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海笑

神医
他们都叫我神医，这本来是我师傅的名号，在师傅去世后我独自在江湖上行医，慢慢的人们淡忘了那个原本被他们称作神医的人记住了我。
我师傅是在哪场灾荒中收下的我。
我记得六岁那年家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母亲带着我离开了家混进来了逃荒的人流。
没多久母亲睡着后再也没起来，一个老爷爷安葬了她带着我继续走。
我们就这样跟着队伍漫无目的的走。
去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停的有人倒下就在也起不来了。
那时候食物也来越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下来的，每当我找到吃的就会有比我力气大的人把他们抢去，可是那些抢了我食物的人都倒下了，我还在一直走。
又倒下了一个，一群人围着他搜索着可以吃的东西。
他们很失望的走了，我无声的笑，真是蠢，要是有吃的他怎么会饿死。
等那人身边没人时我走了过去，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皮肤干瘪的贴在骨头上，两个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他也是曾经抢我食物的人。
我整理了整理他的衣服，用随身带的破碗挖土撒在他身上，记得那个老爷爷咽气时对我说，给我埋上把土吧，这样我也算回家了。
他的话我一直记得，所以只要我看到有死在路边的人我就会用碗挖土把他们掩埋，让他们都回家吧，回家多好呀。
我也想回家，可我不知道家在哪，我不敢死我怕我找不到家。
一直挖着，直到地上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我已经饿的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我蜷缩在这个土包旁，想着如果我死了，他也许会带我回家的吧，那么我就不走了跟着他。
一股好闻的气味钻进鼻子，我睁开蒙松的眼，眼前是一个大大的窝头，那么大比我的拳头都大得多。
我一定是死了，看，我都见到吃的了。
"你不饿么。"和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爷爷看着我，他把窝头靠近我说："怎么不吃呢。"
我，可以吃么。
饿的时间太久，我已经不知道吃是怎么回事了。
"好孩子吃吧。"
我摇摇头，我不想吃，我想回家，我听见自己跟猫叫似的声音。
"好孩子，吃完了爷爷带你回家。"
我颤抖的向窝头伸出手，可是我连拿它的力气都没有，窝头掉在地上。
是真的，它没有消失，它散发着香气滚落在枯黄的草上。
我低下头，爬在地上用手捧着它，大口大口的咬拼命的往下吞。
"好了好了。"那个老爷爷扶起我，捡起窝头吹净上面的尘土。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能吃了么，是呀，这么大的窝头怎么可能给自己全吃呢。
老爷爷用手掰了一小块放在我嘴边道："慢慢吃，别噎着。"
他一边喂着我一边跟我说，他说他已经跟了我很久了，他问我为什么不和那些抢我食物的人打，为什么把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给那些大人们，他还问我为什么要掩埋路边的死尸。
他喂得很慢，所以我可以边吃边说。f
我说他们饿急了才抢吃的，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饿的时候很难受，他们吃了就不会难受了。
那些大人们有孩子，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孩子会和我一样找不到家，没有爹娘很辛苦的，睡觉会冷，摔痛了没人给吹吹。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种东西让我觉得很温暖。
那那些死人呢。
他问。
"给他们撒上土他们就可以回家了。"我很憧憬的说。
"老爷爷，等我死了你也给我撒上土好么，只要一点就可以了。"
我把碗捧在手里。
"用这个挖手就不会痛。"
他没接我的碗，却把我抱在怀里。他说："孩子你不会死，我带你回家。"
这样他成了我的师傅，我跟他来到一个山谷，在那里我成了他唯一的传人。

2
师傅说我很聪明，他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教我识字让我看很多书。
等我把书全看完了，他又给我几个小小人让我用针扎他们，师傅要求很高一点都不许扎错。
他说，如果扎错人会死的。
等我闭着眼都能扎准的时候，他又教我炼药。
他总是那么慈祥可亲，除了有一次，这一生只有一次他大声地训斥我。
那是我炼药的时候，我偷偷的喝了一点。
我不明白为什么书上写的和我炼出来的有差距呢，我试了几次都不对，于是我瞒着师傅喝了一点，可是当晚我就人事不省。
等我醒来，师傅气的胡子都在颤，他大声地说："我怎么教的你，你就这么蠢，那药你能喝么。"
他一再逼问我为什么要炼那药。
那么凶、那么凶的看着我。
