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向主厅的长廊,他在路的这一端停下脚。
仿佛,最深的思念被什么触动了,那一条路通往何处呢?只因为梦中的他这条长廊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去见那个人……………
这条洒着银光的路,好象梦里那条河的彼岸,自己站在这端,另外一个人站在那端,彼此相望的时候,他始终不知道在固执些什么,执拗地等对方先伸出手来,宁可孤守在另一段孤芳自赏,寂寞了自己也寂寞了另外一个人。
可是,他这次想自己主动靠过去。
***
东方璾躺在床上,一阵细微轻盈,几乎落地无声的脚步声,让他睁开了眼睛。
声音,是从扬方房间通到主堂的空中长廊,由远而近逐渐清晰传来的,那脚步很缓慢,脚步声的主人越是往他这个方向走,越是显得迟缓而犹豫。
他几乎可以想象,在步与步之间,那个人也许是东张西望,然后继续慢吞吞的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然后又前进。
嘴角勾了起来。
脚步终于还是踱到了他房前来。
咿呀!主厅堂的门缓缓被打开了。
那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穿过小厅、书房、浴间,最后那影子映在他卧室的门上。
那个人进来了。
那个人缓缓走到他床前,微微弯下腰来,将近燃尽的微弱烛光里,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见那个人漂亮的脸孔上第一次对他流露出柔弱眼神,还带着一点无可奈何。
仿佛自然而然地,抱住那个人俯下来的身子。
「终究,是如你所愿了。」这个男人只是躺在这儿装死,竟然就让他乖乖到他面前报到,要说老奸巨猾也是找得有剩,可叹他一路行来到东方璾面前,看着东方璾噙着一抹得意微笑,竟只是坐在床缘,伸手抚上东方璾受伤的左臂。
心疼了?心痛了。
东方璾伸手抚上冰凉苍白的脸:「心痛了?」
「才不。」
「说谎。」
「你不也一样?」还以为会看到全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东方璾,想不到他倒是好得很嘛,大半夜的还很有精神不睡觉,专程等他来着,不管怎么说,他终究还是如东方璾所愿地自投罗网来了。
不悦和恼羞成怒,
他坐在床沿,他躺在床上,东方璾凝视着在幽微灯光中更显得苍白的脸孔,只见那张脸孔刚开始检视他伤口时流露一丝不舍,可是接触到自己眼神时,许是他看起来太自得其乐,所以那眼神立刻深沈为冷然淡漠,纤瘦的身子大有欲离之势。
他一个反手将那个人抓住,硬是将对方抓进自己的怀里,用双手搂着对方的身体,那人体的温度一旦由全身去感受到,尽管逝芳有些僵硬不自然,他几乎是整个人立刻紧紧环住了这难得的温暖,将自己埋进正发散着热度的颈项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没有挣扎,但是也没有伸手抱住他,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那个又低又柔,淡淡的,充满压抑情感的声音,轻声说道:「怎么了?」
『怎么了?』一句轻轻淡淡的问话…………
东方璾心头为之抽痛了一下,不过是一句关心人的话,但是从以前到现在,能这样问他的,认为东方璾也软弱地需要人问他怎么了的,只有一个人。
他低哑地问道:「你可知道,为了这么一句话,我等了多久多久………」
「别这样,霸主不应该让人软弱的样子。」东方璾感到那个人的唇,轻轻地印在自己的额头上,暖得烫痛了脸。逝芳看着那个男人双眼里,忽尔滑出他不了解的水分,原来东方霸主也会有这么软弱的时候吗?
「你是例外。」
「何必这样,我不会走了。」逝芳轻声问道:「这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不是吗?」
「还没。」东方璾坐起身子,抬起逝芳的下巴,那秀丽如月的脸庞此刻也是漾着淡淡笑意,他仍是这般爱笑。「你必须答应我,永远不能再离开!」
真霸道,先听话说完行不行?到时候后悔了要退货两个人也好商量啊!
