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像河流一样————lovender[下]

但是就这样好了，不要有人发现我，不要有人找到我。
如果就这样死了呢？......

"续，你在这里。"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球鞋。
那个人喘着气站在他面前，他用湿透的袖子抹着眼睛前面滴答而落得雨水。
然后他蹲了下来，抓住了他的双臂。
"你跑得好快，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啊。"
他依然低垂着睫毛。
"你在说什么呢，跟我回去吧，回去再跟你解释，坐在这里会感冒的。"
他提着他的手臂想让他站起来。但是续却抽出了手臂。
"回去......哪里呢......我已经哪里都回不去了吧。"
一贵的脸色变得苍白。
"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让藤堂司答应让你继续上学而已，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
"但是，即使这样，"他痛苦地咬紧了下唇，"我也不打算后悔，你值得有一个比这更好的生活。"
"不要说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一贵沉默了一会，终于他开口说道：
"对不起，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我已经成为你可以依靠的力量了，但是我还是太不自量力了。"
零落的雨声，成了沉默的背景。
他靠近了点，似乎犹豫着什么，断断续续地说着。
"十一月十七号那天我就去参加全国比赛了，所以......到时候可能没机会说这个。"
他扶住他的脸，吻在额头上。
"生日快乐！续！"
很轻的吻带着雨水的味道。他的眼里有辛酸的感觉。
续默然看着他站起来。
"对不起！"
以标准的姿势鞠了一躬。然后他挺起身，离开了他。
续的眼泪终于决堤。

第 53 章
我对这个世界，感到不安。
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我都不认识。
他们不会在乎我哪里痛，或者是过得好不好。
最爱我的人，会关心我的人？生命脆弱得一瞬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好像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或者曾经的亲情，也可以因为一句没有血缘关系，而被否定。
最了解的兄弟，也是最无法了解的人。
朋友并不可靠，前一秒钟大家还快乐得无法分离，下一秒钟就可以互相说着伤害的话。
每个人只在乎着自己的感觉，自私地做着决定。
恋人呢？誓言就一定能够长久吗？有什么东西能够保证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好呢？
怎么办呢？如果所有的人都变成陌生人了的话，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呢？到处都是路过的行人，但是他们都不会停下脚步来，他们看不到我。
我不想被伤害，不想看到拒绝的眼神。
所以，即使是你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我也不想发出声音，不想伸出手。不想卑微地索求，不想被发现可怜的样子......
让我一个人呆在黑暗里，那样让我觉得宁静，从远处看到你们幸福的样子，我会笑着觉得很高兴......那样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六星级图斯泰尔大酒店从铺满红地毯的碧绿草坪到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都是人山人海，豪华的轿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进车道，引得路人都在驻足询问是什么盛大的典礼，需要如此巨大的排场。在被告知这是藤堂制药家族的私人聚会，目的是为了藤堂家最小的兄弟藤堂续庆生之后，所有的人不禁都在询问：这个藤堂续是谁？连那些专程赶来的社会名流，在礼宾簿上签下名字之后，都忍不住打听这个晚会的主角，藤堂家的小儿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毕竟，藤堂家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给一个闻所未闻的藤堂续，而不是藤堂司本人庆生，多少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好了吗？"司看了看从楼梯上下来的幺弟，穿着全新的西装的续显示出一种优雅的贵公子气质，但是面色却是苍白忧郁的。
事实上，从那天把他从那个漏水的屋檐下，一个垃圾桶旁边找出来的时候，续的脸色甚至比现在还要惨白，那个样子，仿佛刚刚遭遇了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
这种绝望，使得他在听到司提出在他十八岁生日这一天正式让他继承家业这一提议时，都只是讶异地张张嘴，什么反应都没有地答应了。
"这么没精神的话是震不住那些老头们的哪。"司弹了弹他额前的头发，他看上去有点忧虑的神色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走之前，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制作精美的首饰盒，紫锻镶银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
续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他愣了愣。"这是干吗？"
"生日礼物。"
续看着司拉过他的手，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你、你疯啦，"他全身都颤抖起来，"这是结婚戒指吧！"
"如果我说是的，又如何？"司的深眸注视着他，拿起他的手指吻了一下。"从今天开始，一生一世爱他，珍惜他，无论生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都要互相疼爱、扶持，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多么美好的誓词，要我重复几遍都可以。"
"这算是......结婚？"续看看身后，从房间一路铺陈出去的红色地毯，被百合和玫瑰装点得异香扑鼻的房间，以及门外隐隐的喧闹，觉得一阵晕眩。
"不管名称叫什么，婚礼，庆生，藤堂家么子引介会，要怎么叫都可以。但是，我要它对你有足够重大的意义，续。我要你把它看成过去和现在的一条分界线，我要你忘掉过去，忘掉你对我的怨恨，忘掉你对别人的眷恋，从明天开始只走在我身旁，只听我说的话，只想我的事，我保证将来，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不会再让你有悲伤和难过的事情，我们一起来主宰藤堂的帝国......从现在开始起到将来，只有你和我......"
"这真的是太疯狂了，这是不可能的！小司你清醒点！"续颤抖着抬起头来看他。
自从知道和司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呆在司身边的每一秒钟都已经让他觉得足够别扭。他为司绝口不提血缘的事感到释怀和感激。如果这样继续努力维持下去的话，也许还能维持着兄弟的表像，也许他可以在自我欺骗中慢慢地把这件事情淡忘......可是司却在推动事情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我给你你想要的安全感，用来交换你对我的信任。从很早之前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难过和痛苦的事，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能保护你，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可以被掩埋了，我们可以从新开始，从明天开始，以另一种状态......"他抓住他的手，俯下来亲吻他的额头。
"我们是兄弟阿......"他绝望地强调。
"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司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流露出嘲讽的意味，"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继续陪你玩这个家家酒，我也不在乎多一重羁绊。"
续瞪圆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笑容即使到现在也还是居高临下的，带着压迫和冷酷的神情。
这不再是他的哥哥司，而全然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从精致的五官到优雅的仪态都无懈可击。
他突然感到无比害怕。他想把手从司的手里抽出来，但是抽了几下却抽不动。
"我不要，你放开我......"
司却突然撰紧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往门口走去。
"快走吧，人都在等着了。"

