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蓦林拉了他一下,把剩下的两罐拉开,笑嘻嘻的递给晓东一罐。
"算了。给,你也尝尝。"
晓东无奈的摇头:"你,你总是这样好说话,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不?"
陈蓦林没吭声,只是笑嘻嘻的喝了那罐解酒饮料。
第 8 章
第二台手术下来,陈蓦林觉得胃痛。
他早上只喝了点咖啡,没吃东西,许是老毛病犯了,他也没太在意。
看着午餐觉得没胃口,便喝了一些热水,接着上第三台手术。
手术快完成时,他胃痛得几乎站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让人搬了个凳子坐着完成了手术。
下了台,衣服已经从里到外都湿了。
同台的医生和护士都关心的询问他,陈蓦林笑笑,只说没什么。
走出房间,他几乎支撑不住的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好几个人关心的问:"蓦林,怎么了?要不要吃点药?"
"蓦林,要不到我们值班室躺一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护士长心疼的说。
"好,我躺一下吧。"陈蓦林无力的说,他眼前金星直冒。
他觉得胃像被人拧住了一样,头也一阵阵的昏眩。
看着蓦林卷成一团紧紧压住胃部,躺在护士休息室的床上,冷汗不停的冒出来,脸色苍白的吓人。护士长慌了,凭经验就知道出问题了。
她急忙叫住正准备上台的顾一群。
"顾主任,你快来看看蓦林,他好像不对劲。"
顾一群闻言忙跟着护士长进了值班室,一看陈蓦林的样子,马上伸手搭他的脉搏。
一边问:"蓦林,你感觉怎么样?"
陈蓦林睁开眼睛,努力抑制着晕眩。
"哦,主任......,有点胃......痛,没事......"
他痛苦的咬住下唇,以免哼出声来。
顾一群着急的问,"你以前有过胃病吗?"
他不等陈蓦林回答,转向闻讯跟进来的几个医生嘱咐:
"你们快打电话给消化科的蔡主任,就说我请他马上来会诊。快点。"
"找一支6542或者阿托品都行,先解痉。"顾一群接着发布命令。
麻醉科的方主任也来了,马上给陈蓦林开放了静脉,推了一支阿托品。
不一会儿,消化科的蔡主任匆匆的赶来。
诊视询问了一下后,问:"蓦林,你现在可以起来吗?"
陈蓦林感觉胃痛已经好多了,点点头。
"可以的。我好多了。"
他坐起来,低头准备穿上鞋,人却突然一软,向前倒下。
顾一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陈蓦林已经不省人事,晕了过去。脸白的似乎透明。
蔡主任急道:"是出血性休克,快,先上胶体。插胃管!准备冰盐水洗胃!"
"血压?"r
"80 / 40......还在下降。"
"加快补液,血到了快输血!升压药上了没有?准备做急诊胃镜止血!"
"蔡主任,放心,我会控制住血压的。"
麻醉科的方主任沉稳的说,"等会儿做胃镜是否要一点麻醉?"
"哦,你在就好。等会要是血压允许,最好能够麻醉一下。"
蔡主任看到他放下心来。
接着又急道:"叫胃镜室马上送全套的纤镜和激光仪过来。"
方主任已经把抢救用的小呼吸机和监护仪推了过来。
一边给蓦林面罩吸氧,一边指挥着接上了心电图、无创血压和指端氧饱和度监测。
七手八脚的一阵忙乱,蔡主任亲自动手做急诊胃镜,找到了出血点,及时止住了出血。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蔡主任问:"蓦林的家属通知了吗?"
"噢,蓦林爱人出国了,家里没人。我今天陪他吧。"
李晓东嗓子有些沙哑的说。
"行。你在,我就不用交代什么了。"蔡主任点点头。
"让他尽量保持安静,多休息。蓦林以前就有胃溃疡,这次是溃疡急性应激性出血。以后尽量不要喝酒,少吃刺激性的食物。年轻人,总是不知道爱惜身体。"
蔡主任摇摇花白的头。
"嗯,记住了,一定照办。"李晓东点点头,心情沉重的说。
"回去代我问你家老头子好。"蔡主任拍拍他的肩,笑着说。
"哎。"李晓东点头。
李晓东的父亲和蔡主任是同学,现在在另一家著名的医院当院长,也是国内这一领域的泰斗。
第 9 章
陈蓦林被安排在了消化科的单人病房。
人走光了之后,李晓东望着还没从麻醉中清醒的陈蓦林,狠狠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里把自己骂了不知多少遍。
明知他的胃不好;
明知他的酒量;
明知他工作的繁重;
明知他认真的傻劲儿;
明知他对朋友宽容到不会拒绝;
明知......,
唉,自己简直就是混蛋!
他在那自责着,又捶了一下脑袋,没注意到陈蓦林已经醒了。
"晓东。"陈蓦林的声音虚弱的有些飘。
李晓东一阵惊喜,抢到床边。"蓦林,你醒了?"
