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芳挑眉,笑意勾起一抹挑逗:「晚上好好谢你,高兴吧?」
东方璾心神一荡,正待回答时,一旁飞雪忽然呜呜鸣叫起来,两人转头一看。
原来低头啄着点心的飞与,被几朵被风吹落的紫藤花掉在头上,一朵恰好遮住它一边眼睛,顿时它脚下不稳,摇摇摆摆地就要跌倒。
一边两人看到那只倨傲的雪鹰也有这么狼狈样子,东方璾忍不住先笑出声,伸手扶了飞雪一把,逝芳则是将那朵罪魁祸首拈起来,一双水瞳看着那落下来的花,禁不住勾起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笑意,顿时不少人感觉那笑意带着凉意的风,整个透到心里面,凉凉的,极是舒服。
东方璾只是看着逝芳如此惊艳的笑脸,那笑意透进他全身,宛如一滴滴清凉的湖水,滴进了几近枯竭的心底……
「怎么了?」逝芳坐在他怀里提起水晶壶,在同样透明的高脚杯子里倒了八分满的冰蜜水,看到东方璾一双眼睛盯着他,他不明白地问道。
东方璾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只是在想山庄的人是怎么看你的。」
正在品尝冰水里调了淡淡蜜甜的逝芳闻言,杯缘的唇忽然又轻轻一勾,这次却带着几丝狡狯:「哦-----那大庄主你认为呢?」原本爱困无心机的朦胧双眼,在眼波流转间,变得如两汪深不可测的水潭,唯有那笑意还是那么动人,冷得动人。
别人只道逝芳来到山庄里什么也不做,整天不是打盹儿就是四处晃荡,殊不知逝芳冷眼旁观,不过半个月时间已经将山庄里的上下瞧出大概情况。
「山庄里少了很多人,你放了不少人出去。」就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逝芳才会被赶来赶去的,而且就他观察下,留下的都是年纪较大的仆佣,而东方璾这半个月内令船只出海的纪录也相当频繁,照理说现在大陆水陆两路都已经设下重重关卡,出海路到其它岛国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
当然了,东方家能独占海运营利,不只是因为他们拥有那几个沿海港口,其实无月山庄拥有只有每代庄主才会知道,即使在冬天也不会结冰,全年可以出海秘密港口,而且这半月来,扬清和四骑从没到齐过,以东方璾的能力当然不可能无法胜任庄务,逝芳当然好奇东方璾命他们出海到底想作什么。
「我倒是好奇,你一点都不紧张。」
「紧张什么?」
「你那宝贝外甥作了人家的人质,正等着你去赎他呢,你好象一点都不紧张?」
逝芳漫不经心地回答:「何必急呢?在那里很安全,东方泰和南柯戏演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来找我摊牌,到时候再说吧!」他就不信南柯能等多久,不过南柯恐怕作梦都没想到,他让他多等一天,就是多活一天呢。
只是每一天,他都要南柯和东方泰活得心惊胆战,不知道下一步会变得怎样,不知道逝芳和东方璾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担惊受怕还不够,逝芳要将他们一步步逼向死路,这就是他报复的手段!
至于东方璾的份,还得另计呢!
东方璾放下杯子:「既然这样,有没有兴趣出海一趟?」
「海?」逝芳停下逗弄飞雪的动作,凝眉问道「是-----谁想看海?」东方以海为生,以龙为主神,哪个东方人一辈子没出过海一次,会对看海觉得稀奇的绝对不是东方璾。
「你还是那么犀利。」东方璾轻声一笑,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蜜糕放进嘴里:「你猜猜看?」
逝芳思索着目前留在东方的那些危险人物,不会是女萝公子,也不会是飞花,罗妲儿?不可能,听月,他有那种闲情逸致吗?
