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雨晴————有效期

"你去H大医学部吧，那里分数低一点。"
"我要上F大，干嘛去H大啊。"
"你留上海干嘛呀，老娘还得侍候你。"老妈冲天翻白眼。
"......"妈......这不是你真心话吧，我留上海为了谁啊？"妈，我留上海还不是为了您？我要是真去了外地，您老下次再一个人哭的时候怎么办？"
"老娘什么时候一个人哭过？！别瞎说。"老妈狠狠用眼刀子剜我。
"我要是真瞎说您心虚个什么劲啊？"
我是真没办法，按理说身为从小缺少父爱的我，应该是老妈哄着我才对，掉眼泪的也应该是我才对，可是我们家就是不一样，经常我提早回家的时候就能不小心瞧见我老娘一个人在那里掉眼泪，平时强势得跟什么似的，偏偏不肯像个女人的样子，不肯依靠别人，身边这现成一个好男人在这里等了她十年，非得弄到别人受不了了把她给强了才善罢甘休......对了，于叔叔跟老妈和好了？
"我跟你于叔叔决定同居了。"
"什么？！我......我没听错吧？"我抬头看了一眼于叔叔，他的吃惊也一点也不比我少
......"老妈您哄我呢吧。"
"谁哄你了，你妈说话向来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于叔叔急忙说。
我明白了，老妈说话一言九鼎的事不是骗人的，反正自我记事起，她答应的事从没有哪件没有做到过，看来她是真的接受于叔叔了。
那我......留下来的话......
"所以你留下来只会碍事。"老妈......您讲话能不能委婉点？
"那我就学医。"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如果有人能一直陪着妈妈，那我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门打开了，徐子恒呆在门口，扭曲着一张脸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

老妈跟于叔叔离开病房，走之前我对老妈说谢谢。她回了头笑得一脸释然：这是两全齐美，没什么好谢的。

医生，我要当医生？
我身着白大褂，眼戴金丝镜，脖挂听诊器，手持手术刀，开始为面前的病人取子弹。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受这么伤呢？我是不是应该报警呢？我向身边的林小冉护士询问，呿，怎么护士是她啊，真他妈晦气。她说应该报警。于是我打了电话开始报警。那个病人不乐意了，伸手就要夺我的电话，我来火了，一病人也想跟我玩狠？老子跆拳道黑带能输你一病人老子干脆甭混了。我出拳就想往他肚子上招呼，可扯到了自己的胸口，真他妈疼。啊，我想起来了，上次被徐子恒那家伙打在这里还没好，那可怎么办，活生生挨揍？......咦，怎么没挨揍？我睁眼一看，原来是秦江啊，早说嘛！奇怪，他怎么把枪给掏出来了？陈翊林也来了？这都怎么一回事啊。秦江叫我对陈翊林说我不爱他。笑话，我本来就不爱他啊，可你拿枪逼着我说，如果我真说了那不就是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哼，打死我也不说！别啊，那黑洞洞的东西对着我万一走火就不好了......太不了就说嘛，我转过头，对陈翊林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他妈一点都不爱你！
"你不爱我？"我刚一睁眼就见一张脸幽怨的看着我。
"徐子恒你他妈吓死人不偿命吧你！"我本来就是被吓醒的，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站起身，完全不理会我的怒气，边摆手边说快点起床吧，再过几个小时就该出发了。
是啊，今天就该去学校报道了。
徐子恒报了H大的法律系，我报了临床医学八年制。
我不知道他爸妈那里他是怎么说的，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会轻易妥协，没有家长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做同性恋而无动于衷。而徐子恒连着好几个礼拜往我家跑，更有好几晚干脆住这里。
可这些都不是我能管的，我能做的只有陪着他，好好爱他。

于叔叔以我父亲的身份把我和徐子恒送进了学校，路上我问他是不是要跟我妈妈结婚，他苦笑，小孩子还是只顾着自己就可以了，大人的世界别插手。
进了H大的门，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古校气氛，倒是徐子恒，一脸的向往。我笑他样子傻，他说那是因为你都不放在心上，我说我把你一人放在心上心就塞满了。
"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我的话，我也懒得再说一遍。

