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爱他,我绝对不会放弃的。"阿尔贝宣布道。
被背叛的感情(上)
塔徳乔自从演唱之后很久都没有见到莱默,他每天都要演出,无数的荣耀献给这个苍白而且疲倦的少年,他需要的其实是他默默爱上的老师如同冬天温暖阳光一样的微笑。
他很疲倦,也很孤独,他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注视着窗子外面飞过的鸟和光影斑驳的树。他不想这样生活,这样的生活就像是披上了一层华丽的戏袍。上面绣着如同国王一样的荣耀的灿烂光芒,如同波切利说的那样,非常的炫目。他却没有看出什么必要性。他宁愿此刻和莱默在一起。他同样思念希尔维斯镇的一切。但他无法拒绝波切利对他的严厉要求,那个可敬的老人几乎用自己晚年剩余的所有生命在关爱他,他不能伤了他的心。
他甚至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莱默。
塔徳乔唱完了歌,独自从剧院走出来,波切利今天破例没有来,他为了塔徳乔的声音在构思一部新的歌剧。他要让自己的歌剧,在塔徳乔如同天国最胜利一般的嗓音里获得空前的成功。
剧院离波切利家不远,塔徳乔住在波切利家。这个古怪的音乐家住在一个带花园的洋房里,只有一个女佣兼管家,在他成功后他就习惯住在远离喧嚣的地方,当然这样古怪的性情赢得的是世人的尊敬。
他打算独自走回去。
他只注意看着天空。没有注意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马车。那辆马车突然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如同天神一样美貌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塔徳乔突然想起来,就是那天只对着他了句说:"我找到你"的贵族。
他叫阿尔贝。
阿尔贝温柔的看着他说:"和我走吧。你是唯一可以拯救我的人。你的声音可以牵引我步入被拯救的天堂。"
塔徳乔对阿尔贝的理智感到困惑,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他带着回避的态度冷淡而有理的回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当然我很荣幸听到您对我的赞美,但是此时我不是自由的,我必须为了我的两位老师的名誉着想,还有我的信誉,我要为剧院服务。"
阿尔贝落寞的看着他:"我相信我的预感,你一定会明白我此说的话。还有,你会心转意的时候,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会为你付剧院的违约金。"
说完,他坐上了马车就走了。
留下塔徳乔站在风中,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塔徳乔愣了一会,就朝家的方向走。他注视着夜晚笼罩的城市。
小河在柔柔的星光下波光潋滟,满天星斗,直到有一天可以独自一个人驾着小帆启航,进入飘渺的自由的海洋。如果没有莱默,那么这就是他的梦想。
他在这样的景色里突然内心舒畅,把阿尔贝奇怪的话语随着风忘记了。
他迎着风,学着威尼斯城里的小男孩对歌。远近都是他略带沙哑的歌声,却没有一丝技巧。就好像迷人的诗在夜间,无名的游吟诗人唱出来。带着清澈的溪水流淌在夜空中。
他轻快的走着,少年的身体还是柔韧灵活的。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夜晚是多么的美好,他在淡淡的甜蜜的空气里想着莱默,以前的那些回忆。
他好像看到远处,巴洛克的洁白回廊之下,雅典的石柱边上有两个纠缠的人影,他可能朦朦胧胧的懂得其中的含义,但是塔徳乔在严苛的信仰和最完美的理想中长大,希尔维斯镇是个世外桃源,那里的人民淳朴生活悠闲富足,那里从来没有人间的肮脏。
他微微皱起眉毛,忍住心中的害怕感,打算绕开罪恶。
他好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他觉得熟悉,在他回头看的时候他发现那个人......不,不会,但是接着朦朦胧胧的月光,他看到了莱默俊秀的侧脸。在朦胧的光晕里,就像是一个剪影。
莱默的身上有一个男人,他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妩媚,不同于清冷的模样。那个男人吻着他的脖子,穿着骑士装,低低的说:"你要干什么?妖精!"
