来说，在学术上自己没有任何教他的能力，月的问题几乎都是要导师来解答。而何言所做的是，提醒他一日三餐，监督他不要挑食。月有很严重的胃病，一旦疼起来的话，当真是死去活来。可是他却依旧是三餐无序的样子，胃病怎麽不会越来越严重？可是这也不能怪月，他实在是忙的有些过分，课余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实验一旦开始几个小时都歇不了，其它人可以偷偷懒，而他是月，驿城著名的理科天才，许多环节少了他就不行的样子。即使实验室难得放一两天假，教研组要来找他进行什麽模拟说课，各种小实验小竞赛。画室则一定要约他做模特。最缠人的是篮球队的常教练，非正式友谊赛，日常的模拟赛，也喜欢让他加入陪练。而月又是绝对的好脾气，几乎是有求必应。随便的忙忙就错过用餐时间了。
又偏偏的，月对於吃是最麻烦的。方便食品，比如伊面，面包，他都是不吃的，忌口的东西更多，酱油，味精，辣椒，蛋黄，生冷，面食......口味过於清淡，喜欢甜食，米饭，紫菜，虾，绿茶。
所以何言可以做的就是收集的寿司店的外卖菜单，在他忙碌的时候，为他叫一份寿司套餐。

因为才开学的缘故，篮球队的训练还不至於太紧张，放的比较早，恰好是晚餐时间。叶小刀一个人走在最後，似乎在每个球队，他都无法和队友好好相处，尽管他是最优秀的一个。但是大家对他的评价是，个人主义，英雄主义。而对於他来说，也不屑於和那些凡夫俗子同伍，他喜欢篮球，但是一直找不到对手。
一瞬他想到了清汐江畔的江见月，那是他认同的第一人。那张月神一样美丽的容颜，苍白如月的脸，氤氲如月的眸，温和如月的笑，清冷如月的身影。人如其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嘿，是你啊！
叶小刀寻声侧过脸去，一下子就冰结了。月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温和的笑容里浮著淡淡的疲惫。
似乎是不由自主的，叶小刀脱口而出：你累了。
什麽？
没什麽。
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月笑道：欠你的二十分锺，我请你吃饭吧。

