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月————藤家小兔

但却怎麽也不能叫叶小刀相信，这是一如既往。
细致一点的观察，不那麽轻易，却也可以捕捉到一些什麽。比如日趋消瘦的脸庞，日趋灰暗的脸色，日趋不见神采的眼神。
这样的月，叫他心无时无刻不觉得针扎一般。靠近了，却无言无语，无言无语，却更是一步都不敢远离。
其间出去打了一次球，半天的时间。只是半天，却一直在担心著什麽。比赛结束，推辞了晚宴立即回去。
在门口看见屋内一片漆黑，几乎是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迅速的跑到门口，颤抖的拿出钥匙，却颤抖的怎麽也插不进钥匙孔，待好不容易插进了却又怎麽也转不动，发现是钥匙不对，费尽力气拔出来，再去找正确的那一把，翻来覆去终於确定，插进去，未及转动，门却开了。
看见站在门内的月，叶小刀瞬间将他拥在怀里，紧紧紧紧，良久良久，不愿放开。

怎麽不开灯？话问出口，才想起从前的月永远是要有灯火通明的，自己似乎还笑过他这麽大的人还怕黑。现在的他却情愿将自己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看电视，下午你的球赛正在转播。月的语气平淡。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惊吓，叶小刀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些温度。
月。
嗯？
以後也记得把灯开著。
嗯。

渐渐的，叶小刀又开始出去比赛了，也许是因为那晚他看了自己的球赛转播。但是尽量不在外过夜，每次回来是看见屋内有光，心便安定了。
就这样吧。
叶小刀当时是这麽想的，但是後来那一次苏吟海的来访，打破了他所有的平静。他发现了月其实还是会开心会难过会很真实的微笑流泪，但是这全部不是对著他的。
那一天他赛後在休息，听见了门铃声，本来打算出去，但不知为何，他止住了脚步，只是透过门缝的那一点间隙，遥望著月的神情，许久了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真实，但是为何这真实不是对自己的呢？
又是那种不安涌上了心头。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了什麽决定一并涌了出来。

对於那天苏吟海的到来，月是有些意外的。
午後，忽然的门铃声回响在空气里。
我想来看看你的情况怎麽样了？苏吟海打听了很久，才有他的地址。这贸然而来的借口也是想了好久。其实若是照著自己的性格，在冒失都不会想要去找借口的，但是此时的月，却叫他不由得小心翼翼。
请进吧。
他出去比赛了？
没有，在楼上休息，比赛才回来。
最近好吗？
一切正常。
是一切都好吗？
......
月，这一次遇见就觉得你很不好。和以前的你不一样了。
冲淡的眼神有了些躲闪的意味，月没有说话。
和他在一起不好。苏吟海叹了口气。
不要和我说这个问题，好不好我都是和他在一起。月的语气有些急促，眼神里闪动著意义不明的色彩。
你又是何苦呢？
那麽苏，你告诉我怎麽停止去爱，那麽绝望的爱？你教我怎麽去放下？你教得会吗？月别过脸去，泪流满面。
我......月，我想我是明白了。不问了。记得你对我说过，苏，我总是觉得你并不喜欢实验室。然後我告诉你本来我是一点也不喜欢实验室，直到一个人遇见，我才开始有点喜欢了科学实验。你问那是一个怎麽样的人呢？我说那是我很喜欢的人，我认真做实验都是为了那个人。那是初中的一次省级化学竞赛，当天我差点又睡过了，还好老师了解我，记得打电话叫我起床。但还是挺匆忙的才赶到考场，忘记了带文具盒。然後，然後邻座的那个同学递了支笔给我，我永远的记得，他递给我笔的同时浅浅的那一笑。就像天使一样。他比我先交了卷，所以当时没法将笔还给他，後来，後来我就不想还给他了。比赛结束後，我去看看他桌角上的白条，江见月，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吧。在後来就多多打听，多多关注他啊。毕业的时候，老师要我去考驿城七中的实验室，知道很麻烦很难考，我又比较懒，所以不想去。於是笔试那天我就故意睡过了，其实根本睡不著，心里隐约就有不好的预感。当时以为会是被老师痛骂一顿，但当同学回来告诉我，他在考场看见上次化学竞赛的冠军江见月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多麽的可笑。想来我当时的表情应该很恐怖，把同学都吓到了，以至於老师以为我真的是睡过头了，没有骂我，还安慰我好久。後来把我推荐给了田老师。我去了，然後努力，应该我知道在同一个平台内，应该会有过招的一天。高二的时候，我终於等到了再一次的见面。他不记得我了，意料之中啊。但很高兴，和他相处没有距离感，吃甜点，钓鱼，做鱼给他吃，我觉得那一次就像梦一样，还是做了很久的梦。再後来的後来，要毕业了，忽然听说了他放弃了留学的名额，这事情在我们那里都传疯了，我知道他的压力肯定很大，犹豫了一下，给他电话，他哭的好伤心。再往後，他就失踪了一样，我也不去想他，只是告诉自己，和他的缘分就是聚少离多的缘分，有一天一定会遇见他，只是我不知道再一次的遇见会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我也不知道遇见他还是不是那个微笑如天使的他了。
苏。月拭去了泪痕，声音依旧是有些哽咽。
月，我一直都在猜想，如果是我先遇见了你，我们会同行吗？
我也不知道，月的笑容里是凄厉的意味，总之我先遇见了叶，并且我爱他。我想要如果也没有如果。所以不要都问我如果，我没有如果。
那你想过以後吗？
月闭上的眼睛，但之前的那一闪而过的神情，苏吟海捕捉到了，是痛苦。微微的沈寂之後，他轻轻的说：我没有想过。

