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名法师缓缓走到棺木前,他低头静静的看着棺木里沉睡的人,带着浅浅的笑,怎么看都不似死的不甘心,法师带着面具,嘴角微微一扯,"啧"的一声叹了出来,他伸手拉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突然他手指一松,手上的引魂灯"叮"的一声掉在了棺木上,侍卫们一阵惊慌,急忙拔出了佩刀,可是却忽然觉得头脑一晕,十几名侍卫就那样眼睛吐出瞪着那名黑衣法师,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从棺木后面的岩石后缓缓走出十几人,刚好和那几名侍卫的个数差不多,那几人进来,为首的一人看到黑衣法师,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声,黑衣法师皱了皱眉,不过因为带着面具什么都看不出来。
为首的男人从暗处走进,从棺木上拿起那盏歪倒的引魂灯,端端正正的放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黑衣法师看着,狰狞的面具下露出的薄唇微微撇了下,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还是快走吧。"
为首的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带着灵气眨了眨,这人正是慕容昭。他看着黑衣法师,撇了下嘴,说道:"反正不差这些时候,他们总要等大法师出去了,才能开始传诏一事,不是么?"他说着,冲那名黑衣法师眨眨眼,接着说道:"不过没想到,你这样也很有法师的架势呢。"
黑衣法师"啧"了一声,说道:"这身衣服你也要穿,大概你比我更合适也说不定呢。"他说着,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庞,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笑意瞅着慕容昭。慕容昭撇了撇嘴,看着柳怀一慢慢的将祭祀的衣服脱下来交到他手里,用眼神示意他换上。跟着慕容昭从另一条路进来的人都是当初跟着慕容申而来的死士,他们听从慕容申的指示,要跟着慕容昭。因此到了之后,就按照事先的安排换上了那些倒下的侍卫的服装,一番安排后,那些人站在一旁,恭敬的等着慕容昭。
这边慕容昭脱下自己的外袍,换上法师的长袍,可是在身上的带子却总是系不好,他在那里翻弄半天,最后只能咂舌的看着柳怀一。柳怀一微微的叹口气,只是披着慕容昭的衣服走到他面前,伸出灵动的十指,迅速而敏捷的将慕容昭身上十几处带子系上,而且系得非常好看。慕容昭只能看的瞠目结舌。
柳怀一在自己最后一个杰作完成的时候,拍了下对方,低声笑道:"看你平日一副精明的样子,怎么连个绳扣都系不好啊。"慕容昭侧头看着柳怀一垂下的脸庞,心口一阵骚动。他们本就有十几日不曾见面,虽然没有时时刻刻的想念,可是偶尔独处的时候就会想到对方,如今见了面,岂能不动心。
慕容昭想着,就一把拉住了柳怀一的手臂,柳怀一先是一惊,随后就开始挣扎,却又怕引起太大的动静而让外面等候的人起疑,他只能稳住身子,扬起了眉毛,怒道:"放手。"慕容昭听了对方清冷的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登时醒了几分,立刻松开了手,心里暗骂自己不知轻重。又有些尴尬的不敢抬头。
柳怀一看着慕容昭那幅低着头,一脸犯了错的样子,心想这人在旁人面前一副天子威严,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倒好像是个受了欺负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好笑,可是面上却是沉静如水,他从一旁拿过狰狞的面具,"啪"的一声扣在了慕容昭的脸上,看着对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震的往后退了一步,终于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对方的面具。
"你啊......"柳怀一笑着将对方的头发散开,披在肩上,又拿起披风将对方罩住。他俩人的身高相仿,虽然慕容昭看起来比柳怀一强壮一些,但是由于慕容昭重伤初愈,难免身子瘦了很多,另一方面,披风宽大,此时看起来倒和刚进来的法师没有什么区别。