猜不出来,逝芳瞥了笑得很奸诈的东方璾一眼:「到底是谁?」
「是长云夫人。」话才说完,东方璾满意地看到逝芳一瞬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长云夫人?怎么会?「她-----怎么会-----不?她怎么可能----可是-----」
「她不在这里,她到长云家的别业去了,听月也和她住在一起。」长云山庄是玥的姻亲,当年他们送她过来时,也在此购置了一间宅院,以便长云山庄的人来探望玥,一个多月前长云夫人秘密来到无月山庄后,随即自己住到那座隐密的别业里,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听月也跟她去住那儿,所以东方璾打出这张牌,总算暂时打发掉那个如芒刺般的男人。
长云夫人是东方璾秘密请来的,别说是一般人,只怕山庄里现在知道她在东方的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东方璾甚至对罗妲儿也刻意隐瞒,所以逝芳自然不知道。但是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听月就无法分出心神同时注意到罗妲儿、叶刚和山庄里了,逝芳不禁看了东方璾一眼,这家伙还真狠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罗妲儿和叶刚会在长云夫人出海的时候启程回西方去,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这更不可能了,听月为什么不趁机甩掉长云夫人,而要跟她在一起?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和善的理由,一定是另有打算。
见逝芳一脸疑惑,东方璾总算卖弄关子卖弄高兴了,很爽快地告诉逝芳:「出海是真的,但是长云夫人打算从海路搭船到南方港口,然后到南方沿途游玩,到西南的关口再北上到西方关口,出关回去。」
「听月想要拿到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虽然我有把握他找不到,可是不见得他想不出来。」
「哼,那个男人执着的东西……」逝芳淡淡一笑,眼神移到远处山头上,太阳快下山了,等会儿要去点灯了,他望着夕阳许久,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轻道:「不就是那把桃花扇吗…………」
没有人,除了死人自己知道以外,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当年扬方为什么会失去抵抗力跌下山崖去,原因就是出在那把桃花扇上。
东方璾忽然抓紧他的手,这次是东方璾的手在冒冷汗。
逝芳轻声开口:「你那个时候,看到尸体的时候,你哭过吗?」
东方璾沉默了很久,久到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整个山庄顿时一片黑暗,灯在他们远处陆陆续续亮起,东方璾还是紧紧抓着逝芳的手不让他离去,从那紧抓的自己的手心里,逝芳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一刻对东方璾而言,是多么痛澈心扉的回忆。
过了很久,东方璾才缓慢地说道:「我曾经无数次欺骗自己,就是心痛也是最后一次。」
但是他还是错了,只要他深爱着眼前这个人,痛便会永远如影随形。得到的喜悦和失去的伤痛常常是一体两面的,但是唯有这样,才能让东方璾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再也不让逝芳离开他的生命!
「我不会走的,东方璾,我会一直在这里…………」
第十章之三
无月山庄在三年多前的巨变之后首次召开宴会,从玥夫人和扬方过世后,设宴招待四方宾客对四大山庄向来是一个笼络权贵的方法,往日山庄里俊美年少的主人与笑桃花优雅的风采为人所称道,但是近几年来无月山庄从未举办过大型宴会,三年来,日子有如花朵,淡淡地开,无声地落。
可是当朝廷某位权臣在此敏感时机造访无月山庄时,东方璾竟然破例广发帖子,邀请众族人与东方家有往来的权势人物齐聚一堂,似乎打算举办一个晚宴,这几天山上山下来往人潮络绎不断,从年底到现在总是忙得不见人影的四骑也全部赶回来,整个无月山庄整个沸腾起来了。
今晚就是开宴的日子,早早无月山庄就点起了灯火,迎接这位权臣来访。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虽说是招待这位权贵,但是人们都传言这只不过是因为东方璾心情大好,可比「枯木逢春」,所以才会大开宴席,向人夸耀无月山庄之主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毕竟,连那个美青年逝芳都已经成了他囊中之物,从原本的冷漠疏离到现在东方璾的枕边人,东方璾一向在东方呼风唤雨,难得对一个人动心,而也终于顺利得到了这个美丽的人,自然是得意极了,没有任何人会比春风得意的男人更张狂,东方璾举办这个宴会,除了要向贵客夸耀无月山庄稳若盘石的地位外,恐怕炫耀他的爱人也是私心原因。
逝芳在东方璾身边已经待了一个多月,据好事者所言,他们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但是也有人开始打赌东方璾会宠爱逝芳多久,毕竟逝芳是个男人,就现实面来说,他无法为东方璾生个儿子,但是东方璾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曾立过继承人。
东方家向来是一夫一妻制,东方家的男人对自己的配偶相当忠诚,东方璾对逝芳感情不管是一直迷惑或真的动心,起码他和逝芳在一起的日子,他不会和其它人往来,当然生下继承人的希望也是相当渺茫。
所以已经有人开始向东方璾提亲,或提议从旁系挑个继承人;前者自然是因为逝芳条件再好都不可能孵出个蛋来,另外一个是有心讨好逝芳也为自己留个余地,所以建议东方璾若不打算纳妾,至少选个继承人。
不管是那一种提议,对这件事最在意,也不断观望情势的,当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东方一族,不少族人和权贵刻意带着自家女儿一起来赴宴,毕竟东方璾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正从青年步入壮年,可能还没想到这点,可是既然他的身心已经被挑动了,谁说枕边人不能换人的?