在这样的校园里，我突然有种自己很渺小的感觉，就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我们分开很远很远。
先送他去了宿舍，他留着收拾东西，我跟着于叔叔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我运气比较好，分到了四人一间的房。我来得比较迟，剩下的三个人都到齐了，正在讨论"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笑话。
"你就是钟小流吧，欢迎啊。"一个麦色肌肤的高个子短发男生站起来冲着我大方的笑着。
"对，你们来得挺早啊。"我的床位在下铺，三个人七手八脚的帮我把行李放好，我铺着床，跟他们乱聊起来。
刚才那个跟我讲话的叫李亮，住对面的上铺，住我上铺的叫楚杉，是个白白净净的瘦高个儿，戴着副细黑边的眼镜，长得那叫一个帅，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简直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医生样。他俩都是北京人，李亮下铺的兄弟叫刘宇凡，最矮，大概只有一米七吧，是杭州人，长得很干净，一幅很柔弱的样子，但讲起话来嗓门却是不小的。
这几个男生不论是性格还是外貌上都差了不少，李亮开朗阳光热情洋溢，楚杉冷静自信毒舌一根，刘宇凡大方可爱小巧怡人，我的话......忧郁笑面怪胎一个。这话是楚杉后来对我的评价。四个人都没有刻板的性子，所以很快混得蛮熟。
"我83年3月19的，你们呢？"送走了于叔叔，我们闲着没事开始聊天。李亮生出个想法要排排大小。
"我85年10月3号的。"果然是小巧型的，敢情这刘宇凡现在16岁！
我看了一眼楚杉，他没有接话的意思，我便接上："我84年的，也是10月的。"
三个人都盯着楚杉等他开口，他犹豫了一会，说："反正将来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了，我就直说了吧，我户口本上的生日是85年4月23的，可据说这是我爸捡到我的日子，那时我差不多一岁了，所以我估计我应该是84年的吧。"
"你......"李亮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s
倒是楚杉放得开："没事儿的，我爸早就告诉我我是捡来的了，我不介意的。"
"嘿嘿，那就好。"李亮傻笑了一会，我估计他是瞧着楚杉的俊脸瞧傻了......纯属意淫，我看得出，这屋的几个兄弟都是直的，因为我一进门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那我最小是吧？"刘宇凡问，说实在的，他的声音虽然可爱，但分贝实在是不配他的身材，要是论嗓门，他绝对是最大的。
"对，小美男，哥哥将来一定罩着你！"我这算不算调戏他？反正一屋子直男，没人会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吧。
"就是，小凡弟弟--"楚杉也跟着起哄。
"别啊，我在家可是哥哥，我弟叫刘宇尘。"
"凡尘？你爸妈还真文艺啊。"楚杉在一旁开始毒舌。
"其实这是后来改的名，以前我妈叫我小宝叫我弟小宝宝。"
"......哈哈哈......小宝......"李亮跟我笑得快不行了。只有楚杉还一脸正经，说："小宝，那好歹也是个宝，总也强过小凡不是？"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突然有手机铃声响起，刘宇凡急忙翻出手机，"我女朋友来电话了，我出去一下。"于是噔噔噔跑到宿舍外面了。留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我们对视了好一阵，我问李亮："你有女朋友没？"
李亮挠了挠头发，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我转头期盼着看向楚杉，他索性不等我问，直接摇了摇头。
"这个未成年的小屁孩竟然女朋友了......"
楚杉大叹青少年协会管教不严，李亮则一脸羡慕试图趴在门口偷听外面动静，被刘宇凡大脚一开撞上了门后挂着的毛巾。
"我就知道你们会偷听，哈哈......"

等刘宇凡结束了跟他女朋友卿卿我我的时间，我们还没来得及严刑拷打，有人嘭的一声踹开了大门。
我们正集体为那扇门的将来担忧的时候，破门而入者冲我大吼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钟......小流......"我不明所以，只好呆呆望着这个年轻气盛但脑袋可能有点秀逗的男人。
"你是不是跟你妈姓！"他继续发问。
我继续回答："不是......我妈姓徐。"
他逼近我的脸，一脸防范，打量了半天又问，只是这回口气缓和了点："你多大了？"
"我......18整。"这个男人还真是有点......奇怪。
他伸出双手一个一个地掰着，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开朗一笑，问我："你跟圆丝是亲戚吗？"
"圆丝？什么圆丝，没听过啊。"我迷茫......
"袁世凯的袁，毛泽东思想的思。"
"不认得......我家亲戚少，没这号人物。"
"哦......那没事了。"他说完就要出门。我一下子火了，冒冒失失闯进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个无聊的东西？！
"站住！你是谁啊问这些？"
"就是啊，是哪个宿舍的兄弟，报个名儿啊。"楚杉也开了口。
"诶？"刚走到门口正拿出手机的人转回了身，呆了一会，恍然大悟。"哦，差点忘说了，我是你们辅导员，明天迎接新生，早上八点半在楼下集合不许迟到啊。"
"辅导员？！"我们四人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他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啊。
小美男开了口："您多大啦？"
"问男人的年龄很不礼貌的！不过我既然是你们辅导员那我就大发慈......"
楚杉打断他："到底几岁。"
"呃......"他大概没想到会有人不甩他吧，其实我也没想到。也不是我没想到，毕竟对我来说，面对这样一个帅哥，叫我不甩他那简直是不可能......"我二十六整。"
"啊，怎么称呼啊您？"我马上接口，毕恭毕敬。开玩笑，这可是要带领我们八年的顶头上司，不讨好怎么能行。
"叫我袁导吧！就是袁世凯那个袁。"
"您姓袁呐，"我刚想叫一声袁导，突然发现不对。"敢情您就是袁思？"
"啊？我不是啊，我不姓袁。"
我他妈真糊涂了，敢情我们辅导员是个傻子啊！
"不姓袁怎么叫您袁导啊？"
"我姓秦，你们叫我秦导也成，但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袁导。"大帅哥正儿八经地眨着眼，让我连教育他的力气都消失无踪，但也不能真的昧着良心叫他袁导啊，于是我们四个一人一句秦导再见就把他给送走了。
门一关，楚杉就冷冷来了一句："丫真是我们辅导员？他确定不用我们帮他辅导辅导脑子？"
"不用了。"伴着这个既非我也非李亮更非刘宇凡的声音，门再次被踹开。秦导大咧咧站在门口气焰嚣张："钟小流是吧，明天会议完开班会，你准备一下班长的就职演说。那个什么......"他噔噔噔跑到楚杉床位前看了一下名字，"楚杉吧，你准备一下团支书就职演说。"
"为......什么呀？！""为什么是我！"我跟楚杉一下子急了，这人没头没脑的，谁乐意跟着他瞎晃啊。
指着我，秦导说："因为你长得像袁思，"再指指楚杉。"咱班就数你长得最拿得出手。"

