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何踮起脚尖,轻轻的凑到少爷的唇上,轻柔的好像情人之间的吻,他的吻从来不重要,没人要。所以他也从不主动亲吻人。没有技术,也不浮躁,那么轻......好像下一秒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气息了。靖何感觉有水珠滴到了脸颊上,一滴一滴。他闭上眼睛不去看。被那个男人推开,一直闭着眼睛,他觉得很久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只是空阔的机场广场。就这样结束了......该走的终于也离开了......他又只剩下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第十五章
后来,场子里的人都说阿何是走不了了,不是在这行做到没人要,再不就是在外面被少爷的对头打死。靖何每天三晃的来上工,又三晃的回家睡觉。整整半个月也没有出一点事情。那些八卦先生们又说:难道阿何的熟客里又有了厉害的人物?靖何知道不是的,只不过狼还没有完全的被放出笼子。他等得都有些麻木了......
直到......几个混混把靖何堵在巷子里,他们撇着靖何的手,把他的脸压在墙上说些下流的话,又扒他的裤子,一来二去的收拾了他一阵,说"原来少爷的品味就是这样的啊?"靖何看他们拿出刀来,以为下一秒就会死去,结果他们又给他穿上裤子,之后把他放到在地,拳打脚踢......靖何躺在地上抱着头,心中想他们真折腾,大概是上面只让打他,不让玩他。所以,玩了也要抹去证据,至少也做了个样子嘛!中间有个时间,大概他们打得也有些累了,放松了警惕。靖何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冲出巷子......正好路边停了辆的士,他冲上去就喊开车。车跑了大半个城,那几个混混还一直开着车跟在后面。靖何只能叫师傅把车停在张亦办公的公司楼下。冲出去跑进办公大楼。他这个样子,保安当然是不让进的,但那几个小混混也不敢跟来。保安帮他接通张亦,说有个叫安靖何的找他。就在楼下。但衣服破露,可能一定要张亦下来才能接上去。
张亦下来的时候,几个小混混还在不远处徘徊。看到有人下来接安靖何上去,才悻悻然离开。
"一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靖何是第一次来张亦的办公室,他好奇的东摸摸西摸摸。
"这个熊抓鱼好精致啊!是什么啊?"
"根雕!过来擦药!"
靖何乖乖过去擦药,只是眼睛还四处乱转。
"你这个屋子好大啊!"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虽然,靖何知道只要对张亦说了,他就能帮他。可是,不想说......不想麻烦他,不过是烂命一条。
"那小子没把你安顿好就跑了?"张亦还是知道了。
"这个是你上次去海边照的吧?还蛮好看的!"
张亦对于他转移话题的低劣技巧也只是无语......摸摸他的头,指着休息室让他自己去睡觉。这个休息室东西很全,还有浴室,靖何把自己清理干净真的睡了一觉。好像一直没睡过这么好的觉,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张亦说他要是再不醒,明天醒来就会看见床旁饿死的一具尸体了。
他们去小吃店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张亦又去他家住,不过住了一星期,靖何再去上工的时候,再没有人跟在他身后,也没有人从暗处跳出来吓他。张亦后来说靖何这里离他工作的地方太远,还是搬了回去。其实靖何知道,再过不久,安乔阳就要回来了。学成归国......这样的情境是不是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他以后可能连替代品都不是,所以还是早日做回自己比较好。
那段时间,到底是安乔阳先回国,还是海利先回国,靖何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只是有一天回家的时候,看见地上放着的箱子。海利从浴室出来对他说"今天才回来,先在你这里住一下,很快就会搬出去了!"靖何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叫作只是住一下?什么叫做很快会搬出去?
"能给我做点东西吃吗?我有点饿!"
"好,蛋炒饭怎么样?"
"恩!"海利笔直的坐在沙发上,这沙发还是当年他买回来的那个,可是为什么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要搬出去住?"海利吃东西的时候,靖何看着他问。
"他说要在外面给我找间房子住。"
"你让他包你?"
"然后,给我找了个文员的工作。"
"海利......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可能以后他也不会再出去了吧!这不是很好吗?"
"不要......不要搬出去......你可以把他领回来,我会找地方的,你去上班,做文员我都不管,只是,不要搬出去!"靖何趴在海利的腿上说。
"我们彼此拴住对方,谁也逃不掉......"
海利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许愿娃娃,虽然人回来了。灵魂却丢在了某个不知道名字的城市或者国家。他后来也还是没有搬出去。只是把头发剪短,每天早上用发胶固定的规规正正。再穿上蓝色的、灰色的或者黑色的西装,提着公文包赶公车上班,夜晚有时候也会加班,下班以后规规矩矩的回来吃饭,周末穿T恤和牛仔裤出去约会,也不过是找个酒店开房。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就算看电视也只是看些主妇剧场,靖何再也没看过他点开新闻台。他也不会去窗台上坐着。他只是在沙发上坐到九点半就去睡觉,第二天再起来上班。
这难道就是电视上所说的改邪归正吗?可是为什么海利看上去那么累?不染头发,不化妆,不穿的出位的海利......为什么看上去总那么奇怪?
