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着腐烂的残败的桃花的味道
池子里的水漫上来了是暗红色的好像是血
哥哥你别这样别这样
她转过身脸上有他陌生的表情
他知道她已经远了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他走过去紧紧抱住她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任他抱着眼睛里却是灰色的绝望的黯然
清清我的清清我可怜的清清
我们回家回家吧
他把头埋在她的胸脯里
她的胸脯是柔软的是芳香的却从来不属于他
水的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刺眼
她躺在那里全身湿漉漉的眼睛紧闭着一动也不动
她的头发上还挂着一株新鲜的水藻她不会再笑了她永远闭着眼就这么躺着
清清我的清清我可怜的清清
说句话呀我求你说句话呀你骂我吧打我吧我只求你不要老闭着眼睛不理我
你恨我原来你竟这样恨我e
我杀了你的孩子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
清清我心里很苦很痛你知不知道你胜利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清清为甚么我只是希望你永远陪着我在冷月山庄里就我们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同生共死为甚么你要抛下我
清清我的清清我可怜的清清
为甚么我不明白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
谢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最初所想的只是报复折磨羞辱冷云峰,践踏他的高傲,折辱他的自尊,让冷云峰尝尝自己当年在洪桐县监狱中所受的一切酷刑,让他痛苦不堪,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为曾经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但是,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选择用如此龌龊的方式。
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怎么可能是他谢三所为?
疯了!
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当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只是因为冷云峰酷似清清的脸让他微微有些神志迷离,或许,只是因为冷云峰楚楚可怜茫然无措的表情让他产生了原始的欲念......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谢三现在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到午夜梦回,他总是用刀在地上划下"冷云峰"三个字,然后在自己残缺的左手上划一道血痕,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告诫自己莫忘血海深仇。
终有一天,他要让冷云峰血债血尝。
然而,这个他恨入骨髓的人,自己竟然让他活到现在......
简直是匪夷所思。
某些时候,谢三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为清清报仇,还是要为自己报仇。
或许,更多的,他是幻想有一天,能让冷云峰匍匐在自己脚下,以偿还自己曾经所遭受的一切轻慢和侮辱。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冷云峰时,马背上那个少年高高在上的轻蔑眼神。
『清清,这是哪里来到小叫化子?脏死了!咱们不同他玩!』
从那时起,谢三便知道,冷云峰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那时,年少气盛的他紧抿了双唇,握紧拳头,朝冷云峰骑的白马狠狠地踢了一脚。
当然,冷云峰愤怒的马鞭亦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自己的背脊上。
恨意,或许在那一刻便已经暗暗滋长......
因为这种长年累月囤积下来的恨意,所以,如今的他才会冲动地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报复冷云峰?
这样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只是,谢三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眼下自己所做的荒唐事。
而且,最让谢三感到意外而难堪的是:自己竟然从中得到了极致的快感。
不只是报复的快感。
更多的,是因为肉体的交合而产生的快感。
当谢三在冷云峰体内发泄完一次后,他就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了。
身下瑟瑟颤抖的柔韧的裸体竟让他的欲念再一次爆发。
如果说,起初谢三还是带着玩弄的冷静的态度在折辱冷云峰的话,那么,到后来,谢三便渐渐陷入了疯狂和沉迷中。
他只是一味地在那具白皙青涩的躯体上肆意驰骋,放纵地享受冷云峰紧致火热的内壁有规则的蠕动,如此畅快淋漓的巅峰享受确实是谢三多年以来前所未有的体验。
原来,男人的身体竟能这般销魂。
这是谢三终于热汗淋淋、精疲力竭地倒在冷云峰赤裸的身躯上时,唯一的想法。
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这样静静地伏在冷云峰身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在这么一瞬间,他恍恍惚惚地有一种腾云驾雾的错觉,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连仇恨与报复也突然之间变得缥缈而朦胧。
身下的冷云峰早已经不省人事。
散乱的发丝混合着彼此的汗水密密地贴在冷云峰细腻而光滑的皮肤上,黑与白的映衬极富蛊惑的意味。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
以及,血的腥味。
阴冷的地牢中变得异常安静,唯有"嘀嗒"的水声自墙角传来。
鬼使神差地,谢三的手指缓缓抚上了冷云峰紧闭的眉眼。
曾经,在激情过后,自己也这样细细地抚摸冷云清轻轻颤动的睫毛。
那时候,冷云清会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然后,伸出藕段一般的手臂,搂住自己坚实的背脊......
想到这些,谢三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温馨的笑。
他的手指于是滑过冷云峰丰盈的脸庞,勾留了一会儿,便落在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指尖传来柔柔腻腻的触感,竟是如此的熟悉。
他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沉。
这手臂,也是如藕段一般。
却,不是清清的。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恨意充斥了胸膛。
怒火,在心底蔓延燃烧。
是他!一切都是他!