水晶灯抛下的无数光线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藤堂制药的董事长从大厅侧面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依旧风度翩翩温文和煦，他沿承了在明皇的王者风度，以他优雅的仪表，只是在台前拥抱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就已经捕获了众人的好感。
但是，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在藤堂司身后的少年。那便是今天晚会的主角，未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藤堂家老幺了。黑色柔软的头发包裹的小巧头颅，白皙肌肤和比例恰当的身材，众人旋即得出了藤堂家的老幺，是个和藤堂司不同风格的俊美少年的结论。柔美而失去双亲的少年，似乎总是容易引起女性的关爱和猜测。一些小姐太太，已经开始因新奇和兴奋，谈论起四年前那起车祸导致的藤堂家的悲剧。
尽管如此，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最多十七八岁的少年，几乎是一脸惊慌地缩在藤堂司身后的阴影里，似乎远没有做好迎接这种场面的准备。
续被司拖着，马不停蹄地从这边跑到那边，不断地被引荐给各式各样的人物。别人好像在夸他，但是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说着："谢谢您，祝您今晚玩得愉快。"
地板好像在旋转，他有点不辨方向，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人仔细地审视着他，这恰是令他感觉最不自然的地方。闷，呼吸不到空气......好像被抛到了地面上的鱼，挣扎着，却找不到水的方向。
"董事长，请您祝酒。"有人上来耳语道，司低下头来拉过他的手："准备好了吗？过来吧。"那只手握紧了他的手指，似乎有意无意地旋转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坚硬的触感如同一道电流贯穿他的心底。
"感谢各位赏光和我们一起共度这个愉快的夜晚，首先容许我向在座的各位致以谢意。在座的各位，都是藤堂的朋友。多年来，承蒙各位关爱，藤堂企业才能发展到今天，没有各位从藤堂创始伊始，就关注和支持藤堂发展的帮助和努力，藤堂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藤堂在将来，也将继续寻求与各位的合作共荣，愿我们的友谊，如同这杯中美酒，弥久益醇！"
藤堂司高举起酒杯，在微笑实意之后一饮而尽。续凝视着那个人站在灯光下完美的侧面，他的一切，从语调到仪态都是滴水不漏的，光芒璀璨一如遥远的晨星，让人直生敬仰之心。
"同时我也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那个人向他伸出手来......续握了上去。
"今天是舍弟藤堂续十八岁的生日，成为一个能背负家族和社会的期望和责任的男子汉，一直是藤堂家厉行贯彻的家训，因此，我也借此机会宣布一件藤堂家的重要事务。舍弟将会成为藤堂即将上市的公司--藤堂医材的董事长，各位都是先祖父、先父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在这里也请大家将这种关爱延及舍弟，多多关照他。"
"什么--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吧？"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但是司置之罔闻，只是一笑。
"续，过来说几句话。"司把他拉到台前。
按照之前已经安排好的，只要说一句："以后请多关照"就好了，但是看着台下众多疑惑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好半天什么也没说。
台下响起了稀落的低语声，许多人已经点头确认了心里的想法。藤堂家的幺弟，虽然长得俊美秀丽，但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绝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藤堂司。
司并不介意，直接拿起酒杯："那么，各位，我不再打搅你们享用你们手上的香槟和美食了，愿你们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众人于是再次端起酒杯，浅笑低语声响了起来。觥筹交错中，没有人注意到续突然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了话筒跟前。
忽听一声刺耳的音响声震得人耳朵发麻。所有人都又惊又怒地望向台上，却发现那个藤堂家的少年正在拼命调整话筒。
"对不起......"少年惊慌地抬头看看，但是随后抓住了话筒："我有话要说......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这个职位！"
仿佛一口郁积在胸中的气一泻而出，他望向台下的目光清澈得仿佛一汪泉水。
所有的人都举着酒杯愣在原地，连司都没反应过来。但是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知为什么却坚定了续说下去的决心。
"我很尊敬在场的各位，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轻易接受这个职位。"
"续！"司的声音还算镇静，却带上了严厉。
"在这里，有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有很多从藤堂创始就奉献出了自己心血的人。"续看了一眼在台下惊讶得合不拢嘴的皓叔。"藤堂不是哥哥的藤堂，更不是我的藤堂，它是属于很多人的。正因为如此，什么都不懂的我如果接受了这样的职位，就是对所有这些人的努力的亵渎。"
"更况且，"他再一次看向人群中的皓叔："有些人比我更有经验和才华，是公司真正需要的人才。菅野皓，藤堂医材的全部筹办工作几乎是他一人担下来的，他是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所以......"续转向司，后者已经怒气冲冲地冲上台来，准备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但是却被幺弟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震惊得目瞪口呆地直立在当地。
"哥哥，对不起......"话筒清晰地传出他仿佛压抑着什么的声音。
然后他再次转身向着台下："这一切失误的责任我来承担，是我辜负了哥哥的期许和希望，和藤堂家族的决策没有任何关系，希望各位将来也可以继续支持藤堂的事业。"
说完这一切，续毅然决然地放下话筒向门口走去。藤堂家族的人乱成一团，包括皓叔在内的许多人试图阻止他，却被他闪开了，他已经走出铺满红地毯的会场。