「你喜欢我,对吧?」
「喜欢…………大概吧!」只是太寂寞了,在人海中怎么样也找不到能在一起的人,最后他还是回到了东方璾身边,该说自己执迷不悟呢?还是说两个人都太不中用,连新的人填补空缺都做不到,又回头吃墙头草。
东方璾很认真,一旦选定了对象总是义无反顾,他却总是小心翼翼,所以经常摇摆不定,像现在他也不知道该作什么才好?身体没有记忆,但是心看到东方璾这个耍赖样儿,又不争气地想留下。
东方璾吻着他的脸颊,手轻轻拉开他的衣带,「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承认你是扬方,我都不会让你离开了,我给了你时间考虑和离开,但是你……」
「我为什么要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他伸手,抚上东方璾的脸,到今天到刚刚,他才敢承认,这张脸他在梦中梦了多久,想了就有多久,夜里有多长,思念有多长,难道那个又痴又顽固的扬方真的曾经在死前许愿,今生未果,但愿来生再偿?
「可是,我不是那个事事都只为你的那个人,我做事只为我自己,连现在留下都是……..」是了,他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徘徊不去。
他不想做那个始终无法离开东方璾阴影的扬方,却又渴望见到那拘执前生的人,就好象风筝渴望高飞,却又希望站在地上的人紧紧地用一条线系着自己,别任自己飘走了。
他好害怕,他好不安,他到底该怎么办?
梦里人生,人生如梦,这一切是真是假,是幻是真?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时……」
这句话好似有魔力,让他柔顺地任东方璾扯掉他的衣物,放肆地为所欲为,原本冰冷的身体此刻眷恋起另外一人的温度,一个人很寂寞,两个人的话,也许可以一起度过夜晚,逝芳发现自己从那一晚开始,他重新恋起人体温度后,每一个夜更加无眠。
每一个人都一样,都不愿过着痛苦的日子,想要自由自在,想要尽情欢笑,想要和心里那个人长相厮守,东方璾也不例外,为了重新获得新的人生和想要的人儿,他比任何人都可外自由,还有爱恋的那个人………
过去一千多个的日子里,不曾燃烧过的热烈情火,在两个人耳鬓厮磨下,迅速燃烧起来,比起独处的长夜更热烈的情意,轻轻地喘着气,胸口的心跳声大如雷鸣,朦胧的眼界里只有东方璾的一双眼睛还是那样发出令他着迷的火焰光芒,为了更看清那眼里深藏的东西,他大胆地首次伸手环住东方璾的颈项,让东方璾埋在他的胸口上,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他现在需要这个男人。
「看来你哭的比我厉害。」东方璾嘿然一笑,伸手抚去身下人儿冰凉脸蛋,湿漉漉的,又吻住那两片柔软红唇,一开始很轻很浅,逐渐转为热情如火,终于燃起了遍体热焰。
「我才没………」被这样嘲弄,逝芳猛地收回眼泪,板起一张脸想说些什么,好教东方璾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却看东方璾冲他邪恶一笑,大掌伸入衣内开始不规矩地抚触光滑的肌肤,他瞪着眼,当真是他给了三两颜色这家伙就就开起染坊来了。
没想到东方璾却冲着他,咧嘴一笑:「抱歉,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还来不及生气或惊讶,东方璾的气息已经全然侵占,在东方璾不断温柔啄吻着他的唇时,他张开唇主动迎合,东方璾惊讶地停下来,只看到逝芳得意一笑。
他可不会处于一直挨打的地位的,是吧?
