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承伟难得体贴的把人轻轻一按:"还是躺下吧,没什么事了我走了。"
池承伟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碰,就把齐彦给按了回去,刚才久违的抽痛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再也没有力气把自己再次撑起来了。
"谢谢。"除了这个词,齐彦说不出别的。
"那个,"池承伟走了2步又停下,"我刚才和周临还有他老婆吃饭,他老婆公司的人在给他们提前庆祝,估计现在该喝的差不多了。"
池承伟说完就走了,留下齐彦一个人无言的望着天花板,被黑夜被痛楚一点点吞噬,却无力也无从去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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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不归夜,齐彦一次次被疲劳打败,又一次次因为猜测,不安,嫉妒,酸楚的纠结而醒来。周临,你在哪?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齐彦一醒来就反反复复的和空气对话着同一个话题,答案设想了很多个,却没有一个有他齐彦的份。难道说自己真的就是他人生某个片集的友情客串?风光一时却注定无法一演到底?
被晨光叫醒,齐彦习惯的去抓自己肚子上该有的那条死沉死沉的大腿,空荡荡冷冰冰,不死心的撑起乏力的眼皮,你真的没回来!伸开在沙发上的手掌一路摸下去,那个温度不再。
汪!汪!不知是谁家的小狗,最近以来都承担了报晓的工作,周临每次听到都恨不得自己比它汪得更纯更正,2种汪汪声抑扬顿挫,倒也别有风情。今天,没了周临这个对手应景,小狗的叫声也变得无力孤单乃至很快就沉了下去。小狗,原来你也寂寞了。齐彦这么想着,一种温温的液体顷刻间溢出眼眶,怎么也收不住。
闹钟尽责的响起来,是时间梳洗下去上班了。齐彦咽了口口水,像是把苦楚都吞进了肚里,1-2-3!起来!齐彦命令自己。两只手一高一低,10。20。30...一度一度把自己抬高,直到双臂抖动到不足以支撑,才从新被地球引力拉回原地,连这点力气都没?齐彦你还算个活人吗?不如死了算了!齐彦有能力嘲讽鄙视自己,甚至糟蹋自己,可再怎么发泄搬的挥拳,也打不醒沉睡不醒的躯体,想哭想喊想笑想叫,最终主宰的却是认命屈服后绝望的安静。
同一时刻,周临正和池承伟坐在医院心血管病区走廊的长凳上,彻夜未眠的2个人各自清理着各自的心思。
"走吧,我要去试验室了。"池承伟站起来,双手插腰扭动自己,"坐那么久都快僵住了。"
"其实你不用再赶来的。"周临依然仰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像在说梦话。
"少说风凉话,昨晚也不知是谁吓得白成那样。"池承伟很不给面子的嘲笑,"好在你妈没事了。不过,小怀怎么办,总得想想办法。"
"嘿嘿,有什么办法你倒是给我说说?离家出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谁想到他这次会来个六亲不认?哎,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兄弟呢?"
"别想了,他要是真有心做绝了,谁都没办法,眼前还是把你妈给照顾好要紧,慢慢来总有办法的。"池承伟抓住周临的手臂,"走啦,你不赶时间我得赶。"
"别的,再让我坐2分钟,就2分钟。"周临把池承伟的手抛开,靠在原地不动。
池承伟暗暗叹气,默认的坐下:"我好像比你累吧。"
池承伟这话不错,昨晚他从齐彦那返回饭店时,先前一桌子的人跑得没一个鬼影子,电话联系后才知道他走后不久,饭局被唐姐的告急电话给粉碎。等池承伟按照高影的提示赶到医院,就看到周临,老头还有高影收在门口,周临是池承伟从没见过的漂白。后来池承伟从高影嘴里得知,这次又是周怀的杰作,曾经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小孩,这次居然乘家里没人的时候来了个大迁移,不光挪走了自己几乎全部的东西,最要命的是留了他人生的第一封家书:我走了,就当没养过我。
"辛苦你了。"周临吃力的笑。
"辛苦费拿来就行,不过你也真想得出,三更半夜了让老婆一个人回去。"池承伟埋怨,语气有点慎怒。
周临知道自己理亏,就算是个女性朋友,道理上也该护送到家。
"不是有你吗。"周临嘿嘿2声,站起来,"走啊,赶时间的家伙。"
后来车子上,周临一直闭眼不说话,池承伟知道他在思量挣扎什么,却猜不透那个结果。
"周临,"池承伟叫住半路上坚持要下车的人,他知道周临这里下来是要去那里,"昨晚吃饭的时候,我是去送他回家的,他在实验室发病了。"
"什么?!"离开车门急步冲回来。
"去和他说清楚,告诉他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你给不了他。还有,我猜你不想把你妈杀了吧?"池承伟说完就发动车子跑了。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能给与,被孤立在路边的周临被悲哀彻底的碾碎。齐彦,我该何去何从, 两全的路又在哪里,你知道吗?转过身那里是自己心的方向,可是自己还有权利有能力去吗?