这样一来,逝芳的立场似乎就变得十分尴尬,他既是众人要讨好巴结的对象,也是被攻讦的靶子,一向以聪明优雅的贵公子形象出现人前的逝芳,到底会如何应对,已经是人们最好奇的事情。
清晨,山庄之主的房里,东方璾睁开眼睛半坐起身时,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的美青年动了动,睡眼惺忪地将他压回去,嘴里还嘟哝着:「枕头不要动……」
怜爱地抚着逝芳一头比绸缎更美的黑发,还有昨晚品尝过的白晰光滑裸背,东方璾忍不住将逝芳压回床上,肆意地用舌尖骚扰继续熟睡的美青年。
逝芳动了动,卷起被子蒙住头继续睡,东方璾忍不住笑出来,他现在发现逝芳很嗜睡,若是有人闹他,他就会像小孩子一样把自己埋起来不理对方继续睡,可若是逗逗他,他会发出嘀嘀咕咕的撒娇声,真是可爱透了。
他将手伸进被子里,顺着那熟悉的曲线一路向上,被子开始不安地蠢动起来,最后被扰得忍无可忍的美青年一把掀开被子怒吼:「东方璾--------!」
迎接逝芳的,是东方璾的拥抱和热吻,两人倒在床上又是一阵翻滚,年轻的躯体很快又燃起情欲,逝芳轻喘着任由东方璾伸展自己躯体,「讨厌……我讨厌别人这样对我……」
「真的吗?真的讨厌?」东方璾抱着他,手指一边挑拨他,一边在逝芳耳边讨好地说:「我是『别人』吗?嗯………」
逝芳推开东方璾,用被单遮住自己身体,似笑非笑、欲拒还迎地瞟了东方璾一眼:「哦-----不是吗?」一吐舌头,就要逃,当然马上被东方璾抓回来一阵呵痒。
房里传来一阵阵的笑声,除了逝芳那柔脆如铃声的笑声,还有东方璾浑厚低沉的笑声,谁都明白,无月山庄的主人现在必然正和情人打得火热。
扬夫人经过这几天后,已经拿捏出进门的最好时机,所以她只是在门外附近等待。
「芳、芳……」热恋中男人热窃得一声声低唤,轻轻地传进她耳里,她的手,很轻地,抖了一下。
「今天可是你好好表现的时机呢!」床上,逝芳拂开东方璾额前发丝,半开玩笑地说道:「可别被其它女人勾走了,我的好庄主。」
「你担心?」
「才不呢!」
东方璾学逝芳看人的方法,也拿眼角瞅着逝芳:「真-----的?」
逝芳板起脸,转过身去:「当然,有谁比我更好,更温柔,更体贴,更任你予取予求?」
东方璾轻声笑起来,他这别扭得可爱无比的情人啊………
***
什么叫温柔,什么叫体贴,他总算是见识到了!好你个逝芳,竟然给我临阵脱逃!东方璾发誓,他绝对会记得这笔帐,某个现在正坐在房理纳凉的家伙,给我记得!他怕女人缠,难道他东方璾就不怕吗?