「你这个家伙………」对方的小小抗拒,反而让东方璾动作和气息都粗暴了起来,衣衫被拉开,白晰修长的身体立刻因为寒冷而缩了一下,随即又在双手充满安抚的抚触下温顺地伸展开来,东方璾的身体在思考之前已经快了一步,两具躯体紧紧交叠在一起……
一个人的夜晚太寂寞了,两个人的话也许就不会觉得寒冷,即使是惯了孤独的冷漠灵魂,也可能在此刻与另外一个灵魂碰撞出热情………
尤其是,当那个人,是自己长久以来在找寻的那一个的时候……
第十章之一
有时候,他会作那个梦,梦里他和一个女子坐在某个歇脚的茶楼里,那个美丽女子一路上始终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心知肚明却又存心逃避,不停地顾左右而言他。
但是终究是没能逃避过。
『扬方,你………你是不是,喜欢庄主……喜欢璾呢?』
梦中那个美丽女子,似乎是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直视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泪水已然营眶,却还是将新里的疑问问出来。
梦中的扬方回答什么呢?
扬方只是喝完茶,放下茶杯。「夫人,我们早点回去吧,庄主在山庄里一定很挂念外出的您呢!」
「我、我只是想……」
扬方异常冷漠地续道:「还有,请您以后不要再让我一个人陪您出来,这很危险。」说完他起身想去先去牵马。
两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袖:「请、请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我很爱大庄主,可是我……我很羡慕你……」两道清泪从白瓷般的绝丽容颜滑下,那个女子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她抓住的那只手:「我……羡慕你的坚强,也喜欢你陪在那个人身边的神情,有时候庄主他明明就在我的身边,但是我却觉得我快要追不上他了……我很害怕、我……我只是他的拖累……」
冰凉的泪水不停落在他的衣袖上,美丽容颜上的泪珠儿让他冷漠的伪装忍不住有丝动摇,毕竟刚认识叶玥的时候,她虽然是温柔的女人,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软弱,是因为怀孕和远嫁让她如此不安吗?还是……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女人只要几滴泪水,连自诩铁石心肠的自己也不禁升起几许怜惜,然后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可悲,连真正的嫉妒或怨恨都做不到……
喜欢或者不喜欢,在意不在意,回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回答了又如何?答案的是与非又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影响?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也知道他绝对不是旁人眼中的正常人,既冷漠、又孤僻,心狠手辣而表里不一……他是东方璾的影子,没有东方璾他就什么都不是,终其一生也许都必须这样依赖着东方璾,紧紧抓着东方璾不放,藉以拥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宛如攀着大树的菟丝花……
不用其它人讲,他也知道璾有一天也会远离自己,在他将两人都逼得窒息
所以他轻轻抽回手,「夫人,我这个人………人家都有在传闻我不太正常,我也这么觉得,大庄主他只是特别关照我而已,您别想太多,还是好好静养身子,早日……」他停顿一下,微笑道「早日生个健康的继承人。」
虽然没想到那是他和叶玥最后一次谈话,但是那女子的眼泪始终在他心里,不断地滴下……
也许,会深深地记得,是因为他觉得从来只记得笑,却忘了哭的的自己很悲哀的关系。
***
「醒了?」
明亮的阳光从那个俯望自己的人背后直射到他眼里,让他不适地闭上眼睛翻过身想继续睡,却在嗅到枕头散出与往常习惯用的香气不同的味道时,勉强睁开一条缝,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被褥……好奇怪喔……不是熟悉的颜色……
嗯?他倏地睁开眼睛,像要确认自己是否眼花一样用力眨眨眼,视线从眼前枕头、数吋远的被褥,到两条手臂长的帷幕,一直到……正盯着自己看的人……. 瞬间一双爱困的猫眼儿,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一股脑儿坐起身来!
喀!一声清脆的敲击,两个人一个跪坐在床上,一个躺回床上,都摀着额头:「好痛……」
这一下,东方璾可确定床上那个现在睁着骨溜溜的大眼睛,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和十根抓着被子的手指头露在外面,眼神正尴尬地左转右转,就是不飘到自己身上的家伙,确确实实已经醒了。
所以他恶意地咧嘴一笑,低下身来在逝芳耳边吹气般低喃L:「早----虽然已经过正午了。」
稀稀簌簌声后,现在连眼睛和手指都看不见了,东方璾不自觉嘴角笑意更深,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来人-----可以进来整理房间了------」话没说完,只见那个人一掀被子就伸手来摀自己嘴巴。
「你、有必要这么急吗?」逝芳心想就算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但是这种尴尬的场面要是母亲或熟人见着了,他的脸往哪里摆!