莱默不说话,只是诱惑着他。将手放在骑士的身上左右游走。骑士被拨撩着,他的动作加快,骑士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在城门口的酒馆里碰见一个尤物,他把他带出来。
塔徳乔的大脑在瞬间成了白色,他呆呆的注视着莱默。不,不是......那绝对不是他神圣的莱默老师,他在震惊的朦胧中突然记得很久以前莱默对着他念诵经文的样子,他的脸上涌满神圣的光辉。
不,那不是莱默。他拼命的否定着。
他看见莱默念诵着神圣经文而且......曾经吻过他的唇在骑士的身上盲目的咬着。
莱默一定是被魔鬼诱惑了。
塔徳乔捂住心脏后退。
莱默好像发现了人,他看到呆呆的站在月光下的塔徳乔,好像和某个人重叠了。他残酷而血腥的笑笑,又带着情欲的满不在乎的慵懒。他就那么看着他,塔徳乔定定的站着,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塔徳乔的脸色苍白,他转过去逃走。飞快的逃走。
莱默看见那个少年飞快的走后,推开骑士将他打倒在地。冷淡的看着那个还没有从情欲中醒过来,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的人。理了理衣服,转身就走。
他有种报复的快感。
薇拉,你通过他的眼睛在看我,看到我为你堕落,你会不会感到痛苦?
周围的景象飞速倒过去,还传来淡淡的水的味道。宁静的夜,美好的夜晚,在明澈的星河之下,可是他的爱情却破碎的像水中的星光。黯淡而失落。
他看到莱默的样子,他只有痛苦,非常非常的痛苦,就像一把尖锐的刀慢慢的刺进心里,开始是钝痛,然后有泣血的疼痛。
莱默除了是他的老师,不是谁。
他收养他,教育他,给他关爱。他想要更多,比如爱情,但是莱默不爱他。
莱默在星光下染上情欲的颜色却是那么的美丽。他不由自主的回想,也不由自主的周身发热,他不能避免情欲,他又害怕自己的罪恶。他跌跌闯闯的走回波切利的家,屋子里没有人,没有人可以看见他死人一样的脸色。波切利正在阁楼上构思他的乐曲,小虫子在窗下低低的呢喃。
他跑回自己的房间,蜷缩在窗口底下,地板在夜里是冰凉的,他一动不动。原来他很久没有看见莱默,是因为莱默在找情人。为什么不能是他,他明明吻过他,但是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罪恶,这些都是罪恶,他的爱情,莱默的隐私。
他绝望的想,如果莱默被人发现,那么必然是死罪,他突然惶恐起来。他跪着向天主祈祷。让他原谅莱默。
"你们的罪恶像朱红,必然变成雪白。"他的耳边回想着当时莱默站在祭台上念诵经文的声音。
他一横心,翻出小小的玻璃杯,玻璃杯明晃晃的透着清音一样的光,塔徳乔毫不犹豫的打碎它,他拿起其中最大的一片玻璃碎片,向自己的手臂割去。鲜红的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他曾经在某个中世纪的神秘教派的宗教书上看过,自我的惩罚可以赎清罪恶。那么就让我来洗清代替莱默的罪恶。
他对着窗外幽幽的星光,仿佛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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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为了心爱的人的愿望,将自己的心脏刺入洁白的玫瑰,在月光下不停地唱歌,让自己的血染红玫瑰。而心爱的人却一无所知。夜莺只有在冰冷的月光下冰冷的死去。
被背叛的感情(下)
波切利发现自己的爱徒越来越奇怪,他好像在隐忍,在害怕着什么,他越来越苍白,当然他的歌唱的还是一样的好,只是越来越凄凉。让所有听到他唱歌的人学会伤感。
直到有一天,
"--天哪!这都是一些什么?"波切利震惊的惊叫着,他尖细的嗓音和标志性的红鼻子显得可笑。但是他向来讽刺的眼光看向塔德乔的胳膊。雪白的胳膊上面都是斑驳的血痕。他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滴着鲜血,淋漓的玻璃碎片。
"你残忍的伤害自己?"波切利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呆呆的看着他。
这是罪恶!神明不能容忍的罪恶有自杀自残,因为在信任天主的同时,自杀是不能被神明救赎。
