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也要赖定你————范醒

"你不听话！"小光的声音有些哑。
"什麽？！"张郅完全不明白，皱了皱眉，问道："你嗓子怎麽啦？感冒了？"
"为了你的事，没休息好！"小光听到张郅这样关心自己，算是消了点气，声音平缓下来，道："你和你们寝的人，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好著呢呀。"这样答完，张郅突然觉得不对，连忙问道："你这麽问什麽意思？！你也看到那些帖子了？！那全是造谣！你不会连这都信吧？"
"我信你。但是不信那个方从时！"
张郅听到这一句，心脏跳了跳，这世界的人果然都敏感得可怕啊。肖丹这样，小光也这样。只好转移目标道："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还说呢，你一个多月才给我打电话，你干嘛去了？光知道质问我。"
"我天天累得要死，乖得很，只是对你不放心。一看，果然就出事了。"小光还是有些愤愤，但张郅多少听得出来他只是在死要面子强撑罢了，不理他。
"网站都被黑了，你在哪儿看到的？"
"是我黑的。随便做这种事，不给她们点教训她们不知道。"小光丢出来个炸弹却不以为然，打了个哈欠，道："熬了两个通宵，累死了。你最好乖一点，放假前别再给我惹事了。我去睡了。Bye。"说完，不等张郅回话，就挂了。
"喂～"臭小子！张郅听见只余忙音，暗骂了一句。做事总是这麽蛮横，不讲方法，一点都不可爱！这样想著，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放下电话。

21
网站黑了，贴撤了，但看在那些女生眼里，这些行为都是欲盖弥彰，一点用都没有，更甚者，本来只是猜疑，现在变成了认定。特别是张郅的总受称号，一时传遍校园。
每日里来来回回都要被指指点点，开始还郁闷，还愤怒，後来竟也麻木了。在这种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张郅在大一末参加了跆拳社，每日里摔摔打打，照样过自己的已经感觉有些无趣了的大学生活。只是有一点，张郅知道了许多新名词，什麽攻啊，受啊的。反省一下自己，就那麽两次的经验，似乎真的是受呢。只能撇撇嘴，暗自下了决心，下次一定要反受为攻。总受？太难听了。
经此一事，大家都有所改变。方从时变得严肃了，更勤地呆在学生会，据说下届学生会主席内定已经是这位一年级新生的新锐代表。只是方从时每次遇到张郅都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害得张郅别扭到不能再别扭，最後尽量躲著他了。胖子也变得不爱呆宿舍了，天天与肖丹混於一处，滋润得愈发肥美。只有吴维，还是窝著背坐在电脑前面当宅男，偶与张郅同出同进，被人形容成忠犬攻也毫不在意，羞涩地一笑就把事带过。
又是放假。暑假长假，除了面对分离的恋人，所有的人都松口气。
订了票张郅一时兴奋，想打电话给小光。拿起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他号码。郁闷地放下电话，想了想，似乎除了知道他叫小光，知道他一个人住，关於小光自己一无所知。可是，小光对自己连芝麻粒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皱了皱眉，这种不在掌控的感觉让张郅很不舒服。就算只是性伴，自己是不是也太吃亏了？
"喂，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张郅有些气哄哄的，算这小子识趣，在关键时刻知道打电话来。
小光顿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道："我等了一年了，张郅你终於想起来问我了？"
"爱说不说！"张郅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
"说，怎麽不说。只要张郅你想知道，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的身高，我的体重，我的籍贯，我的家庭状况......"小光的声音带著明显的笑意。
"贫！不说算了。我周末到家，到时你自己来找我吧。"张郅也觉得就这两天，非纠缠这事，挺无聊，回去再仔细谈吧。
"张郅，我想你了......"小光的声音突然低沈下来，尾音拖得老长，象柔软的鞭子，打得人心尖都颤颤地酸。
这样的语句，配著小光的声音，似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张郅感觉心脏一紧，有种酥麻从心窜往四肢百骸。跌坐在凳子上，突然失语，咬著唇，竟然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沈默。听著小光的呼吸，发呆。
"你快回来吧。我去接你。"小光在相对沈默许久之後，突然说话，声音变了回来，清朗的少年音，但张郅总觉得有哪里被压抑的痕迹，一时间，喉咙发紧，只能狠狠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当作回音。挂了电话，趴在桌前，似是用掉了太多力气。
"张郅，你怎麽啦？"
"诶？"张郅听到声音才想起来，宿舍里还有一个人，赶紧回了个笑脸给吴维，道："没事啊。怎麽这麽问？"
"你看起来一付失恋的样子。"吴维还是羞涩的笑，从电脑屏幕前转过脸来，看著张郅。口气却肯定得很。