柳怀一将慕容昭的衣着服饰弄好,退后了两步仔细打量,最后眯起了眼睛,说道:"好了。就这样。"慕容昭摊开自己的手,左右看了半天,抬起头冲着柳怀一眨眨眼,问道:"就这样?"柳怀一微微一笑,点头道:"就是这样。"他走到慕容昭面前,捧起对方的脸,说道:"出去后,就没有法师的事情了,我想锐王和慕容吟应该会离开,到时候剩下慕容浅一个人,你就好办事了。"
慕容昭点点头,也反手捧住了柳怀一的脸,低声说道:"你也小心。"
"嗯。"柳怀一抿了下嘴唇,慕容昭看着缓缓地凑近,在那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唇角轻轻的吻了一下,快得来不及感觉,他就已经抬起了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柳怀一站在原地,不知不觉伸手抹上自己的嘴唇,缓缓地笑了。
慕容昭带着换过的侍卫缓缓走出甬道,他将黄色的翻旗重新拔起,挥舞着缓缓引导着人流向祭坛走去。
将翻旗插回原来的地方,祭天仪式才算正式结束。
接下来就是传诏的事项,但是在开始之前,果然几位王爷都找不同的借口离开,本来慕容吟的离开是在计划之中,只是他的离开,慕容浅也没有其他理由阻止重王的离开,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太在意,毕竟等自己坐上了王位,一切再说不迟。
所以,寂寥的传诏典礼上,只剩下了几位王爷和其他大臣。
法师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翻旗的旁边。
冷麓和干冼走上前,就在干冼准备宣布新王的时候,冷麓却突然开口喊了停。他那不大却很精练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面上引起了一阵喧哗。冷麓却不顾众人眼色,尤其是在宣王等人诧异的眼神下,缓缓走上祭坛,他朗声问道:"如果先皇留下了遗诏,是不是应该按照诏书行事?"他花白的胡子微微随风飘着,虽然年岁已大,站在风中却仍旧风姿依旧。
他身为慕容浅的老师,自然说话是有分量的。慕容浅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个自然。"
"那么先皇遗诏在此,尔等应跪下接旨。"他朗声说道。底下的人都是一惊,慕容浅更是皱起了眉头,他说道:"不知道冷大人这份诏书是从何而来。"冷麓听了,眼光一凛,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诏书,说道:"你是在怀疑这份诏书的真假么?"
慕容浅低声沉笑,说道:"不敢,只不过......大人这些日子都是深居简出,不知道这诏书究竟的来源是否可靠,也是情属可原。"冷麓听了,冷冷的一哼,说道:"你以为你把我监禁在家里,我就不能得到先皇的诏书了么?"慕容浅脸色一变,冷麓却没有等他说话,就双手抱拳,向着苍天说道:"先皇在天之灵保佑,才不会让玄苍落在你的手里。"他说这,将手里的诏书缓缓拿起,说道:"在场的人都可以检视辨别这份诏书的真伪。"
干冼和几位王爷走上前,摊开了诏书,细细检查。历代的诏书都是特殊的布料和特殊的墨迹所成,自有它自己一套检验的方法,而且干冼和冷麓根在慕容商君身旁二十多年的时间,辅佐两朝君王,对于诏书的真伪更是一目了然。
干冼从人群中抬头,验证了这份诏书的真实度,可是他的脸上依旧有着惊讶,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冷麓,低声问道:"你可有提前看过这份诏书?"冷麓笑道:"干兄真是糊涂了,这诏书若是拆了,又如何辨别真伪啊。"干冼听了,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他尴尬的笑了一下,可是脸上仍旧留有奇怪的表情。
冷麓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慕容浅,说道:"既然这份诏书的真伪已经确认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宣读了?"慕容浅脸色微微一变,但是还是克制着怒气,缓缓跪倒在祭台前。
冷麓站在祭台上,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念着慕容商君在最后所作下的决定。当他念完的时候,慕容浅已经面无血色了,他没有想到慕容商君除了将皇位给了慕容昭,更是将玄苍都交给了柳怀一,说什么苍王可以独立处理朝政,可以不需要告诉皇上而做出裁决,既然如此还要皇上做什么呢?直接将王位送给柳怀一不就好了?
