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上) ——治水

作者:治水  录入:01-10

第二,以一个妓院老板,他生活得太过优雅有品味,打从他一进到寒香馆他就注意到里面的摆设对一间妓院来说,格调实在太过高雅,如果不是主人自小过惯了这种日子,不能若无其事地把名窑陶器一般碗盘摆在一起,用来灌醉他的名酒和用来装酒的夜光杯比起来,酒钱还只是一个小零头。
即使是西方自己独立的高级娼妓都没有这么好的环境,会赚钱是一回事,坚持或只能过这种生活的人,绝对不是自小吃苦或有意炫耀,是习惯了所以不得不为。东方璾查过这间寒香馆翻修的日期,是在逝芳成为妓院老板不久后,这表示逝芳习惯了尊贵闲雅的生活才能这么不在意,而且对于妓院该有的避讳或禁忌完全不在意,与其说寒香馆是妓院,不如说是逝芳个人的住所,但是来这里这么多天,都只是飞花或叶怜替逝芳打扫房子,逝芳什么事都不会做。
扬方也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性子,虽然很会替东方璾赚钱却完全没有生活能力,如果不是东方璾费心为他安排最好的生活环境,还有母亲扬夫人费心照料,他连端盆水都会跌倒。
「这些不过是你的观察罢了,」逝芳冷冷一笑,丝毫不见动摇:「我的确出身富贵,但是天下名门世家也不只你东方家!」东方璾的确厉害,短短十几天里人坐在他眼前喝酒,却已经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了,不过他相信等东方璾去调查过逝芳从未刻意隐瞒的身世,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东方璾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是吗?」东方璾意味深长地看了逝芳一眼,好象是在问「还要我说下去吗?」他并不希望将逝芳逼到这个地步,但是有些话说出来就会伤人。
逝芳没有说话,浑身却开始发散冷冽气息。
东方璾叹了一声:「寒影山庄的少公子,你浑身上下的刺可真叫人扎得发疼。」
他果然都知道了,竟然还坚持逝芳就是扬方,这家伙打哪里来的自信,逝芳仰头看一脸平静的东方璾,他是不是太小看这个刚毅的男人,太过忽略他心细如发的深沉城府?
「终于还是给你查到了,我是南方寒影山庄的少公子,不过也不用说那么客气,不过是小妾生的不中用儿子罢了。」
「你并没有刻意隐瞒。」太过明显放在那里的事实,东方璾从不轻易相信。
逝芳,本名宋言轻,听这名字就知道父母对他期待不高,寒影山庄排行不知道第几的庶子,数年前行踪不明,谁也想不到他换了个身份作妓院老板,寒影山庄脸可挂不住,这就是逝芳遭刺的原因。
逝芳笑了几声,起身胸有成竹整理衣裳,越过坐在他眼前的东方璾,走到桌前好整以暇地倒了一杯茶。
接着再倒第二杯,这种心理的余裕使他的动作格外优雅,因为这场语言之争逝芳已经稳操胜算了。
「我这不成材的儿子离家出走,还跑去开妓院,深以此为耻辱的寒影山庄会派出杀手来刺杀他也是意料中事,东方庄主不该过问这种家务事的。」在扬方的记忆里,东方璾根本不清楚宋言轻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子,宋言轻这个人也是无能懦弱,否则也不会去搞自杀让他有借尸还魂的机会,所以逝芳很有把握他可以搪塞过去。
没想到东方璾在他背后只是缓慢地说道:「如果我说,我早就见过他呢?」
「不可能!」逝芳一边将两杯茶端在手上,一边转过身来,「我不记得你见过他……」话没说完,忽然他住了嘴,神色苍白地望着东方璾脸上的笑意。
「哦,这句话有点问题,宋公子应该说『我没见过你』吧?」东方璾声音还是不缓不急地,但是就像小孩子打了胜仗一样,连说话的声调都露骨地显出那种得意:「怎么会说『我不记得你见过他』?」
该死,他竟然会犯这种错,逝芳看着东方璾起身向他走来,不禁诅咒自己的大易和东方璾的狡狯,东方璾每进一步,他下意识地便退一步,直到靠到桌子,一个不稳坐在椅子上。
东方璾双手扶在椅背上,缓缓地说出他最后一个理由:「最重要的是,你怕男人靠近你,寒影山庄的少公子,我从没听过他被男人………」
哗啦!