「表哥,需要我为您倒酒吗?」
「庄主,这是小女,请多指教……」
坐在主位上,只见得带着妙龄女子的人们不断来去于东方璾面前,东方璾只是尽可能地以点头为最大动作,一边频频举杯就口,以避开不必要的应对。
一边贵客似乎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起来:「庄主,看来您很受欢迎呢。」
「不敢当,论年少英俊,丞相您才是当之无愧。」东方璾有礼地朝着年方二十的少年丞相一笑。
在他眼前的是当今太子心腹,朝廷第一重臣,出身世家的元英风-不久前才拜为宰相的年轻男子,南方人本来就长得就为娇小、眉清目秀,连女萝公子和逝芳都是眉目秀丽动人,但是这个少年丞相生得杏眼桃腮不说,旁人一看只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妙龄少女,唯有一双美目如狐狸一样机灵深沈,随时用冷冽眼光打量无月山庄。
「丞相还喜欢无月山庄的招待吗?」
英风笑道:「本相自小生长于南方,第一次来到东方,能参观天下第一庄,真是本相的福气!无月山庄的确是名不虚传,不过以摆设来说,山庄的气象和布置和我朝皇宫很像啊!」
东方璾笑笑:「只不过是因为在下祖先与王朝有血缘,所以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本庄主不好轻易更动,要说和帝宫很像,那真是折煞小庄了。」
「庄主太客气了,一百多年来东方家以船运通行海内外,现在虽然内河水运有些限制,但是海路尚称通行无阻,而东方还是这么安定和平,本相来此之后,深觉即使是帝京也不如此地繁华,真是令人羡慕。」安定繁荣的经济,不曾中断货物往来的商港,若是东方家还有隐藏性海港的话,定然可以作为军船出海的东北据点,除了西方关口外的军要据点………
「哪里………」东方璾只是暧昧地笑笑,一边留神后面为什么还是不见逝芳人影,离刚刚他请扬夫人去找他来已经过好一会儿了,为什么还没有来?他已经无法忍受没有逝芳在他身边的日子,更何况应付这只漂亮狐狸,实在该叫他的同类来才是!
元英风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既然庄主交游广阔,那可曾见过其它三大庄的庄主?」
「都有过数面之缘,但是没有什么交情。」
元英风淡淡一笑,如少女般的脸庞在灯光下泛着水漾光泽,语气轻柔地说道:「这么说就太谦逊了,我听说您过世的夫人是长云夫人的亲戚,而您的好友---寒香馆之主,则是和女萝公子有密切关系,而庄中似乎有人是北方人呢。」以年纪和才干来说,这个正当年少而且英姿焕发的男人才是当朝劲敌,而且他和太子一样,都有一种令人想跟随的王者风范………
东方璾一脸漫不经心:「东方很大,难免和四方都有点攀亲带故的关系,要说亲戚关系的话,我看丞相似乎不是南方人。」一边说,一边在案头银瓶倒了些水。
元英风一脸不解:「本相自小在南方长大,大庄主说这种话,本相实在不懂。」
因为他们坐离一般宾客较远,元英风身边只有一个护卫站在身边,而且还有布幕隔间,所以没人看见东方璾将酒杯一弯,水泼上了元相肩膀。
元英风低呼一声,只听东方璾冷冷地说道:「金发倒是在西方比较多见,尤其是女子。」
原本丞相披肩黑发在拭去水分后,忽然转为灿金发色。
元英风看着那绺金发许久,才淡然笑道:「厉害,本相太低估你了。」
「只怕还有令丞相更惊讶的事情。」东方璾看到有两个人进了大厅,引起众人一阵注目,东方璾命人将原本用来密谈的帘幕拉开,只见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美妇与中年贵公子,元英风见到那金发妇人,脸色忽然变了,下意识地想将金发藏起。
长云夫人还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表情,倒是听月注意到元英风的举动后,目光一沈,冷冷地瞪了长云夫人一眼之后才双双来到东方璾的主座附近。
「好久不见了,听月公子。」
听月公子从容一笑,眼里还是一副调儿啷当的模样,丝毫让人看不出他心理想法。
「哪里,之前我在山庄叨扰太久了,和大嫂住到自家产业前也忘了来告知,希望庄主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