昨晚的一幕幕逝芳羞愧地发现,他原来是这么急色的家伙,昨天才刚到,就和东方璾翻云覆雨起来,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坏了,昨天深夜就这样跑过来自己扑到东方璾床上,然后接下来、再接下来………
东方璾大概是嫌他还不够羞愧,火上加油地说道:「别紧张,她们早上已经来过了,只是我觉得你好象很累,所以叫她们先出去候着,等你醒来……」
什么,让母亲在外面等着?这怎么可以!逝芳一下坐起来,可是腰部以下一阵酸软又跌回床上,他犹自逞强:「我、我可以起来了………」
「真的吗?我看你好象还很累呢!」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质?逝芳狠狠瞪了东方璾一眼,一字一句强调:「我没事,我要起来沐浴了。」
东方璾今天变得很爱笑,他笑嘻嘻地连人带被抱起逝芳:「刚好,我也想去沐浴净身,我抱你过去吧!」
还不等他拒绝,东方璾扬声「来人」,以扬夫人为首的女仆便一起进来,逝芳只得把脸压得低低,不敢直视扬夫人目光和其它人好奇的眼神,乖乖地缩在东方璾怀里被他一路抱到浴池去了。
***
「唉呀,你看到没有,他们两个人一起沐浴哪!」
「这算什么,今天早上我还看到大庄主他温柔地为逝芳公子盖被呢。」
「那时候逝芳公子还踢了他一脚,滚到一边把被子全踢开了。」
「那你不就看光了?」
「对啊,连听月公子的我也偷看过了,不过还是逝芳公子的皮肤最细致漂亮,让我好想摸一下……」
母亲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好了,逝芳公子操劳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别在外面偷看,事情办完了就出去吧!」
………他差点忘了,专门照料东方璾起居的,都是以母亲为首的一群中年女仆,早已经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
但是母亲那句「操劳过度」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总觉得别有意含?难道他们全都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知道等于全山庄上下都知道a东方家族那些好事者马上就开始传播整个东方都知道他已经成了东方璾的新对象-----
唉!算了算了,木已成舟,能怎么样?幸好母亲只是高度怀疑,并没有认为自己真是不肖子还魂来了,趴在浴池边暂时拒绝想太多的逝芳眯起眼睛,温热又不至于使人难受到昏眩的池水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不少,但是后面传来的拍打声,让他知道另外一个人是多么----生龙活虎地来回游动,相反自己只能静静趴在水面下的石台上,连动一下都觉得腰骨难过得要死,这让他老半天都不想说话。
猛地一个身体压覆到他身上,东方璾从他后面贴着他的背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懒得反抗或挣扎的逝芳只要他不要弄痛自己,一切随便。
脸靠在东方璾胸膛上,他舒服地闭起眼睛,一边数着东方璾的心跳,昏昏地又要睡过去了。
「怎么了?」
「………啊?」逝芳迟钝地应了一声,聊表心意。
东方璾摸着那头湿润贴在背后的长发,发现他很喜欢逝芳如此依赖的表现,这就好象一头猫儿乖乖地贴着耳朵窝在他怀里的样子。
「你睡得不好,一直再说梦话。」
逝芳眼睛睁开了一下,随即又闭起来:「没什么……」
「你还是很累?」
「你一直跟我讲话。」
「很痛吗?我太粗暴了,抱歉……」昨晚是他数年来第一次与人鱼水之欢,他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是到最后逝芳有好几次都昏睡过去,然后又凝着眉醒来,但是他太沉醉在人体的温度,以及逝芳低哑的细微呜声中,忘了自己是不是太过猛烈……
逝芳眼睛这下全睁开了,他仰起头瞪着东方璾,「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虽然说他是有点不经大脑,但是他可没说后悔,有事是自找的,是他自愿的,可没人逼他,谁要东方璾多嘴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