生生埋葬了清清无邪的笑容,将自己深藏了整整十年的梦击得粉碎!
念及此处,谢三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他半支起身子,冷冷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冷云峰,终于,伸手缓缓扼住了冷云峰温玉一般光滑的脖颈。
他知道,此刻,自己只需稍微一用力,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将徐徐落幕。
他的指甲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陷入了冷云峰如凝脂般的肌肤中。
渐渐地,出现了殷红的血痕。
然而,当第一滴血自指尖滑落时,谢三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冷云峰的眉心微微抖动着,双眼依然紧紧闭着,眼角有些许泪光闪现。
苍白。破碎。凌乱。
谢三陡然间感到一阵空虚和乏味。
报复冷云峰的兴奋正在一丝一丝地淡去。
曾经让他夜不成寐执着追求的事,此刻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杀了他又怎样呢?
冷云峰已经不是当年的冷云峰。
那个嘲弄他、鄙视他、伤害他的冷云峰不应该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地躺在他的身下,而是应该同数年前一样趾高气扬、不可一世,那样,才能重新燃起他的斗志--将那张高高在上的轻蔑的脸撕下来踩得粉粹......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在冷云峰面前不再卑微!
报复的最大快感,是在对手最强大的时候战胜他、毁灭他!
能在仇人如日中天时将他从天堂推下地狱,才是真正的一血前耻!
谢三有些后悔了。
那日在老人峰上,他应该一刀杀了洪惜,再同冷云峰决一死战!
而不是看着洪惜暗算冷云峰。
如今的冷云峰武功尽失,杀了他易如反掌,却丝毫没了预计的畅快。
谢三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右手握拳,狠狠砸在床板上。
心中,竟是空空荡荡的。
※※z※※y※※b※※g※※
入秋的冷云山庄越发显得清冷而萧瑟。
昔日的繁华恍若一梦,自从三年前冷大小姐坠水身亡后,冷月山庄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庄主冷云峰原本就是个脾气古怪之人,妹妹冷云清谢世后,更是深居简出,镇日沉思冥想,恍若与世隔绝一般。他可以一连十几天不说一句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冷云清生前最爱的那片荷塘,情难自禁时,往往泪流满面。
有人说,冷小姐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自杀身亡。
有人说,冷小姐是因为失贞而羞愤投水。
有人说,冷小姐钟情于一个落魄书生,遭到兄长的极力反对,最终为情而死。
有人说,冷小姐私奔不成,以致未婚先孕,兄长为顾及冷家的颜面,亲手杀死了胞妹......
三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号称"青州第一美人"的冷云清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为何冷云峰从此杜门谢客,甚至一度执意要出家为僧?
......
一切,都在人们胡乱的猜测中被时间所覆盖,所遗忘。
渐渐地,人们便淡忘了冷云清,淡忘了这个曾经名动一时的江南丽人。
她的死,她的容颜,她的才情,她的旧事,只不过成了人们偶尔提及的轶事。
被时间封尘,被岁月冲淡,死去的人的时空已然静止,红尘中营营役役的人却不断被层出不穷、光怪陆离的现实所迷惑、所困扰。
如今,又有人死去了。
冷云峰,冷月山庄年轻的庄主,在老人峰上结束了他二十一岁的生命,留下了遗孀杨氏,以及,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
他的死,使整个青州城内重新掀起了瀚然大波。
当然,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好奇。
他的死,会不会同三年前冷云清之死有关?
一时间,流言四起,街谈巷议,皆是无稽之谈。
而冷云山庄,却彻底陷入了凄风苦雨之中。
晦涩。
倾颓。
萧条。
此刻,冷月山庄的少夫人杨玉侬正呆呆地坐在床前,望着已然熟睡的幼子,眼角眉梢尽是深深的忧虑。
她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儿子红扑扑胖乎乎的脸颊,瘦长而发青的指尖却微微有些发颤。
她已经一连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自从得到冷云峰坠崖身亡的消息后,她的生活便笼罩在一片阴影和恐慌之中。
坠崖身亡......
不......
尽管她没读过什么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被无休无止的噩梦所纠缠。
母亲的脸、冷老夫人的脸、冷云峰的脸......还有,冷云清的脸。
想到冷云清,她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泠泠的夜风将烛光吹拂地一明一灭,使斗室中的气氛越发诡异而阴森。
没有月亮......
