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亦域[上]

作者:亦域[上]  录入:01-10

上部 人约黄昏 二十
那以後两人的关系便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不过除了接吻郭轲始终没有再往前走,而David也一直没有做进一步的要求。
郭轲这方面是因为他还没有享受够这一阶段,觉得李进还很有开发的潜力,所以不急。而David却是因为疲於应付他神出鬼没的吻,有心无力。
开始的时候郭轲还比较收敛,只在家里才会时不时捉住他狼吻一番。但随著李进对他强蛮风格的逐渐适应,反抗性便也慢慢减弱。见他又回复了那种单纯承受的方式状态,郭轲立刻改变战术,开始不分场合地点袭击他,而且他反抗挣扎得越激烈郭轲就越来劲儿,有好几次两人几乎在基金会里走光。
David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多次提出严正警告,但是不听话的不仅是郭轲,还有他自己的身体。他已有多年禁欲经验的身体,却在郭轲嚣张彪悍的吻技下彻底丢盔卸甲。这些日子里,他自慰的次数已经快要超过他这一生的总和,更别提隔三差五就会让他失控的豔梦了。真是久违了,这种身心都受人牵制的状态。很多时候,午夜梦回里那张百转千回的面孔会得象电影特技般来去转化如真如幻,而他的思绪便也会随之在过往与现实中不断摇摆,令得他的精神日益紧张。
而郭轲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多年章台走马的经验毕竟敌不过身心双重的渴求,他的最後一道底线不过是希望李进能以少许多些的强势与热力让他获得某种对等的情感响应和证明。哪怕是0号,在爱与需要面前也该有个男人的样子不是吗。他不希望他那麽被动那麽安顺那麽冷静,那麽似是而非真假难辨。他希望感觉到他的冲动,他需要看见他的失控,他力求撕破他所有的外壳,去触摸他的心、他的感情、他层层封裹下的血脉灵魂。然而,虽然出尽百宝,李进却是能够越来越迅速地适应他了,那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温吞渐渐充斥了两人所有的交往,让他的情绪由无力慢慢变得怒火喧腾。
深秋时节,天干物燥,两人分别累积起来的心火终於在某个周末的午後燎原开来。
"该死!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郭轲的吻照例意犹未尽,全身燥热的David忍不住开口抱怨。
"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知道?"同样有些沈不住气的郭轲立刻反唇相讥,"倒是你,是男是女,你自己分得清吗?"
"你什麽意思?"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David的怒气迅速攀升,"只懂得点火不懂得架薪,是不是我当初那一脚踢废了你了?"
"哈,想要的话自己来拿啊,我有的你缺了哪一样?"不提当初还好,一提之下,郭轲新仇旧耻通通随著血流冲上了顶门,他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只怕你缺的是雄性荷尔蒙,而且缺的还不是一点点。"
随著郭轲话音落下,屋里突然之间静得出奇,尚未等他醒过味来,便是惊天动地的连串巨响,原来是David抄起台面上一只大号的水晶果盆砸烂了屋角的酒柜,之後,一声不出开门离去。漆黑的眉眼煞白的脸色让郭轲深深震惊於他身上那种玉石俱焚的毁灭性冲动。
因为没有开车过来,所以烈烈火焰在疾走中得到散发,等走到街边叫车时David的心绪已经被熟悉的悲凉所取代。
郭轲并没有追出来。
David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里有这样一句话,会生的孩子即不是生样貌也不是生才学,而是生缘分,各式各样的人际缘分。这样的孩子才是存心来做人的,无论身处何种环境拥有怎样的天分,都能活得如鱼得水快乐自如。可是他,从来就不是个有人缘的孩子,从来就不是,他的一生,注定孤独到老。

周末的"天勤"大厦虽然仍有员工在加班,但与平常相比就显得空旷寥落不少。David沈默著走进基金会的办公室,并且下意识反锁了门。寂静的空间里他并没有让自己沈湎於自怜自艾,而是立刻便开始了工作。感谢上苍,他还有一份工作,一份心爱的工作。
不久前他刚刚接了个合作,要给国外一本描写喜马拉雅风貌的书提供照片,之前他已经整理出了一批这些年陆续累积下来的相片资料,打开计算机他继续著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分类选项工作,渐渐物我两忘。
......
"商戎,你别反应过激,我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很少听见苑瑾如此大声说话,被惊回神,David不由静心聆听。
"是,我是没有男友,我还是处女,怎麽样!"商戎平常说话总有些拿腔拿调的细气,此刻因为激动显得分外尖厉,"你知不知道处女在这个时代代表什麽?代表你这种夜夜春宵换男人象换衣服的女人从来就没有过的贞操与坚守!"
大约气急了,苑瑾的声音也一下拔高了好几度:"处女膜和贞操是两回事好不好!商戎你最好搞清楚,处女离节操也可能相距十万八千里!"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怎麽人人暴跳如雷?