26
齐彦花了几乎相当于平常2倍的时间来梳洗,挤牙膏把牙膏掉到地上,换裤子对他来说本来就是艰巨工程,却偏偏都套上了才发现反了....其实无论是体力还是心理,齐彦都需要给自己一个缓冲,可他却像和自己有仇一样,咬着牙不让自己喘息,等到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准备,也就剩下在轮椅上喘气的份。
几乎同时,门外站立了很久的周临和屋子里的人一起抓住了门把手,幸好周临这次力气不大,才没有连门带人一同把齐彦给拉倒。
"齐彦, 你这是要去哪?"周临一眼就看出齐彦的状态有多坏。
"上班去。"齐彦眼皮一起一落,淡淡的说。
把轮椅朝自己的这边拉近点,周临慢慢蹲下来,双手把齐彦平放在大腿上的手捏在手心里,轻轻的搓。
"齐彦,对不起。昨晚我不知道你病了,要不决不会..."周临的目光里充斥的都是心疼和爱怜,这让齐彦更加无法去面对。
"早没事了。已经晚了很久了,该走了。"齐彦把周临的话匆匆打断。
"不行!今天不能去上班。"周临怕人跑了似的把轮椅锁住。
齐彦冷冷的看过去,把手挣脱出来:"我的事我做主。"
"不行!不能去,乖,听话 。"周临哄道。
"听话?听谁的话?笑话!"齐彦嘴角歪了歪。
"齐彦,你听我说, 我知道是我混蛋是我该死,你病了没能陪你,又一次次的彻夜不归,可是,可是你听我说,好不好?小怀他,他离家了,我妈受不了刺激才,昨晚我一直都在医院,我不能看着我妈...。"
"所以你要来和我说你不能让你父母伤心,你开不了口,是不是?"
面对齐彦从未有过的凌厉,周临一时没了词,自己挣扎了很久的几句话都让他给说了。
"齐彦,我不知道要怎么说,真的,我..."
"别说了,我明白,从唐姐那里听说后,我就知道会这样。"齐彦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周临你的开不了口,分明就是永远都开不了口,是不是?是不是?
"齐彦, 我不是要食言,我的心里除了你不再有别人,可是家里,小怀他,你知道这个时候...."周临再次把人揽在怀里,紧紧地。
"周临,给我一个痛快, 是要我带上贺礼去参加你的婚礼还是继续期待着一个虚无的承诺?只要你说,我就一定照办。"
这要怎么说,怎么说都不会对,周临低下头埋在他的发迹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的对不起,不要,不-----要--------"齐彦哭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这哭声把周临的五脏六肺震出了血。
晚上,周临依然和往日一样同齐彦一起吃的晚饭。
"唐姐还是会来,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她。"
"你的肢具暂时别用,上次修过的地方又松了,我明天给你拿去重修。"
"晚上睡觉记得关窗,不然那小畜牲的叫声会把你吵死。"
"水电单子都让唐姐给你去办,一个人不要跑来跑去,那里又远。"
一顿饭,周临都在对着白饭唠叨。
"没看出来你还真会罗索。"齐彦淡笑说,"你最好别这样,不然我真的不放你走了,真的。"
"齐彦。"
"废话少说,吃饭。别把我又弄哭,好不好?"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心在痛泪在流....齐彦觉得这是世界最好的歌。
□□□自□由□自□在□□□
分开的日子过了2个星期,周临搞不清这一天又一天的24小时是怎么过的,要关心父母,要跟着高影东奔西走,自己纯粹是一台机器,被遥控着运作。不是没想过齐彦,想一次就心痛一次,却不敢去靠近一步,他怕自己费力建立起来的平静给彻底粉碎。
这天说好是试婚纱的日子,高影特意请了半天假约上好友肖茗,准时等在周临家楼下。
"先去接承伟。"高影说。
周临来了个急刹车:"什么?"去他们实验室?他会在吗?
"多个人参考一下也好啊。你认识吗,他说今天在他们分部。"高影今天的目的是乘机给好朋友做媒。
"分部?"
"对。我知道怎么走,别停着,开阿。"
周临恍惚着踩下油门,还好是分部,那么他应该不会在的。周临不想这样的会面,他不能保证自己如果那样的场景出现自己会怎么表现。
车子慢慢的靠近目的地,这里周临还是第一次来。
"我们找池承伟。"高影和接待处的人说。
大概过了有10分钟,池承伟来出来:"不好意思,有点事情处理。咦,人呢?"
高影朝角落处在"面壁"的人努嘴:"不是在那。周临,承伟来了,走吧。"
"噢。"周临把手上的烟掐了,拖拉着过来。
那天和齐彦分开后,周临拉着池承伟喝过一晚,池承伟以为他发过一晚上的"疯"就该好的,想不到这效果可以持续那么久,到今天还是看起来醉醺醺的。
"电梯来了。"肖茗叫道。
周临被这么一喊,以为自己落在最后,急急的冲过去,结果和从里面出来的齐彦撞了个满怀。
"齐彦。"周临的声音没冲出喉咙。
齐彦就这么倒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一动也动不了。真的是你吗?周临,我好想你,天天都在想,你知道吗?