我哭了，我告诉他我把几味药掺杂着炼不出书上写的药来，书上写的那药可以解百毒，我只是想把它炼出来。
我说我炼了很多次但是每次炼出来的都是有毒的药。
我说我已经很小心了，我试了很多种配方甚至炼出了驱蛇的药和解忘情水的药，可是就是炼不出书上写的万圣丹。
那天师傅头一次对我说对不起，他说他太急了，他告诉我他有个师弟，他师弟的名号叫毒王，他说他看到我炼毒药害怕我会和他师弟一样。
师傅太操心了，我怎么会炼毒药，毒药吃了会死的。
他的师弟是个笨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师傅听了我的话只是笑，他说"明儿，你太单纯了，若是师傅不在你怎么办呢。"
那年我十岁。
师傅又陪了我两年，他常说他没收错徒弟，他说我的医术比他还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骄傲，那天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开始他笑着说，他笑我学医时出的笑话，他笑我七岁那年傻乎乎的对兔子说，我先扎你，若是扎疼了你再扎回来。
笑完了他又哭，他说他舍不得我，他说我是天下最好的孩子，他说我本不应该在这个浊世中的。
他说你太善良，不会伤害人的人注定被伤害。
那晚师傅睡着后就再没睁开眼。
我独自一人在山谷里，我又没有家了，没有师傅的山谷不是我的家。
我按照师傅生前的要求学会了所有的东西，我每天都会到师傅的坟上去，给他斟上一杯酒。
一年后天下大旱，那个夺去我家人的灾难又降临尘世。
我出山了，那年我十三岁。
我用所有的积蓄换了食物和药材，我不停的给那些有钱的人家看病又把诊金换成更多的米面。
我几乎日夜不休的给所有上门的人看病。
那时，他们叫我神医。
他们说上天派了神仙来拯救他们，他们带着敬奉神灵的样子来到我门上。
我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夜操劳。
直到吐血昏迷。
那时我的第一个徒弟出现了，他比我大两岁，他也是来看病的，但他病好之后没有走总是默默地为我做一些事，当我吐血倒在地上时，他愤怒的把所有的病人都撵了出去。
我在迷糊之中听见他大声地喊："你们想累死他么，你们只知道哭泣的哀求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为你们做那么多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他，他已经很久都没休息了。"
周围安静下来，我被他抱在怀里。
等我清醒后他跪在地上说："请你收我为徒吧。"
他不识字，但是他很好强，只要我教的就算不吃不睡也要学好。
我总是笑他笨，他脸红红的也不回嘴。
不过自从有了他，我就不用这么操劳了，只要天一擦黑他就会把门前等着的病人撵走。
我说过他很多次，他们是病人很痛苦，早一点治就可以早一点解除。
他点着头但还是我行我素，不过好在灾情慢慢的过去了，病人也越来越少。
等我门前再见不到人时我说："苍澜，我们行走江湖吧。"

3
苍澜的力气比我大的多，行李都是他背，有时我想替他他就会用很不屑的眼光看我说："瞧你那身板，别把你给压扁了。"
只有这时他才会露出趾高气扬的样子。
我们一起到处行医，苍澜除了推拿学的很好其他的都是一般，特别是针灸学的更差，师傅的小人我没带出来，就让他在我身上认穴，可是他每次都认错，好在拿针扎得时候倒挺有准。
否则我就被他扎死很多次了。
幸好他很用功，每次休息的时候他都很乖的说："师傅，你在教教我认穴吧。"
我便趴在床上，他的手沿着脊椎点着说："师傅这是吧"
"不是"
"哦，那这是吧"
"不对"
他说上十个有七八个都是错的。
就再我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会突然聪明起来。
"师傅"r
他笑嘻嘻的把脸放在床边上对我说："我这次说对了很多哦，你该给我个奖励吧。"
我就把脸侧过来让他亲一下，不清楚怎么他对这种奖励乐此不疲。
从前师傅给我的奖励都是几本医书或者几种配方。
那才是奖励呢。
"我给你捏捏吧。"他笑嘻嘻的说。
"你学的已经很好了。"
"师傅不是总说学而时习之么，我再练练。"
看到我默许他就很雀跃的给我推拿，力度很轻，我常说："这样的力度不治病的。"
他就会低着头道："我怕弄痛你。"
他的手很轻柔，很舒服，舒服的会让你一天的疲劳全都烟消云散。
我会在他的揉捏下静静的睡去。
苍澜长的很英俊，跟他在一起会引起很多姑娘的注视。
他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每次上街都把头抬的高高的，微笑总挂在嘴边。
那时我就会拿东西拍拍他的肩膀道："孔雀，把尾巴合上。"
他会坏坏的笑："师傅，你在嫉妒。"
真不知道他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从哪来的。
我干吗要嫉妒他，每次给人看病的是我又不是他。
我毫不理会的继续前行，他就会追着撵着挡住我。
"师傅"他说："其实师傅你笑起来也很好看的。"
我弯了眼角看他，他就那么迷蒙的看着我"师傅，你笑起来......好温暖。"
我知道温暖是什么，师傅给了我六年的温暖，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温暖。