不知她们怎麽会因为这个话题争吵起来,事实上他刚刚过於专注,甚至不知道她们是什麽时候到的办公室。但是听著她们如此大动肝火的动静,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现身解劝一下,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可是那个话题有点太过敏感,他又恐怕不大方便。正在犹豫中听见苑瑾再度开口,她仿佛已经控制住自己,声音平和了许多。
"商戎,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质疑你私生活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的工作方法和态度,太过紧张与投入,给大家带来了很大压力。也许你适当丰富一下自己的工余生活,尤其是感情方面,分散一下注意力,会有些帮助,仅此而已。"
"分散注意力?专心致志心无二用这是我自小被建立起来的做事做人标准,要想颠覆谈何容易!而且我也不认为有颠覆的必要。"
"那麽我只能说很遗憾,你曲解了这个标准的内涵,若不尝试改变一下,我们这里恐怕并不适合你的发展。"这一次苑瑾的声音有些倦意,听上去像是要结束这场谈话。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商戎独特的细腔细调此刻听上去不知为何竟给David一种毒蛇吐信的嘶嘶感,"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嫌我妨碍了你对基金会的把持,不过我并不认为你真的能在这儿只手遮天。"
"在基金会只手遮天?为什麽?那对我有什麽好处?商戎,请你控制你自己,你就快走火入魔了。"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这间基金会的名利潜力可是大得很。"
"名与利?原来这就是你对‘天勤'基金的看法?我还以为你选择来这里至少有那麽一点是因为公益心,你真让我失望,商戎。好了,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谈下去了,这样吧,我会在合同基础上再多给你两个月薪水外加一个月带薪休假作为补偿,你做好离职准备吧。"
"这就被踩痛尾巴了?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说到失望,彼此彼此,来之前,我还真是对这里抱了很大希望。原指望利用所学帮助基金会建立克勤克俭无私奉献的企业文化,谁知道,你们这群高层主管,不择手段惟名利是图,还一口一个战略发展,大手大脚慷基金会之慨,却全不管这些钱是多少弱势个体的活命机会。"
"管理基金会仅仅凭借简单的妇人之仁是远远不够的,一粥一饭施医舍药能解决多少问题?又能维持多长时间?生存的学习观念的教化才是慈善的高端手段与目的。商戎,你的眼界心胸都有待拓展。"一直本著话不投机维持沈默的苑瑾面对她的指控还是忍不住辩了一句,随後大约又觉得夏虫不可以语冰,所以没再进一步发挥。
"连鼠目寸光都要换个高深的说法,可惜这些貌似专业的高深表述迷惑得了别人迷惑不了我,你纵然舌颤莲花也掩盖不了我眼观耳闻的真相。别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藐视眼光看著我,苑瑾,在你决定辞退我之前请先设想一下,如果媒体知道,‘天勤'基金会的理事长是个同性恋,靠著同天勤集团董事长的暧昧关系才坐上了这个他完全不能胜任的位置,会出现怎样的效果?"


上部 人约黄昏 二十一
"媒体是要看证据的。"比起苑瑾沈著冷静的反应,里屋的David已经因为紧张愤怒一动不敢动。
"这个够吗?"不用看David也猜得到那是什麽,"请不要质疑真实性,我尚未弱智到那种程度。"
"很生动啊,是用手机偷拍的吧?没想到郭总在办公室还这麽热情,送我做个纪念如何?"
"苑瑾你说,这张照片如果曝光,刚刚做出影响力的‘天勤基金'声望会变得怎样?"从她恶劣的语气可以明显听出她并不欣赏苑瑾的幽默,事实上,David同样欣赏不了,他的额角已经见汗,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对愤怒的克制。
"飞流直下三千尺。"苑瑾的声音却冷静依旧。
"形容得真好。然後是接踵而至的审计及各类检查,甚至还会殃及‘天勤'集团所属的全部企业,算上股市下挫、合作项目的中断,损失只怕会是天文数字,而且还有金钱所无法衡量的品牌贬值。"
"很可能。但是,你真的乐观其成?"
"那要看你是不是那麽急於赶我走。其实,我作为你们的悖论存在,对‘天勤'并不是只有坏处不是吗?至少能让一些人反省并学会收敛自己的言行。而对於我,我乐於接受各种人际关系的挑战,处理人事,本来就是我的专业,多些试练,有益无害。"
"你刚才说什麽来著?处女在这个时代代表著贞操与坚守?来,我祝你永不失节。"
"谢谢你,我会努力。"
"好走,不送。"
"你不一起走?"
"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
"那好。周一见?"
"周一见。"
"吓死我了!你什麽时候......"
"我作为理事长是否有解雇员工的权力?"
"有的,可是,这件事牵涉颇广,我认为......"
"解雇她。听清楚了吗?立刻解雇她。"
"理事长,这件事与基金会甚至是整个‘天勤'集团都休戚相关,所以,请不要冲动。"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麽,她走,要麽,我走。"
"理事长,你等等,David,李进!......"