"失恋？！"这话把张郅吓了一跳，掩饰地呵呵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小子天天窝在宿舍不出去，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有什麽资格说这些？"
"旁观者清。"吴维索性放下鼠标，一付打算深入讨论的模样，道："这跟你说的资格不资格没关系。间接经验跟直接经验一样有用。你啊，刚才那个样子，就是典型的坠入情网的表现。"
"我什麽样子？"张郅被吴维一套一套的理论式的发言搞得有些懵了，本能地反问。
"就是小说里常说的，‘我该拿你怎麽办？'的样子。"吴维的话说得表情很丰富，说到"我该拿你怎麽办"的时候，故作深情地捧著心，恶寒地让张郅生生打了个冷颤。
"去你的吧～你都看的什麽小说啊？这麽恶心！"张郅受吴维影响，偶尔也会上网看小说，但看的都是些YY小说，无非是征服异世界啊，征服未来啊，重生征服现在啊，谈感情的极少极少。而且这种文章写出来的感情也是搞笑，无非是收人，只要是美女就上，什麽感情不感情，纯粹笑话。张郅一般都忽略了。从来没看过哪个主角会说出"我该拿你怎麽办"这样恶心的台词。
"什麽恶心？如你所说，没看过，哪有什麽发言权？！"这回轮到吴维捍卫他的观念了。
"好啊，拿来我看，看完了再批你，总有发言权了吧？"张郅只是一说，考试就这两天，这个学期实在无聊，张郅的学习突飞猛进，根本不用复习。可是，教学楼里一片哀号，张郅不想去听，也无处可去，正好在宿舍里无聊，拿这个打发时间，也许不错。
吴维倒是一脸认真，转过头去，刷刷刷几下，打开一个网页，拉了张郅过来，道："看吧，这篇就不错。"
张郅看了一眼，名字似是一句诗，而且是婉约派的。作者名字更象一句诗，柔软得让人牙倒。张郅嘴角抽了抽，有些为难地抬起眼来，看了看吴维，道："呃......你说的对。我，我想起来我还要复习，没时间看了。我没有发言权，你说的完全对。我不跟你争了。"
吴维上下打量了一番张郅，道："嘁～没文化！"
张郅连连点头称是，哈著腰赶紧离开电脑。走到屋外，才深吸了口气，笑眯眯地想道：没文化的人果然是要呼吸通畅得多啊。
不过......坠入情网？张郅想到刚才挂了电话时，那种心里酸酸胀胀，突然无力的感觉，心里生出很多异样来。坠入情网？是什麽感觉呢？

22
车厢里。方从时拿著本闲书一本正经地打发时间。张郅手搁在桌上撑著头，望向窗外，胡思乱想。
"想什麽呢？笑成这样？"放暑假，方从时与张郅比大家晚走了半天，车上人不算多。此时方从时放下书，挑了挑眉，问一直在沈默中傻笑的张郅。
"没事。"张郅笑容不改，随口一答。当然心中的答案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方从时，自己在想一个叫小光的男生吧？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在幻想将要来临的性爱盛宴吧？什麽都不能说，答案就变得比较讨人嫌了。
"哦？"方从时眯了眯眼睛，看著张郅，道："张郅，你当我是傻瓜吗？还是说，咱俩这朋友越做越回去，你也学会敷衍我了？"
"诶？"这点小事就要发火的样子，真的是以脾气好著称的方从时吗？张郅愣了一下，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方从时，确实在生气，是自己最熟悉的那种压抑著怒气还要强笑的模样。看看，明明气成这样了，还非要勾著嘴角，划出微笑的弧度，是谁教他这麽别扭的？张郅心里转了几十个圈，很想撇撇嘴，教育教育他，但方从时如此危险，自己半分也不敢惹他，只好笑了笑，道："其实是些小事，说出来怕小方你闷。"
"这会儿正好无聊，说来听听？"方从时的笑容真诚了些，靠近身体，好奇地道。
"小方你......知道坠入情网的滋味吗？"张郅怀疑过方从时对自己的心思，後来又被小光说得改变了想法，觉得方从时可能也就是欲求不满。但一直没有求证过。这学期方从时藏得越来越深，自己根本看不懂他，倒是莫名地对他产生一种恐惧。每次他看向自己，总觉得那个眼光象锥子一样难以承受，落荒而逃的心思占了大半。对一个同级男生有这样的弱势反应，其实很丢脸，但就是改不过来。此时这麽一问，实是想让他去谈场正经恋爱，满足了他心理身理上的欲望，别再对自己无形施压了。
"坠入情网？"听到这个词，刚才才轻松下来的方从时再次变得危险，更加危险，身体靠得更近，低低地声音问道："张郅你坠入情网了？"
方从时的低音很好听，有一种磁性，此时与火车车轮轰隆轰隆的声音和在一起，倒象是某种镇定人心的乐章。张郅虽然被这样的声音所迷惑，但方从时的表情还是让他往後缩了缩，道："没有，所以好奇问一问。看到胖子那麽滋润，很想找个女朋友好好谈场恋爱而已。小方谈过恋爱吗？"
"女生？恋爱？"方从时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连眼中的光彩都暗淡下来。看著张郅，半晌，才道："我没谈过恋爱，但知道坠入情网的滋味。"
"诶？"不会要自爆情史吧？方大少这麽容易被话题支配吗？张郅听到方从时的话，愣了一下，道："小方你的条件和手段，怎麽可能坠入情网却没谈过恋爱呢？"那不就是暗恋吗？太不象方从时做的事了。
方从时看著张郅，突然笑了起来，道："我也觉得不应该。"说到这里，慢慢敛了笑，叹口气，盯著张郅，一字一句地说道："可坠入情网之後，再聪明的人都是傻瓜。就想让自己心里的那个人顺著自己的心意过，一丝一毫也不舍强迫他，结果可想而知。"
