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子叉腰走过来:"小续可不是玩具,他是你们两个的弟弟。"
小启委屈地嚷:"为什么是我们两个的,小司都有一个弟弟了,我还一个都没有,这个要给我。"
小司推了他一下:"去你的,我才不要你这个弟弟,我要这个。"
正文在旁边哈哈地笑:"你看他们两个都喜欢续,真是太好了,我看让小续搬回来吧,妈妈那边照顾孩子也不方便。"
于是爱哭包藤堂续留了下来。小启似乎更喜欢看他哭,于是院子里经常可以看到哥俩到处乱窜,前面一个边跑边哇哇地哭,后面一个拿着剪刀穷追不舍:"来啊,让我给你剪个辫子出来。"
一下撞上小司,小续躲在他身后求援,小司护住他,一把拦住了小启:"你干什么?!"
"给他剪个辫子出来。"小启猥琐地把剪刀开合得噼啪作响。
"笨蛋!有你这么干的吗?!"小司义正言辞地斥责他。以为自己得救了的小续巴巴望着他,正要庆幸还有这么个哥哥,就看到小司转过来的脸上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让哥哥我来教你正确的扎辫子的方法。"
最后他坐在爸爸妈妈的床上,哇哇大哭。头上扎了三个蝴蝶结,脸上画的都是胭脂,哥哥们还把妈妈穿的裙子套在他身上,把他随心所欲地摆弄了一番。小启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小司却很同情地看着他,然后小司把手伸了过来,抱起了他。
"续,小续......"他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吻着他的脸颊,"别哭,我会对你好的,你是我的,所以我会对你好,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这种感觉,仿佛非常地熟悉。他渐渐止住了抽噎,用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哥哥。小司在冲他温柔地笑,然后拿出用糖纸包裹的巧克力。
"来,给小续巧克力。"
于是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拿住那块巧克力往嘴里一送--
哇啊,好辣--芥茉巧克力!!!
藤堂大宅里响起了小续更响亮的哭声,和司和启更放肆的笑声。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也不知道是五岁时被埋没的记忆,还是完全虚幻的梦境。
续醒过来时恍惚地想着,然后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质地很好的西服,看上去非常的熟悉。他混沌的头脑根本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感到手里有东西,松开一看,里面是那枚戒指,在黄昏的夕阳中一闪一闪发出夺目的光芒。
他忽地攥紧了那枚戒指,拿起衣服开始往渔场的出口跑去,一路上撞倒好几个人,直到遇上岩崎。
"场主!"续喘着气喊。"你,你有没有看到......"
"哦。"岩崎抽着烟,"你哥哥已经走了。"岩崎朝渔场上方的停车场指了指,那边已经一辆车也不见了。
"那,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唔......"岩崎回忆一般挑起眉毛,"噢,他啊,像这样给我鞠了个躬,说,我弟弟就拜托您了,这样。"
鞠躬?那个小司吗?续几乎不敢相信,小司不是来把他带走的?
岩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说:"有个这么年轻又杰出的哥哥,为什么弟弟要来打工筹集学费呢?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啊哈哈哈。"
第 61 章
不管昨天的你是怎样的你,今天的你受着怎样的苦难,将来的你会怎样的改变,我想我都会是这样,无法改变的想念,在新的希望到来之时发芽生长。
我会一直守望,等待着你融破坚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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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一个粉色的季节,冬天的气息已经远去,飘满天空的花瓣,絮语般洒落在人的肩膀上。
崛田吾二和死党一边走进南高的更衣室,一边讨论着寒假发生的事的时候,说着说着,崛田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目光也向另一个地方飘去。
"藤堂续......"
那个从更衣室外迎着阳光走进来的少年,头发剪短到了眉毛以上,露出了清秀的面目,皮肤也晒黑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但又确实是藤堂续没错。
跟着他进来的是有马一贵,然后是草野彰博和西川洛美,这四个人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一贵很不安分地前后左右晃荡着:"续,你的柜子在哪里?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回家怎样?"
还是续红了脸,推开了他:"好了拉,我很没面子哎。"
一贵还不罢休,揪着他的短发:"你居然把头发剪的这么短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害得我差点认不出来。"
是的,昨天续拎着一个大包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真的差点没认出来。这家伙洗完澡穿上了睡衣之后,居然胆敢跟他炫耀:"看,我的肌肉,很发达吧!"