陈蓦林没有血色的唇边滑出一个微笑。
"对。我......没事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李晓飞几乎是冲了进来。一眼看到陈蓦林醒着,这才松了口气。
全身却无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他靠在门上稳定了一下心神,才走过来。
"蓦林!"目光中毫不掩饰地充满痛惜。
蓦林对着他抱歉似的微笑了一下,"晓飞,没事。"
"晓东,到底怎么回事?"他镇定下来,缓和的问。
李晓东把事情扼要地说了一遍。自责让他语气沉重,全没了平日的洒脱。
晓飞在床边坐下。
"晓东,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你就别难过了。这样吧,你去弄点吃的来,完了你开我的车回去吧,今晚我在这。"
"还是我陪蓦林吧。反正明天是周末,查完房就没事了。"
"不用了,这两天就我在这吧,你那边一摊子管管好。我总比你轻松一点。记着到时候送饭。"
李晓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去跟二婶说一声。"
"那,也行。"
李晓东深知他的脾气,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同时,也是习惯于听他的。
陈蓦林始终没说什么,一来没力气,二来说了也没用。他微闭着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形成了两片扇形的阴影。
对李晓飞,他和李晓东一样也是习惯于听他的。
"蓦林,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晓东说。
蓦林睁开眼睛,微笑了一下。
"回见,晓东。哦,那个动脉瘤的病人......"
他虚弱的说话都费力,声音有些嘶哑。
"你真是,自己都这样了,......得,告诉你,那个病人已经收进来了。放心吧。"
李晓东忍不住埋怨。蓦林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
李晓飞笑了一下。
"行了,蓦林。没你在天也塌不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快点好起来"。
蓦林和晓东从高中就是同学,一直到大学毕业,蓦林去美国读书回国后又进入了同一家医院,干同一行。了解自然比亲兄弟还多。
李晓飞一直在美国长大,蓦林到美国读书时才见到他。
因为他的父亲和蓦林的父亲是老同学,又是生意上的伙伴,蓦林在美国时受到他家很多照顾。
两人很谈得来,蓦林极为聪明却内敛,凡事从容淡定,极易与人相处;晓飞聪明睿智、博学多才,他处理事物的能力,让陈蓦林大为佩服,对他总是言听计从。
只有对留在美国一事,陈蓦林放不下对夏敏的承诺,夏敏又不愿借着蓦林的关系出国,所以,蓦林拿到博士学位后,还是回国了。
一年后,医院招揽国际性的人才,晓飞不顾家人的反对,来到了这里。
出众的才华,让他很快被同行认可,优雅潇洒的举止,彬彬有礼的态度,和异常英俊的外貌赢得了所有同事的赞赏
第 10 章
晓东出去后,晓飞把枕头垫高一点,用小量杯倒了点水。
"来,少喝一点水。"
让蓦林用吸管喝了。又用棉签占了一些水,轻轻擦着蓦林有点干裂的嘴唇。
蓦林马上感觉好过多了,刚才嗓子真的像要冒烟了。
"还想再喝点。"他渴望的说。
"不行,你的胃会受不了的。等一会儿再喝。"
晓飞继续用棉签擦着蓦林的嘴唇。
"听话,你自己也知道的。"
蓦林顺从的点点头。
他把胃管重新固定到让蓦林舒服一些的位置,又看了一下补液,把速度加快了一点。才又在蓦林的床边坐下。
蓦林看着他笑了。
"笑什么?"李晓飞莫明其妙的看着他。
"劳动你......李大教授,做这些......护工的事情,真是......抱歉。"
虽是虚弱无力,可李晓飞在身边,蓦林感到很放松。
他眨动着漂亮的丹凤眼,清黑的眸子闪动着调皮的光亮。
一般的丹凤眼总给人细长的感觉,蓦林却不同,形状是丹凤眼,但却有着双眼皮,瞳仁也大,而且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犹如孩童。
李晓飞一时看的呆了。
当初就是迷失在这清澈的眼神里的吧?
他无法自拔的迷上了,虽然他挣扎了这么久,努力控制着自己,他不想伤害蓦林,也不愿伤害儿子,更不想让双亲担心。
可是,只要一天看不到蓦林,就觉得坐立不安,那感觉真要把他折磨疯了!
于是他不顾一切的追到了这里,只要能看到蓦林,感觉到他的气息,他可以放弃一切!
可是,他却不敢表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一点。尤其是在蓦林的婚礼上,他觉得心痛的如撕裂开了一样,那晚他第一次喝的大醉,回到家痛哭到天亮。
有一两次他甚至想过自杀!