 

第 54 章
站在电梯旁边的服务生惊讶地看着这个一身白色礼服的少年半遮着脸向他跑来，后面响起一片喧哗。
"一层，谢谢。"他快步走到服务生身后，低声说道。
服务生按下按钮，电梯关闭的一瞬间，一双手"腾"地撑开了电梯门，把服务生吓得不轻。
藤堂司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电梯门"叮"地在他身后关上了，开始缓缓下降。
服务生缩在角落里，看着前面如模特一般身材高大到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男人威势十足地瞪视着眼前垂着头的少年，后者倔强地抿着嘴，头发遮去了一半的脸。
"回去收回你所说的话，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否则你也知道我会给你怎么样的惩罚。"
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逃避伤害，逃避责任，同时也逃避了爱，伤害了爱我的人，我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他颤抖着自言自语："哥哥，你说得对，我不能没有你，因为那个时候我恨这个世界，只想着自己的痛苦，只想着别人来搭救自己，一个人怨恨着，但是这样我也错过了真正被拯救的机会......"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涌动着泪光："哥哥的光芒，只是反射过来照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我......我......想从自己的那个壳里走出来，想要去证实自己也是有价值的......所以，我不能回去。"
"续！我不许你违逆我！"司低低地嘶吼着，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你忘了吗？我们不是兄弟了。"续被泪水刺激得发红的眼睛瞪着他，一只一只地掰开抓着他的手指，"我们不是兄弟了......"
"续！"司的脸涨得通红，他气得像头暴怒的狮子，直接回转身吼道："服务生，回二十楼去！"
"让我下去！"续也叫道。"回二十楼！"司直接挥动手臂把服务生掸到一边，想要控制电梯，但是一楼有人，随着"叮咚"一声，门已经半开了，门口等候的正是来参加藤堂的酒宴的迟到的客人，不明所以的客人们看到藤堂董事长站在电梯里，虽然惊讶，却笑容满面地涌上来要和他握手。续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推开门口的人群，挤了出去。
"续--！"藤堂司咬牙切齿地喊道。等到他追到饭店门口，已经不见了续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