张郅被方从时盯得头晕，想强笑几乎都笑不出来了。又来了，太有压迫感的目光了。皱了皱眉，终於冲口而出："被小方你爱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怎麽这麽说？"方从时愣住，坐直身子。
"小方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很，呃，"张郅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儿来形容方从时和他带来的这种压力，半天才道："很强大的人。各方面都很强大。"
"这不好吗？"方从时挑挑眉："可以保护对方。"
"做朋友当然是极好的。"张郅连忙说句好话，转了个弯道："只是做为情人来说，没一丝软弱的地方，简直象个假人，可能会让对方感觉压力太大，心理负担太重，很累......吧？"终於还是没敢用肯定句。
这话说完，张郅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接踵而至的是战战兢兢的情绪。看著方从时，方从时也在看著自己。很久很久，方从时眼睛一闭，再次睁开，似已是一身疲惫，淡然问道："张郅你是这麽感觉的吗？太强了也是错？"
"诶？其实我也只是瞎说的。我是男生，说这种话，立场就不对，你别信我。"自己没想要打击他的啊，张郅忙摆手，道："强者生存。强，很好。只是你要找对人，现在愿意小鸟依人的女生还是很多的。"
"可是，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小鸟依人型的人。"方从时略略撇了撇嘴，看著张郅，笑道。
这笑容看在张郅眼里，无奈，无助，还有痛苦，伤感，让方从时整个人都显得灰败。张郅心中一紧，万般不忍心。因为自己一番话，让一向自信满满的方大公子变成这样，自己真是罪孽大了。上前握住方从时的手，道："小方，别这样。我的话完全不可信。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更何况我这麽一个根本没谈过恋爱的人来说，更不可信。做好你自己，总会有所收获的。"
"张郅，你是在关心我吗？"方从时看著张郅，突然笑了起来。
"当然！"张郅拍了拍方从时的背，做好兄弟状，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就算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这个做朋友的不忍心看你这麽消极。"
"好啊，张郅你要时时在旁边提醒我，我才能记住。"方从时反握住张郅的手，笑道。
"没问题！"这是朋友的本份。张郅突然觉得方从时只要没了那份压力，还真是个很好的人，想起他的好来，也忍不住对他要好一些，更好一些，回报过去。
"一会儿有人接你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马上要到站了，方从时问。
"有人接我，不用麻烦你了。"想到小光，张郅笑得特别灿烂。
"哦？让张郅你笑得这麽开心的，一定是好朋友了？"
"嗯，非常好的朋友。"张郅想收一收嘴角，可根本收不住。
"那个......小光？"方从时眯了眯眼睛。
"诶？小方你很聪明嘛，就是他。"张郅沈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方从时的眼光变了模样。
"你最好是先查查夏光年的历史，再考虑一下你们的友情吧。"
"谁？谁是夏光年？"张郅有些懵了。
"你......竟然不知道你嘴里的小光就是夏光年吗？！"这回轮到方从时郁闷到愤怒了，咬著牙道："你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跟别人成了好！！朋友？"这个好字，方从时几乎咬碎了牙才蹦出来。
"名字很重要吗？"张郅也有些尴尬，也觉得自己有些搞笑。但不想失了面子，驳了这麽一句。
方从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一字一句，道："好吧，名字不重要。但是，我再郑重提醒你一次，你最好先搞清楚夏光年的背景，再决定你们的友情吧！"
"喂！"张郅还想要问，车到站了，方从时已经气哼哼地率先下了车。张郅连忙拎起包，往车下冲去。

23
"夏光年？"张郅坐在副驾驶座上歪著头，看著小光。刚才冲出车站，方从时已经不知道坐哪辆车走了，一转眼自己就被小光拉上了车，这会儿，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方从时告诉你的？"小光，哦不，应该叫夏光年了。也学著张郅歪了歪头，一脸的笑，问道。
"你俩认识！"这是陈述句。
"我也没说我们不认识啊。"夏光年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逗张郅，眼见著张郅要生气，也不管。谁叫好久没见，连拌嘴都这麽让人觉得舒服呢？
张郅揣著怒气瞪了夏光年一会儿，却发现根本瞪不下去。这小子随时搞怪，一会儿对自己飞吻，一会儿飞个媚眼，一会儿就真的笑嘻嘻地亲过来了。这怒气根本撑不过夏光年的热情，没两下就被他搞笑了。
"小光。"还是习惯叫他小光。张郅闹了一会儿，叹口气，整个人瘫在座位上，斜眼看著夏光年，道："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呢。甚至是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