活着,他痛苦,终有一天会让所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都痛苦,不如一了百了,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他站在厨房的煤气开关前,正伸手要打开,蓦林来了。
他是来找他倾诉烦恼的。看到蓦林那付苦恼的样子,他忽然没了自杀的念头。
蓦林告诉他,夏敏坚持要去英国读博士,他劝不听她。
蓦林当时闷闷不乐的说,夏敏太要强了,总是这么也不商量就决定一切。
眼中的落寞之情,让晓飞的心一下被刺痛到痉挛,他在那一瞬间决定,不管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痛苦磨难,他都会守在蓦林的身边!
蓦林喜欢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他在学术上不断取得的进展,喜欢他对病人一视同仁的态度,喜欢跟他探讨一些学术的,社会的问题,信任他到没有防范。
好吧,只要是蓦林喜欢,他就努力去做,他也愿意把自己所学施用于社会,这样也可以减轻一点自责的痛苦。
蓦林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半天也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
"晓飞,我......是开玩笑......"他有点不安的说。
李晓飞回过神来,不由又心疼又好笑。
"干嘛?干嘛道歉?你这样还不是我和晓东害得,该道歉的是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喝酒了。睡一会儿吧。"
蓦林听话的闭上眼睛。
马上又睁开:"你还没......吃饭呢。"
"真是个操劳命!不用你管,晓东会弄来的。快睡!"李晓飞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碰到那浓密的睫毛,微微刺痒的感觉,让他浑身一热,急忙缩回了手。
蓦林却还不知死活的笑了。
李晓飞暗自咬牙,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那一片在夕阳里染成了金色的草坪,慢慢的调匀呼吸。
第 11 章
晓东送来了一大堆吃的,还有两套洗漱用品,以及换洗的内衣。
"先将就着用吧。明天再把外面衣服带过来。蓦林,给我你更衣箱的钥匙,我把你的衣服带回去洗洗。你还要什么,我帮你带来。"
蓦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病号服。
他转动着头,想找到原来穿的手术衣,可没看见。
抑制着头晕,他望向李晓东。
"我放在......手术衣的......口袋里了。我的......手术衣呢?"
"啊,我想起来了,在护士长那。"
"什么?!"蓦林惊得几乎跳起来,脸一下就红到脖子根。
"我的衣服是,是......"
"啊?嘿!瞎想什么!衣服是我和顾主任给你换的。当时怕把钥匙丢了,交给护士长了。"
晓东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招呼一声,愿意给你换衣服的女性只怕要排到医院大门外了,所以,为了社会的安定,我就牺牲一下了。"
他见陈蓦林好些了,又上来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胡说八道......!"陈蓦林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
"蓦林,说真的,夏敏这一走,你还真的寂寞了吧?"
晓东暧昧的笑着。
"有愿意的,就玩玩嘛。反正一‘举'两得。"
"你,你真混帐!......吕燕知道了......有你好看!"
蓦林苍白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红晕。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别生气,别生气,开开玩笑不行?好吧,我闪。"
晓东嘻笑着跑了出去。
蓦林窘迫羞恼的样子,看在晓飞的眼里,可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竟是看的痴了,早忘了别的。
晓东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转头看向那堆吃的,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又怕蓦林担心,便随意的吃了点。
护士进来换补液,一见他在,有点惊喜的望着他。这个英俊潇洒的心内科后起之秀,在医院里无人不知。
"李医生,你在这?"
李晓飞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麻烦你们了。"
"哪有啊。陈医生一定是太累了吧,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出血呢。"
她望向苍白虚弱的陈蓦林,陈蓦林对她微微的一笑,复又闭上眼睛。
有机会能跟两个在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处,可不是谁都有的运气哦,今天上班一点都不累。小护士忒开心的笑着。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群心外科的医生、护士还有学生来探望。
继后的两个小时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没断过。
李晓飞终于忍无可忍的跟病房值班医生提出,蓦林现在需要休息,谢绝一切探望。
蓦林疲倦极了。
晓飞轻声的在他耳边说:"睡吧。"
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立刻陷入了昏睡。
李晓飞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有一种堵闷的痛,真想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保护着。
他知道,蓦林的性子是外柔内刚。
由于家境好,从小什么都见过,对物质的东西根本不上心,唯缺的是亲情。
并不是父母不关心,而是太忙,没空多关心。
从小蓦林和姐姐就是跟着保姆。从初中起就住校,自己的事自己管,而且管得很好,一点不用父母操心。
蓦林顺顺当当的考取大学,顺顺当当的读完博士,顺顺当当的成了一名优秀的心外科医生。
这其中有过的苦,有过的烦恼,有过的伤心,有过的疲惫,甚至绝望,蓦林都没对父母提过。
晓飞却是知道一部分的,因为蓦林相信他,他是唯一能让蓦林放松下来倾诉的对象。
蓦林对工作的投入是他释放自身的一种方式,认真、求精、求进,一丝不苟。对别的却是淡然的很。
李晓飞微叹了一下,轻轻握住他那修长白皙冰凉的手,眼里充满了爱怜和痛苦。
检查了一下他手臂上的针头,把被单给他拉了拉。
忽然,蓦林动了一下,晓飞忙问:"蓦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