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如雪————俨然微客

这就是当时严肃的波切利--著名的作曲家，威尼斯的剧院顾问，深深所痛恨的行为，伯爵经理大人向来只注重表演者的美貌，这样更容易引起轰动，比那些不切实际，无休止的清唱剧或是悲剧更容易吸引人。
塔德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但是他没有显得手足无措，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旧跟着莱默的后面对大公夫妇表示合宜的礼仪。波切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在暗暗的观察他。他对塔德乔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赞赏起来。
伯爵兼经理大人盯着塔德乔看了很久，最后喜滋滋的握着双手低低的对波切利低语道："怎么样？简直太棒了！剧院将会出现新的奇迹！我以圣母的名义保证，全城的人都会议论他！他实在是很漂零，姑娘们都会喜欢他的。"波切利出于对天生贵族的尊敬感而对伯爵大人粗俗的话语装作没有听见，，但是他的心里是愤怒道。他把听到这些话的愤怒归结到塔德乔的美貌上面。
伯爵经理大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议论塔德乔的美貌。他犹豫着小声的征询波切利："该让塔德乔扮演什么剧目才可以突出他的美丽？要让他所有的最好的裁缝过来替他制衣，他的黑色衣服实在很糟糕，对，很糟糕。"
波切利实在是忍无可忍，他面无表情的对伯爵大人说："我以圣母的名义起誓，您非常适合歌剧院经理的职务。"接着他大步走上前去，迎着莱默，紧紧的握住莱默的手，说："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莱默回以波切利热切都握手和微笑："是啊，我们不为音乐一起吵架已经很久了。"
伯爵经理大人感到吃惊，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发现波切利居然认识莱默，这代表什么？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多时候就快速迎了上去，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塔德乔的身上。
莱默忍不住向波切利提出塔德乔是他收的学生，波切利则大量的举证莱默对于音乐的理解是非常蹩脚的。可是莱默流利的反驳波切利所有刁钻古怪的问题，塔德乔在一旁听得入迷。最后波切利发现所有的贵族都在饶有兴味的观看他们的对话。
当然大家都表示对莱默的支持，莱默在外表上比波切利美丽的多，更何况波切利带着假发对于音乐又太严肃，别人都敬重他的学识，他们会说："看，波切利是个天才，的确，他很怪，可是你知道所有的天才都很怪"。但是此刻看来，莱默大主教，比在场任何贵族都要优雅英俊的莱默大主教，居然和波切利才学相当，光是这点，所有的贵族都在心里暗暗的偏向他。尤其是女人们，莱默莫名其妙的成为威尼斯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
大公夫人已经不能克制自己的激动，她的脸上一直都洋溢着甜甜的笑容，此刻却是格外的动人。她热情的挽住莱默地胳膊对波切利亲切的说："波切利老师，您可要网开一面啊，莱默大主教应该休息了。再说，我们可以试一试他杰出学生的才华。"
波切利清了清喉咙，低声对剧院经理伯爵大人说："我们应该试一试他的嗓音，看看他是不是有足够的肺活量喊得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用让莱默和塔德乔都可以听得到嗓音，莱默温和地笑笑，塔德乔则谦逊的表示希望如此。
伯爵大人表示期待，而大公夫妇高兴的表示非常乐于在自家的场地欣赏，按照现在地话来说，是因为未来的天才在他们家里举办了第一场非正式的演唱会，这是一种炫耀的资本。
他们不顾塔德乔积压了一个月的灰尘的嗓子。被迫在大厅中献唱一曲，波切利为了考验他，特地挑了一首古怪难唱感情难以把握的宗教忏悔乐曲。塔德乔从来都是唱宗教乐曲的，也就是说任何等宗教乐都难不到他。他深深看着此时的莱默，莱默坐在大公夫人的边上，这让他的心里微微的有些刺痛。