傍晚离开的时候，苏吟海转身看见落日的一点点被地平线吞噬，看见站在斜阳的阴影之下的月，终於明白，他的完全平淡就是彻底的绝望。
所以对於，後来，月的自杀。苏吟海觉得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他觉得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结果的注定的。
月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服时的大量安眠药之後，又割开了手腕动脉，加速了死亡。

焚月27(终於完结了,撒花^^)

──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轻轻的叹息後悔著对不起。

是我杀死了他，真的是我杀死了他，请相信我，是我杀死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叶小刀只会反反复复的说著如是如此。
一门之隔，他见证了月的死亡，受了很大的刺激。所有人都是这麽以为。
是我杀死了他。
月确实是你害死的。
那判我故意杀人罪，死刑立即执行。
没有谁会来审判你，审判不清的。你们不应该在一起的。
审判的清的，是我......
对，是你杀了他。
我是......
你是凶手，逼他无路可走。
我......
苏吟海不想在纠缠於这个问题的了，离开了。叶小刀苍凉的声音飘散在了风里，是我杀了他，安眠药是我加在茶里的......
与其说没有人相信他，不如说根本没有人理睬他。
但是他记得自己一直的企图，他要完全的拥有月，那一日涌上心头的决定告诉他，不失去的最好方法就是先行的毁灭。

是晴天，有很温暖的阳光。
叶小刀为月泡了杯龙井，递到他的手边。
月端起杯子，浅浅的啜了一口，眉间微蹙。叶小刀故做镇静的注意著他的神情，但是专注的眼神泄露了自己。月却不曾看他一眼，目光只是随意的低垂著。停顿了半分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曾放下杯子，便起身向楼上走去。叶小刀不明他的举动，紧张的站了起来。走到楼梯的顶端，月拿著杯子，回转过身，对著他寂然一笑：叶，你这个傻孩子。
叶小刀忽然明白原来月什麽都已洞察，急忙追了上去，月却已将自己反锁在卧室。
算了，还是不要这样了。叶小刀拼命的拍著门。
月的声音却平静的一如往常：叶，你有时真的也太没有常识了，要知道绿茶是最敏感的，况且你的安眠药加的太多了，口感完全不对。不过，谢谢你给我的理由，我真的很後悔爱上你，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怎麽会有交点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停止爱你。现在知道了，死亡。
他早也就在寻找这样的一个方式，但是要一点借口似的，仿若借刀杀人般。像当初从楼梯上摔下来，叶小刀随意一挥的力度也许还不至於他完全失去平衡......

当玻璃的碎片划过手腕动脉时，月闭上双眼，自语一般的叨念著，我终於可以不爱你了，我最爱的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