匡当!
随着跌碎在地上的茶杯,东方璾脸上胸口的温热水珠一滴滴滴下来,滴在逝芳的衣襟上,逝芳泼了东方璾一身茶水不够,他扬起手来就是狠狠一巴掌甩上东方璾的脸。
这一次,东方璾没有避开。
啪!顿时那张俊美有如龙神降临的脸孔浮起了掌印,连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逝芳用尽全力去打的。
***
某间赌坊里,人们呼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落,所以赌坊内院里,有人闲嗑瓜子的声音是一点也没传到外面去。
房间里,相对于外面的浮躁吵杂,整个房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几乎坐在房里的人们都是一脸沉重之色,只有一个人还是笑容满面,没有丝毫。
听月斜靠在榻上,他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可是那种明朗贵公子的气质还是在他持杯饮酒,斜指漫拨一旁歌伎发丝间,风流潇洒的气质表露无遗,他虽然长年居住南方,但是那种刀凿轮廓的深刻和俊逸,反而和他的闲散气质形成强烈的反比,他倚在榻上时的样子,永远都是那样懒懒的。
「真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何贵干,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吗?」害他偷跑出来,回去妲儿又不知道会念多少经了。
东方泰和南柯对望一眼,焦躁不安的东方泰率先开口:「你不用撇清关系,三年前的事情谁也少不了一份,现在东方璾对你难道什么都没有做吗?」
暗笑一声,这就好笑了,当初事成之后急着把我甩掉的不就是你们吗?
「当初那贱人中了暗器之后跌下山崖摔死,后来开了好几次坟始终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东方璾捡到了。」南柯缓缓地说道。
他凉凉地想,活该,千交代万交代东西一定要收回,当初还嫌他小气,现在尝到苦头了吧?以为东方璾人大个心不细,就是你们的错了,你们能苟活到现在,大概是东方璾要你们一点一滴的死吧?
「我看是心里有谱吧?」
「不要语带轻佻,」南柯不悦地说道:「现在你和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东方璾困住你,让你回不得南方,八成对你也起了戒心,再说你也不可能随便放手,事关你的『两个』侄女,你不可能这样就离开吧?」说这话时,南柯语带几分讥刺之意。
「听这语气,南大侠一定很渴望早日回乡吧?也对,南方的天气很温暖,天气很好,比起冬天下雪可达三尺深的东方好多了,我能了解。」这群南方来的刺客在无月山庄附近潜伏的日子也真长,再说情势不利,数年来不过杀了一个扬方和叶玥一样,成绩只可用「办事不牢」来形容,真不知道南方的傻瓜这么多,是说派他们来的人也真不成气候。
「你!」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东方泰俨然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插入其间,看得听月肚子里一阵暗笑,这里也有一个傻瓜。
不过无所谓,听月摇摇扇子,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南柯忿忿地看听月一眼,对东方泰的排解也只是哼了一声,心里的急躁和不安却因此慢慢涌了起来,他们奉主上之命铲除异己,偏偏被滞留在此过着朝不保夕,本想借着操纵东方泰而小小建立一个地盘,但是当初选东方泰是因为他不中用,现在也是因为他无能,所以事事不顺。没有完成任务就回不了南方,主上的身边不缺像他这样的部下,现在只有想办法再立一功,不然即使回去之后还是会被弃置一旁,怎么能容许这样?
东方泰也是另有思潮,眼下他的基业已经被并吞大半,现在能仰仗的就是东方一族数字长老的庇护,东方家百年多来从未有族内阋墙的前例,首代先祖也遗命代代承继者以堂前石龙立誓,绝不可有同族相残的情况发生,所以才能勉强维持现在这状况,幸好他一直很小心,只让南柯他们去打前锋,所以没让东方璾抓到他的小辫子,不过担心受怕是免不了的。
眼下唯一的有利之处,就是东方璾还没有子嗣,近亲如东方云和东方无谢一个是女流,一个是旁系,都不成气候……扬方苦心栽培的四骑中,飞轻和扬烈又是外人,万一东方璾身亡,他还是很有希望夺得宗主之位的,怎么能让那毛头小子永远高高在上?