他低低的起调。少年的嗓音还带着某种神秘的磁性，比起技巧性的嗓音显得朴实无华，非常能够体现宗教乐的情感，他在歌颂天主和对于自我罪恶的纯洁忏悔中融入了他的感情，他在心里暗暗的说："请您原谅我。"
他的嗓音越抛越高，到达神圣地顶端，如同胜利的回响，还带着略微的苦涩和最纯真的感情。他是献给莱默的歌，莱默就是他的天神，他在演唱的时候只能看到莱默一个人而已。从来都是这样的。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他们不能相信眼前的少年是如此地天才。塔德乔无与伦比的嗓音使日月都失去了光辉。多情的大公夫人甚至流下了泪水。
波切利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故作镇静地要求塔德乔演唱歌剧。塔德乔很难为情，他有些怯乏的开口说自己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演唱过，观众们马上热情的表示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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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演唱的歌曲
伯爵经理大人在波切利还没有决定演唱剧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大声说："亲爱的塔德乔和我的指挥大人，我这里有一首美丽的乐曲，至少二十年了，都没有人可以演唱过，对！二十年，那时候我还小，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美丽的歌喉和美丽的容貌，华丽的嗓音。对！就是这首！"
他迅速的从衣服口袋里面翻出了一卷薄薄的破旧的纸递给塔徳乔，一边滔滔不绝对回忆着那次的盛宴。
塔徳乔对于他这样的突然举动感到吃惊，但他还是接下了这卷旧乐谱。低下头细细的研究这卷乐谱，这卷乐谱是非常奇怪的，它无法按照一般的技巧来演唱，因为曲子本身非常黯淡，如果按照本身规定的唱法恐怕很难达到伯爵说的那种华丽的效果。
波切利虽然对于伯爵大人擅自主张的行为很恼怒，但是他仍然含蓄的表示了想听的欲望。
没有人发现莱默地神情从刚才温和地微笑变得神秘莫测，像古代的神龛或是祭祀，他直直的注视着塔德乔低着头研究的样子，眼睛里面空洞洞的，缺乏色彩。
塔德乔微笑起来，其实这首曲子之所以看上去非常黯淡，没有任何的装饰音。但是它在某种理论上是可以装饰的。波切利很明白这点，但是他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塔徳乔，这首曲子向来是他考验天才的门槛。
继那位女歌星之后之所以没有人可以唱出来，可以这么理解：要唱出所谓的华丽是需要大量的装饰音需要极高的技巧。或者唱歌的人太墨守成规，在这样随兴的歌曲加上固定的装饰，只能失败。想唱出这首歌的人都忘记了即兴，因为随着天赋的灵感在适当地地方加上合适的装饰音。
他随便的唱着，有的时候是颤音的回旋，加上滑稽音，所有的人都震撼了。这样的唱法简直前所未闻，好像魔鬼就站在中央。
塔徳乔突然看到莱默呆呆的坐着，脸色苍白，他没有像别人那样欢呼或是像以前那样给他投来赞赏的眼光，只是失神的轻轻呢喃着什么。塔徳乔对他的神情有些失望和担心。他的声音里加入了非常悲伤的成分。让整个曲子像一首巴洛克的古堡或是哥特教堂里面的神秘。华丽而又凄美，永远无法永生的灵魂在低低的吟诵。
一曲终了，波切利震动了，他第一个站起身，不顾前后矛盾的大声宣布："莱默，你要把你的学生让给我，我会让他成为历史上留名的天才的！"
接着当所有的人看到了伟大的波切利对塔徳乔狂热的认可，开始拼命的欢呼互相的拥抱，他们对于音乐的热情还没有完全显现，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比让他们找到一个天才更激动的事情呢？
塔徳乔则径直走了过去，他忧心的看着莱默，莱默回以他勉强的微笑。他定定的看着塔徳乔喃喃的说："你是一个魔鬼！"
塔徳乔以为他看透了什么？脸色苍白，周身战栗，他发誓一样的说："我绝对不会背叛您！如果我背叛了您，那么就让我失去一切吧！"
莱默这才回过神