靖何现在常常会想起以前的海利,想他对着客人笑着说"有没有人告诉你,海利虽然很贵,可值回票价的哦!"不想接客的时候说"对不起,今日系统繁忙,请排号登记后等待消息!"他笑的时候,面颊上有小小的酒窝,所以,他从不对着客人笑。要有客人非要让他笑,他多半就会和客人发生矛盾。带场说海利是最没有职业道德的,可那时不知多少客人排号等着包他出场。
因为太在乎海利的状况,安乔阳是什么时候回国的,靖何完全不知道。等他知道安乔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张亦又和安乔阳吵了一架,并且来找他。那天正好是海利也在的周末,海利看见张亦来了,就要拿衣服出门。只是靖何抢先一步拦住他,对张亦说"出去说吧!"
他们找了个小酒吧喝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无非就是安乔阳要进的研究所是张亦托人找给他的,国内毕竟不同。实力固然重要,但关系却更不可少。安乔阳以为张亦侮辱了他。张亦觉得安乔阳不领情,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连同那几年在法国分离的份一起吵进去,结果安乔阳甩门说是去朋友那住,这场争吵才结束。靖何安安静静的喝酒,他不知道要怎么劝他,也疲了累了。张亦还在大口大口喝酒,靖何就冷冷的看着,也不说话......
"喂?你要不要回家啊?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啊?"靖何不过是出了一下神,张亦就醉倒在小桌上,怎么叫也叫不醒。靖何无法,只能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把张亦拖着扔到床上。他明明记得张亦酒量很大的......又去打来水给他擦脸。
无意中,他想起那年夏天,他第一次看见他。这张脸上有年轻的顺意,好像足以把世界踩在脚下的得意眼神。虽然看上去永远看不出飞扬跋扈,但这种骄傲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与其说他当时是爱上了这张脸,其实还不如说是爱上了那种神态,就像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植物也会向着光明的地方生长,就只是这样而已。现在,那闭着眼睛的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蛊惑。靖何轻轻的凑上自己的唇......他想就一下,不会被发现的。
他本来只是打算轻轻的一下就好,只是刚挨上去,就被掠夺了主动权。这个吻火热而煽情。他被抢夺了空气,张开嘴的时候被攻城掠地,唾液顺着嘴角流下。他以为张亦是醉了的,事实上,他也的确是醉了。只是他从来都不会醉的丢盔弃甲。像被鼓励一样,靖何拉着张亦的手抚摸自己的身体,解下扣子,或者其中是有沉迷其中,只是在靖何起身要解开裤子的时候,张亦从身后把他抱住说"不要这样......"靖何就这么突然的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冻得刺骨。
他们都不再说话......可能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靖何光着身子呆呆站着,直到张亦说,睡上来吧,他才呆呆的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好。
"我和乔阳,很小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了......"张亦的声音划过冰冷又寂静的空气,竟然是那么生硬。
"他比我小......很小的时候,我不爱跟他一起玩,他家里不像我家,只是很普通的家庭。可他那时候总是跟在我后面,叫我‘一一'‘一一',我总是作弄他,找些孩子骗他在野外脱裤子,又故意装作路过,嘲笑他。他那时候就倔得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总是不掉下来。长大以后他总是追着我的脚步,我考上的学校他也一定考得上。结果,现在换成是我追着他的脚步在跑了。阿何啊!你知道我第一次在店子里看到你的时候吗?你笑着给我们发牌,又和某个人那样......我总以为是看见你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掉下来。后来,他要脱你的裤子的时候,我以为我听见你在说‘救救我......'我就像疯了似的。可是,阿何......谁来救我?"
靖何在抓住盖在他身上的被角......这被子感觉那么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四周的黑暗好像也凝集成块,压在他身上,他咬紧牙,却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在黑黑的夜里反正也听不真切。张亦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也不再说话。他只是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里,靖何的生活彻底的黑成了一片,什么样的光也完全照不进来了。
第十六章
靖何第二天回家以后,海利留了纸条给他,海利他......还是搬走了!搬去了他男人给他租的房子。靖何恶毒的想,不知道海利会不会在那个房子里想一想,无论是房子还是他都是别人租来的,那么租期到了又怎么样?
靖何现在也不太去上工了,有时候有熟客打电话来找他,他收拾收拾就直接去了,拿了钱也不回去告诉带班,张亦在那次之后再没来找过他,他想或者他们就这么断了吧?他有时候在拿刀切菜,又或者放水洗澡的时候就会想,与其这样慢慢的把生命消耗掉,要不要直接找个方法死去?只是每次就想想而已,他倒不是怕死,只是懒得死。都已经成了这样,死或者不死又怎么样呢?