"哼,小子,这样你也敢炫耀,还早一百年呢!"一贵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虽然他很喜欢他纤细简单的样子,但是,他对自己说,这样也不错。因为现在这个续,对他笑得很自信。
续终于在开学之前筹集完了需要的学费,岩崎场主在他走之前还特地发了一笔奖金给他,褒奖他的努力。为了通学,他辞掉了渔场的工作,继续在德比超做工读生。之前损失的那48瓶红酒,据称被人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这里面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一贵。因此续在德比超的负债被一笔勾销,而名下又多了一贵在德比超打工的收入,所以在经济上一下宽裕了许多。
五月他们填写了择校志愿,一贵填写的是东大的信息科学,而续则选择了爱知大学的管理学院。一贵听到的时候,为续没有选择跟他一样的学校沮丧了好久,续不得不每天安慰他:只是距离而已。
是的,只是距离而已,为了梦想努力加油的话,不管多么遥远的距离,都像是在一起。
八月,毕业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他们和一群朋友一起去参加了夏夜祭,穿着浴袍,手勾着手穿梭在人群中,拎着捞起来的金鱼,或在空地上吃西瓜,手中燃放着细小的烟花。幸福仿佛一幅渲染得不太真切的画。
那段时间也发生了一件事。驹泽律师病重了,有马夫人于是带着一贵和续去看他。
有一段时间有马夫人出去买水果了,不在病房里,只有续和一贵在,驹泽律师突然招呼他们两个靠过去。
"藤堂少爷......请允许我叫你一声藤堂少爷吧,正文有恩于我,所以我发誓效忠他的家族,你又是他这么喜爱的孩子......就算你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也不要怀疑他对你的喜爱......"
续握着他的手使劲点头。他知道这位老律师对家族做出的贡献,心中一直充满敬佩。
"我夺走了你在这个家里的位置,我也是有责任的,因为我不能违背正文的意思,但是我想用另一种方法补偿你。"驹泽律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续和一贵扶他坐直了点。
"我想告诉你的是......"他看看坐在旁边的一贵,"关于你的亲生父母的事。"
听到这句话,一贵和续瞪大了眼睛。
"我有接近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肯定,静就是你的母亲。"
"妈妈?!""有马夫人?!"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驹泽律师继续说了下去:"十七年,不,现在是十八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当天住院的产妇的病历都被销毁伪造了。而我注意到这个事实是在得知一贵是藤堂家的孩子之后,看到一贵的资料,发现你们两个的生日一模一样。我记得的是产妇的名单上并没有静的名字,出于对这个日期的敏感性,我询问了静,果然她是在入江综合医院生产的,只是她由于产后出血,重度昏迷,不知道自己的婴儿已经被偷了,妇产科的人只是告诉有马先生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而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交待这件事情的有马先生那天在西町大桥上偶遇了那位护士,出于对婴儿的同情和对妻子的关爱,收留了其实是藤堂家孩子的一贵。于是,这件事情在巧合之下变成了你们两个身份的互换,而静一直以为一贵是她亲生的孩子,所以你们两个人的生日会在同一天。"
驹泽律师颤抖的声音停下来时,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无法形容这是种怎样的感觉,而就在这个时候,有马夫人回来了。
"啊!真是的,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让驹泽先生这么坐着!"她一进来就惊叫着跑过去,把驹泽律师的被子盖好,然后开始忙前忙后地照顾驹泽律师。
一贵转头看看续,他正出神地望着有马夫人的背影,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突然那个光亮一闪。
"妈,驹泽律师,你们先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在一贵把续拉到门外的一瞬,他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一贵把他拉在怀里,听到他在怀里哽咽的声音。
"我很高兴。"他重复着,"我很高兴......而且她那么可爱。"
"我也很高兴。"一贵说,"不过你确定她很可爱吗?她脱线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然后两个人在泪光中,哈哈地笑了。
尾声(一)
又快到除夕了。
"头疼哪......"续一进德比超的大门就听到店长在咕哝,"已经安排了昌行值今天的晚班的,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他女儿生病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来了。"
"我看是故意逃班吧,"阿文一边把货箱往地上摞着,一边分析着原因,"除夕夜的值班是抓阄决定的,他就是抓坏了还不服气,想出这种拙劣的借口,现在找谁来替晚班阿,没人愿意在除夕夜值班啊。"
"不如关门了算了......"店长叹了口气,"大家都是人嘛,我也想回家和家人过个好节啦,店里的事情真不想管啦。"
站在一边检录着商品的续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直到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我来吧,今晚我来值班。"
"你?"阿文回过身来。