"这太严重了，我刚才想起了一些往事"他虚弱的笑笑。
塔徳乔则在心里重复着刚才的诺言。b
大公夫人则饶有兴味的听着这对师生的对话。
歌剧院经理兼伯爵大人迅速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合约书要塔德乔签字，他认为一个真正的天才，美貌的天才是多么值得剧院拥有的，他有着某种收藏家们特有的癖好，就是将所有美丽的事物都收进自己的剧院，以此来证明他的剧院是当时世界上最好的剧院。
塔德乔却迟疑的看着莱默，莱默却点头让他参加。塔德乔想都没有多想，就签了字。
剩下的时间里，在场的贵族都在边吃饭的时候边议论塔徳乔的才华，大公夫人拥有女主人特有的权利，她可以挑选自己心仪的男士坐在自己的两侧，这次她没有挑莱默，她选择了塔徳乔。
莱默坐在波切利的边上，按照波切利的话来说就是，他们需要时间来探讨音乐。波切利虽然受到全城的人们的尊敬，但是依照当时的规矩，他只能遗憾的坐在靠近男主人的位子（注：长桌的两头分上下座，男主人的位子在最下座，正对着女主人的最上坐，按爵位坐座位，波切利没有爵位，所以必须坐下座），接近宴会的末席，莱默并不介意那里的座位，他很随意。他们热切的讨论，波切利一副争吵的样子。
此时，塔徳乔离他的老师很远，但是他的眼光一直都是不由自主的，跟随着莱默的举动。大公夫人在他的边上，一边和伯爵经理大人低低的交谈，一遍不停的观察着塔徳乔。等她观察够了，才开始和塔徳乔交谈。
"您真是个天才！"
塔徳乔对大公夫人直白的赞美非常吃惊，他有些羞涩的表示这并不是为人称道的天赋。"当然，您将会是继薇拉之后，最让人称道的歌手。"她由衷的赞叹，但是她的眼睛里面却透露着兴味。
塔徳乔有些窘迫，他并不了解世俗的歌手，他一直生活在一个闭塞的小镇，他并不知道薇拉是谁。
大公夫人继续的讲了下去："薇拉，她非常的漂亮，我在少女时代的时候见过她，她比我们，我，莱默都要大一些，她穿着洁白的衣服，她的眼睛是灰色的，当她在太阳光低下就是闪烁的银色，她的嗓音就是来传颂天国的旨意。当是轰动了整个儿城，刚才那首你唱出来的乐曲就是薇拉最先唱出来的，当时她唱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傻了，她却哈哈大笑。她的身世非常神秘，好像有俄国人的血统，所以叫做薇拉，很奇特的名字。后来很不幸，她死了。我们都很难过。"
"死了？"
薇拉和波切利
"是的，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可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贵族，抑郁而终。"大公夫人向来甜美的面庞陷入了某种哀伤的回忆。塔德乔有些难过，他为这样的歌手感到可惜。
剧院经理大人显然对大公夫人没有倾听他的谈话有一定的不满，他其实是个三十多岁非常英俊的男人，但是善良懦弱，有些唠叨，热爱美酒和生活，他过于挑剔，导致至今未婚。他大声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大公夫人的脸上马上恢复甜美的笑容说："我们在说薇拉。"
伯爵经理大人马上伤心的捂住脸，带着哭声："薇拉，我心中永远的爱。她死了，从此我的爱情也就埋葬了。"
大公夫人冷笑起来，她毫不客气的对伯爵经理大人指出，隐晦的指出他的前任情妇--剧院上任红牌女歌手，她的演唱技巧和长相不及薇拉的一个手指。大公夫人在她的小朝廷事实上并没有一个类似王妃身份应该有的庄重，比起她少女时代受过严苛的教育。她更乐于享受现在的人生，所以城内的生活多姿多彩。
伯爵经理大人尴尬的笑笑。
塔德乔觉得非常震惊，他在心里开始有点瞧不起他的经理--伯爵大人，在他心目中所有的感情都该忠诚。
他马上变换话题开始问大公夫人，他从她的言辞中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大公夫人似乎在很早以前认识莱默，他想要了解完整的莱默，有血有肉的莱默。而不是一直温柔微笑，心灵冷清的莱默。
"您以前认识我的老师吗？"
"当然"大公夫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塔德乔迫切的盯着大公夫人。
大公夫人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