周临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闭上眼睛不让某些东西流出来,手臂却怎么也舍不得松开,就这样吧,一直一直,到永远。
"齐彦,是不是病了?我朋友没看清楚撞到你,要紧吗?"池承伟上前来,同时弯下腰把拐杖给拾起来。
"周临,你怎么也不看着点。"高影抱怨道,也跟着上来,"不要紧吧?"
池承伟重重的掐了下周临,"齐彦,来,我扶着你。"
周临的手,在池承伟的目光下一点点松开,视线却始终在齐彦身上,才2个星期,你为什么有瘦了一圈?周临整个人都是被剥离般的痛。
齐彦也是脸色煞白,不过,好在他还是接过了拐杖。
"我没事,谢谢。"对池承伟轻轻说。
齐彦谁也没看,他谁都不敢看,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拼了所有的力气在挪,可才走了2步,就往一旁倒,幸亏池承伟手快。
"我得送他去医院,你们先走吧。"池承伟把晕了的齐彦抱起来。
"哪,好把。"
高影和肖茗进了电梯,唯独周临木头一样的不动。
"周临!"池承伟突然凶道。
"走呀。"周临被拉进电梯。
池承伟带着齐彦刚来到车旁,周临也闪了出来。
"你!"池承伟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吃了,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的话,周临可能会把自己给杀了,那家伙的眼光分明已经脱离正常范畴。
"我来开,我还想多活几年。"池承伟把准备坐进驾驶座的人踢开,"还是你扶着他。"
一路上,池承伟只问过周临高影是不是先去了,可后视镜里看出来的人根本就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哪里还有可能听进他的话。的确,周临的脑细胞里只有一个名字---齐彦,他想知道他的宝贝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就在他身边却一眼都不看自己?
刚到医院齐彦就醒了,医生说经常的发烧一定有问题,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断定,这检查要一步步来。很快池承伟把另外一个同事叫过来照看齐彦,周临则被他强硬拉出医院。
"高影他们还等着呢,得快点了。"
周临一直乖乖的坐在助手席上,从他上车到现在都没动过:"医生说他很虚弱,不会是什么大病把?阿?"
嘎------!池承伟猛地踩住刹车,周临的脑袋就这么撞上了玻璃。
"你干什么?"
池承伟一把把人揪住:"周临,有没有病现在谁也不知道,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好不好?瞧瞧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你!?"
"我成什么样?你要我成什么样?为了让她妈的全世界的人都快快乐乐的,我把最想要的都扔了,你知道看着他倒在我怀里我的心多痛,你知道吗你?你说我都伟大成这样了,为什么连为自己哀悼下都不行吗?啊?!"周临没有哭,只是眼泪成线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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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还是如期的试了,整个过程中周临的魂不守舍让池承伟恨不得踹上几脚,可是每每看到一次次从试衣间出来的准新娘,池承伟只好堆起笑脸半掩饰半诱导的调动周临的参与积极性,时不时的还在暗处狠命的扭上一把。
准新娘千挑万选之后自然轮到周临出场,可这整晚都惜字如金的家伙要么不说,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被震惊到:承伟,你试就行了。
在高影把脸上的疑惑转化成语言出口前,池承伟不管不顾的把周临揪进试衣间。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池承为压低着声音,眼里似乎要喷火。
被按在墙上的人根本不介意自己被扭曲到极点的衣装:"我想怎么,由得我说了算吗?"
池承伟的怒气被恨铁不成刚的表情代替,松开手里的人,后退一步,周临世界末日般的神情让池承伟也不由得心软,只是高影要怎么办,自己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要她幸福吗?
"给我穿上!"抓过墙上的礼服,池承伟往周临怀里塞,随后匆匆的退了出去。
大概过了10来分钟,周临推门出来:"就这件吧。"
只有池承伟看的出,这家伙根本就没试穿过。
当晚,周临被池承伟来回自己家,也不知道池承伟做了什么手脚,周临在喝过牛奶后倒很快呼呼大睡了过去。
齐彦是第2天中午才被允许回家的,要不是陪伴的同事帮他请假,齐彦还想下午回去上班,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请的假不少,在合同眼看要到期的敏感时刻,齐彦知道过多地请假意味着什么。
同事走不久,齐彦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居然是李寻。
"你来干什么?"齐彦不愿意见到这个人。
"接你回去。你是不是病了?"李寻难得的表露关心。
"我很好。"齐彦说着谁也不会信的谎言,"回去?去哪?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要回去。"
"你妈,她,过世了。"李寻别过头去,不看齐彦。
妈,过世了?齐彦一时间没有了想法。过世,就是死了?也就是说再也见不到了?这是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虽然一直都没刻意的去思念过,但是也不能说没了就没了吧?就算小时候的记忆早已淡忘,就算母亲的懦弱带给自己的创伤根深蒂固的残留着,可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那个人,毕竟在最后的时刻还是为了自己勇敢过一次。久违了的断断续续的往事在齐彦的心理重演着,爱也好恨也好都化成一滩的雾水,蒙上齐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