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取代————向随然

"海松......"宋斌听到这话，忽然觉得全身刮过一阵寒风，体温瞬时降低。
"宋斌，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一句话......"
"什么话？"c
"相爱容易相处难。"
"海松......"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斌，其实你想过没有，我们以前都相处的很好......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很多东西，都可以无所顾忌，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
"海松，"宋斌捏住他肩膀，"只要你没变，我没变，就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的，"王海松低低叹了口气，他忽然开始佩服自己，在这里的情况下，他竟然可以这么冷静。"我们有太多，无法沟通的东西......我们总是站在这里，看着对方，看到的全是......"
王海松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看到的一段话，爱情本身没有对错，只在于那个当事人有没有资格......有没有谈论"爱情"的资格。
如果，这段感情，让人心情舒畅，乐观惬意，每天微笑，待人接物都是愉悦自然，一切都是正面的影响，那么就足以证明，这段感情，值得好好走下去；若是相反，一段感情，让人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终日愁眉苦脸，烦躁不安，那么，这段感情就没有继续的必要，或者说，是自己还没有资格去维护这段感情，如果坚持下去，不过是伤人伤己的下场。而王海松，正觉得自己没有"坚持"的资格，这与任何人无关，仅仅是他自己的问题。
"全是什么？"宋斌皱着眉，问得急切。
王海松摇头，有些话，根本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铃声响了起来，王海松下意识去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带电话。抬头，却看到宋斌已经掏出电话，退到一边，接了起来。
"嗯，嗯"连个单音节词之后，王海松听到宋斌跟他说，"我现在要赶去医院，海松，剩下的，我们改天谈。"
王海松点头，目送着宋斌奔跑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么快就要走？"王妈妈站在房门口，看着儿子收拾东西，"还没在家住几天。"
"再不回去，工作就要丢了。"王海松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不过自己背回来的一个包。
"小松，"王妈妈坐在床沿，握了握儿子的手，"你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现在你长大了，很多事，都能自己做决定......"
"妈......"王海松知道，一定是那天的事情在父母那里产生了什么影响，其实，他很感谢宋斌母亲的"含蓄""委婉"，她给自己留了余地，他也一定会给她留有余地。
王海松就是这样的人，你对他的好，他全部记得，一滴不露。
"小松，你只要知道，我跟你爸爸......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有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王海松点头，咬了咬唇才想起来，这样，算出柜成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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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8843次航班因为晚点，王海松只能在候机室继续等待......
早班机，候机室显得有些空档，来往的零散人群，皮鞋擦过地面发出的"锵锵"声，显得格外刺耳。
王海松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点水，站在一旁一口口抿着。
来回，都只得自己一人......
王海松陶出手机看了看，这么早，那人大概还没有起床吧......
鬼使神差般，王海松解锁，按下快捷键，放到了耳边，"喂......"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果然还没有起床，王海松无声的笑了，"海松？"对方说。
王海松缓缓吸气，仔细的想了想，"我只是要你明白，明白我对你的爱，除了你我的爱无可取代......我只是要你明白，没有人让我如此的依赖......"轻轻的几句唱完，王海松挂上了电话，没有走调吧，他心里默默想道，忍不住的笑意浮上嘴角，回家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听这首歌，为的就是想有一天唱给他听，现在终于实现了，不管效果如何，都已成事实。
"......9C8843次航班开始登记，请各位旅客到5号登记口......"
王海松丢掉手里的一次性水杯，看了看手机，按下"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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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斌赶回D市，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他爸爸终于出院，他说要回D市，他妈拦着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妈，您这一辈子，有一个不快乐的婚姻，难道您还要我步您的后尘？"他妈看了他半晌，终于退开，不再拦着他。
可是，却已经遍寻不着。
何勰说，"海松，他说他去找你......"