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杨玉侬再也坐不住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
她此刻穿着一身重孝,头上簪着一朵白花,在烛光的映衬下更觉清秀典雅,只是她脸上的愁云太重,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好似失魂落魄的傀儡一般。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现在害怕黑夜,害怕灵堂,害怕接近冷云峰生前住过的房间,更害怕后院种满莲花的那片池塘。
现在,只须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胆战心惊。
她有时候仿佛看到冷云峰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眼中是溢于言表的愤怒。
『贱人!你不守妇道,私通下人,还生下孽子!你还有什么脸面在冷家立足?』
或许,是冷云清恬静而娴雅的身姿摇曳地站在荷塘边,冲自己淡淡地笑着。
『嫂嫂,你可好啊。』
然而,刹那间,冷云清的脸变得苍白而僵硬。
鲜血,顺着她的七窍缓缓流了下来。
『嫂嫂,我死得好冤哪。』
啊--
杨玉侬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却怕吵醒睡梦中的幼子,连忙捂住嘴,咬住唇,把声音生生压了下去。
她受不了了!
她真的受不了了!
她望着橘红色的烛火,心中阵阵抽搐。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一开始,就不该的就不该的......
她终于颓然坐倒在桌前,顷刻间,泪如泉涌。
她五内如焚。
她心似刀绞。
她惶惶不可终日。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她把头埋在臂弯里,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佛祖!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吧!"
※※z※※y※※b※※g※※
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杨玉侬的心立刻剧烈地跳动起来。
"谁!?"她颤声问道,惊恐地转过头,脸色早已因为恐惧而变得煞白。
"是我。"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一皱眉,转身带上门,缓步走到杨玉侬的近前,撩衣坐倒。
男子的脸上始终挂着杨玉侬最为熟悉的笑,然而,这张和善敦厚的笑脸的后面却包藏着一颗杨玉侬永远捉摸不透的心。
"玉侬,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或许是杨玉侬惊魂未定的模样感染了来人,男子伸手握住杨玉侬的不住颤抖的手,柔声询问,眉宇间是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杨玉侬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良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唬死我了。"她终于缓过一口气,左手按住胸口,压低声音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被人看见了不好。"
男子却是温文一笑,起身来到床榻边,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幼儿,梢顷,转头看着杨玉侬,脸上浮现着动人心魄的轻柔浅笑。
"我来看看咱们的孩子哪。"他欺身靠近杨玉侬,轻轻将她搂住,"还有,这么多天不见,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么?"
"不行。"杨玉侬脸色一白,一把推开男子,"洪惜你疯啦!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如今重孝在身,怎能行此龌龊之事?"
男子却不放开她,反而仰头呵呵一笑,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低声道:"我的心肝。现在谁还管得了咱们?冷云峰早已经变成一抹亡灵了,这冷月山庄不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么?"
杨玉侬缓缓摇头,目光有些呆滞:"洪惜,你不能......我、我......"她抬起头,面如土色,"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好像相公的影子就在身边一样......洪惜!我怕!我真的好怕!"她把头靠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忍不住泪如雨下,"我还梦见小姑......我梦见小姑来向我索命......怎么办?洪惜!怎么办!"
洪惜并不答话,只是反手揽住杨玉侬,下颌抵着她漆黑的发髻。
他轻轻拍打着杨玉侬柔软的背脊,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厌烦,然而语气却是越发的温柔似水、深情脉脉。
"莫怕。"他低声抚慰道,"天塌了,还有我顶着。再说了,冷云清若要找人索命,也应该来找我,你慌什么?"
杨玉侬止住了抽噎,洪惜的满不在乎让她浑身升腾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怔怔地看着洪惜,双唇微微蠕动:"你......"她斟酌着,终于问道,"洪惜,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洪惜皱皱眉:"愧疚什么?"
"我们......我们犯了罪啊......"杨玉侬的声音打着颤,"你怎能如此心安理得?我们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本就罪无可恕。我们对不起相公,对不起冷家,更何况,更何况......"她的嘴唇在发抖,"更何况咱们还害死了小姑,不是么?人命关天,你就不怕么?"
洪惜冷冷一哼,道:"那也只能怪那丫头运气太差!我本不想杀她。只是她撞见了咱们的事,我怎能留她的活口?"
杨玉侬的脸色越发苍白。
"你老实告诉我。"她抓住洪惜的衣襟,急急道,"相公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洪惜深深地望着杨玉侬,眸中滚动着难以言喻的波澜,他笑起来的样子永远那样亲切而温雅。
"你说呢?"洪惜凑到杨玉侬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面颊上。眼前这个手足无措一惊一乍的小妇人总让他觉得可笑,然而他却不得不在她的面前表现出刻意的温柔和体贴。
杨玉侬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说过小姑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你说过永远不会做出对相公不利的事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想害死相公!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