出校门，左转第三家寿司屋。月熟练的踏上小楼梯走上二楼，客人并不多。
月，有好几天没有来啦。
前几天没有什麽事情，这几天大概都要麻烦了。
今天吃什麽？老样子？
嗯！老样子就可以了。
那麽，你的朋友呢？
月看著叶小刀以示询问。
随便，後者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那麽照样子两份，可以吗？
询问的是叶小刀，侍应生却笑道，月，你独一无二的口味，别人可不容易接受哦。
好像也是，那麽照学长的口味好了。
不要。又是冷冷的两个字。
月看看叶小刀，却无法从那寒冰一样的表情里读到一些什麽信息，却又是隐隐觉得他似乎有了些生气，但是实在是不明白这气从和而来。正想要再说些什麽，叶小刀先说话了：我要和你一样的。
侍应生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你是实验室的？叶小刀冷冷的问。
是......
少年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一次是他自己月的手提忽然又响了起来，尽管才是第二次听见，但是叶小刀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他最讨厌的铃声了。月冲叶小刀抱歉的笑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月的结束语又是：嗯，好的，我马上就到。
叶小刀依旧是一副千年冰冻的表情，看著他合上电话，说实在是抱歉......还是有办法还你这二十分锺。但是从他起身的速度，看出实在是又有事情了。
侍应生也习惯了他的如此，月，又要忙了？
嗯，又要麻烦了。
老时间送到？
嗯，谢谢。
看见月消失的背影，叶小刀忽然站起身，道：给我，我送去。
侍应生愣愣的看著他，忽然笑了：好啊，哦，八点三十之前他们实验室是不可以随便进的。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把器材收拾好。八点三十，何言的话是每一天的结束语。他走到月的身边：资料问题还是要麻烦你，还没来得及吃就回来了吧。
是的。
等我一下。说著何言先走了出去。
大家陆续的离开了，月关了灯，站在昏暗的走廊上等待。何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著一个玻璃杯。递给了月。
温热的牛奶。
每次实验迟了，何言都会为月冲一杯温牛奶。他了解月喝牛奶的习惯，NES的淡奶粉，加两勺蜂蜜。
学长，谢谢你。
快喝吧。我可不希望每一次忙一个课题，都以你的胃痛作为句号。
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下头。一直集中精力忙实验的时候还不是太觉得，一旦松下一口气，便感觉到了胃部微微的刺痛。而这温暖甜腻的液体，确实有了些安抚。
何言看著月略有些孩子气满足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蜜发。月的容颜是如同月神一样的完美，却略微显得有些月光的清冷，只是他的温和笑容中和了这种忧郁。
喂！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走廊深处破空而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叶小刀冰冷的身影从阴影里显露出来。
是你啊！月有些惊讶，却还是立即笑道，介绍一下，这是叶......叶......
叶小刀，你好。我叫何言，是月的学长。
知道月最头痛的事情就是记人名和电话号码，所以何言及时的开口，不想让他尴尬。这也是何言觉得月非常不可思议的之处，再难背的方程式，他可以过目不忘。却无论谁的名字，没有个几十遍他是不会记住。再长的实验数据，他也是几目成诵，而电话号码，他是一个都没有记下过。
叶小刀斜斜的瞥了何言一眼，没有再理他，眼神满是敌意。只是把快餐盒递给了月。
叶......这？
走。吐出这个字的同时，叶小刀抓住了月洁白的手腕，几乎是将其强拉走。月晃了一下，回过头对何言道：学长，那我先走了。
似乎是不自觉的，叶小刀加大了手的力度，也加快了脚步。月几乎要跟不上他。一路无语，行至楼底，叶小刀猛的停住脚步，月收势不及，撞在他的怀里，後者顺势紧紧的抱住他。
叶......未及月再有什麽反应，叶小刀的唇已经欺了上来。清汐江畔初见的那一刹，他便深陷进了那一潭月光。
月瞬间呆在了那里，在这块寒冰面前，自己随时会被冷冻。但是......

那一个晚上月站在阳台上，看著自己手腕上被握出的深红印记。也许他还不曾了解到，有些印记就是这样狠狠的砸下，永远的留在那里。是注定的？躲不开的？还是心甘情愿的？

焚月3

──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轻轻的叹息後悔著对不起。
何言觉得自己的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同学都说他的话语是变少了，笑容变淡了，走神的时间变多了。
也许是真的。
他不再每天去楼梯口等待月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窗口注视著月从叶小刀的单车下来，挥手告别。
也依旧在储物柜里放著NES的淡奶粉和蜂蜜，只是不再有机会，每次实验结束後为月冲一杯温牛奶。有一天晚上何言独自在办公室里冲了杯牛奶，他也不晓得为什麽冲出的牛奶全部结成了许多小块，怎麽搅拌也化不开，还忘记加蜂蜜，味道寡淡，难以下咽。何言握著一杯失败的牛奶，站在空无一人的黑暗里。
寿司屋也很少去了，其实本来他就不太喜欢寿司，只是陪月一起吃惯了也真的就习惯了。但是某一次他一个人去，却什麽也觉得怎麽也食难下咽。终於明白了，自己习惯的是陪月一起。
可是现在......
那一夜，月对他说：学长，那我先走了。而自己就是那样眼睁睁看他离去，不言不语。却不知道他真的是走了，走到另一个人的身边去。
叶小刀，何言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不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将月从自己的身边带走，更是总是觉得他的身上散发著一种危险的气息，是否他会伤到月？

自他们在一起之後，叶小刀不再骑机车，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白色的单车。很多时候，月坐在车的後座上，觉得一切迅疾的像龙卷风一般，太快太快，是自己从来未曾感受过的速度。
叶小刀是个无法与别人友好相处的人，这叫月看来有不可理解。只是在叶小刀第N次和室友闹出暴力事件後，月对他说：你还是搬来和我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