抗议无效，对着这样的人，讲什么班长团支书从一屋里选有失公正完全是对牛弹琴，于是李亮跟小四，就是刘宇凡，早早就睡下了，剩下我跟楚杉两人大眼瞪小眼。
确定楚杉从出生就没当过积极向上的为人民服务者后，我决定明智的投奔徐子恒，他毕竟是当了好多年的班长了，这就职演说就拜托他帮我搞定吧。

虽然隔得比较远，我还是一溜烟钻到了他们宿舍，开始喊门。
很快他就开了门："小祖宗，您这是要债呐？"
"是啊，跟你要东西来了。"我跟着他进屋，他们宿舍地方比较小，是三人间。徐子恒把我向他们介绍了一下之后就把我拉他床上坐下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
"可不，我们辅导员刚才来宿舍，闭眼一指就把班长的担子扔我头上来了，叫我明天就职演说，你可得帮我写。"
"啊？你高中又不是干部，怎么会让你当班长？"
"可不是，这辅导员有点神神叨叨的，估计这里不正常。"我比划了一下脑袋。
"成，这也算是好事儿，你直接电话里跟我说不就成了，还特意跑过来，不嫌累啊你。"他给我递来一条毛巾让我擦汗。
我笑着不答话，手伸他后腰狠狠掐了一把。
一小时后，我拿着徐子恒的两张狂草回到了宿舍。递了一张给楚杉："这是我讨的赠品，便宜你小子了啊。"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楚杉这样的长相是现在女生的最爱。站在台前，听着那些女生在楚杉站上台时发出的巨大的窃窃私语，我轻蔑的扯了扯嘴角。我这算是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吧，不过瞧瞧台下，还真没一个配得上他的。呿，我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
班干部压根不是选出来的，虽然我跟楚杉是被他指定的，班上倒也没有人异议，毕竟对着这样一个美人胚子谁也怪不起来吧。其它的副班副支书委员之类的全是自荐，第一个自荐的就是正主了，就这样，十几个班干就这么选下来了，然后被秦导拎去搬军服。
连女生也不例外。我眼见那几个女生尴尬的表情，不禁乐了，这秦导还真不懂怜香惜玉。其中一个比较漂亮算是班花的女生索性撒起了娇："秦导，这些事男生做就好了，哪用我们搬呀。"
秦导愣了一下，说："军服又不重，累不着你们，主要是我带人多一点比较有气势。"
"这大热天的，秦导您还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啊。"那个叫什么莹的继续撒娇。
秦导扯扯嘴角笑了笑："在这个学校，准备拿刀划死人的女人不用别人怜香惜玉。"
"啊？"那什么莹彻底石化。

军训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这白天军训晚上还得集合，连吃饭的时间都紧得很，按说跟着几个兄弟一起接受军训洗礼也算是充实，可这心里头总有点空落落的，想跟徐子恒打电话吧，又怕被同学瞧出个什么来，更别说是找他了。于是只好不停的短信，可手指到底不如嘴皮子灵活，按了半天心里头也还是酸，我还真没这么久没见他过。
"小流，你这几天都在跟谁发短信呐，都没见你停过，是不是女朋友啊？"李亮坐在他自己的床上问我。
我回头一看，因为他是在对面上铺，端坐着瞧我不知道已经瞧了多久了。我一窘，有种被偷窥的感觉，下意识把手机往里收了收。
"被人监视还没发火，肯定是心虚。"楚杉在我上铺不冷不热地陈述。
"老实交待，是男是女。"李亮盯着我，我越来越心虚。
"男的啦，是我高中同学，跟我发......发笑话呢。"
"有这么温情的笑话吗，瞧你笑得一脸温柔鸡皮，说出来也给哥哥听听。"单纯的李亮同学继续发难，我真想直接告诉他兄弟我是个gay，不知道他会不会从床上栽下来......可怎么想都是他接着把我扫地出门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