他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看着冷麓,虽然那人也有些诧异的表情,但是却依旧一字不差的将诏书宣布完。慕容浅看着周围的人,心里却渐渐有了谱,毕竟他们敢如此公开诏书,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慕容昭没有死。
他想着,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傲然地站在所有跪趴的人中间,异常显眼。他冷冷的扫过四周,缓缓说道:"慕容昭,你以为有了诏书就算赢了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长长的叹气从角落里流出,身穿黑色外衣的法师从人群中站起,他缓缓抬起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和另外一人格外相似的面孔,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个人的脸上是冲天的怨气,灭地的怒气,而他的脸上则是满满的无奈,和无法言喻的痛苦。
同为兄弟的两人,默默地对视。
忽然慕容浅微微一笑,手下轻轻的拍了两下,四周的侍卫一下子抽出了刀,速度极快的将所有的官员压制在了刀下,他冷冷的看着慕容昭,说道:"想必没有臣子的君王也无法当下去吧。"带着嘲讽的笑意,他精光四射的看向了慕容昭。
慕容昭惊怒的看着慕容浅,只见他缓缓走到了祭坛上,看着脖子下面架着佩刀的冷麓,微微一笑道:"冷大人,可有想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呢?你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不能活命,其他的都是空谈。"冷麓也不搭腔,狠狠的白了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眼见着冷麓,干冼,甚至是慕容阳都在刀下,更不要提下面所有的官员了,官无大小都被一旁蹿出的侍卫用佩刀压住了脖子,稍有动作就会血溅当场。唯一没有被止住的也就剩下了会武功的几位王爷,慕容天以及和慕容昭一起来的十几名侍卫。慕容浅绕到宣王身后,看着他脖子上的剑,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对玄苍忠心耿耿的宣王叔也会叛国。"他将叛国两字说得及重,今天在这里的人很显然他没有放过的意思。
宣王的呼吸滞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向慕容浅,怒道:"我没有想到三哥竟然养了你这个好儿子。"慕容浅听了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胜者为王,自古就是这样的,不是么?"他自信而嘲弄的目光扫向慕容昭,又笑了一下,忽然道:"他呢?"
慕容昭自然知道他说得人是柳怀一,那人又不在这里,他摇摇头,说道:"大哥,别再执迷不悟了,叫这些人放下刀吧。"他平日都唤对方大皇兄,壁垒分明,可是今日他却开口唤对方大哥,情之深切,只可惜对方丝毫不动心。
慕容浅冷冷的扫过,笑道:"老头儿将江山都给了他,就算你做了皇帝也是个摆设。"他恶意的话语,让慕容昭一阵无奈,他相信柳怀一,何况就算将江山给对方,自己也不会有不舍。至少苍王是玄苍的苍王。他微微皱了下眉,说道:"大哥,毕竟这里的人都是玄苍的要臣,而你手里的都是你的亲叔父啊。"
"叔父?"慕容浅绕有兴趣的看了眼宣王几人,笑道:"兄弟尚可无情,何论叔父?更何况就连老头儿和他们之间都有跨不过的恩怨,我又何必在乎亲情?"他又眯了下眼睛,看向宣王,笑道:"宣王叔,我记得当初母妃出事的时候,王叔也在场的。"宣王听他提起皇后,目光忽然一变,深沉中夹杂着无奈,却一言不发。
"母妃他做错了什么呢?要被处死?这江山靠我自己的力量得到,又有什么不可呢?"慕容浅眉眼弯曲,缓缓地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我就在这里等他,看看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扭转局面。"他自信的坐在祭坛上面,手里始终握着宣王作为人质。他胸有成竹的目光远眺,心里清楚此时锐王和迎王的兵士应该已经制住了清,湘两位郡王,而柳怀一不久就会来向他俯首称臣,这样想着,慕容浅缓缓地笑了,那是一个虚幻而迷醉的笑。