在接到苑瑾传真过来的一份正式会议通知之前David一直都扎在工作间里,整整两天除了解决必须的生理需求以外基本没动过窝,手机电话通通置若罔闻。
面对这一纸通知他颇有些不知今昔何昔的错觉。又是深秋时节,看著阳台窗外在风雨中飘摇的楝树,他突然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郭轲为他炖的鸡汤,那一日,他记得也是风大雨大。
沈默了良久,他换衣出门。
晚上,天勤总部,郭轲的办公室内,除了David,还有郭轲,苑瑾,纪羽,张昊辰,一干基金会的骨干。
"我的意见是解雇她,而且,这个人永不再用。"青色须影面沈如水,那份略带憔悴的落拓模样淡化了在座所有的不理解。
"说得好,我赞成,我们都不是闲人,没空跟她周旋,最好速战速决。如此自不量力而且手段低劣,不给她点教训,怎麽对得起她父母的养育之恩。"纪羽投了赞成票。
"不,我不赞成。"
看看三票反对的局面,David十分不耐,尤其郭轲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让他肝火串升。
深深吸气,他努力摆出很久以来习惯了的淡漠表情:"不如这样,我立刻著手将法人代表和理事长的身份转给别人,我一旦重新成为自由职业者,对基金会就不会构成正面威胁了。"
"你不用那麽著急,事实上,所有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中,你这个主意实在算不得高明。"郭轲正专注於自己的思路,所以并没有注意委婉语气,也没有留意David瞬间褪色的面容。
"郭轲,我不是女人,用不著你演出英雄救美,你更大可不必绞尽脑汁委曲求全地顾及我。我主意已定,你安排人跟我做手续交接吧。"全然不顾在场诸人的讶异面色,他振衣而起,本打算就这麽拂袖而去再不回头,但身形却被郭轲接下来的一段话牢牢定住。
"你的确不是女人,你连女人都不如。"仰视著他,郭轲的神情少有的严峻,"你行为举止的幼稚偏激可以媲美十几岁的叛逆顽童。走啊,怎麽不走了,一走了之多麽容易,干嘛还留下来伤这份脑筋啊。男人,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担当,是火是水都决不後退的担当!翻脸走人?女人才动不动......"
"等一下!郭总,懦夫跟性别没有关系!"苑瑾忍无可忍的插话戏剧性地缓解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你坐,David,这件事不止关系到你一个人的得失,我们还是好好商量出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比较好。"
"苑瑾说得对,人一辈子几十年,谁能保证自己清清白白,若总是被这类私事牵著鼻子走,那什麽事情也不用做了。"一直对商戎意见最大的张昊辰这会儿倒显得不是那麽急躁,"我不知道你们怎麽样,反正我个人对‘天勤基金会'抱有很大期望,要不然我也不会放著好好的高薪优职不干,撇家舍业地回国,搞得我太太至今仍不谅解我。所以,我不主张屈服於这个女人的威胁,因为这种先例绝对开不得,否则她肯定会得寸进尺并且贪得无厌,那就後患无穷了,不过,我也并不主张强硬地激化矛盾。"
"其实我至少有6种以上的办法可以摆平这个女人,永绝後患。"眼见David从善如流地收敛了小孩子脾气,沈默而专注地坐在一旁,郭轲一直不大安定的精神也慢慢集中起来,"不过,用来对付一个女人其中大部分都有点胜之不武。"
"女人怎麽了?这个女人的心肠手段有哪一点比男人弱势了?你别瞪我,苑瑾,"纪羽有些没好气,"我承认我大男人主义,女人若象个女人,我自然不会去跟她们计较小节,但是想要挑战原则就得够本事正面拼实力。短兵相接勇者胜!"
"你们看老秦那里怎麽样?"停了停,郭轲仿佛下决定般地冒出了这句话。
"振光那里?好得很,我怎麽之前没想到,这才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秦振光?天勤地产的总经理对吗?你确定他降得住这个商戎?"张昊辰在天勤的资历远不及苑瑾纪羽,所以人事方面不是很熟悉。而David对他更是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只感觉他作风粗旷,办事雷厉风行。
"哼,等著瞧吧。谁去说?是我还是你自己?"纪羽有一副典型的白面书生样貌,这样子的冷笑在他十分少见,David更是从没见过,感觉他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分外阴沈,甚至可以说是阴险。
"还是你去吧,这回阴沟里翻船,忒丢人了。"看著郭轲见怪不怪的熟稔模样,David想想也对,他们一起打拼这麽多年,而郭轲又是十分豪爽的人,只怕不止纪羽,所有"天勤"这些老臣子的内外"丑态"彼此之间都早已见怪不怪了。
"也好,那就这麽办吧,我负责去跟振光沟通,苑瑾你负责通知商戎做内部调动,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商戎是聪明人,基金会虽然名声好听,支薪人员的福利保障也不错,但是收入却是不高的,我估计留在基金会从来就不是她的目的所在,调动只怕也在她的算计之中。而且现在地产火热,‘天勤地产'的业绩又是有目共睹,她怎麽可能放弃顺杆儿爬的机会。只是老纪,你可否手下留情?她毕竟还年轻。"
"年轻?我们谁没年轻过?"见苑瑾动了恻隐之心,张昊辰不以为然,"就因为年轻,所以吃点亏对她没坏处,况且你不也说她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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