现在,也只有让东方璾先掉以轻心,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暗中下手了。
看着东方泰和南柯各有心思,听月轻轻地笑了,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两个人一定会将他推出去当牺牲,谁叫当初是他提供暗器的呢?对了对了,逼杀扬方和叶玥的计策好象也是他出的耶!唉呀呀,这下插进扬方胸口的毒针要是给东方璾见着了,那可真是不露馅也露底了。
没办法,那时候技术还没有那么纯熟嘛!
「据我所知,听月公子的两个侄女也在东方家作客吧?」
「是啊,无月山庄住起来挺舒服的哟。」
东方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南柯却说:「这样好吗?孤身在那个地方,要不要我派人暗中保护?我手上算是一流高手的还有十数人。」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吧?「不用劳动大驾了,不过为了感谢诚意,我再助你们一回,只是千万别被我那两个宝贝侄女知道,否则我就得提头去见我大嫂了。你们还是将那十几位武林高手放在解决东方璾身上吧。」听月陪笑道。
看到两人舒了了一口气的表情,一道寒意从眼里浮起,十几个人是吧?就凭十几个人也敢威胁我?
算了,他也已经玩腻了,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跟这些人打交道只是浪费自己力气,再说三年前他花脑筋也出力,除了扬方的一条命啥钱都没收,现在还要被人推出去当炮灰,想想真是不划算。
再说逝芳遇刺一事,尽管不是东方泰的本意,但是接下这笔生意的还是「灭日」,就算南柯再怎么隐藏或掩盖都没有用,他们不相信逝芳是事实。
而接下双头买卖的杀手已经失了诚信,那个骄傲的逝芳绝对会用尽手段来报复,让南柯来想办法吧?这个呀,就是以小害大,试探逝芳是一件很蠢的事,而东方璾要是懒得清理门户的话就让他来动手好了,反正他也得趁着这整件事水落石出前做个收场,坏事还是别传千里的好。
瞥了一眼南柯,听月无声地笑了,竟敢想将他当作炮灰,那积弱不振的王朝觊觎四方大族,而想要铲除异己的举动也要周密一点,这种不成大事空有武力不长脑袋的家伙,他到底该制造怎么样的机会,让那些高手们不幸地永远回不了家乡呢?
想起他那过度认真的侄女,听月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他一拍手掌,神情紧张地朝着两人开口:「对了,可不可以让我到外面赌两把?」
东方泰他们对看一眼,要做什么?
听月笑咪咪地说:「我那宝贝侄女怕我钱不够用所以给我很多零花,今天我出门一趟却分文未少的话会被她怀疑的,所以我出去赌一下,把钱输光三百两银就回家。」


第六章之二
「有没有搞错,这里简直和鬼屋没两个,竟然有这么多院落………」绕来绕去,还是在原地打转。
雨滴滴落在罗妲儿额头上时,这个高大的西疆美女第一次诅咒起东方这阴郁多雨的鬼天气。
***
砰!