苍澜虽然年纪比我大但他是孤儿，他也没有家。
自那以后我会常常把微笑挂在嘴边。
我们两个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给人看病，不知不觉地名气越传越大。
开始只是给平头百姓看病，报酬很少，我和苍澜也不在意有吃就行了。
慢慢给富商给官宦，最后有江湖人也找上门来。
说实话我给江湖人看病的兴趣要比给平常人看大些，他们会得一些奇怪的病会受一些奇怪的伤还会中奇怪的毒，当然他们的诊金也很奇怪。
有一次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人来看病，我给他治了很久才把他身上的毒完全清除，他很感激地问我要什么东西，我给他算了算，不算诊金光药费就有四百两银子，我跟他说的时候他眼光很怪异。
想了想他来时落魄的样子我说："没钱也没关系，等你有了在给，我和苍澜也不缺银子你不用发愁。"
他更是奇怪的看我，我有些为难"我和苍澜在这里住了很久了，真的不能再住下去了，有个约好的病人催了我几次，要不，我给你点银子，你找别的地方住吧。"
他看着我很大声地笑，给了我一面铁牌子对我说："什么时候缺钱就拿着这个牌子到银庄取。"
我看看他，他比我更缺钱，我没要但是苍澜却很兴奋不停的问这问那。
我很累，为了给他配药我几乎没怎么合眼，既然有苍澜陪着我就睡觉去了。
第二天那人走时留下了一本册子，我以为是什么医术看了一晚上。
我对这书上的图研究了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治病的事，倒是按上面的图会感觉有东西在体内流动很舒服。
可能这是给医生加强修养的，当我把发现告诉苍澜时，他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师傅，你只用了一晚上？"
我点头，他很崇拜的看我，这次是真的崇拜。
我不仅笑起来，敲了他的头一下道："我是你师傅啊，你服了吧。"
慢慢的我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有时可以跳的很远有时一甩手就可以把碰不到的东西打碎，但最好的是无论我多么累，只要按照图上的样子坐一会儿就会恢复精力。
我很高兴，这样我可以多治多少人呀。
但也有不好的事情，就是苍澜对医术的兴趣不太浓厚了，每天很辛苦的舞刀弄枪。
可很奇怪的是他总练不成我这样子。
"师傅"他又充满挫败的走到我身边"你在给我示范一下吧。"
我嗯了一声，继续看书随手把墙角的落叶炸飞。
苍澜抱着头蹲在我脚边"为什么，为什么我练不成。"
"你太心急了。"
"不是"他抬头看我"是师傅你太聪明了。"
那当然，我师傅早就说过我聪明的，苍澜太笨了现在才知道。

4
后来苍澜不喜欢做医生，他说他想做大侠。
我没理会他，继续给人治病，而苍澜就到处行侠仗义，不久居然也闯出了名号。
他很高兴别人叫他苍少侠。
只不过少了他我在治病的时候多少会很不便，虽然他给病人推拿时会捏的人乱叫，虽然他在针灸的时候必须由我看着，但是他也帮了我很大的忙，除了特别的脉象他都诊的很准。
有他在我只要悠闲的看着时不时指点就可以了。
这年战乱不断，很多地方都被战火所毁，流离失所的人比比皆是。
我和苍澜忙碌起来，每天都会有各种人到我住的地方求我救命。
而苍澜则每天都外出和许多居他说大名鼎鼎的人一起讨论什么。
开始他会回家问我是帮襄阳王还是帮淮南王，我对这事一点都不懂。这俩个王爷又没生病我怎么知道应该帮谁。
再后来他几天见不到人影，我连想他的时间都没有，只有躺在床上时才发觉床冷冰冰的，但通常都是床还没暖热就又有人敲门。
治疗断肢要比诊脉开方麻烦的多，可是战乱中完好的人真不多见。
我在给最后一个被刀刺穿腹部的人缝合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次打坐了很久都没见恢复。e
我不能歇，他们都是要命的伤，晚一点施救都会有人死。
就这样我一边吃药一边救治，直到苍澜回来。
那天苍澜穿了件盔甲高高兴兴地进了房间。
他一见我原本高兴脸霎时变了颜色。
"你怎么了，快说，你到底怎么了。"
他摇得太过猛烈，我头晕目眩的又吐出一口血。
"你，你，你"他诊着我的脉你了半天道："你不要命了么，你还算什么郎中，自己病的那么重还硬撑。"
他眼泪汪汪的拿了砂锅去给我煎药。
等我喝了药他对我说："师傅跟我走吧，我投了淮南王的军队，现在我是校尉呢。"
然后他就兴致勃勃地说淮南王如何英勇如何深得民心，又说某某大侠如何推崇淮南王，还有当他见淮南王时那个王爷怎样的礼贤下士。
"我跟你去干什么，做军医么？"
他很生气地看我："你难道只知道看病么，你不想出入候门，不想登堂入室么。"
我摇头，不是不想，是根本就没想过。
"师傅，跟着我吧，我会让你过好日子，不会让你这么操劳了。"
他很怜惜的看着我，把我的手贴上他的脸，他的脸很有棱角显得更英俊了。
我最终没能拗过他，坐上了他给我准备的大车。
到了兵营，很多人对苍澜的师傅感兴趣，可看见我后都很失望，他们不相信这个病弱的小孩会是英俊潇洒的苍少侠的师傅。
失望的人包括淮南王，那天他准备了一桌酒席说是要宴请绿林英雄，苍澜很怂恿的非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