塔德乔哀求的看向波切利,向来只有宁静信任和智慧的眼睛,里面居然是满满的哀求忧伤和苦涩。波切利一时惊诧的发不出声,这个绝对不是他认识的塔德乔。波切利在多年和学生们不懈的斗争中学会的是迅速的反应,他马上就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他尽量用轻柔的语气问塔徳乔,好像他是某种小小的动物。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我在为我对莱默老师的情感赎罪。"塔徳乔无法对这个关心他的老人撒谎,他坦白了,虚弱无力,仿佛在等着某种审判。
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会因为心疼或是震惊愤怒而发出叫嚷声,他的另一只手牵着塔德乔从他的家里走了出去。
波切利从最初的震惊恢复到了愤怒,他拽住塔徳乔的手,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我要让你知道一切!"波切利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将塔徳乔往屋子外面带。
塔德乔紧紧的跟着波切利,他们绕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莱默的家。
波切利带他进了家门,最终他们来到客厅,客厅里没有人。女佣说莱默陪着美丽的大公夫人出去了。
波切利抓住塔德乔说:"孩子,愿上天给你勇气,你必须去面对。"他满脸严肃,只是他严肃的样子很滑稽可笑,塔德乔却心里很乱,波切利顿了顿说:"你的莱默老师,我多年的朋友,我很了解他的过去,甚至是在你还没出生的过去。他的确是一个值得人尊敬、敬仰的人,但是你是不能去爱上他的!孩子你爱上他并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因为他在骗你,天主也不会错怪你的。"波切利激动的满脸通红:"我必须让你知道事实的真相。"
塔德乔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双唇轻轻哆嗦着,带着祈求抬头看向波切利。
"孩子,你必须去面对。你是我最心爱的学生,你的灵气,才气,你的圣洁应该属于天主!你可以爱上一个凡人,但决不能是莱默,一个欺骗你的人。而且是一个与你相同性别的男人,这是罪恶。但是,孩子,这个世界都可以说有罪,但是你没有。所以我一定要让你远离这场错误!"
塔德乔的脸越来越苍白,他的眼光在拒绝,但他的喉咙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他死死的抓住波切利的手。波切利却面无表情的摔开,别说便走向走廊的尽头,那里只有一面巨大的墙:"你可能会恨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但我认然有必要这么做,这是为了你好。我希望是我带你离开深渊。"他走向走廊的另一边,扯下了墙上面的玫瑰色天鹅绒幕布。
月光在这时悄悄的照了进来。银色的月光映在墙上,淡淡的笼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光辉。
那是一副怎样的画面:长长的黑色头发妩媚的披散着,有着冰雪一样的皮肤,血一样的嘴唇。美的不像凡间的人。她的满身都是玫瑰,各式各样的玫瑰,手里捧着,头发上缀着,脚边散落着,洁白的裙子上。真人一样的大小,眼睛好像还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她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是天真,庄严,是夜夜的月圆。在画角还提着这样的字迹:给吾爱。
没有落款,却是塔德乔非常熟悉的清眷字迹。
是那个梦!对!还在玫瑰庄园的时候,他在梦里看到的。
他终于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了。原来就是角落上的字迹。
没有错的,清晰明辨。
--给吾爱
写的那么的华丽流畅,可想而知,当时的那个人一定是快乐的题上那些字的,那么的深情。但是却像玫瑰尖锐的刺那样,深深的压进着塔德乔的心。因为脸吗?所以莱默才会收留他,才会用那样的无比宁静爱恋的眼神看着他?这就是他没有饿死没有沦落在街头的原因?
莱默一直都把他当作替身,的确无可指责,但是塔徳乔在角落里付出的爱情呢?