店长一听,立即放下手里的账单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都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社会责任,你算是个例外啦,那今天晚上就交给你,明天和后天都可以放假。"
续点了点头。阿文则是狐疑地看了他几眼,然后把手掸了掸走了出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续发短消息给一贵:"对不起,今晚突然决定要看店,不能过来吃饭了,帮我向哥哥和阿姨问好。"
合上手机盖,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啦一贵......这里没有家庭的人只有他一个,如果不站出来,感觉就像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似的。
"那,把这个搬到后面去,我走了。"
阿文拿起皮包,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你不回家去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还是我来顶班吧。"
"没关系,慢走!"续朝她笑着,挥了挥手。
阿文无语地朝他看了一会,终于甩头走了。"小鬼,不要给我搞砸了啊。"她扔下这么一句。
"嗯,再见,新年快乐......"续轻轻说着。其实她人还不错啦。
续朝着她的背影笑了。把东西搬到后面的仓库,他开始坐在柜台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店面发呆。
除夕的晚上,真的几乎寥寥没有几个客人,但是规定了营业时间,就一定要按照营业时间来,这是服务业的准则,从这里就可以看到生活在社会中和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区别。
远处传来了烟花爆炸的声音,窗户外的天空,开始被渲染出五光十色的奇异色彩。好像可以听到小孩兴奋的叫喊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团聚吧。
续一边点理着点钞机,一边想着。
草野和理加应该去北海道了,一贵应该在家和妈妈还有越文哥在一起。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
哥哥在做什么呢?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都去爷爷家过年,和皓叔家一起,还有一些本家的亲戚也会过来,大人们喝得醉醺醺的,小孩子则是变着花样地玩。
幸福的时间......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
但是后来人就越来越少了......爷爷走了......爸爸妈妈走了......再后来奶奶也走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除夕是他们三个兄弟一起渡过的,有时候就是三个人一起看电视直到新年的早晨,有时候司和启有兴致,就会一起兜风去某个旋转餐厅吃年夜饭,整晚泡在俱乐部,开车在无人的夜里兜风。三个年轻人一起过的除夕,疯狂而寂寞。
现在呢?
小启应该在大洋彼岸上课......
小司在做什么......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吗?还是在皓叔家里?应该会有人陪他吧?只要他想要,应该有很多人愿意陪他的......
思念在寂寞的空间里疯长,续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好像被这个想法攫住了头脑一样。
小司在做什么......哥哥啊你在做什么呢现在......
他"嘭"地合上了收银台的柜子。
不能这样,他已经不是我哥哥了,我已经不是藤堂家的孩子了。以后有更多的除夕要过,我们要习惯分开。
去找一贵吧,想见一贵,不想一个人孤单地过完今天......
下班的时间到了,他飞快地收拾完东西,关上门往电车站跑去。
转完电车,下车,又是一路奔跑,好像可以看到温暖的灯光和喧嚣的电视,在奔跑中想到的这些让他雀跃得仿佛吸了毒一般的兴奋。
到了!他拉开公寓大门就冲了进去。"嘭!"一头撞上一个人。
"痛痛痛,我的下巴......" 被撞倒的人躺在地上,看着穿着大衣骑在他身上还在喘着气的续。"你今天提早下班了?我正想去接你......"
续抱住他。
"怎么了......?"
"我好高兴......"续俯下身给了他一个吻。
"我也好高兴,好大的一个surprise。"等续抬起头来,他说。
"吃饭了吗?"
续点点头。
"累吗?"
续摇摇头。
一贵笑了。"那么去看日出吧?"
"看日出?"
"迎接新年的话,不是应该看日出吗?"
一贵悠闲地把手肘靠在方向盘上轻松地把着,黑色的保时捷驶出市区,续知道,这是上次一贵骑车带他走过的地方,但是这次要去的地方显然更远,他们已经跨越了那条河流,拐上了曲折的盘山公路,除了偶尔可以碰到一辆盏路灯外,除此之外就是幽静的黑暗,
"你又无照驾车。"
"只是年龄问题,我开车的技术可是比我妈妈还好呢。"
一贵随意地笑着,打开了车载收音机。电台的DJ故作哀怨地抱怨着在这样的夜晚,没有心爱的姑娘陪在身旁。
"嘛,这种夜晚,都没有人听我们的广播吧。"一个DJ深思着,"所有的人应该都依偎在一起看焰火才对啊看焰火。"
"啊,真的。"第一个DJ也附和着,"我们两个悲惨的可怜人只有互相依靠了啊,麻吉~"
第三个DJ插进来:"咳,不要对我视若无睹。"然后他正色道:"也有情侣一边看着烟火一边听着我们的广播的啊。"
"嘛?有吗?"
两个DJ发出古怪的声音。
一贵和续相视一笑。
"那么,送给大家一首老歌。"DJ调皮的声音落下,歌手慵懒的声音响起。
仿佛在黑暗的空气发酵了的声音,随着车的颠簸蒸腾。
"还能看到焰火。"一贵带着笑意看着后视镜。续转过头来跪在副驾上,看着在车的后方很远的地方升腾起的焰火,点缀着后车窗。
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角落,是否也有某一对情侣现在和他们一样,听着这空气里游走的电波而会心地笑着?在某个他根本无法知道的角落,也许是黑暗的,也许被烟火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