第二十六章 苍天变,风云变色
同一时间,本来应该去找锐王的慕容吟却被庆王叫住了,回去统帅迎王军队的慕容庭也刚好被柳怀一截住了。他正急急往迎王军队驻扎的地方驰去,却被挡在路上的柳怀一拦住,柳怀一穿着慕容昭原本的那件侍卫服,却掩不住他天生的傲然和清冷之气,他微微挂着冷笑,对马上的慕容庭说道:"小王爷如果要去搬兵的话,可以就此停步了。"
慕容庭看着柳怀一先是一愣,他在狩猎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柳怀一,那个时候因为他给慕容吟的药而让柳怀一神志不清,恍恍惚惚,除了一副好皮囊以外什么都没有。可是今日再见,那人已经恢复了自我,冷冰冰的气质,却意外地柔和,带着三分调笑,三分不屑,却又志在必得,一切尽在我手的笑,乌黑的眼珠深邃的如同一汪深潭,牢牢将人吸了进去。就算是见过各种美人的慕容庭此时也为之呼吸一滞。
他微眯起眼睛,心思转动,面上却笑道:"柳公子说的话,小王不是很明白。"柳怀一微微垂了下眼睫,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小王爷不明白,不如怀一和小王爷同走一趟如何?"慕容庭听了,眯起了眼睛。他承认自己看不懂柳怀一在想些什么,不过如此的美人放在眼前,慕容庭心动的同时,已经打好了主意,他温和的一笑,说道:"既然柳公子这么说,那小王也不好推辞了。"他目光又是一转,看到柳怀一形单影只的站在路中间,便笑道:"可是小王需要急赶,不知道柳公子打算如何呢?"他轻轻捋着马背上的鬃毛,一双桃花眼瞟向柳怀一,那其中的意味在明显不过了。
柳怀一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自然不劳小王爷挂心。"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放到口中轻轻吹现了口哨,就听见不远处的密林中一匹马嘶鸣一声,接着是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通体洁白的骏马就停在了柳怀一的面前。
柳怀一微笑着抚摸乖巧的马背,那匹马也不动,任由柳怀一抚弄。慕容庭坐在马背上,面上一扫而过的震惊却又在下一秒隐去,只是他心里的波动却久久不能停止,那匹马他是认识的。那是他妹妹的马,他的妹妹慕容盈从来就得母亲宠爱,只要妹妹想要的,他母亲都毫不吝啬的赐予。可是相反继承了迎王柔和俊美的外表的慕容庭,却不得母亲的喜爱,虽然他被父亲宠爱,可是迎王软弱的个性根本没有办法与王妃相比。这一次,慕容庭虽然打算领兵帮助慕容吟,实际也是为了获得兵权,可是迎王妃却将带兵的事情交给了慕容盈,虽然父母的宠爱如此悬殊,但是慕容庭和慕容盈的关系还算保持的不错,毕竟慕容庭善于演戏,在妹妹面前每每都是一副温柔的好哥哥样子,而慕容盈持宠而骄,对慕容庭也算是兄恭妹亲。
可是那匹白马却是慕容盈很喜欢的一匹坐骑,平日里谁也不给骑,对它也甚为爱护,可是现在这匹马却在柳怀一手里,他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忽然笑道:"没想到妹妹竟然将这匹马都给了柳公子。"
柳怀一手摸着马,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容庭,说道:"只不过是暂借而已,我对令妹说小王爷此番不知道到了哪里,不如我来接应,也好为勤王做好准备。"慕容庭愣了一下,看着柳怀一晶亮的眼睛,深沉了一下,终于笑道:"这个自然,虽然锐王会出兵帮助大殿下,可是相信我兵牵制住锐王,大殿下在城内便是孤助无援了。"
柳怀一带笑的眼扫了眼慕容庭,忽然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那匹马有灵性的缓缓向前驰去,慕容庭看了柳怀一的背影一眼,终于默默地没有出声,跟着一拉缰绳,追了上去。他跟着柳怀一的马一路前行,直直到了自己军队驻守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慕容盈一身戎装,曼妙的身材凹凸有致,围裹在披风里,却更显得清秀优美,英气十足。
慕容盈看到自己的白马缓缓驶近,上面那个衣着不算光鲜,却依旧掩不住脱俗气韵的男人正微微笑着。慕容盈急忙上前迎去,柳怀一丛马上下来,柔顺的摸着马毛,轻轻拍了拍,交给了一旁等候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