"好孩子，说实在话，我无法理解莱默为什么要抛弃他的身份去入教会。当然，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不得不说，这可能和薇拉有关。"
"薇拉？"塔德乔呼吸开始急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薇拉拒绝了莱默的求婚，所以我猜莱默是在自我放逐。"大公夫人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传了过来。却有如利剑剖开了塔德乔的心。
薇拉......薇拉......莱默爱过薇拉？莱默一直都是圣洁的，可是，他却因为爱情而自我放逐。塔德乔简直不能相信这点。
"你知道，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大公夫人的话一直在塔德乔的脑海里面重复。即是在回家的路上。
他们两个人好像各怀心事，在马车上，一路沉默。
下车的时候莱默对塔德乔说："你可能要和波切利学习一段时间，这样你才可以更好的接受剧院的工作。"
塔德乔顺从的答应了。他却为他们的分离而难过。他也不知道他们要分离多久，莱默接着什么都没说，就到书房去了。
波切利是个天才，他拥有所有天才该有的特制，那就是相当坏的脾气。这源于他的才华。他从一堆可笑的酒瓶堆里伸出他可笑的巨大的戴歪了假发的脑袋，嘴里还不停地低声的咒骂着来打搅他美梦的人。
当他开始准备开始骂的时候，却惊诧的停住了声音。
"莱默！"塔德乔看到的是一个奇怪的穿着睡袍的老头打开门，发出了惊叹声音，他无法忽略的多看了波切利两眼，才认出波切利。
波切利对于莱默把塔德乔送到他的府上学习是非常高兴的，他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让自己的名字属于荣耀，用他的话来说："爱情，当然，我也有过几段可笑的，傻乎乎的爱情，但是爱情怎么能比得上艺术的荣耀，缪斯的眷顾更加伟大？"他认为塔德乔是加速他艺术荣耀的宝石，不，可能是荣耀的王冠上最璀璨的钻石。
他有着深深的预感，那就是：塔德乔一定会成就他伟大的光辉。
莱默把塔德乔托付给了波切利，塔德乔没有办法问莱默去哪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莱默优雅的坐上马车。波切利则拉着他走进了书房。
塔德乔对于波切利工作的地方感到吃惊。
那里堆满了酒瓶子，纸页还有衣服。波切利对塔德乔惊疑的眼光没有察觉，他喜滋滋地找出一张板凳，拉他坐下，急不可耐的要开始他的教学。
比起莱默随兴指点性的讲法，波切利系统的讲法更能弥补塔德乔的缺陷。塔德乔的光辉在于他天才式的自有发挥，但是他的天资非常高，所以他悟出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和音乐理论冲突的地方。
有些东西他可能早就知道了，但是波切利说出来的更让他迅速的接纳。他完整的唱出一组非常复杂的音乐，波切利非常严肃的对他说："孩子，这只是技巧，你的技巧相当完美，但是我还要明白你在唱歌时候的感情。刚才的那些只是世俗的音乐，它们无论如何都是庸俗的，所以我要明白，你，对于圣洁的东西是否适合，不然再高的天才，你也只是魔鬼，你的歌声只能带给别人不幸。"
波切利取出一本厚厚的宗教乐谱，那都是塔徳乔所熟悉的音乐，伴随他成长的音乐。波切利严肃的接着说："你要用爱别人的感情唱出来，再高的技巧只能让别人为之喝彩炫目，但是可以留下什么？只是空泛的回忆？他的嗓音很美？不是，你要用纯真的感情让所有人落泪，他们的心灵在你歌唱的那一瞬间得到天堂的永恒，那才是唱歌的目的。"
塔徳乔听得内心激荡，他对于这个可笑又可敬的老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崇敬。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理论，即使是莱默。塔徳乔默默的打开羽管风琴盖，内心还沉浸在刚才波切利的话语里。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他对莱默的那种爱，开始弹唱起来，他从来习惯赞美上天，此时的感情更加真挚的流露，来自天堂的歌声随着管风琴的悠扬回荡在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