宋斌不明白了，究竟是谁找谁？
还是那天，王海松根本没有回D市？那他去了哪里？
宋斌想了半天，找到了王海松的银行卡号，上面的消费记录显示，上海-昆明。
他去了云南，找自己？
宋斌看着电脑显示屏，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第 20 章

又是一月之后，宋斌终于在泸沽湖畔的一个古旧客栈见到了王海松。那是一个简陋甚至有些破旧的木制建筑，里面却设施完善，还有那么一番独特的味道，屋里挂着特色装饰，墙上的留言板，桌上的留言本，记录着五湖四海的来往游人......
低楼的茶座，王海松就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托着下巴--发呆。
宋斌走过去，吸引了他的目光，见到他，王海松了然一笑，彷佛早就知道宋斌会找到这里。
宋斌在他对面坐下，放下身上大包，"海松......"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
"你对这里应该很熟悉了，试试我亲手泡的普洱。"王海松端起面前的茶壶，翻开一个茶杯，缓缓注入茶水，淡淡清香四溢......
宋斌深深吸了口气，"海松，那照片是假的，是我妈找人合成的......"
"我知道。"王海松淡然的说道，抬起双眼，对着面前的人轻轻笑了一下。
"你知道？"宋斌震惊，若他真的知道，为何还要不辞而别？
"嗯，"王海松点头，"那张照片虽然做的很逼真，可是我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一个处了十几年的人，他的身形，自己怎么会认不出？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王海松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晃了晃，半满的茶水，缓缓晃动，"我不想影响你的决定......"王海松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记得小学，每次下大雨，其他小朋友都有父母接送，我没有；开学报名，其他小朋友都有父母相陪，我没有......"说到这里，王海松转回视线，看着宋斌，"你们一直都认为我需要照顾，需要呵护，甚至认为王海松是个笨蛋，离开你们就无法好好生活......"王海松缓缓摇头，垂下视线看着面前的茶杯，普通的白瓷，青色花纹，很普通，握在手里却觉舒适自然，"其实，王海松很独立，完全可以照顾自己，甚至照顾的很好，你不在的那两年，不就是最好证明？"
"或者，你认为王海松一直都是个没有主见人，摇摆不定，永远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王海松说，低低叹气，从小到大，他一直在走别人给他准备好的道路，没有必要的反抗，他也不去挣扎，日子得过且过，反正也没差。可是，这么久以来，王海松才发现自己错了，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前路如何，荆棘也好，坦荡也罢，都是自己选的，即使摔跤，也会靠自己站起来。已经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权利......这次，王海松想捡起来，现在应该也不晚吧......
"海松，我不是......"宋斌急切的否认，却不知道自己想否认什么，是自己先抛下了他，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这么多年，与其说是自己在照顾他，不如说，是他们在互相扶持，互相鼓励，没有谁是弱势，也没有谁需要保护。人人都该独立，自己为自己负责，不是吗？
"听我说完，"王海松抬头，制止宋斌的辩解，似乎人人都成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为对方设定了框架，只有依照自己的标准，才是"事实"，"我只是清楚的知道，很多路，必须一个人去走，就好像两年前，你选择离开......"他到今时今日才明白宋斌为何闭口不谈那两年在云南的经历，原来，很多道路，必须一个人走完，即使踽踽独行，即使孤苦无依，那蜕变，那成长，只能依靠自己，就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那振开翅膀的过程，虽然艰辛而漫长，却只能依靠自己，借不得任何外力。
宋斌看着眼前的人，不过短短两月，却已经脱胎换骨般，焕然一新。
"宋斌，你看......"王海松移开茶壶，露出桌面上的照片，那是一双双渴求的眼睛，也曾是宋斌熟悉无比的情景，"看到这些，我才知道自己曾经的生活是那么狭隘，井底之蛙，只看到头顶方寸之地，每天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悲春伤秋无病呻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无可取代'，究竟有什么是真正无可取代？"看到这里的穷困学生，不仅上不了学，还要为生存挣扎，王海松就觉得汗颜无比，他把自己的精力情感，都浪费在了不该浪费的地方，跟他们比起来，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生命的意义。
"海松......"