「怜妹,这些衣服我们喜欢的都可以拿走吗?」
叶怜正在把一条精致的边缝上衣襬,闻言抬起头,看七八个年岁较大、声名也较高的大歌伎围绕在床上像山一样高的衣物,正蓄势待发准备多拣几件衣服,她微笑地点点头:「嗯,那都是我做着玩得,我自己根本穿不完,姊姊们喜欢都拿去吧,不合身的再给我修改。」
「哇,我最喜欢这个时候了。」
「是啊,怜妹的手真巧,像我们连拿针都会扎到自己的手。」欣羡地看着飞快地动着针的叶怜,她们这些歌伎个个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花,至少也是别有专精,但是对女红都是一窍不通,说实在的,才入行三年多的叶怜虽然对这些才艺都勉强能玩上两手,但是比起她们是差的远了,可她针线活的手艺和对衣着的品味却是整个寒香馆皆受其慧。
像这样每隔一两个月,叶怜就会拿出好多亲手缝制的衣服分给她们,毫不吝惜地说反正她随时会再做拿走无所谓,这对歌伎们可是大好的事情,毕竟做这一行才艺要够,衣着上少得争奇斗艳的时候,叶怜亲手缝制的衣服带有一种特殊的的素雅品味,即使是便宜的料子也能裁制成富贵人家才能穿的衣服样式,穿上衣服的歌伎们也觉得自己就是和家歌伎不一样,自然是喜欢得很。
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内院响起时,着实将叶怜吓了一跳,拿在手上的针险些跌下去。
一个歌伎走到她身边,羡慕地看着她的手:「你那双手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这么厉害?」
叶怜只是笑着说:「每个人都有专精嘛!像我就很笨,练一首曲子练了两个月还是会出错,我唯一能见人的也只有这个了。」她会的也只有这个了,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困难的,当一个人打小三百六十五天就是学习着不间断从一块布到一套衣裙的工作,十几年做下来即使闭着眼睛都可以缝完这条绣边。
「这样可真省钱,对了对了,虽然你说你只收布料钱,但是我还是再另外付你手工费吧!」一个歌伎笑着把一只遍体通红的珊瑚发簪插到叶怜头上。「这东西插你头上真好看,别退喔!」
叶怜困窘地说道:「我说不用了………」
几个歌伎笑得弯腰,也纷纷把身上值钱的首饰拔下来给了叶怜:「这样不行喔,姊姊的好意要接受,再说这些东西你用得上的。我们先走啰。」
当她们心满意足地要出门时,先出门的一个低呼一声:「唉呀,下雨了!」
另一个则是轻声说道:「你们看,那不是………」
是东方璾。
这时候叶怜才发现为什么天这么都不亮的原因,天下雨了,那种灰
蒙蒙湿漉漉的感觉从窗边喷进来时,她连忙同手上的衣物往房内移了一两尺。
当她举目从窗外望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站在庭院里任雨淋,因为下雨所以没人在外面走到,东方璾就这样一人枯立在雨中,好象与身边一切再无相关似的,以叶怜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头乌黑的长发紧紧贴在宽广的背后。
雨,打在东方璾的脸上时,宛如有什么东西打到了镜子里的影像,看似打到了其实完全没感觉,不会痛也不会有感觉,这不是因为人没有感觉,只是被打到的东西很像是人,但是毕竟不是人。
那一瞬间的东方璾,真的很不像人,叶怜不会形容,那种表情很难形容,就好象知道完全绝望后反而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么,刚刚的声音是他从公子房里出来,重重地摔上门的原因了?
当叶怜这样想时,东方璾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的消失在寒香馆。
他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是闹翻了吧?」
「有可能,公子要惹人火冒三丈太容易了。」
当讨论远去时,叶怜将未完工的衣物往篮里一放,她看东方璾那样,不知道公子和他发生什么冲突了?公子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当她离开窗前时,忽然看到一道影子窜出寒香馆,那影子和她视线交接时,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很像是偶尔会出现在东方璾身边的保镖,沈默确实地守在一旁,比东方璾还高大威武,却沉静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那个人……刚刚没有一起走吗?
叶怜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望窗外,不提防外面有人走进来,两人撞个满怀,,叶怜没事但是没比她矮多少的小侍婢竟然被撞得仰天摔倒,顿时一阵温热泼上叶怜胸口。
侍婢一看叶怜被莲子粥泼个正着,吓得一骨碌站起来叠声问道:「唉呀!小姐你要不要紧?赶快把衣服脱掉,然后我用冷水帮您敷着……」说完情急还想用袖子先擦掉衣服上的污渍。
叶怜慌忙躲开,神色不安地捉着衣领笑道:「不用麻烦了,我、我找个地方自己用冷水冲一下就没事……你先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吧!」说完连伞都来不及撑,一溜烟地便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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