难得老板打来电话说有客人,非要点名要他去不可,他才收拾了收拾东西过去。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他又在俱乐部里面看见了张亦......为什么每次他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以后,总会在店里面再看见他?难道上帝就是为了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让他不要再幻想了吗?靖何进到包间里面,某个中年男人拉他坐下,可能是熟客吧?也可能不是,谁知道?他现在态度差到死,进了包间也不去讨好这些客人了,径自点了支烟吞云吐雾。旁边有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问她身边的男人自己是做什么的?靖何不免转过头去看了两眼。那个女孩子......是TOMMY的小女朋友。靖何见过的,假期的时候,TOMMY请了三天假,说是要带这个小女朋友回家见父母。靖何还让他把店里面卖不完的蛋糕带回去一起吃。当时就是这个女孩子在街对面笑的一脸天真的等着TOMMY。
"你看,你看!他在看我呢!"那女孩子靠在他身边那个年龄足以做父亲的人身上。
"你好看他才看你的嘛!"
"我只要你看就好了嘛,我不喜欢被人家看。"
"......阿何......倒酒!"刚刚拉靖何进来的中年男人又来摸他大腿。
靖何看了他一眼,走到那个女孩子面前,把酒瓶子里的红酒从她头上倒了下去。
"啊!你干什么?"几个服务生从外面赶进来,把靖何按在地上。带班也赶了过来......阿何脸被压在矮几上,却好像笑着一般。没过多久,老板也过来了......靖何正在想老板这回又会怎么教训他......
"胡总?你们这里怎么了吗?"
"啊!原来是张家小公子啊!没事,没事......"
"出来玩,开心点的好!别为了些小事坏了心情。"
"是的,是的!我们正准备去其他地方玩,张公子有兴趣吗?"
"不了,我还有客人在那边,你们玩开心!"
中年男人连拖带拽的把那个女孩子拖走了。靖何才被放开,他还是坐在地上,不哭不笑的就这么坐着。
"喂!起来了......"带班踢了他两脚,他还是不动。靖何听见带班在老板身边小声的说"装什么死?"
张亦蹲下身子,他看见靖何的额角被撞出了块乌青,头发混着酒一片狼藉的粘在脸上,那张脸湿湿的也看不出是眼泪还是酒,他突然间就觉得逃不出去了,这被命运的手牢牢抓住的心,它逃不出去了,原来不是靖何在对他说"救救我......"而是他在说,他在对靖何说"救救我......"
张亦用手把靖何乱乱的头发耙到两边,又用袖子轻轻的擦干净这张脸。突然就一把抱住他。或许将来他还是不会也不能同他一起,但至少这一刻,他想抱住他,不能放开!
小眼睛和胖头被张亦带回家去养了,靖何根本不会再给它们换水,有时候手边没有烟灰缸,就顺手把烟灰弹进花盆里。张亦说他已经不适合去养小眼睛和胖头了。靖何看着张亦把小眼睛和胖头带走。张亦又回到了他身边,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靖何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也许是因为道义,或者别的什么他才会同他说话,帮他照顾小眼睛和胖头。只是他不知道,因为在俱乐部的事情传到了安靖何的耳中,张亦已经和他吵了许多次了。
他们的这些年,好像流沙从指缝中溜走。有些东西,早已经不若当初了......
靖何半夜睡的正熟的时候,听见门咚咚的响个不停。他爬起来开门,张亦正站在外面。
"你的钥匙呢?"靖何记得上次给了他钥匙的。
"掉了吧?我也不知道!"
靖何想明天出去再给他配一把好了,要不然直接配一打?反正他总是掉。张亦的脸上一副颓败的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靖何心里想"又吵架了吧?"
"洗澡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的!"靖何说完又回屋子里,从床下取出新的被褥铺上,他有洁癖的嘛。
张亦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靖何已经在沙发上睡下了。
"喂......"他推了推靖何。
"恩?"靖何并没有转过身看他。
"我们分手了!"
"哦。"
"在一起吧?"
"恩。"
张亦还是去睡觉了,在一起?什么在一起?因为和那个人吵的很累,耗不下去了?或者他以为靖何会高兴的,毕竟他一直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第二天醒来,张亦已经不在了,靖何自己煮了粥,又把床单、衣服洗了晾在顶楼。天气很好,已经慢慢的热了起来。他想起有一年夏天和海利跑到郊外水库游泳。收拾好,拿了东西,靖何去给咖啡店缴税,路过一个镜面玻璃的店面,他看了看,里面那个一脸苍白,眼睛布满血丝的人就是自己了吧?回到家里,看见海利穿着西服、还是梳着规整的头发坐在沙发里。他手上捏着一支烟,但是又没在抽,只是点着而已......
"不上班?"靖何把自己也扔进沙发。
"我......能不能搬回来住?"
"好啊!"靖何也点了一支烟,看着灰色的烟飘至天花板,怎么什么都这么虚幻?
"我明天把东西拿来!"
"算了,重新买过吧!"
"我......没有和他吵......"
"知道,只是他不要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