"我知道，"看着男人焦急面庞，王海松笑，伸出右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心房，"宋斌的爱，一直在这里，你知道，我也知道......所以即使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害怕！"
宋斌看到他眼里的坚定，忽然觉得有什么，远远离自己去了......
"我们都无法脱离人群，与世隔绝的生活，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坚持，宋斌......很多事，真的......不是我们相爱就可以抵挡......‘选择'永远都那么艰难......"而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宋斌，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这里依山傍水，风景优美，这里的人，淳朴善良，热情真诚的迎接每一天，我在这里每天都能认识很多朋友，每天都有新的收获，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却很充实......"
"宋斌，我现在很快乐，真的。"
"虽然我并不确定我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任何时间上的期限，都只是不负责任的敷衍，我只是想在自己有这样一份动力心情的时候，好好尽一些绵薄之力......"
对面，是一双闪着剔透光芒的眼睛，宋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找到了他的人，却丢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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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住这里。"宋斌在王海松隔壁要了间房，不是旅行旺季，游客并不很多。
王海松跟着他进屋，很多东西，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只是，他却清楚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海松，"宋斌拍了拍床沿，轻轻唤他，"过来这里坐。"
王海松走过去坐下，宋斌蹲下身，抬起他的脚，解开鞋带，脱下鞋子。
"宋斌......"王海松一惊，按住他的手，这是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宋斌抚开他的手，坚决的退下他的袜子。男人的脚自然骨节分明，没什么"美观性"而言，但宋斌想看的不是这些，他细细看了会，注意到左脚掌里侧，有一道长长的白色疤痕，宋斌用手指轻轻抚了扶，"当时......很痛吧？"他因为这个伤口住院，而自己却一点也不知情......或者，正如他所言，他的确有能力照顾自己，而且还照顾的很好，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难道真是......自作多情？
宋斌有一刻的迷惑，他无法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真的认为他需要保护，又怎么会在李云峰离开之后也"不辞而别"？难道，自己真像何勰所说......希望他独立的同时也依赖自己？
人心，为何总是贪婪？
"不痛！"王海松摇头，他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其实，也不过短短几月，他却已经忘记当时高烧住院的情况。身体的病痛，心里的煎熬......
他统统遗忘了干净......
也许，这样，才是正确。
少一些负担，自然会快乐得多，总是记得那些伤痛，除了伤害有何用处？
不，王海松再不做那愚笨之人。
"对不起，海松......对不起......"
王海松揪着心，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不爱，可是......两个人相处，不光光只有爱就可以，而至于究竟少了什么，他至今还没有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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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几天，两人故地重游，许多人见到宋斌热情的打招呼，他们都记得这个一脸冷酷不苟言笑的医生......
宋斌不禁感慨，没有想到，来接自己班的人，竟然是王海松......
一周后，宋斌告诉王海松，他已经订好了机票，第二天就走。
王海松笑，淡然却愉悦。
隔天一早，王海松去敲宋斌房门，却发现早就人去楼空。王海松愣愣站着，大开的窗户，徐徐凉风。
原来，喜欢"不辞而别"的不仅仅是自己，或者坏习惯总是那么容易传染？王海松垂下视线，笑了一下，却看到床头柜上压了张字条。
海松：
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可能脱离人群，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我回去了，我必须面对我的责任和义务，无法逃避。希望我在你心里，还是那个有担当有责任值得信任的朋友。
我不能再自私的任性下去，你都已经成长蜕变至此，我又怎么能落后？只是，请你记得，"无可取代"。而你曾经问我的问题，我想我找到了答案。关于......是爱还是习惯......我想，应该是习惯的爱，或者爱的习惯......
只是，这两者又有多少区别？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是我，我心里是你，就够了，不是么？而我说过，这次换我等你。
所以，等你回来。
宋斌
简单的文字，却让王海松再也挂不住那淡漠微笑，原来自己那天唱的歌他都听明白了，这是否算遂了自己心愿？
无可取代？
和煦的光芒从窗外照射进来，渐渐变得耀眼，王海松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往窗外看去，那浅色的天空，一条长长的白色痕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