波切利站在墙边,像静静等候在边上的一尊死神,无情的宣布一个人的死亡:"她叫做薇拉,莱默爱她,一直。塔德乔,你很象她,你们都一样的爱着玫瑰,爱着花园。你们一样的纯净,一样的有着无与伦比的才华,你们的眼睛很像。"
"薇拉很美,就像拉辛的戏剧里说的那样:"她那越来越炽烈的欲望从本质上使她变得越来越令人渴望,她在爱情之前已经是一个美人,在她宣布其激情的那一刻,她达到了其美丽的辉煌。"
"当然,后来她死了,莱默就离开这里。再后来,莱默把你带来,他是想让你在她的舞台上表演,让她的灵魂在你的身上重生。"
"莱默现在疯了!他要你爱他。塔德乔你要离开他,你没有错,即使你现在也是爱他的,你的确会爱他。只要任何人对你好,你都会用你仁慈的心去爱他们。我不怪你。但是我不会让你在那个疯子的身边,让一个死去的人毁了你!"
这时的波切利也开始激动了:"塔德乔,你知道么?你的天赋是上天给予的财富,你要将它奉献给神圣的艺术!而不是鄙俗的爱情!爱情是毁坏一个人的灵魂的坏东西!我瞧不起那些,你若去爱,就是从神圣走向庸俗!"
塔德乔摇摇欲坠,他的脸色惨白,顺势慢慢滑坐在地上,周身冰冷。他的神情迷惘。
波切利则坐在他的身边,动作粗鲁的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慈爱的凝视了他好一会,才柔声说道:"孩子,用荣誉治好你心中的伤痛吧,你还有我,我会用自己的一切让你成就艺术的,而不是让你沦为笑话,让你的艺术生命枯萎,让你被一个疯子欺骗。"
塔德乔则一言不发,一直坐着,波切利满眼焦急却无可无奈何,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星辰渐退,花儿上布满闪闪发亮的露水,塔德乔就像化成了一尊石像,在晨光熹微的窗口一动也不动。
波切利忍受不了如此的寂静,他一直小心的观察着他,但是在那张天使一般的脸上除了迷惘什么都没有看见。波切利最后终于放弃了,忍无可忍的开口:"亲爱的孩子,求求你说说话,就算你恨我......"
"不......"塔德乔的声音微弱,"我不恨你,我只是心里很乱,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对他......我想我是爱他的。"他沉默了一会,"我很高兴,我能知道这些,这样可以断了我的妄想。"
"波切利老师,你不用这样赞誉我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塔德乔忧郁的说,"我从来没有把我的艺术与他分开,我唱歌是因为他需要我唱,我热爱艺术是因为他希望我热爱。我这样无耻的赎亵您心中神圣的艺术,仅仅是为了取悦一个人。我不配。"
波切利为他的话惊呆了。他仿佛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他总是红红的脸变得雪白。像只雪白的贝壳。被遗留在金色的沙滩上。
但是出于爱徒心切,波切利强忍下对这番话的震惊,他痛苦的抓住塔德乔的肩膀。"不管如何,你的天赋既然是上天给予的财富,我不会辜负上天的,也许这就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让我遇见你。相信我,孩子,你心中的伤痛必然会被伟大的艺术治愈的。所以,投身到伟大的艺术之中吧。"
"孩子,莱默如此卑鄙的欺骗你,你不应该原谅他!你对他不是妄想,这个世界应该全部都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是完美地!可能连莱默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他将谁看成谁的替身。薇拉死后,他一直都在放纵自己,最后他的家里人为了不让他败坏家族的名誉才让他去做主教。"
波切利踱着步子,绝望的低声的喊着:"他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年轻人,在所有的贵族中,彬彬有礼,非常的才华。我欣赏他,他非常的聪明也非常的痴情,他的家族管不了他,他们一度要结婚。可是薇拉不喜欢他,她爱上了一个贵族,可是那个贵族走了,薇拉死了也不愿意嫁给他,他就开始放纵自己,毁了自己,让薇拉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